玉门往事—— by云雨无凭
云雨无凭  发于:2023年08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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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个怎样的女孩儿?”
“不是女孩儿。”
丁邱闻能感知得到对方所有的伪装和试探,他深知作为有丰富经验的成年人,对方在这些天里早就将他的意图、态度甚至性向猜了个透彻,可他仍旧愿意奉陪,庸俗地玩起饮食男男之间庸俗的游戏。
前方是一个几十秒钟的红灯,不出所料,顾夕转过脸来看他,问道:“你什么意思?”
“我有男朋友了。”
“明白了,”顾夕不太情愿地点头,问,“他是做什么的?”
“护士,”丁邱闻抓起包上的小熊晃了晃,说,“我特意买了这个戴护士帽的小熊,挂在包上。”
顾夕低笑一声,问道:“那你今天出来吃饭……跟他报备了吗?”
“说了啊,我说有朋友请我吃饭,盛情难却。”
“他没说什么?”
“这有什么啊,我想和谁吃饭就和谁吃饭,他管不着。”
丁邱闻佯装的嗔怪,实际上是一种能带来安全感的示威,他看向车窗外,车子继续向前移动着,浓密的树荫倒退,时间还是午后,距离傍晚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
“喝口水吧,”顾夕说,“天气挺干燥的,要补充水分。”
“嗯,”丁邱闻拧开瓶盖,吞了几口水下去,他说,“咱们还聊过几次,我都不知道你是不是单身,有没有女朋友。”
“我……暂时没有,遇不到很适合的,也不想勉强。”
“你喜欢什么样的?”
“我喜欢漂亮的,”顾夕一举一动都生动、有魅力,他的脸庞英俊,声音也充满了磁性,他把着方向盘,瞄了丁邱闻一眼,忽然笑,说,“高一点儿,很温柔很明媚的那种。”
丁邱闻问:“追你的人应该挺多吧?”
“没有,挺忙的,也没时间认识那么多人。”
他才二十七岁,周身充满着二十多岁特有的朝气,能感觉到他在刻意压制自己稚嫩的那部分,这使得他在某些时候更像个年轻的孩子。
此时此刻的顾夕,很显然是有些丧气了,可这种沮丧持续的时间不算长,因为,即便他是个从内到外谦逊的人,他也不会将一个护士放在眼里,更何况,他不足够谦逊,却足够傲气。
几十分钟之后,顾夕的车停在了一处位置私密的庭院门前,有服务生专门来替他挪车,他带着丁邱闻进了门,说:“这是我另一家餐厅,我先带你逛逛,房间留好了,然后咱们坐一下,喝点东西,饿了就可以上菜。”
丁邱闻忙说:“其实随便吃点就行,不用专门准备。”
“稍等一下,还有花。”
顾夕的一句话使丁邱闻愣在了原地,他还没来得及再说一句话,就有人将花束捧了过来,带着清冷芳香的进口鲜花,迎面而来,几乎将丁邱闻簇拥。
健身包的侧袋里装着于医生给的袋装蛋糕和曲奇饼,徐嘉乐摸出来两袋递到小考拉手里,他将他抱起来,说:“重了,长个子了宝宝。”
“姥姥姥爷再见。”
小考拉着急地说再见,是因为实在有点想徐嘉乐了,不仅想徐嘉乐,也想徐鹏和韦舒霞了,傍晚的阳光落在一幢楼侧边的窗户上,窗台上的花盆里绽开着一小朵金黄色的花。
宋昕榕的父母头发花白,因为老来得女,所以显得更为年长,老爷子红了眼睛,说:“跟爸爸走吧考拉,姥姥姥爷从海南回来就去接你。”
小考拉再次飞吻,手里的饼干掉在了地上,他说:“姥姥姥爷一路平安。”
“再见,再见考拉。”
这是一次计划之外的见面,由于宋昕榕妈妈的姐妹在异乡离世,老两口急切地要去奔丧,宋昕榕的工作忙碌,所以,她只好将孩子托付给徐嘉乐。
老两口对徐嘉乐的态度仍旧不咸不淡,徐嘉乐硬着头皮说道别的话:“爸,妈,那我先走了。”
转过身以后,小考拉忽然抱住了徐嘉乐的脖子,他问:“爸爸,叔叔在不在?”
“你还记得他啊?”
“记得啊,他上次还答应我给我买彩泥。”
“他今天晚上晚点儿回来,我本来打算去健身房,但现在接了你,就去不了了,”徐嘉乐把孩子放了下来,小考拉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曲奇饼干,徐嘉乐说,“你想吃什么?咱们一起去吃,明天让爷爷奶奶过来接你。”
已经走出去了十几米,小考拉终于说:“我想吃冰淇淋和薯条。”
“又吃冰淇淋薯条,儿子,你能不能吃点儿好的?再好好想想。”
“想吃泡方便面可以吗?”
“可以,”徐嘉乐无奈地叹气,他牵着小考拉的手,一边走一边说,“那咱们就回家煮面,再做点儿别的。”
“好耶,”小考拉兴奋地跳起来,说,“可以吃泡面咯!”
TBC.

第99章 此情伊始-03
郁金香、玫瑰、百日菊——那束花暂且作为这个房间的一样装饰,摆放在贴墙的餐边柜上,这里的装修风格是新中式,与老建筑搭配,很有清冷骏逸的格调,顾夕告诉丁邱闻,这里的庭院和房间都是他亲自参与设计的。
“你以前一直在新疆吗?”
用餐的环境十分正式,大大小小的碗碟、酒具、餐巾有序摆放,陶瓷和玻璃的光泽交相辉映,顾夕邀请丁邱闻品尝服务生盛过来的羹,然后,问了他一个问题。
丁邱闻说:“其实我是在东北出生的,后来跟着我妈妈去了玉门,再后来……也是因为我妈工作调动,我们又去了新疆。”
“那为什么会想来北京呢?”
“北京不好吗?”
丁邱闻尝了一小口碗里的鱼羹,他笑着反问。
顾夕一怔,随即,说:“要是我不用管公司,我是不会待在北京的,我们老家是苏南的一个小城市,那儿比北京舒服多了。”
“苏南?”
“我爸妈都是纯正的镇江人,”开餐很久了,顾夕拢共没吃几口,他饶有兴趣地向丁邱闻介绍自己的老家,说,“那边就是水乡,还有江南园林,镇江的醋也挺有名的……邱闻,什么时候有机会,我请你过去玩儿啊。”
“行啊,听你这么说,我挺有兴趣的。”
对丁邱闻来说,这几句话无非是再普通不过的寒暄,但对顾夕来说,是丁邱闻示好的信号,他亲自起身倒酒,给丁邱闻介绍新上桌的菜,说:“那边的店是西餐,味道也很不错,咱们下次——”
“不用那么急,先说这次吧。”
丁邱闻的话音没落,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示意要出去接电话,顾夕说:“你方便的话,就在这儿接。”
是徐嘉乐来电,他的语气很急切,接通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猜猜谁在我旁边呢?”
“啊?我怎么猜?”
“让他跟你说话,他说他想你了。”
听筒中,徐嘉乐的声音逐渐变小了,随即,传来了幼童清亮可爱的声音,小考拉说:“叔叔,我在爸爸家,我想你了!”
“考拉!”丁邱闻觉得惊喜,他不自觉地抬高了音调,又匆忙地压抑住,他说,“你来了?叔叔待会儿回去,你想要什么好吃的?”
停顿之后,继续说:“彩泥啊……好,叔叔记得,你乖乖吃饭,在家等我,我回去给你买。”
顾夕在餐桌的对面看着手机,他低着头,却在认真地听丁邱闻的谈话,他不知道谈话的对象是谁,但听出了有一个大人,还有一个小孩。
通话结束了,丁邱闻将手机关了静音,他抱歉地淡笑,对顾夕说:“实在不好意思,我关静音了,不会再接了。”
“男朋友的电话?”
“啊……对。”丁邱闻轻声应答着,缓缓地点头。
“还有个小朋友?”
顾夕刻意地漫不经心,一边握住酒杯一边发问,他示意丁邱闻碰杯。
丁邱闻举起了红酒,笑了笑,说:“对,是他的儿子,他离婚了,孩子平常跟着妈妈。”
丁邱闻在想,顾夕这样的人当然是什么都见过,什么都听说过,所以,他和徐嘉乐的事算不上奇闻,也不需要刻意地闭口不提。
“其实有小孩儿挺好的,”顾夕又开始聊起另外的话题了,他说,“我觉得,家里孩子多热闹。”
“那你今后打算要几个啊?”
“我……还早吧,”他冷静地思考着,说,“我得先有家庭。”
“你工作那么忙,要是谈恋爱了,会占用很多时间吧?”丁邱闻用了一种过来人的语气,他说,“要是有了家庭,就更不一样了。”
“也还行,以前谈的时候,都是用休息的时间相处,虽然我挺忙的,但好在时间比较自由,在自家干,也就这点儿好处。”
顾夕再次站起来倒酒了,他乌黑的发丝向脑后拢起,身上的衬衫没有一丝褶皱,他用名贵的香水,闻起来浓淡正好,他很高,弯腰看向丁邱闻时,脸庞浸泡在阴影中,让人不得不仔细瞧他。
饭后,丁邱闻抱着那束式样别致的花,被顾夕的车送到了楼下。
司机等在车里,顾夕下车来送他,半开玩笑地说:“你带这个回去,可千万别引起误会。”
“不会的,朋友嘛。”
丁邱闻将“朋友”两个字咬得很重,他没有继续聊下去的念头,两个人简单道别之后,顾夕就离开了,丁邱闻抱着花转身走掉,在路上叹了一口气,他的另一只手里拎着买给小考拉的彩泥,刚才在商场,还是顾夕抢着付的款。
小区里的几个垃圾桶都满了,丁邱闻只好将花束放在旁边的地上,有捡废品的人走了过来,诧异地问:“帅哥,这花不要了?”
“不要了。”
丁邱闻露出了一秒钟的假笑,然后,转身就走,那束花的芬芳还留在指尖和怀抱里。
上楼回到家,一进门,丁邱闻就看见了来开门的小考拉,他把彩泥递给他,小考拉表现得格外熟络,他抱住了丁邱闻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想我了没?”丁邱闻摸着他的腮边,逗他。
“想你了,超级想你。”
“晚上有没有吃好吃的?”
“吃了,我爸爸煮的泡面,可好吃了。”
听着小考拉的回答,丁邱闻抬起了头,他对上徐嘉乐的视线,徐嘉乐连忙解释,说:“就想吃方便面,我也没办法,煮了一碗,又炒了个什锦虾仁。”
“你没去健身房啊?”丁邱闻问。
“没有,”徐嘉乐接了丁邱闻手上其余的东西,说,“他姥姥的姐姐去世了,老两口着急去海南,就让我过去接了,明天我爸妈过来接。”
“他们过来?”脱着鞋的丁邱闻顿时紧张起来了,他低声说,“我明天休息。”
“他们不会待的,接完孩子就走了。”
丁邱闻仍旧有些沮丧,他换了鞋,洗完手,就去沙发上坐着,他看着小考拉站在茶几旁边揉那盒昂贵的彩泥,几分钟之后,徐嘉乐走过来了,递给他一杯温牛奶,说:“喝酒了吧?解解酒。”
丁邱闻说:“谢谢。”
TBC.

“怎么了?发愁了?”
徐嘉乐的肩膀贴着丁邱闻的肩膀,丁邱闻下意识地想倚靠他,却对上小考拉的视线,丁邱闻捧起牛奶喝了一口,说:“我想好了,改天去看看阿姨。”
“我觉得你现在心情不好。”徐嘉乐说。
丁邱闻摇了摇头,可这种否认没有任何的意义,他说:“我以前从来没想过要面对这些,后来准备好了要面对这些,但发现情况和我想象得完全不同,阿姨她很讨厌我,我看得出来。”
“没有,她怎么会讨厌你呢?她那么喜欢你,要不是因为咱们……她真的心肠不坏。”
“我知道她心肠好,她会对你好,对你的孩子好,但不会对我好。”
丁邱闻不能认同徐嘉乐所说的“喜欢”,他深知韦舒霞对她的态度很复杂,他也知道自己正在背负着丁娇亏欠韦舒霞的全部,却不知道怎样才能彻底地偿还。
他忽然意识到,无论如何,徐嘉乐都能理解韦舒霞,甚至谅解她,但自己与她没有血缘,所以天生没有那种能力。
丁邱闻放下了牛奶,站起来,转身走进了卧室,徐嘉乐跟在他的身后。
开了顶灯又关掉,最终,丁邱闻打开了光线黯淡的台灯,他坐在床边,将掉出来的手机塞进裤子口袋里,说:“我说了,我可以替我妈认错,可以道歉,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你不要着急,”一时间,徐嘉乐无法理解丁邱闻忽如其来的躁郁,他站在他身边安抚他,说,“我说过了,慢慢地来,什么影响都没有,咱们还在一起,是不是?我也会找机会跟她聊的,出柜这件事就是这样子,不是说成功就成功的。”
“徐嘉乐你还不明白?根本不是出柜与否的问题,你想想,要是你把小安带回家,阿姨她会是那种态度吗?她不会,就算她不能接受你和男的在一起,她也不会那么……厌恶、轻蔑、抗拒。”
丁邱闻的呼吸急促起来,脸色变得苍白——这是惊恐发作的表现,徐嘉乐坐了下来,在他的身边拥抱他,说:“哥,我知道,我懂,我去给你拿药。”
丁邱闻用手肘戳在他的胸口,不许他抱。
“你坐一会儿,我去拿药。”
徐嘉乐站起来,走了出去,没过一分钟,他又进来了,手上端着温水,把几粒药片放进丁邱闻的手里,说:“吃吧,吃了会好点儿。”
丁邱闻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将药放进嘴里,然后,接过他递来的水杯。
咽完了药,丁邱闻说:“有时候觉得,有点儿对不起我妈,她已经以死谢罪了,还要因为我,再一次被钉在耻辱柱上,死了也不能安生。”
这一刻,丁邱闻忽然变得异常偏执,他深知丁娇做过错事,却不再与她计较,而是格外地偏袒她、想念她,他的声音变得艰涩,说:“我想我妈了。”
徐嘉乐握住了丁邱闻的一只手,感受着他的颤抖,徐嘉乐说:“以后不论什么时候,都有我在你身边,我可以抱着你,让你知道有人愿意陪你。”
“你去看看孩子吧,我一个人待会儿。”
丁邱闻拒绝了徐嘉乐的怀抱,他曲起腿坐在了床上,拿起手机看时间,然后,看向了窗外。
徐嘉乐打开了卧室的门,他并没有走出去,而是冲着客厅里喊道:“徐睿杰,你过来。”
“嗯,等一下。”
“快点儿,把彩泥放下,过来。”
小考拉放下了手上的东西,因为着急,他跑得跌跌撞撞,他走进卧室,徐嘉乐说:“你去抱抱叔叔,安慰他一下,他心情不好。”
“他怎么了?”
“他有点儿难过。”
小考拉不是十分外向的孩子,他更愿意亲近熟悉的人,做事之前要观察一下,他站在床边看着丁邱闻,小声地问:“叔叔,你怎么了?”
“我没事,有点儿想我妈妈了。”
丁邱闻抬手去捏他软软的腮,觉得他像小时候的徐嘉乐,于是对他笑。
“没事的,”小考拉一副大人的语气,爬上床去抱住了丁邱闻的脖子,他说,“你不要难过了,没事的,我抱抱你。”
到了这时,丁邱闻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下来,他感觉到手被握住,一抬头,才看到徐嘉乐正蹲在床下看着他,徐嘉乐小心翼翼地对他笑。
丁邱闻转过脸去拭泪,沉默了好一阵,他对徐嘉乐说:“去吧,你去忙吧。”
“我没什么好忙的。”
小考拉又去玩了,徐嘉乐爬上床,坐在了丁邱闻的身边,他用手臂搭上他的肩膀,说:“怎么样都行,你千万别跟我闹别扭,我特别害怕,你知不知道?”
“是因为我没有家人,我和你的情况不一样,”丁邱闻的哭腔再次出现了,他说,“你有爸爸妈妈,有儿子,而我只有你,我没别人了。”
“知道,我知道,”徐嘉乐从床头柜上抽了纸,温柔地为他擦眼泪,说,“不难过了好不好?咱们俩之间什么事都能商量,至于我妈,你想跟她见面就见,不想见就不见了,她既然想不通,咱们就拖着,你不准再说替你妈道歉这种话了,这么多年了,现在谁都不欠谁的。”
强烈的危险感觉笼罩着丁邱闻的精神,同时,他又充满的矛盾,这一刻,他心软地屈服于徐嘉乐了,他扑进他怀里,闭上眼睛,被他抱着。
丁邱闻觉得徐嘉乐那么好,在他惨淡荒凉的人生中尤其是,自从和徐嘉乐重逢,一切都变了,现在的丁邱闻既有爱人了,也有家人了。
“今天晚上我和你睡,”徐嘉乐在丁邱闻脸颊旁亲了一口,继续抱着他,说,“等徐睿杰睡着了,我就过来找你。”
“不用。”
“用,我得好好地哄哄你,病好不容易好点儿了,是吧?”
“考拉这么久才来一次,你陪他睡吧,他肯定想爸爸了,你难道不想他?我是大人,怎么样都好。”
丁邱闻捧住了徐嘉乐的脸,在他嘴上吻了一下,惊恐的感觉消失,丁邱闻的情绪显然好了很多,徐嘉乐摇头,说:“你就听我的吧,他睡着了不用陪,我都陪了他几年了,咱们俩在一起才多久啊。哥,说实话,要是可以,我真的想把这十几年落下的全补给你。”
几秒之后,他又说了几个字:“让你开心点。”
TBC.

第101章 诸事难全-02
第二天,在家休息的丁邱闻并没有如料想中那样见到韦舒霞,小考拉是徐鹏独自来接走的,他到的时候,徐嘉乐正在陪着孩子刷牙,丁邱闻在厨房里做早餐。
“叔叔,您这么早啊?”
丁邱闻穿着睡衣,系着围裙站在门边,一边寻常地问候着,一边察言观色,以判断徐鹏是不是知道了他和徐嘉乐的事,徐鹏走了进来,说:“我早点儿过来,中午太热了。”
“考拉在刷牙呢,我在做饭,让他吃点再走吧,您也吃点。”
丁邱闻撩起围裙擦着湿漉漉的手,他忽然显得有些无措,他向后退了一步,打算为徐鹏拿拖鞋,又在对方打开鞋柜的时候收回了手,好在徐嘉乐很快就出来了,他穿着背心和短裤,一边走一边把脸上的剃须膏涂均匀。
“哎哟,爸,这么早?”没看到韦舒霞同行,徐嘉乐松了一口气,他问,“我妈没过来?”
“她不过来了,在家给考拉做饭呢。”
徐鹏还是拎着他去店里时常带的公文包,穿着暗色调的翻领T恤,他站在洗手间门口,等小考拉跑进他怀里,他把孩子抱了起来。
小考拉高兴地说:“爷爷,我太想你了。”
“爷爷也想睿杰,咱们待会儿回家吃好吃的,奶奶给你做鱼丸了……”
小考拉亲昵地抱着徐鹏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徐嘉乐从两个人的身边经过,走进洗手间,把剃须刀从抽屉里拿出来。过了一会儿,身后传来了丁邱闻的声音,他说:“叔叔,饭好了,你也吃点吧。”
“真的不吃了,邱闻,我现在就带着考拉走,我回去之后店里还有事儿呢。”
徐鹏说起话仍旧平静,没有任何隐藏或者压抑着的情绪。
丁邱闻想了想,说:“那我给考拉带块面包,让他在车上吃。”
“行,辛苦你了,邱闻。”
“没事的,叔叔。”
徐嘉乐走出了洗手间,一转头,只看见了走进厨房的丁邱闻的背影,徐鹏坐在沙发上笑着抚摸考拉的额头,用纸巾把他的鼻涕擦干净。
徐嘉乐去厨房里找丁邱闻了。
台面上放着豆浆机,豆浆机开着盖子,刚刚煮出来的豆浆散发热气,带着热而醇厚的豆香,丁邱闻往两小片热面包里夹了一个煎鸡蛋,然后,把盒装牛奶放进温水里,他准备得细心,连包裹着面包的保鲜膜都叠得很规整,他对徐嘉乐说:“你盛两碗豆浆吧,只有咱们俩喝了。”
徐嘉乐看着他,微笑了一下,说:“好。”
“你小心烫。”
“嗯,放心吧。”
不太宽阔的厨房只容纳得下两个人,徐嘉乐从门里向门外张望,确定了自己在徐鹏的视野之外,他趁机环抱丁邱闻的腰部,用胸膛的温度靠近他后背的温度,抢过他手里的袋子,打了一个完美的蝴蝶结。
“干嘛!”丁邱闻转过身来,嗔笑,松散的拳头砸在他肩骨上。
徐嘉乐的嘴巴凑到他耳边来,用极其轻的声音说:“他们看不见。”
“把牛奶也拿出去。”
丁邱闻用干布擦去牛奶盒上的水渍,然后,把牛奶和面包塞进了徐嘉乐手里;客厅里,徐嘉乐打开小考拉的书包,将早餐潦草地塞进去,他说:“走咯,徐睿杰,去奶奶家吃好吃的了。”
半分钟之后,徐鹏带着小考拉离开,徐嘉乐站在门口和他们告别,丁邱闻站在徐嘉乐身后,保持着“再见”的手势,直到徐鹏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房门关上。
丁邱闻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他说:“叔叔应该还不知道。”
“我告诉我妈让她别说,而且她也不想说,”徐嘉乐对父母的关系不抱有任何积极的看法,他抬起胳膊揽住了丁邱闻的肩膀,说,“她觉得我爸会向着你。”
“怎么会……”
“我也觉得不会,我爸这人可老实了,但也可虚伪了,你不了解他,他就是一个矛盾体。”
丁邱闻靠在徐嘉乐的身上,向前走着,他抠着自己的指甲,说道:“我挺害怕叔叔知道,一个人我们都说服不了,两个人就更说服不了了。”
徐嘉乐拥抱丁邱闻,丁邱闻放松全身,把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他们一时间都有些茫然,当然,也有今天不必要面对韦舒霞的庆幸。
徐嘉乐把厨房里的两碗豆浆端了出来,丁邱闻坐在餐桌前吃包子,他的手机屏幕亮起来,连续亮了三次,都是顾夕发来的短消息。
他写道:昨天晚上喝了酒,你今天难受吗?我怎么觉得头有点痛。
还说:我可能是酒量退步了。
说:咱们下次可以叫几个朋友,一起聚聚也挺好的。
丁邱闻瞄了一眼屏幕上的文字,就将手机锁屏,推去了旁边,他咬了一口胡萝卜牛肉馅的包子,对徐嘉乐说:“这个包子真的挺好吃的。”
“哪儿买的?”徐嘉乐问。
“就菜市场后门的那家,我前天买了冻在冰箱里的,他家生意太好了,还要排队,我干脆一次多买了几个。”
“真的好吃哎。”咬了一口包子之后,徐嘉乐接连地点头。
一个普通的早晨就这样过了,徐嘉乐今天夜班,丁邱闻今天休息,吃过了饭,他们趁着好天气去附近的小公园散步。
有几个很小的孩子在广场上骑车,陪在旁边的大多数是祖辈,这不是周末或者假期,所以,公园里的人很少。
“热吗?”徐嘉乐问丁邱闻。
烈日下,丁邱闻缓缓摇头,他从前不喜欢安静也不喜欢热闹,不喜欢夏天也不喜欢冬天,但是现在,他什么都能喜欢了,一时间,他心里唯一的想法是——他这辈子都离不开徐嘉乐了。
这种想法很危险,是步入深渊的信号,丁邱闻几乎彻底斩断了后路,他挽上徐嘉乐的胳膊,拉着他在长椅上坐下,树荫遮住了他们的头,他们的腿和脚还在阳光里。
“嘉乐。”
“说嘛。”
“要是我们以后分手了,还会是朋友吗?”
丁邱闻的眼睛里写满苦楚和忧虑,徐嘉乐紧紧握住了他一侧的手,看着他,说:“哥,不会分手的,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啊?”
“分手……不是概率蛮高的嘛?我问一下也很正常。”
“概率再高,我们都不会,我早就想好了,我还要给你买房子呢。”
买房子之类的承诺,或许会被大多数人当做情急之下的空话,却使得孤独脆弱的丁邱闻心里一热,他对这句话的需要超过了他对真正的房子的需要。
他也握紧了徐嘉乐的手,他的眼眶泛热,心脏也随之热了起来。
TBC.

第102章 诸事难全-03
几天之后的休息日,丁邱闻特意熨烫了衬衫和牛仔裤,还换上了最干净的一双鞋子,早晨六多点,他就站在镜子前边整理仪容,练习微笑,把刚吹干的头发梳整齐。
他用微凉的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颊,因为那一连串怪异的假笑,他的脸部肌肉发酸了。
徐嘉乐还在夜班之中,早晨八点多才能回家,他来不及给他准备早餐了,所以留了短信告诉他:嘉乐,我去房山看阿姨了,没有给你准备饭,你回来随便吃点就好好休息。
想了想,他又写道:中午我回来,咱们想想吃什么。
丁邱闻带上了给韦舒霞准备的礼物,一共有一个礼盒,两个袋子,礼盒是韦舒霞喜欢吃的点心,一只袋子里是水果,另一只袋子里是他买给她的丝巾。
丝巾来自一家中端商场的品牌店,价格算不上昂贵,但绝对不便宜,对于丁邱闻来说,它算是一样很奢侈的礼物;前一天的早晨,丁邱闻问韦舒霞还会喜欢什么礼物,徐嘉乐说:“她什么都不喜欢,最怕别人乱花钱,你别买太多了。”
“好吧,我明天早晨就去房山。”
“我说了改天我陪你。”
徐嘉乐有着难以言说的担心,尤其在目睹了丁邱闻的慎重和卑微之后,丁邱闻坐在沙发上叠着刚才收好的衣服,徐嘉乐即将出门工作,在往包里装东西。
丁邱闻说:“我去看她,是为了让她感受到我的诚意,我也不知道她会怎么想我,要是你去了,阿姨只顾着跟你聊了,我也不好插话。再说了,那个场合我带你去,不是逼着你选边站吗?太为难你了。”
徐嘉乐把包放在了茶几上,他靠上前来,弯着腰,在丁邱闻的额头上吻了一口,又用额头贴着他的额头,吻他的嘴。
“辛苦你了。”徐嘉乐只好这样说。
坐在地铁上的丁邱闻回过神来,他的脚边放着礼物,怀里也抱着礼物,他用手机当做镜子,观察了一会儿自己的脸和头发,又放下手机,仔细倾听站点的名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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