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时间不想回到徐嘉乐的身边去,而是想找一个安静遥远的地方待很久,他最终决定给吴茜发短信,毕竟,她算是他在北京最知心的朋友了。
他说:茜茜,我和徐嘉乐就非在一起不可吗?他妈妈知道了我们的事,对我的态度很差,我每次都是拼尽全力去讨好她,但她还是恨我。
他又写道:我和他快完了,我撑不下去了。
发出去的消息没有立即等到回复,大约过去了十分钟,吴茜才给丁邱闻回了消息,她说:我在上班,才看到消息。
她说:其实你换个角度想想,他妈妈同不同意也没那么重要,他喜欢你就好了,是吧?
我懂,我以前也是这么想的,但现在不这么想了,我硬是要和他在一起,也意味着要和他妈妈保持着决裂的关系,但对他来说,无论什么时候,他妈妈仍然是他妈妈,对他来说,她永远都是最重要的人,他怎么会和一个被妈妈痛恨的人过完一辈子。
哥,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这种事放在谁的身上都不好解决,嘉乐他是什么态度?
他告诉我不要在意,但我不可能不在意,他不知道我因为什么而痛苦,就算他再喜欢我,他都不会了解的。
你再跟他聊聊。
茜茜,再聊下去,我恐怕要和他吵架了。
谈恋爱真的好难,你们这么好都有解决不了的事,我更不敢谈恋爱了。
看到手机屏幕上吴茜的感慨,丁邱闻发出无奈的一串“哈”字,倾诉过后,他好像变得没那么孤单无助,他最后写道:那你去忙吧,等你有时间了,咱们约着去喝点儿。
车窗外的街景流逝,有钢筋水泥的丛林,也有尚未开发的大片荒地,丁邱闻翻看着他和吴茜的消息记录,他意识到,他不能只有徐嘉乐,朋友也很重要,今后的他,必须有朋友,最好能有好几个朋友。
朋友带来的安全感,在某种程度上是爱情不能比拟的,这种关系相对稳定,不互相索取,不追求忠诚,不强迫家庭的结合,不带来不能自控的忙乱……
这时,他忽然记起了最近总在主动联系他的顾夕。
顾夕发来上一条消息的时间是今天早晨,而丁邱闻还没有顾得上回复,他点开和他的对话界面,写道:我今天在房山,还没回去。
对方几乎是一秒回复,说:巧了,我再过几天去房山有工作,你还去不去?去的话咱们一起。
谢谢啊,但我不去了。
顾夕问:咱们什么时候再一起吃饭啊?这几天没见你,本来想去店里看你,但太忙抽不开身。
什么时间都可以,你方便的话可以跟我说,我在北京没什么朋友,有你这么好的朋友,我还挺高兴的。
那太好了,邱闻,你什么时候上班,我去店里找你吧。
但你过来可不能和我聊天哈,我们老板有时候会在。
这样……好吧,如果你们老板在的话,你对我微笑一下就行了。
真的吗?
真的,要是你对我微笑了,我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不用闭上眼睛,也不必要绞尽脑汁,顾夕收起手机,抬起头,脑子里全都是丁邱闻站在收银台后,挺拔白净、英俊漂亮的模样,此时此刻,顾夕的一只手还抓着身旁大学生的手,大学生在手表店里逛花了眼睛,最终选了一只很低调的腕表。
顾夕问他:“要这么便宜的?”
“太贵了不一定适合我。”
对于这两个人来说,萍水相逢、泛泛之交等词都很恰当,他们在这个城市的不同处栖息,过着完全相异的生活,他们的关系只不过是各取所需,甚至连熟识都算不上。
在这座高端商场里买来的好几样东西,全都提在顾夕的手上,对他来说,花费几个零钱,买来顺从和陪伴,是一次十分划算的交易;眼前这孩子的脸蛋不算差,打扮也很清纯,他白瘦又柔弱,在手腕和脖颈上都洒了香水,外露的锁骨处泛着冷色的光。
走出手表店,大学生攀住了顾夕的胳膊,说:“好了,别再逛了,我也不想买了,下次——”
“想什么呢你,有没有下次还不一定呢。”绝情的话被顾夕说成了玩笑。
“你不喜欢我吗?”
大学生的语气老道,他笑起来,连嘴角的弧度都把控得刚刚好,他在等待男人的答复,顾夕沉默了一下,说:“也就那样吧,你又不漂亮,别得寸进尺我警告你。”
“我还不漂亮?”
戴着墨镜的顾夕冷笑了一声,说:“觉得你漂亮的那是没见过漂亮的。”
大学生用脸蛋挨着他的肩膀,说:“顾少,你是第一个说我不漂亮的,你好挑剔啊。”
“等一下,给你看照片,看完你就信了。”
顾夕在屏幕上滑动了几下,就把手机递了上去,照片里的人是丁邱闻,夜晚,他穿着制服和围裙,站在便利店的玻璃后面,他卷着袖子,低下头收拾桌面上的餐盒,暖黄色的灯光打在他身上——皓腕凝霜,人若冠玉。
TBC.
第107章 天外之天-02
韦舒霞将陈年旧事迁怒于丁邱闻,丁邱闻未必不会迁怒,譬如,他这天实在面对不了徐嘉乐的浓情蜜意,站在客厅里时,挣脱了他控制着他肩膀的手。
“别生气了,真的,”徐嘉乐似乎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穿着背心和睡裤,用牙签扎了一块蜜瓜往丁邱闻的嘴边递,他自己也嚼着一块蜜瓜,说,“以后也别再去找她了,你搞不定她的。”
“我找她是为了我自己吗?我还不是为了我们?”
丁邱闻打算推开徐嘉乐的手臂,他用的力气有点大,所以,那块原本摇摇欲坠的瓜掉在了地上,徐嘉乐倒吸一口凉气,沮丧地说道:“你小心点,我回来刚拖的地,这东西掉在地上可黏了。”
丁邱闻径直走开了,并没有心思理睬他。
厨房里的抽油烟机还在“嗡嗡”鸣响,徐嘉乐在砂锅里炖了半只鸡和一些干蘑菇,丁邱闻把整个客厅扫视了一遍,然后,暂且把沙发的角落当做避风港,他放松全身,把自己丢在了那里。
他的脚踩在沙发边缘,埋下了头,露出带着细微汗毛的骨感干净的后颈,身上穿的还是今天清早熨烫过的衣服,不过这样折腾了一番之后,它们已经有些皱了。
徐嘉乐去洗手间找来抹布擦地,他说:“真的难过了?我说了让你不要一个人去,要是咱们俩一起去,我妈不敢随便跟你说那些的。”
丁邱闻觉得自己漂浮在茫茫海中,要解决的事情太多了,交织的矛盾太坚韧了。
厨房里的水汽涌入客厅,带来一种特殊的潮湿的触感。
丁邱闻知道徐嘉乐去洗手了,也知道他坐来了自己身边,沙发下陷的感觉很显著,接着,徐嘉乐用手心抚摸他的后背,说:“我给咱们做饭,你乖乖的,别想了,知道了没?”
“你走开!”
丁邱闻的话中有哽咽,他暂时不需要徐嘉乐不得要领的安慰,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下一秒钟,抬起头来了,眼睛是很红的,一边的颧骨上有泪痕。
“你去睡觉吧,我不想吃饭,”前两句话很平静,但激动脆弱的人最忌讳思考,只想了两秒钟,丁邱闻就觉得自己成了世界上最孤独无助的那个,他拿起手机寻找和吴茜的对话框,头也不抬,对徐嘉乐说,“你别管我了,不要管我了。”
哭声从丁邱闻的嗓子里挤出来,刺耳,不太好听,他用左边的手背遮着自己的嘴和鼻子,他紧紧地皱眉,眼睛不断地眨着。
他哪里需要什么道理,哪里需要云开月明的排解,他这时候真正需要的,是一个彻底偏袒他的人。
一瞬间,丁邱闻自私地认为——徐嘉乐的眼里应该只有他。
徐嘉乐站了起来,走进厨房,关掉了油烟机,他又过来了,从茶几上撕了两张纸巾,蹲在丁邱闻的眼前,轻声说:“好了,好了。”
“徐嘉乐,你知不知道,我今天是真的受委屈了?”
“知道,知道。”
徐嘉乐拿开他挡在下巴上的手,在他的嘴唇上轻吻了两下,说:“她就是说说,她怎么可能这个时候离婚?要离早都离了,我妈是什么样的人我很了解,她没有魄力,很依靠我爸,她很传统,她根本没有掌控自己人生的信心。我说了你可能也不明白,她和你妈不一样,她们是两种人。”
“你别说了,别说了……”丁邱闻压抑着大哭的冲动,上气不接下气,他攥紧了手心里湿透的纸巾,说,“你什么都懂,你每次都能解释清楚,但是什么用都没有,不论我怎么被欺负,你都没觉得严重,因为那是你妈妈。”
“不是,你听我——”
“我理解你,那是你妈妈,我特别理解你,”丁邱闻似乎感受不到自己心脏的跳动,他变得惊恐、多疑、易怒,他抬起手,用攥紧的拳头捶打自己的头部,说,“都是我错了,今天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够低声下气,是我态度不好,全是我的错。”
徐嘉乐抓住了丁邱闻无法自控的手臂,他跟随他一起颤抖,将眼前的景象形容为惨烈,丁邱闻的病发在最近愈发频繁了。
“好了,好了,”徐嘉乐跪在了沙发上,紧紧地抱住了丁邱闻,他忍着呼吸道中的涩痛,说,“你别打自己,你打我都行,别这么对自己……”
先是用尽了力气抱他,然后,便感觉着他从挣扎到安静,再后来,看到瑟缩在怀里的丁邱闻彻底卸力,把整张脸埋在了他的身上。
丁邱闻急切地、大口地喘气,一只手紧紧攥住了徐嘉乐身上背心的领子。
“出去喝口汤吧,今天买的鸡特别嫩。”
徐嘉乐没睡几个小时,他趁着丁邱闻没醒来,在厨房里忙碌了好一会儿,然后,便返回卧室去叫他起床,丁邱闻躺在被窗帘遮蔽着的白昼里,他呼吸时而短促,时而深沉,似乎失去了节奏。
徐嘉乐轻轻地摇晃他,他猛地醒来。
“干什么?”丁邱闻在被子里翻了个身,问道。
“起来吃饭了,吃完饭还要吃药。”
“你去吃吧,我想睡觉。”
丁邱闻挣脱开徐嘉乐放在他手背上的手,眼睛看向天花板,说道。
室内陷入了安静,思虑两秒,徐嘉乐再次靠近了丁邱闻,他躺在他的旁边,轻轻抱他,说:“我这几天多陪陪你,你要是不想去店里,我给我爸打电话说一声,实在不行,你跟着我去上班吧,尹燃她老公以前老是陪她值夜班。”
“我要上班,你不要乱说,”丁邱闻还是坐了起来,他关掉了被徐嘉乐打开的空调,说道,“让我先冷静冷静,你不要再劝我,也不要安慰我了,那些我都不需要。”
“好吧,那我现在出去盛汤,你出来洗手吃饭?”
“我就吃两口。”
“总比不吃的好。”
徐嘉乐去开卧室的窗帘,午后的阳光一下子照了进来,丁邱闻眯起了眼睛,随后,又闭上了眼睛,他感觉到徐嘉乐凑了过来,在他脸颊上迅速地吻了一口。
丁邱闻以为徐嘉乐离开了,可就在他打算睁开眼睛的时候,徐嘉乐捧起他的脸颊,强势而急切地吻上了他的嘴巴;徐嘉乐整个人都压在他的身上,他失去重心,躺倒在了床上。
这不是单纯的亲吻,而是索求的信号,再次睁开眼睛时,丁邱闻只能看见徐嘉乐浸泡在亮光里的半张脸,徐嘉乐粗喘着气,说:“好几天了,老婆。”
他拿掉了眼镜,趁丁邱闻发呆的时候,将吻落在他的颈部、肩部。
或许,丁邱闻是喜爱着这个时刻的,当他们在床上的时候,徐嘉乐的眼睛和生命里只剩下他;徐嘉乐解开了他睡衣的纽扣,吻已经落在了他的腹部。
丁邱闻推开徐嘉乐的肩膀,坐起来。
他没有整理敞开着的衣服,身体上,刚种下的痕迹还未显现嫣红,他的目光茫然又热烈,手腕放在徐嘉乐的肩膀上。
他一副任君享用的姿态,告诉徐嘉乐:“做吧。”
TBC.
第108章 天外之天-03
持续的不安感觉下,人像是啃食着骨肉的饥饿的猛兽,被自私的、独占的感觉支配,陷入梦魇一样难以逃离的惶恐,丁邱闻在想,自己确实是这样的,前几天是这样的,未来也会是这样的。
伟岸挺拔的顾夕走在身侧,随着黄昏的微风吹来,他说:“要是你想出来吃饭,或者去哪儿坐坐,去哪儿逛逛,你可以随时告诉我。”
“好啊。”
“感觉你今天看起来心事重重,怎么了?跟男朋友吵架了?”
“也不算吧,只是因为一些小事。”
虽然顾夕的猜想包含着犀利的私心,但他们仍旧制造出了一段朋友之间再正常不过的谈话,丁邱闻很难具体地描述他和徐嘉乐之间发生了什么,更何况,以他和顾夕的关系,他也不便描述。
“你们像这样……经常吵架吗?”
很显然,下一个问题使这段谈话有了越界的趋势,丁邱闻将视线移开,想了许久,他小声地说:“没有,正好相反,我们很少吵架,也很少发脾气——尤其是他,很多时候都让着我。”
能听得见顾夕意味不明地低笑一声,后来,他说:“为什么这么说?你看起来也不是会经常发脾气的人。”
“我脾气很差的,”这是一种玩笑,也暗含着丁邱闻的自我否定,他说道,“你认识我没有多久,所以看不出来,我有时候很容易想太多,所以有点不太好相处。”
“没有,真的,我相信我的判断,你也不要对自己有这么多的成见了。”
顾夕这个人,很像是一泓温热的酒,自然而然地温暖人的周身,说出一些叫丁邱闻倍感安慰的话,不等丁邱闻再接下一句,顾夕又说道:“我平时接触的各种各样的人很多,但能让我掏心掏肺的人很少,你就是其中一个。我总觉得频繁的社交让我很没有安全感,我其实很戒备不太熟悉的人,但从看到你第一眼开始,我就知道我们会继续交往下去。”
丁邱闻暗自掰动着弹响的指节,他看了顾夕一眼,顾夕正在看向他。
丁邱闻说:“很谢谢你今天陪我聊。”
“没什么的,我可以经常陪你聊。”
走过了这一段行人不算多的路,天色渐暗,两个人的步履还是没有停下,后来,说起了曾经,顾夕讲述了自己在海外上学的经历,又说起事业和家庭。
他很希望丁邱闻也向他说起曾经,倾诉一些相对亲密的关系下才会谈论的事。
今天的丁邱闻没有了往常的敏锐,在整个谈话中,他几乎没有掌控的权力,一直处在下风,究其原因,是苦闷的他需要倾吐的机会,所以,将顾夕当做救命稻草了。
“我和他是十几岁的时候认识的,大概是初中的时候,其实认识的过程不太愉快,我比他年纪大,也比他年级高,所以欺负他,后来我们一起玩了,成了好朋友。”
顾夕忽然笑了,他说:“你们像是偶像剧一样。”
“像吗?那时候不懂什么是喜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才喜欢的,”丁邱闻在看见远处的车灯时眯起了眼睛,他说,“后来因为父母的工作,我们各自离开了老地方,去往不同的城市,他来了北京,我去了克拉玛依,我们失去了联系。”
“为什么不联系?”
“没有为什么,大概觉得……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所以没必要联系了。”
丁邱闻忽然觉得,自己今天有机会坦诚地说起苦痛的曾经,而且不必有丝毫的避讳,他整理着情绪,说道:“我妈妈去世了,我一个人从十八岁过到了三十二岁,我来了北京,给他的爸爸——徐叔叔打了电话,我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徐叔叔的手机号码,放在一支旧钢笔里,我没想到他的号码这么多年真的没换。”
“他的家人对你很好吧?”
“本来应该很好,”丁邱闻抬起手揉了揉因为上班酸疼的肩骨,他说,“但十几年前我妈做了一件错事,她和徐叔叔在一起了,被阿姨知道了,所以,我和她都成了罪人。”
看到顾夕露出了略微震惊的表情,丁邱闻继续说:“我觉得我妈永远让我抬不起头,我谅解不了她,直到她爬上楼顶了结了自己,我才知道,原来我的人生那么需要她,哪怕她是个罪人。”
丁邱闻没有试图露出脆弱的表情,然而,他的眼里的情绪令人怜惜,顾夕抬起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拍了拍,安抚他。
“你现在懂了吧?我和我男朋友之间有很多问题要解决。”
“明白了,曾经的那件事和你没有直接的关系,但至今还在影响你。”
“我害怕失去他,疑神疑鬼,精神崩溃,原来觉得和他在一起很幸福,但因为某些原因,幸福也变成了一种负担。”
“他真有那么好啊?”
傲气凌人的顾夕,至今没有将丁邱闻口中平凡的男友放在眼里,但倾听着丁邱闻矛盾的迷恋,他开始嫉妒起那个“平凡的人”,他的疑问是玩笑,却隐藏着不易察觉的蔑视。
“有啊,他就是全世界最好的男人。”
在顾夕看来,这句话放在任何人的身上都是殊荣,他没有从任何人口中得到过这句话,现在,他更希望丁邱闻这张漂亮的嘴巴能吐出一些对他的称赞。
他说:“那你也评价评价我。”
“你?”丁邱闻失笑,说,“你挺好挺可爱的吧,大概男女通吃,没有谁抵挡得了你的魅力。”
顾夕需要一次彻底的深呼吸,因为他听出了丁邱闻话里的敷衍,他在回味的,仍然是丁邱闻刚才的那句话——“他就是全世界最好的男人”。
说这句话的他多么真诚而可爱,每一个字都咬得很清楚,丁邱闻不像是三十岁以上的男人,而是年轻英俊,甚至是雌雄莫辨,因为个性温柔,所以,增添了更多美的光芒。
顾夕觉得,他已经彻底地了解丁邱闻,他带着郁闷、渴望、嫉妒,更是迫不及待地想靠近丁邱闻,想拥有他。
在顾夕的眼里,那位未曾谋面的、平凡的护士,根本算不上是入得了眼的敌人。
TBC.
--------------------
因为我要去旅游了,明天起暂停更新,下星期四继续更新哦~
第109章 温和摧残-01
丁邱闻恐惧那样难堪的场面再次发生,所以,他更加恐惧起和韦舒霞的见面,这一次,不期而至的韦舒霞仍旧保持着一直以来温和的姿态,她拿着手提包走了进来,将视线落在来开门的徐嘉乐身上。
“在家啊?”
低下头慢吞吞换鞋的韦舒霞,只露给丁邱闻一个瘦削单薄的背影,她似乎忽视了他的存在,而这种忽视满含刻意,丁邱闻在沙发上换了一种坐姿,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算不上雅观,他只穿了T恤短裤,半分钟前头发乱蓬蓬地躺在徐嘉乐怀里,徐嘉乐喂他吃切成小方块的西瓜。
丁邱闻把盛了西瓜的盘子放在了茶几上,他站了起来,不招呼也不问候,而是径直向着卧室走去,他被坚硬的门框撞到了肩膀,不禁疼得倒吸冷气。
客厅里,徐嘉乐对韦舒霞说:“坐吧,我给你切点儿瓜。”
“这碟子里不是有嘛?”
“这是吃剩的,”徐嘉乐看见丁邱闻将卧室的门紧闭上了,他弯下腰端起装西瓜的盘子,说,“我吃这个吧,我再给你切点儿。”
“不用了。”
“你就坐吧,”徐嘉乐已经端着盘子走向了厨房,他在中途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看着韦舒霞,说,“挺累的,本来都打算睡了。”
“我坐一会儿就走了,”韦舒霞还是跟在徐嘉乐的身后,进了厨房,她看到他把丁邱闻吃剩的西瓜放在台面上,然后用叉子捡起一块塞进嘴里,他将冰箱里的半个西瓜拿出来,说,“刚放进去的,不怕凉。”
“妈就是来看看你。”韦舒霞说。
“有什么好看的,”徐嘉乐无所谓地撇嘴,随即,又将胳膊搭上了韦舒霞的肩膀,说,“您别老是跑来跑去的,多累啊,要是想我了就打电话,我有空就回去,以前天天都住在家里,也没发现您那么爱我。”
“说的什么话?”
韦舒霞看着徐嘉乐切西瓜,不过,这种块和丁邱闻刚才吃的那种完全不同,不是能直接入口的小块,而是扇形的大块,带皮的,徐嘉乐说:“走吧,出去吃。”
“邱闻他……怎么了?”
几番犹豫之后,韦舒霞才压低声音,吞吞吐吐地提问,她咬着那块清甜的西瓜,谨慎地看向徐嘉乐,徐嘉乐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看电视,说:“他可能是困了,要睡觉了。”
“他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电视的音量被徐嘉乐调小了,他抛弃拖鞋,盘着腿坐在沙发上,沉思许久,说:“他没生气,他就是委屈,那天回来还哭了,他其实很想对你跟我爸好,一点儿坏心都没有。”
“嘉乐,”韦舒霞的眼神变得滞缓,她看着他,说,“我知道的,我知道他没有坏心,我那天就是想劝他。”
“劝他什么?”
“劝他放过你啊,”在丁邱闻和徐嘉乐的事情上,韦舒霞算是说尽了她的世界中最刻薄的话,她沉浸于伤感和矛盾,沉默了好一会儿,说,“我是没办法了。”
“妈,您连我都管不了,就不要妄想管别人了,”徐嘉乐的表情十分无奈,他感受到了深刻的两难,他不能大胆地忤逆半生疼爱他的母亲,也不能不把丁邱闻放在心上,他说,“别逼他了,算我求你。”
“我都说了,我是没办法了,你跟他这事儿你爸还不知道,也没有人替我分担,帮我出主意,我吃不下饭也睡不好觉,我什么办法都想过了,我只能劝你们。”
韦舒霞已经无需表明来意,她把啃了一半的西瓜拿在手上,接过徐嘉乐递来的两张纸巾,徐嘉乐看着她,低声说:“不要劝我们,我们都不会听的。”
他的强硬是一种用柔软伪饰的强硬,他无法选择最生冷的对峙,所以,只能采取此类的态度。韦舒霞继续吃着手里的西瓜,在接下去的几分钟里都没有说话。
丁邱闻仍旧将卧室门紧闭。
徐嘉乐还是决定去房间里看看丁邱闻,他发现房门反锁,只能敲门,然后,说“开下门”;他实在没有其余的法子,后来又说:“开下门,宝宝。”
韦舒霞显然一怔,她把吃得很干净的西瓜皮放在了茶几旁边的垃圾桶里。
这一次,韦舒霞对徐嘉乐和丁邱闻的关系有了更加切实的感受,她没有回头去看他们,但知道丁邱闻打开了房间门,直到徐嘉乐走了进去,他们可能会在关上门之后拥抱,甚至是亲吻。
韦舒霞的不适感的源头是——丁邱闻是丁娇的血骨,他那么漂亮,甚至连生气和哭泣时也是,他的模样谁都比不过,不必要深刻地修行,就将徐嘉乐的整个魂魄勾走了。
韦舒霞倒是从来没有病态地宝贝着徐嘉乐,只是,那些耻辱的往事被唤醒、被继续,让辛苦疗愈了十几年的她功亏一篑。
然而,韦舒霞不知道,丁邱闻当下对徐嘉乐有了不可想象的芥蒂,当徐嘉乐走近了卧室,重新锁好门,丁邱闻再次坐回了电脑前面,盯着显示器一动不动,徐嘉乐说:“咱们出去吧,你总不可能这辈子都不见她了。”
“你别以为我想这样,我也想体体面面的,”丁邱闻把手放在了鼠标上,他一遍接着一遍地在电脑桌面上点击“刷新”,说,“但是那天之后,我一点儿勇气都没有了。”
徐嘉乐的沉默被丁邱闻视作一种对峙,他在几十秒钟之后抬头,看向了徐嘉乐的眼睛,他说:“你出去吧,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我知道你委屈,但是哥,你也要稍微地理解我,她是我妈,我不可能对她态度很差,我觉得我刚才已经够强硬了,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做,我可以慢慢说服她,你得给我一点儿时间。”
徐嘉乐的话音落下,丁邱闻把右手从鼠标上拿开了,他试图看向窗外,却发现卧室的窗帘是紧闭着的,他低下头,说:“我老觉得你应该偏袒我,但这种想法大错特错,没有谁会站在我这么自私的角度想问题,就算是你,也不会。”
TBC.
第110章 温和摧残-02
丁邱闻认为徐嘉乐永远做不到站在他的角度想问题,徐嘉乐却觉得自己已经在很周全地考虑了。两个人情绪的阈值不同,此时,丁邱闻又一次矛盾、低落、临近崩溃,徐嘉乐却仍然冷静,他说:“你不能这么想,也不要觉得自己有什么错,我肯定是站在你的角度的,你要相信我。”
“你会没有顾虑地偏袒我吗?当阿姨站在我的对立面的时候。”
丁邱闻还是坐在电脑椅中,将垂下去的双手随意地放在大腿上,他的语气带着质问。
徐嘉乐说:“这件事不是偏袒不偏袒的问题,我跟你本来就站在同一边——”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可能需要一种偏激的爱,那种不顾一切的爱,最好是让我感觉到很安全,”丁邱闻轻轻眨动眼睛,说,“可能你永远都不会有这种需求,因为就算不恋爱,你也什么都不缺少,可是我,只有‘百分之百’和‘零’这两种情况。”
徐嘉乐蹲了下来,他打算握住丁邱闻的手,他在想,他的手必然是有些冷的,他注视着丁邱闻的眼睛,说:“哥,我不是非常明白你的意思。”
“你也不需要太明白,因为那是一种自私的想法,”丁邱闻不动声色,在柔声回答的同时,将手从徐嘉乐覆上来的手中抽离,他的视线移向了别的地方,说道,“我这样的人,有什么想法都不奇怪。”
丁邱闻没哭,他说起话的时候温柔,像是什么大事都不曾发生,他的手再次被徐嘉乐的手抓住了,徐嘉乐凑上去亲吻他的脸颊,说:“我能给你偏激的、不顾一切的爱情,也能给你安全感。”
丁邱闻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