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爷笑了:“你要是跟我改姓孔就好了。”
“美的你呀!”常生在他腰上掐了一把:“你还真把我当成你的姨奶奶啊?我告诉你啊,我不成亲,但将来也要有自己的家,会收养子女,那就是常家。”
二少爷一听,一把将他扑倒,亲上去轻声说:“收养什么子女啊?我的孩子不就是你的孩子?将来我们一起养。”
常生笑了笑说:“你的孩子我当然会像待亲生的一样,但我毕竟还要为以后打算,将来老了总归要有自己的子女来侍奉的嘛。”
二少爷看着他,差点就要把不该说的话说出来,可想到汤慧珺的嘱托,便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怎么了?”常生觉得他好生奇怪,一副欲言又止、满怀心事的样子。
“没事。起来吧。”二少爷起了身,把他拉起来,一边下了床一边问:“几时能回来?要不要我去陆家接你?”
“不用了,也说不准几时。第一次去陆家,我心里也没个底,不知道义父什么意思,没准还会留宿呢。”
“那可不行。”二少爷回身说:“多晚都要回来,不许在外面过夜。”
常生笑了:“你当我是女人哪?在外面过夜还不行了!”
二少爷在他脸上拧了一把说:“你是我的人,当然不可以在外面过夜。”
常生推开他,瞪他一眼也下了床。
二少爷开车把常生送到陆子亭家门口连车也没下就走了。
常生投其所好,送了陆子亭一幅郑板桥的画作当作认亲之礼。陆子亭相当愉悦,直夸常生聪明懂事、知书达理。陆夫人是位女先生,穿得很利落,头发也剪的比较短,只到颈下,在常生面前完全没有长辈架子,很和蔼可亲。陆家一共三个女儿,都生的水灵灵的俏美动人,老大祺薇十七,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见了常生话不多,多半只是腼腆地笑,老二祺雨十三,正是吱吱喳喳的年纪,拉住常生的手一个劲地叫哥哥也说个不停,老三祺铭才八岁,自然是跳着脚地让他抱,可算有哥哥了,那高兴得一张红扑扑的小脸蛋笑得合不拢嘴。
陆子亭家是一栋三层独门独院的洋房,祺雨和祺铭带着他参观了一遍就用了不少时间,还缠着他画了一会画,然后就到了午饭的时间。
常生被妹妹们缠着都没机会和陆子亭夫妇说几句话,于是午饭后陆子亭没让他走,把女儿们哄散了,在书房里跟他聊天。本来陆子亭手上也有一些生意,是想以后常生能帮着打理一部分,但谈话间知道他还要继续为孔家做事之后,便没提这茬。才聊了不到一个时辰,洪移山不请自来,于是三个人便移至大厅,又聊了起来。
常生这才知道洪移山是做军火生意的,怪不得那天在浴池口气那么大,容仓裕对他也半句废话不敢有。早听说陆子亭黑白两道都吃得开,如今这才真正明白应该跟这个把兄弟洪移山有很大的关系。
洪移山很喜欢常生,爱逗他,聊开了之后半真半假地抓住常生让他干脆再多认一个义父。常生无奈而有些窘迫地笑着,张不开那个口。哪有认两个义父的道理?何况当着陆子亭的面明目张胆地挖墙角,实在让常生作难。
陆子亭等洪移山闹的差不多了才叫了他一声说:“洪老四!别胡闹了!你吓着孩子了!”
一听陆子亭叫自己的绰号,洪移山知道自己闹过了头,才放开了常生,然后坐回座位,从后腰上掏出一把枪拍在桌上说:“老陆收义子我这个做叔叔的也得表示表示,我不会选礼物,这是我手上卖的最好的勃朗宁手枪,就当见面礼送给侄子了。”说着,手一推,将那把手枪滑到常生面前。
常生不禁吃了一惊,这礼物倒是新奇,那时手枪是稀罕物,一般百姓不要说见,听过的都不多,他更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心下当然是喜欢,可也不好意思收,毕竟这东西可是贵的要命。于是婉拒了一句:“洪叔这礼物好吓人,常生不敢要啊。”
洪移山哈哈大笑地看着陆子亭,直到陆子亭点了点头说:“这东西他多的是,你收着便是,世道混乱,不一定哪天真用得上。”
常生这才站起来谢过洪移山,洪移山又把腰后的枪袋卸下来扔给他说:“枪里没子弹,你先玩着,找找感觉,等过些日子,我再拿些子弹给你打鸟玩。”
常生一听笑了起来,感情洪移山真是把他当孩子了,送手枪用来打鸟玩,亏他想得出来。
三人说说笑笑便到天黑,于是陆子亭留下他们一起吃晚饭。本来他还想留常生住一晚,但常生记着二少爷的嘱咐,便谢绝了。
第72章 反噬
走的时候外面一丝风都没有,但天黑的厉害,空气中有很凝重的压抑感,似乎有场大暴雨就要到来。
常生到家的时候,雨点已经下来了,看起来像先头部队,也起了风,刮得人都有些东倒西歪的。通常大风一过,暴雨就到了,所以他赶紧让夏风去找几张草席子,这要是一夜暴雨,才种的菜恐怕就都得被大雨给冲刷干净了。夏风找来了席子,两个人打着伞一路小跑地冲到新宅子给那块菜地盖了起来。
等他们再回到府里的时候,大雨果然来了,天像漏了一样,雨水呈线状直降地面,顿时脚下就一片汪洋。正要往屋里跑,常生就听身后传来张瑞轩骂娘的声音,原来他今晚回来收拾东西,没想到半路雨就下来了,也没带伞,淋的跟落汤鸡似的,头顶一叠报纸也早成了湿抹布。
常生让夏风先进去了,然后跑过去把张瑞轩遮在自己的伞下。
张瑞轩一抬头,见是常生,愣了一下,然后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问道:“常生!你听说了吗?”
“什么事?”
“走走,屋檐下说去。” 张瑞轩拉着他跑到自己房门外,站在屋檐底下展开了手里的湿报纸,但因为早已经被浇得一塌糊涂看不清了便甩手扔了又看着常生说:“昨天晚上就在洋行附近,我听到好多枪声,今天看了报纸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猜怎么着?青帮手底下有个叫兄弟会的小帮派昨晚被灭了门。”
“兄弟会?”常生忽然一愣,觉得这三个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说兄弟会你可能不知道。” 张瑞轩又补充说:“但我们上次去泡汤的浴池你还记得吧?据说就是兄弟会的老大开的……”
“你说什么?”常生这才意识到兄弟会这三个字是容仓裕亲口对他说过的,是容大少爷手底下的帮会。“你……你说……灭……门?”常生顿时觉得眼前一晃。
“啊……报……报纸这么写的。” 张瑞轩不知道他为何眼神都焕散了似的,只当他是震惊而已,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是够吓人的吧?这乱世……唉……不说了,我进去换衣服了啊,你赶快回屋吧。”说着,打开房门就回了房。
常生兀自在房檐底下站了一会,便不同自主地扔了伞,失魂落魄地走进雨中。他不敢想像容仓裕就这么死了,还死于乱枪之下。他是恨他,但不至于想他死,毕竟过往中也有过甜蜜的日子,曾经为他付出过真感情,再怎么恨,也接受不了容仓裕惨死于帮会争斗这样的景象。
他知道自己哭了,只是脸上都是雨水,根本分不清是雨还是泪。他站在雨中一时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脑子里一片空白。
远处有闷雷的声音一阵阵地传来,而院子里除了大雨拍打地面的“哗哗”声,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躲在屋子里,包括夏风,没有人注意到漆黑的院子里还站着一个人,一直在大雨中发呆。
就在这时,二少爷撑着一把伞从外面跑进来,要不是从常生身边擦过去,恐怕也不会发现他。
“常生?”二少爷愣了一下,然后立刻将伞撑在他头顶上,奇怪地问:“你这是干嘛呢?”
常生没说话,只茫然地看了他一眼。
因为雨声太大,二少爷以为他没听清自己说什么,便又问了一遍:“你一个人站在雨里做什么?怎么不进屋?”
常生这才默默地转了个身,却不是朝屋里的方向,而是朝着院门的方面,并缓慢地迈开了步子。
二少爷发觉他不对劲,连忙拉住他问道:“你干什么去?”
常生呆呆地回了一句:“去容家。”
二少爷愣了,但抓着他的手并没有松开,当常生发现自己走不动回手想要扒开他的手时,他一把扔了伞,双手抓住常生的双臂,怒声问道:“你去容家做什么?”
常生看着他,尽管夜幕沉沉,却也发现了他眼中的愤怒,但他顾不得这么多了,他只想去确认一下容仓裕是不是真的死了。
“他死了……”常生眼泪汪汪地说,尽管雨大的根本看不出他在流泪。“我听说他死了,让我去看看吧。”
二少爷咬着牙问:“谁死了?”
“容大少爷……”
“你不许去。”二少爷掷地有声地说,眼神坚定地根本无法动摇。
常生摇了摇头,几乎哀求了一句:“让我去……去见最后一面。”
“不许去!”二少爷提高了音量,态度更加坚决。
“你为什么不让我去?”常生不耐烦地喊了一嗓子。
二少爷也激动起来:“我为什么让你去?他是我的仇人!他还伤害了你!你为什么还要去看他?难道你不恨他吗?”
“你不懂!”常生一把将他推开。
这一句“你不懂”深深地伤了二少爷的心,他几乎都能听见自己牙齿咬得咯咯响的声音。然后他一把拉住正转身欲走的常生,并从背后抱住他的腰,用力地往后拖,不顾他的拳打脚踢将他拖回自己屋里。
常生一直在奋力挣扎,等进了屋,他抓住了桌角,才有机会反身过来将二少爷推开,然后又撒腿往外跑,二少爷又一次扑上去将他抓回来。两个人你来我往了好几次,甚至都有肢体冲撞。二少爷从来没见过常生如此发疯又如此顽固,他此时此刻真想狠狠地甩他几个大耳瓜子。但他终究是下不去这个手,最后常生还是挣脱了他的手,又一次跑了出去。
二少爷这才追到门口冲他大喊一声:“他没死!”
常生突然站下,回过头来看着他,一时间,奇怪、惊恐、不安、愤怒全都写在他的脸上。
“你刚才说什么?”他一步步走回来,看着他。
二少爷后退了一步,低下头说:“他没死,是他手下全死了。”
“你怎么知道?”常生突然冲上前去抓住他的肩膀,厉声问。见二少爷不言语,也不敢看自己,才吸了下鼻子,泪水也夺眶而出:“是你干的吗?”
二少爷这才抬起头来,歉疚地看着他,犹豫着说:“你听我说……”
“我问是不是你干的?”常生大吼一声打断他。
“常生……这事有些复杂……你进来听我慢慢说。”
“果然是你?”常生摇着头,根本不想听他解释,然后一把推开他,吼叫起来:“你怎么可以去杀人?那些人跟你无冤无仇!你凭什么要杀了他们?他们是容大少爷手底下的人怎么了?跟你有仇的又不是他们!你这么做跟容大少爷有什么区别?都是滥杀无辜的混蛋!”
二少爷被他一顿骂,也非常生气,上前来就要抓他:“你能不能听我好好说?事情不是……”
突然,常生从身后掏出一把手枪指向二少爷的额头,令他立嘎然止步。
看着常生大力起伏的胸口和仇恨的眼神,看着他眼角滚落的泪水,二少爷既吃惊又愤怒。他居然敢用枪指着自己!这还是他的常生吗?
第73章 嫌隙
二少爷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他抡起一拳打在常生下巴上,然后夺过他手里的枪扔了出去。常生也不甘示弱地回击他一拳,于是两个人就这样打了起来。但常生终究在体力方面是敌不过二少爷的,所以在你来我往几次之后,脸上挂彩比较多的常生被二少爷打倒在地上。当他双膝一软跪下去的时候,二少爷从后面将他按在地上,然后一把扯掉他的裤子。
“到现在你还没弄清楚自己是谁的人吗?啊?”二少爷一手压着他的后颈将他按在地上,一手解裤子提枪要上。
常生趴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但没什么效果,便开口骂道:“孔修仁!你这个混蛋!我瞎了眼跟你!你给我滚下去!你今天敢碰我,我杀了你!”
“好啊!你为了容大少爷那个流氓敢跟我翻脸?我看你是活够了吧!今天我要整不死你你再来杀我吧!”说着,二少爷就硬生生地捅进他的身体。
常生惨叫一声没了力气,双手紧握着拳头喘着粗气,嘴里继续骂:“孔……修仁……你……不是人!你是……畜生……啊!”
二少爷趴在他身上,将他的脸扭过来,怒不可测地看着他,咬牙切齿地说:“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你了你,你反倒要杀我?我们两个到底谁不是人?”
“我最恨……滥杀无辜!”常生回瞪着他,咬着牙挺着后面那撕心裂肺的痛,他感到已经裂开了,不是心甘情愿的交合总是令他受伤,虽然里面已经湿滑了,但那肯定是因为出了血。
“你刚才要杀我不是因为容大少爷吗?”二少爷用力地捅着,此时他丝毫没有怜悯之心,恨不得将常生干晕过去。
常生痛得大汗淋漓,因为痛更没有力量反抗,只能紧咬牙关地忍着,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虚弱:“容大少……罪不至死……你没有权力杀人……那些人也都有家……”
“你可怜他们,谁可怜你?”二少爷扳起他的脸,用力地对着那副痛得直发抖的嘴唇咬了下去。“只有我是一心一意爱你的,没有我,你有今天吗?”
常生对着他的嘴唇狠狠地咬回去:“这世上……只有你……强暴过我两次……这是爱吗?”
二少爷突然一惊,抬起了头,下面也停止了动作。常生这句话如雷贯耳地让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到底在做什么。没错,他现在不是在发泄愤怒,而是在强暴。第一次,他伤害的尚且还算是一个陌生的仇人,可这次,他伤害的却是自己最爱的人。
二少爷一时后悔莫及,便小心地从他体内退了出来,然后给他穿好裤子。
常生仍然躺在地上,缩成一团,身体不断地发着抖,他眼睛紧闭,嘴唇打颤,泪水也不断从眼角溢出。
二少爷看着他那张口鼻有血局部泛着青紫色的脸,慢慢地伸出手去触碰了一下。见常生厌恶地躲开,他又收了手,然后双手抱膝坐在他身边,冷冷地问:“你刚才竟然用枪指着我,你知道就凭这一点我就应该杀了你吗?”
常生这才睁开眼睛,斜着眼角看着他,抛给他一个冷笑,小声说:“枪里没有子弹。”
二少爷一愣,然后起身去拣了那把枪对着地面扣动了几下扳机,果然只是空响几声。他这才走到常生面前,蹲下来,忧怨地看着他,问:“如果有子弹,你还会掏出来对着我吗?”
常生想了想,咬了咬牙,回答了一个字:“会。”
二少爷眼一瞪,一把将他从地上拎起来,喘着粗气问:“如果我真杀了容大少,你是不是就会用这把枪杀了我?”
常生用尽全力地推开他,低下头,抖动着双肩,无力地说:“我不知道……我恨他,但他不能死……总之,你不能杀他。”
二少爷别开脸,闭了下眼睛,压制住心头直往上窜的怒气,闷声问:“当然是你说要帮我报仇的,难道你只是随便说说吗?”
“我已经和你说过了,我要他活着,生不如死地活着,但不能死。”
“哼!”二少爷冷笑一声:“那你现在如愿了,他现在像丧家之犬一样,的确生不如死。”
常生抬起头,眼神仍然十分冰冷:“你今天这么晚回来,是不是去打听他的下落?”
“是。”二少爷点了点头,面对常生冰冷的目光,他感到心寒。
常生又别开目光,想站起来,但疼地又坐了回去。
二少爷没打算帮他,冷眼旁观地看他连续两次想起来都失败了,便嘲讽地问:“现在你还想杀我吗?你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常生又瞪他一眼,没说话,然后对门外大喊一声:“夏风!”
话音刚落,夏风竟然出现在门口,这简直令二少爷目瞪口呆,立刻就从地上站了起来。
其实常生根本不知道夏风在门外已经站了很久了,他只是需要人帮忙所以只能喊夏风,但见夏真出现了,也不禁愣了。
夏风没说话,低着头走进来,然后上前把常生扶起来,小声说:“你浑身都湿透了,最好泡个热水澡,不然肯定会感冒的。”
“行……听你的。”常生说着,拖拉着脚步跟夏风走了出去。
二少爷仍愣愣地杵在原地。他介意的不是刚才的事可能被夏风听到或是看到,他介意的是常生与夏风之间似乎已经没有秘密,而夏风对他的关照已经远远超出了使唤丫头的责任范围。一直以来,他以为常生都是他一个人的,可今天……他发现常生的心里还是住着一个容家大少爷,甚至包括夏风。而他自己根本就不是常生唯一在乎的那个人。
那天晚上夏风向管家要了客房的钥匙,因为常生洗完澡换完衣服不肯回二少爷房里去睡觉,夏风只好给他要了一间客房,然后又帮他上了药。
夏风上完了药叹了口气扶他躺好盖上被子说:“这次伤的没上次重,估计躺两天就没事了。”
常生耷拉着眼皮,幽幽地说:“明天你帮我收拾一下东西,我搬出去住。”
“搬去哪?新宅子吗?”
常生摇摇头。
“那你要去哪儿?”
“去我义父那里住。”
“你义父?”夏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问。
“今天刚认的。”常生看了她一眼说:“是舅老爷上班的那间洋行的行长陆先生。”
“这么厉害啊?”夏风又吃惊又高兴,但一想到常生要搬走,转而又伤心起来,一副很不舍的样子。
常生笑了笑说:“姐姐没事的时候可以去看我,义父一家人都非常好,待人也很热情。”
夏风摇了摇头:“我是个丫头,哪有独自出门的机会?要不是你带着我走,我连新宅子也没机会去。”
常生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手说:“姐姐的恩情我记得,等我能够独立生活了,就给姐姐接出来,也不要当什么丫头了,就当我姐姐好了。”
夏风又笑了,给他掖了掖被子说:“别胡说了,太晚了,快睡吧。明天早上我给你送粥过来。”
外面雨已经住了。夏风从客房出去,路过二少爷的房门口时,就听里面喊了一声:“是夏风吧?进来一下。”夏风心里呕了一下,已经把脚步放的很轻了,还是被二少爷听到了。她蹑手蹑脚地走进去,站在外屋门口,隔着帘子问向里面:“二少爷还有什么吩咐吗?”
“常生伤的怎么样?”二少爷不疼不痒的声音传了出来。
“要歇几日才能下床。”夏风故意说的严重些。
二少爷沉默了一会,才轻声说:“知道了,你去歇着吧。”
第74章 冷战
第二天,二少爷一出门,夏风便跑进他的屋子帮常生收拾了几套衣服和一些洗涮用品装进一只藤编的小箱子。
常生走的时候把新宅子的钥匙留给了她,嘱咐了几句:“隔两天去地里看看,苗长出来以后注意除草捉虫子。还有二少爷屋里我的那些瓶瓶罐罐你帮我找个箱子收起来吧,我怕二少爷再给砸了。二少奶奶和二姨奶奶若是问起我来,就说我昨晚就没回来,直接住义父那里了。一会跟管家通个气,别说漏了。”
夏风不住地点着头,帮他找个院里没人的时机将他送了出去。
常生步履还有些蹒跚,坐到黄包车上时不禁吃痛地咬着嘴唇。望着他乘黄包车远去的背影,夏风默默地落下几滴眼泪。在她眼里,常生是世上最好的人,长相好,脾气好,聪明能干,不说人闲话,还没有主子架子。可惜……他喜欢的是男人。
常生到陆家时,陆子亭和陆夫人都去上班了不在家,只有三个女孩子在。她们见常生主动搬来住都高兴得快疯了,但见他一脸的伤又不禁一个劲地追问原因。常生只说是昨晚回去遇上暴雨,跑得急了,天黑又没看清,绊在门槛上摔了一跤。
尽管这一跤摔成这样孩子们相信陆子亭夫妇可不太信,但也没人拆穿他,只要他搬来住就好,一家人倒是其乐融融。
二少爷回来的时候一眼就发现了不对劲,常生收集的那些破瓶子烂罐子一个都没了,而且衣架上他的衣服也不见了。他立刻把夏风喊了进来,问怎么回事。
夏风低着头,小声说:“常少爷去他义父家住了。”
二少爷气得一咬牙,差点向她踹过去一脚,忍着气问道:“你不是说他得在床上歇几天的吗?怎么走的?”
夏风“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头也不敢抬地说:“二少爷,您就让他去吧,你们刚吵完架气都还没消呢,再见了面不还是要吵?”
二少爷怔了一下,忐忑地问:“昨晚你都听到什么了?”
夏风犹豫了一下,才吱吱唔唔地说:“雨声太大,我也听不太清。我只听到……二少爷您……要欺负常少爷……然后……他骂了您……但后来……您就把他放开了。”
二少爷冷哼一声,低头对夏风吼道:“你知不知道他昨晚拿枪指着我的头?我对他那么好,他竟然想杀了我!”
夏风吓了一跳,立刻抬起头来看着二少爷,脸上布满惊恐之色,嘴里却说:“常少爷不可能这么对您的。”
二少爷继续冷笑,然后自言自语地说:“是啊……我也以为他不会……我做梦都想不到……他竟然敢这样对我?”
夏风困惑地看着他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二少爷闭上眼睛,沉静了一会,才对夏风说:“你下去吧,这几天让腊梅来侍候,你去侍候二姨奶奶,我不叫你,你不准回来。”
“是。”夏风起了身,默默地出去了。
跟腊梅换了班的夏风在桃花面前更是无话,除了到什么时间该做什么都能周到地做到以外,她在桃花屋里连个动静都没有,简直像个鬼魂。桃花看着她浑身不舒服,可又挑不出毛病,心里更呕得慌。腊梅在,还能和她说说话,不至于因为二少爷不来太过寂寞无聊,可如今换了夏风,她觉得自己就像在坐牢一样。
正当她感觉自己就快要疯了的时候,二少爷把夏风又唤回去了,因为腊梅被二少爷骂了不知多少回,做什么都不对,没一件事让二少爷舒心,其实也并不是做不好。腊梅知道二少爷是故意刁难,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平时与二少爷无任何过结,而且以前二少爷在桃花屋里时也没那么难缠,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难侍候。
腊梅回去的时候学给桃花听,桃花才知道常生这几天一直不在二少爷屋里,而二少爷现在的脾气和当初桃木刚死的时候差不太多,脾气大,爱找茬,而且发的全都是无名之火。
在孔家呆了十一个年头,桃花当然了解二少爷的性格,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让他特别难以接受的事,他通常是个没有脾气的人。这几天他之所以如此反常,肯定跟常生不在家有关。
搁在以前,这与她无关,但现在,她需要接近二少爷的机会,而她是常生干姐姐这个身份正给了她一个非常合理的理由去接近二少爷,于是在腊梅回来的第二天晚上,她主动去二少爷屋外求见。
夏风见桃花来了,只笑了一下,便转头对屋里禀:“二少爷,二姨奶奶来了。”
二少爷正坐在床上对着那把枪发呆,听见桃花要见自己,便把枪塞在枕头底下说了声:“进来吧。”
桃花走了进来,也没敢造次,轻手轻脚地走到他面前,行了个屈膝礼,小声:“二少爷,多日不见。”
“嗯。”二少爷看也没看她一眼,闷闷不乐地嗯了一声,然后问:“找我有事?”
桃花这才假意向四下看了看问:“怎么常生不在?”
二少爷抬起头瞪了她一眼,不痛快地说:“找他做什么?”
桃花浅浅一笑说:“二少爷这话说的,他不是我弟弟吗?我这没看见他问问也是应该的。”
二少爷这才冷哼一声说:“你早不来晚不来偏今儿来找他,是腊梅回去和你说这几天没看见他吧?前几天他在的时候也没见你找他。”
桃花又笑了一下说:“二少爷说这话没有道理,常生在呢,我天天看得见他,自然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这几日忽然没见到我才不免担心了嘛。”
二少爷一时无话,站了起来,移驾到桌前,给自己倒了碗茶喝了一口才又说:“他好好的呢,你不用担心,没什么事就回去歇了吧。”
桃花又斗着胆子追问了一句:“我可否知道他现在人在哪里?”
二少爷又瞪她一眼说:“他认了个义父,搬那住去了。”
桃花倒是不知此事,心里有些不悦,怎么说她现在是常生干姐姐,不是心甘情愿认的也罢,毕竟也是认过了,常生又认义父,却没与她说,这于情于理说不过去。于是她埋怨了一句:“这干弟弟倒真不能与亲弟弟相比,若是桃木在外面认了亲,哪里会不与我说就私自搬出去住了呢?”
一听桃木二字,二少爷立刻低下头叹了口气。是啊,如果是桃木,如何能生出这种事端来?又怎会如此伤他的心呢?他眼睛一闭,想起桃木活着的时候整天笑的阳光灿烂的样子,从来不会惹事生非的性子,心中莫大的遗憾不禁升腾起来。再次睁开眼睛时,看向桃花的眼神也温和了许多,说话的语气也软了下来:“你若真想这个干弟弟,可以去看他,也可以写信给他让他回来看你。”
桃花向二少爷走过去,说:“如何也不是常生自己的家,我上门去看不合适,倒是写信让他回来看看是个好主意。二少爷,我平日很少写字,拿不得出手,怕让人见笑,您可愿为我代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