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介绍:
孔家少爷的男宠被容家少爷打死了,孔家要求容家一命抵一命,容家却送了从小不受人待见的表少爷常生来孔府当替罪羊。孔家少爷只要见到他就会想起自己死去的男宠,所以百般折磨常生……
本来一心求死的常生在生死边缘走了一圈之后决定顽强地活下去,他不想再任人宰割,他要变强大……他要复仇……不再逆来顺受的常生渐渐获得了孔家少爷的赏识与钟爱,两人坠入爱河,并在乱世中撑起了一个同时有两位男主人的大家族……但围绕着他们的恩恩怨怨才刚刚开始……
腊八。戌时三分。
孔修仁坐在床边,丫环秋云跪在他面前的地上给他洗着脚。这时门口的帘帐外传来脚步声,然后管家在外面低低地叫了一声:“二少爷。”
“什么事?”
“容家把人送来了。”管家用一副大气都不敢出的语气回答。
“带进来!”孔修仁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怒而威。
随着帘帐被掀开,管家带了一个低着头的男人走到床前,然后对他轻轻地说了声:“快给二少爷跪下。”
男人似乎是犹豫了一下,然后便顺从地跪下了。
也跪在地上的秋云悄悄看了那男人一眼,不由得轻轻打了个颤,然后没敢再看第二眼,便又接着给主人洗脚。
孔修仁看了眼跪在面前的男人,说了声:“把头抬起来。”
男人慢慢地抬起了头,眼睛却没有看他,微垂着眼帘,看着别处。
孔修仁原本只是不太高兴的脸在看到这张脸时先是怔了一下,然后就变得越来越阴沉越来越愤怒。接着,他突然抬起一只还泡在水盆里的脚伸到男人面前,把大姆脚趾放在了他的嘴唇上,然后用这只脚趾扒开他的嘴唇,又在他嘴里雪白而整齐的牙齿上划了几个圈。
男人虽是厌恶地闭上了眼睛,却没有躲开。
身旁的管家胆颤心惊地看着,一句话也不敢说。
收回脚后的孔修仁瞪了一眼那个男人,便厉声说:“让他去院子里跪三天!水米不准进!”
“是。”管家低声应着,连忙推了一下地上的男人,然后等他起来便把他带了出去。
秋云小心翼翼地给他擦了脚,不声不响地端着脚盆出去了。
虽然是个男人,但在寒冬腊月里跪在院子里,还不准吃喝,这明明就是不给生路。
孔府上下人人都明白这个道理,私底下虽是议论纷纷,却没有一个人敢有异议。
孔二少爷之所以要如此折磨这个人,确实是事出有因。
几天前,孔二少爷突然想要吃糖葫芦,便叫贴身仆人桃木出去给他买,结果桃木这一去便再也没回来,就为了给他买糖葫芦,被人打死了。
南京的冬天不算很冷,特别是白天有阳光的时候,这糖葫芦冻不实,桃木为了快点拿回来给少爷吃,便和另外一个也急着要买糖葫芦的人起了争执,无非就是谁先买的问题,很小的一件事,但互不相让,就动了手,结果桃木当场就被打死了。
桃木只是一个仆人,但打死他的可不是一般人,是南京城赫赫有名的权势地位屈指可数的容家大少爷容仓裕。
这种事在清末民初的时候,也算不了什么事,哪个有钱有势的人家里死个丫环仆人的都是常有的事,赔几两银子就算了。按说这容家大少爷打死了孔家的仆人,也就是赔点钱的事。只是,孔家二少爷不干了。他一不报官,二不要钱,就要求容府一命抵一命。
孔家在南京也不是一般人家,虽然不像容府有官家背景,但也是富甲一方的商贾。孔家不肯罢休,容家也不能坐视不管,所以只能答应。只是,孔家这一命抵一命的要求附带了一个让容家不可能接受的条件,就是让杀人者抵命,那容府是万万不可能答应的。容家大少爷是何等身份的人?虽然素日有些不学无术贪玩好胜,可不能因为打死了一个仆人就去给人偿命啊?但孔家一直不依,这容老爷就想出了一个瘦主意。
容老爷就一个妹妹,还不是一个娘生的,嫁出去没几年就死了,留下一个儿子常生。后来常生的父亲也暴病死了,常家便破落了。容老爷对这个姨娘生的妹妹本来就不亲,又觉得常生命硬晦气,所以在常家把常生送回容府抚养以后,容老爷对这个亲外甥尤其地厌恶,但碍于面子,还不能不收。容老爷虽然是留下了常生,却待他跟下人无异,除了有间属于自己的屋子住以外,下人们干什么让他干什么,所以这常生在容府一点地位都没有,从小受气受辱。
然而,随着常生慢慢长大,容老爷的大公子容仓裕却对他越来越好,等到常生成年之后,容仓裕待这个表弟比自己亲弟弟都要好,并为他在家中争取地位。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后来容老爷发觉自己的儿子居然和常生之间有非同寻常的关系,这可把他气死了。所以,趁这个孔家要求一命抵一命的机会,他决定把常生从容家铲除。
虽然容家大少爷是绝对不舍得把常生送到孔家去替自己抵命的,但在是自己亲自去还是送常生去这二选一的条件下,他只能选择后者。
听说容老爷要把自己的亲外甥送来抵这一命,孔家也不好再说什么了,虽然不是容大少爷本人,也至少是个少爷,再较真就说不过去了,只是这其中的原委他们并不了解。
至于二少爷孔修仁为什么死活不依非要容家少爷来抵命,那还有另外一层原因。
桃木六岁的时候和八岁的姐姐桃花同时被卖到府里,本来大户人家养几个小孩,让他们从小侍候主子,长大后能成为最贴心最忠诚的仆人是司空见惯的事,但这对姐弟在孔家却和一般下人完全不同。桃木被卖进来的时候,这二少爷十六岁,学了些洋文,也学了些西方文化,思想里面多少有些人与人平等的概念,加上这桃花和桃木姐弟天生长得好,倍讨他的欢心。他从桃木进府起就当他是个弟弟一样天天抱着,啃着,喜欢的不得了,常常抱回屋里一起睡。
等过了几年,桃木渐渐长大了,出落得更加精灵俊美了,这孔二少爷的心思就变了,他对桃木的喜欢渐渐不像兄弟,而像是爱人了。桃木十二岁的时候,就成了孔二少爷的人,几乎每天晚上都是睡在二少爷的床上。
这二少爷原来和自己姨母家的表妹汤慧珺有指腹为婚的婚约,可到了婚嫁年龄时,不但二少爷自己不急,慧珺表妹那边也出了幺蛾子,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非要学人家珠三角的女孩家要自梳,这可把孔家老爷和夫人急坏了。知道这个消息后,孔二少爷非但没生气,反倒是亲自去了趟姨母家,愣是把表妹给说服愿意嫁过来了。
本来孔二少爷整天和桃木腻在一块让孔老爷和夫人挺忧心,这一看儿子愿意娶,慧珺愿意嫁,两块心病都解决了,自然就不再理会桃木的事了,贴身的仆人睡在主子身边也不算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只要这二少爷肯娶妻自然就没什么担心的了。
慧珺嫁过来以后,二少爷孔修仁让桃花侍候她,主仆二人相处得也非常融洽,像姐妹一样,而他们夫妻两个更是相敬如宾,恩爱有佳。几年下来,从未红过脸拌过嘴,唯一遗憾就是始终没能生下一儿半女。
如今桃木十六岁,孔修仁二十六岁,一个少年初长成,一个正当年少,主仆二人每天笑声不断,孔家大院也气氛详和。二少爷对这样的日子很满足,整天都挺很高兴,生意做的好,家里的事管的也井井有条。
可自打几天前桃木被容家大少爷打死以后,他就像变了一个人,暴怒得像头狮子,昔日的温和与谦良都不见了,下人们稍有过错或闪失,他立刻就重重责罚,对容家不肯抵命的事也是不依不饶,直到听说容家愿意把表少爷送来赔命,他才罢休,但脸上的阴森气息还是没有散。
孔家上上下下都知道,这二少爷虽然是不会亲手打死这个容家送来的表少爷,却也不可能让他有好日子过。这不,刚送来就给叫外面院子里去跪着了。
第2章 偿命
孔家的日常活动虽没有因院子里跪了一个男人而受到任何影响,但下人们每次要从院子里经过都躲他远远地走,像是生怕贴上点边便要受主人责罚似的,整个孔家气氛显得异常紧张。
男人跪到第二天下午的时候,已经明显要撑不住了,嘴唇干裂了,脸色发青,眼睛闭着,四肢在发抖,原来跪得直挺挺的身子也弯了下去,像要随时可能会摔倒的样子。
傍晚时分,忽然就变了天,感觉要下雪,小北风刮得树梢直响,秋天没落干净的树叶这会又落了一院子。管家命下人赶紧扫,晚饭前家里还要来人。
二少爷孔修仁自打桃木死了就一直没出过门,码头、米行和绸缎庄上的各项大小事务都是由管事的直接到家里请示汇报。今天是米行报账的日子,掌柜一白天都没来,估计这会也该来了。
下人扫了院子里的落叶,唯独不敢靠近跪着的那个男人,于是他周围一尺的范围内还散落着树叶,他在落叶中间跪着的画面,更显凄凉。
下人刚抱了扫把出去,管家便领着人进来了,嘴上还有一句没一句地客套着:“今天怎么是宋先生您过来了?宋掌柜怎么没来?”
被唤作宋先生的是一个三十几岁的年轻人,穿着米白色长袍,外面还套了一件毛皮马褂。“我父亲老寒腿又犯了,一变天就这样,走路不方便就让我来了。”说着话,看见院子里跪着一人,身边一圈还尽是落叶,一看就跪了不少时辰了,便纳闷地问管家:“这……这怎么回事?”
管家没敢搭这茬,直接推了推宋先生说:“您快跟我来,二少爷等您呢。”
宋先生走了没几步又停了,指着那人对管家说:“这人犯了什么错?总这么跪着腿会受不了的。这一变天,怕是会落下毛病的……”
管家这才低声在他耳边私语:“这事您管不了,别问了。”
宋先生奇怪地看了看他,没再说什么,便跟他进了孔二少爷的宅子。这宋先生本不是米行里的人,他留过洋,现在在洋行里做事。虽然父亲为孔家米行工作,但他自己跟孔修仁也算得上是朋友,今天是因父亲腿病犯了,帮着跑一趟送账本,把父亲的话带到,所以孔修仁对他还是很客气的,让下人倒了茶备了些小点心。说完了米行里的事,孔修仁把要交待的事写在一张纸上夹进账本让他带回去给他父亲。
这孔家最近发生的事,宋先生并不知晓,所以临走时,便问了孔二少爷一句:“我刚来时看见你院子里跪了一人,是怎么回事?”
孔修仁立刻脸色大变,阴沉着脸说:“这是我的家事,祖宪你就不要管了。”
祖宪是宋先生的名字,孔修仁虽然变了脸但叫了声他的名字是摆明了还给他留了面子。
宋祖宪又看了看管家,见他低着头,完全一副装听不见的样子,便知这其中原由必不简单,于是也没多问,便告辞出来。经过院子时,看他男人已经摇摇欲坠的样子,他便走上前去对他轻轻地说了句:“我不知你犯了什么错,倘若你真的有错,好好去求求你家二少爷,必定不用如此受罪,他不是铁石心肠的人。”
地上的男人不听这话则罢,听了反倒强打精神又把身子挺直了,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
宋祖宪皱了皱眉头刚要再说什么,管家催了一下:“宋先生,还是快走吧。”
这时,孔修仁的妻子汤慧珺带着丫环桃花从外院进来,看见宋祖宪站在院子里便打了声招呼:“呦,宋先生来了?”
宋祖宪迎上去,本想再问点什么,但见少夫人身边的丫环用一种怨恨的目光看着地上那男人,便没再多言,只说了声“少夫人好”,然后便跟着管家出去了。
孔家的内室都是有自己单独的住处,这是一夫多妻制的产物,丈夫晚上想去哪个屋里睡就去哪个屋里睡,想清静了就在自己房里睡。虽然孔二少爷只娶了汤慧珺一个并未纳妾,但汤慧珺仍然有自己的房子,所以回到自己屋里后,她对桃花说:“你去厨房拿一只热的煮红薯给那个人,悄悄的,别让人看见。”
虽然下人不能违抗主子的命令,但桃花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说:“我不去。”
汤慧珺回头看了看她,淡淡地笑了一下说:“你这气是从哪来的?虽然你兄弟是被容家大少爷打死了,但那人又不姓容,跟他有什么关系?就算有关系,你也不想想,假如是那天你兄弟把容家大少爷打死了,让你去抵命,你冤不冤?”
桃花想了想,虽然觉得夫人说的很在理,但还是转不过这个弯,毕竟自己弟弟死了,容家送了人来,就是给他抵命的,不在他身上出气在谁身上出气?
见桃花还站着不动,少夫人才动气地问道:“你是想让我亲自去拿吗?”
桃花这才无奈地说了声“是”,转身出去了。
但当桃花把热乎乎的煮红薯悄悄塞到院子里那男人的手里时,他竟然毫不犹豫地又把它还给了桃花。桃花本就不情愿给他,他既然不要,便哼了一声又回到屋里,然后把煮红薯往桌上一放,对少夫人说:“白瞎了您的好心了,人家不要!”
“哦?”汤慧珺愣了一下,然后若有所思地笑了一下,自言自语地说:“这人还挺有骨气。”
第3章 求死
那天夜里果真就下了一场雪,虽然不大,但地上也铺了薄薄一层。第二天早上下人起来扫雪,发现院子里的男人已经倒在地上不醒人世了。他赶紧去敲管家的门,管家跑出来一看,也吓了一跳,然后拿着手指去试了试鼻息,发现没死,便急急地跑进了二少爷的屋子。
二少爷还没起来,丫环也不敢进去叫,管家就一直站在门口等着,直到屋子里有了声音,他才赶紧叫了一声:“二少爷!”
孔修仁正因为这几天起床时身边突然少了桃木而不习惯,所以刚从床上坐起来就听见管家在门外叫,不免有些起床气,不耐烦地问了句:“一大早的什么事?”
“少爷……”管家没敢进来,在门外说:“下了一夜雪,容家送来的人冻得晕死过去了。”
二少爷稍微愣了一下,没说话,然后掀开被子下了床,走到门口挑开帘帐看着管家,问了一句:“是晕了还是死了?”
“晕了,还没死。”管家说。
“没死继续在院子里呆着!”
管家听了不禁打了个寒颤,这时少夫人走进来,对他说:“表哥,他人都没知觉了,你就别再让他在院子里冻着了,反正他也不知道。”
听了夫人的话,孔修仁哼了一声没说话,放下帘子退回屋里,少夫人便对管家使了个眼色,于是管家点了个头,领会地叫下人们把人抬到下人房里去躺着了。
晕过去的男人醒来的时候已到了傍晚要掌灯的时间了,下人们都忙着干活,所以下人房里就他自己一个人。他睁开眼睛,无力地看了看四周,发了一阵呆,然后就又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进来一个十七八岁的下人,手里端着一碗粥和一只煮红署。男人听见声音便睁开眼睛看了一下,下人见他醒了,愣了一下,然后把粥和红薯放在桌上,说:“你吃点东西吧,我去告诉管家说你醒了。”然后又赶紧出去了。
管家等孔家上下用过了晚饭才到下人房来看他,结果发现桌上的粥和红薯都没有动过,便皱着眉头走到他跟前,发现他脸通红,鼻息也很重,便把手放在他额头上试了一下,然后倒吸一口凉气。发烧了,非常烫,于是,管家在他旁边叫了一声:“常少爷……”
男人稍微睁开了眼,看清管家的脸时,便又闭上了。
“常少爷,你怎么没吃东西呢?”管家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等了半天,男人才微弱地回答道:“你家少爷……不是让我三天不谁进水米吗?三天……还没到。”
“你这是何苦呢?二少爷不过是一时气话。”
“他不气,我也不吃。”
管家听了这话有点糊涂了,又问了一句:“你在外面冻了两天,再不吃东西不就没命了吗?”
“没了……才好。”男人的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
管家叹了口气,悄悄出去了,然后来到少夫人屋外,问了一声:“桃花,二少奶奶歇了吗?”
桃花出来看了他一眼,问:“什么事?正准备歇呢。”
“要是没歇我想和二少奶奶说几句话。”
“你等会。”桃花进去了,过了一会听见里面传来脚步声,然后桃花在里面说:“二少奶奶让你进来说。”
管家进去,低着头,不敢乱看,然后就在门口站了,把刚才在下人房看到的情形和他们说的话学了一遍给少夫人听。
汤慧珺听完,琢磨了半天,才若有所思地说:“看样子,他是有心求死啊。”
“二少奶奶,他现在烧的这么厉害,如果不看大夫,又不吃东西,恐怕是真挺不过去了。”
“这么晚了,找大夫会惊动二少爷,你让下人先用土法给他退退烧,如果明天一早还不见好,你再来叫我,我再去劝少爷。”
“是。那我这就去了啊。”管家退出少夫人的屋子,找了两个下人,把男人的上衣脱了,拿酒精给他擦了一个时辰的身子。男人迷迷糊糊地咳了几声,却一直也没再醒过来。
第二天早上,管家又去下人房里看了一眼,便赶紧去找少夫人。看见管家忧虑地摇摇头,少夫人也有点着急,于是让桃花去二少爷屋外盯着,等醒了立刻过来通报。
不管怎么说,容府虽然是把人送来了,但如果真死了,这容家和孔家就真成了冤家了。自古官商是一家,都相互有用得到的地方,如果因为这种事闹得世代结怨,得不偿失,又都是南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说出去也怕人笑话。
等桃花回来禀报说二少爷起来了,少夫人便赶紧过去了。
汤慧珺在屋外叫了声“表哥”,听见孔修仁应了一声便挑帘进去了,然后用眼神把屋里的丫环打发了,才说:“容我把话说完你再动气可好?”
孔修仁有些不解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坐在床头,问:“这话怎么说?我什么时候生你的气了?”
“让你生气的话我还没说,等我说了你就生气了。”汤慧珺笑了笑,先是给打了预防针。
孔修仁这才略有预感她要说的是什么事,便哼了一声说:“知道我要生气你还是别说了。”
“表哥——”汤慧珺半撒娇半安慰地叫了一声,说:“你再怎么折腾,人都回不来了。这些天,凡事都由了你的心意了,人家容家也给人了,你气也出了,总归不能把人真的给弄死。”
“不是还没死吗?”孔修仁又哼了一声。
“管家说烧的没知觉了,再不找大夫给瞧瞧,恐怕……”
“给他找大夫?”孔修仁一听就火了,立刻从床上站了起来。
“你看,你看。”汤慧珺有先见之明地说:“就说你会动气吧?”
“我没亲手杀了他就已经很仁慈了!请大夫?做梦!”孔修仁完全不想再讨论下去的态度,转身到窗前去了。
“表哥……你冷静地想一想好不好?人要是真死了,以后这容家跟我们孔家可就水火不容了。”
“我怕他们不成?”孔修仁哼了一声。
“你不怕,孔家怕呀,你说以后这航运上的各种关卡、米行和绸缎庄的生意,哪个容家要是想添乱不都是一烂摊子的麻烦?”
“大不了我跟他们鱼死网破!”
“你……你说你就为了一个男人……”
“慧珺!”孔修仁回头一对厉目让汤慧珺自知此话不当,便叹了口气说:“算了,你现在心情不好,我先不说了。”说完,汤慧珺转身出去了。但她可没回自己屋,而是急匆匆地往老夫人院里去了。
第4章 求生
汤慧珺把眼下的情形跟孔老夫人一复述,老夫人便接连叹气地说:“你跟我说,我也没办法。桃木这孩子从小就是他带大的,虽然修仁宠他吧,可这孩子在府里也从来不惹人嫌,见谁都笑呵呵的,是真讨人喜欢。这突然没了,连我心里都不好受。你不让修仁出这口气,他是肯定不依。容家也是太仗势欺人了,如果真把他家大少爷送来,估计修仁还不至于这么生气,给几巴掌打一顿可能也就算了,这年轻不懂事的少爷们在外面打架动个拳脚也不是没有,在人家里挨几下打又算得了什么?顶多容家吃点哑巴亏,谁让他家少爷打死人?但送来个表少爷,他能不气吗?凶手毕竟还逍遥法外呢。这事啊……我不管。”
“祖母,您不管可以,多少也得劝劝他,如果真在我们府里把人给折磨死了,到了也是说不过去。”
“修仁那脾气……你还不知道?你越劝他,他越跟你拧着来。”
“唉……父亲他身体要是行,也许他出面说说修仁,修仁会听。”
“可千万不能让老爷知道!”老夫人紧张地直摇头。“他这场病来的突然,要不是靠祖传秘方顶着,这年关可能都过不去。眼下就要过年了,怎么也得让他乐呵呵地把这年过了。桃木死的事都没敢让他知道,去年秋天他那口痰要不是桃木帮他吸出来的,他早就走了,这事他到现在还念着呢,昨儿我去看他还问我桃木最近几天怎么没去瞧他,我都好不容易才瞒过去的。”
汤慧珺一脸愁容地叹了口气,自语道:“这可怎么办呢?我是真担心出了乱子,这马上过年了,在这个节骨眼儿上……”
老夫人看她叹气,自己也跟着叹了口气,然后往后一靠,无可奈何地说:“我老了,凡事喜欢睁只眼闭只眼,不愿管闭事。你去找你婆婆说说吧。”
不提婆婆还好,一提这孔夫人,少夫人汤慧珺更头疼,虽这婆婆是自己的亲姨母,可她对这婆婆真是没法高看一眼。孔夫人和自己的母亲同出一母,性格却迥然不同,母亲自幼喜欢读书,家中有私塾,跟兄弟一起认真读书写字,而这个姨母对读书毫无兴趣,从小喜欢刺绣,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摆弄针线绢帛,尽管女人无才便是德,绣功了得的孔夫人也嫁得了一个好人家,可毕竟没文化,对外界的新鲜事物也完全没有接受能力,在她的思想观念里,女人的人生只有持家和生儿育女这两件事。
等这个外甥女嫁过来以后,她觉得儿子终于成家立业,自己的使命也完成了,便再也不操心家中大小事物,只专心侍候自己的丈夫,摆弄她一生也放不下的针线。而这两年,因慧珺一直没有生儿育女,她便颇有微词,为这件事,常常会说些让慧珺很难堪的话。所以,表面上既是婆媳又是姨母与外甥女,亲上加亲,私下婆媳关系已经很紧张。她知道,一旦找婆婆去做和事佬,孔夫人肯定又会把这件事的责任往她的身上推。依孔夫人的逻辑,如果修仁有个一男半女,肯定不会把心思都花在桃木身上,自然不会生出这些事端。
至于修仁大哥那房,更是指望不上。孔修身跟他爹一个样,身子弱,冬天一到就卧床,一年到头银子不少花,家里外头却什么事也甭指望他。
孔府一直是个表面非常详和的人家,但要把底子掀开,也像洋葱一样,一层又一层。
汤慧珺从老夫人那里回来,便没了主意。
如今能商量事的也就管家一个,虽然他人平时话不多,也不像有的大户人家的管家那么咋咋乎乎,但做起事来,都还算是比较周全。
叫桃花把管家找来以后,两人商量来商量去,最后想了个不得已的办法。在账房支钱二少爷肯定会知道,所以少夫人贴了些自己的私房钱,让管家悄悄找人去抓药,至于药方子,是把大少爷房里长年侍候他的一个略懂医术的仆人给叫来把了脉,粗略地写了一个,反正吃不死人。药也是悄悄在大少爷院里熬好了偷偷端过来的。
死马当活马医,一天三顿中药汤子灌下去,两天以后,男人的烧终于退了,但因为一直没吃东西,人还是虚弱的不行,而且他依然拒绝进食。
万般无奈,少夫人汤慧珺趁夜里二少爷睡下了,便让管家把下人房里的其他人支到别处去睡,然后她悄悄进去见那个男人。
见忽然进来一名女眷,床上的男人愣了一下,但因没力气说话,便只看着她。
“我是二少爷的夫人。”汤慧珺轻轻地开了口,并心疼地在看着他说:“这几天让你吃了不少苦,我替二少爷给你赔个不是。其实他知道你是无辜的,他只是没地方撒气,迁怒到你身上,也请你谅解他,毕竟死的人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亲弟弟一样。我也看得出,你被容家送来替大少爷受难,也是有苦衷的。我知道,二少爷这样对你还不至于让你干脆就不想活了,不管你出于什么原因这样做,我都希望你能替容家和孔家这两家想想,如果你真的就这么走了,容家和孔家以后就没一点交情了。很多事不能光看表面,这两家在南京城里都举足轻重,如果两家翻脸,会牵扯到更多无辜的人,你肯定也不希望有更多的人像你这样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吧?”
说到这,汤慧珺发现男人流了泪,便知找到他的软肋了,于是赶紧趁热打铁:“常少爷……你看你毕竟还是个少爷,都避免不了遭这个罪,如果是下人那岂不是更悲惨?被你们容家大少爷打死的桃木不是更冤吗?你活下来,不只是救了自己,也等于救了更多像桃木那样死了都没人给他偿命的人。”
男人终于闭上眼睛,抽泣地吸了几下鼻子。
汤慧珺跟她母亲一样,从小在私塾里长大,有一肚子墨水,通情达理,所以她没费多少口舌便把他说动了。
等她离开以后,管家进来把盛着热粥的碗送到他面前时,他便咬着牙慢慢地开始吃,像忽然有了某种信念一样,在他眼中可以看到想要活下去的希望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