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知道了……
电梯门打开,陆凛先闻到了浓郁的骨头汤的气息,换鞋进了屋,就看到晏鹤清在敲键盘,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烫火锅的丸子和蔬菜,骨头汤也在咕噜冒着泡。
晏鹤清也知道陆凛回来了,只是工作即将结束,他望着屏幕手速加快,没回头说:“饿吗?我还有五分钟……”
没说完,肩头一沉,陆凛下巴垫到他左肩,放蓝莓到桌上,两手连着椅子圈住他,温热气息喷在他耳后,“不饿,等你忙完。”
晏鹤清又加快了手速。
三分钟做完,他花两分钟检查,无误后发给了甲方。
陆凛也才开口,“上次玩牌的奖励,我要讨了。”
晏鹤清发现了陆凛情绪不佳,像上次去家具城,在笑,却不高兴。是事情没处理好?晏鹤清猜测着要扭头,却被陆凛固定住,陆凛轻吻着他耳后,“以后用我的副卡,你的时间非常珍贵,不要浪费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上。”
长睫动了动,晏鹤清关了笔记本,很快屏幕暗下来,倒映着陆凛的侧脸。
他闭眼在亲他。
单纯的亲吻,和早上那个满是欲望的吻迥然不同,倒像是小兽受了伤,回到唯一的港湾,他的港湾用轻柔的吻安抚他。
晏鹤清轻声,“这不像你的奖励,像我的奖励。”
陆凛这才真正笑了声,他掀开眼帘,“也没错,我的就是你的。”
晏鹤清安静地思考了几秒。
他本就计划接完这几单,还了欠陆凛的药费就不再接,他的积蓄还够支撑他大学的日常开销,他要专心实验,拿到名额。
“好。”他点头。
陆凛笑了声,“收了卡,不用也不行。”
晏鹤清突然说:“那以后买菜要去批发市场了。”
反应迅速如陆凛,也是咀嚼几秒才明白晏鹤清是在逗他,普通零售菜场不收信用卡,要走批发的大市场。
会开玩笑了,是好现象。
陆凛揉着晏鹤清的发顶,报了一串字母加数字,“微信密码和支付密码,里面还有点零钱,搭配着用。”
陆凛松开了晏鹤清,提着蓝莓去厨房,“这周末有时间吗?”
晏鹤清拉开椅子,起身收走笔记本,没一会儿陆凛端着洗净的蓝莓回来,晏鹤清周六安排了待在实验室,“周末有,要去钓鱼吗?”
“想钓鱼了?”陆凛放下蓝莓,了然勾唇,“下周安排。这周去看医生?”
晏鹤清体凉,他很在意。
晏鹤清倒是忘了这件事,他知道他是天生体质凉,炎夏也是手脚冰凉,不过陆凛想他去看看,他不想拒绝,“好。”
吃完饭,晏鹤清又扫空了蓝莓,休息一会儿才回主卧洗澡了。
陆凛去了书房,登录邮箱,点开晚上七点半发来的邮件。
不算长,几份毫无法律效用的协议书。
不多会儿,助理电话进来了。
“陆总,有一个人同意了。”饶是助理这些年跟着陆凛见惯了风浪,还是被程简的性癖惊到了。
换床伴是最普通的,更多是3p4p,男男女女,各种匪夷所思的玩法。
最没人性的是有些人是被胁迫,或是被送上程简的床,或是被程简霸王硬上弓。
事后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人告程简。
现在同意告程简的,是一名25岁的男性,他是娱乐圈小有名气的男明星,去年宣布退圈。
官方原因是出国充电游学,实际是被程简强迫,抑郁症几次试图自杀,完全不能出席活动。
他恨死程简,却拿程简无可奈何。
他那晚被程简灌醉,意识模糊没反抗,事后程简也极有经验没留下精、液。
“你真有办法让程简受到惩罚吗?”男明星毫无生气的眼底,缓缓燃起一簇微小的希望。
“不是我。”助理掷地有声,“是我们陆总,只要你愿意站出来,他一定能。”
男明星沉默良久,点头,“我没什么可失去了,只要能报复程简,我什么都愿意,死也可以!”
陆凛挂掉电话,男明星的话,无可避免让他想到了晏鹤清。
许久没抽烟了,拉开抽屉,有一盒没开封的烟。
几秒后,他又关上了。
从桌上的笔筒里,倒出几颗糖,镭射纸包着的水果糖。
他不喜甜,只是心烦意乱时,一颗糖能快速让他安定。
陆凛拿了颗黄色糖果,不是菠萝,就是香蕉味。
刚放进嘴里,有叩门声。
没关门,转头是晏鹤清站在门口,刚沐浴完的青年从里到外的雪松味,发梢微卷,穿着宽大的T恤和宽大的短裤,没刻意遮蔽他腿上的伤疤。
“我要睡觉了。”晏鹤清嘴角微弯,“来说声晚安。”
酸甜的味道在嘴里爆开,糖是菠萝味。陆凛黑眸幽深。
“你对我,是不是太放心了?”
晏鹤清开始没明白,明白以后他下意识低头看领口。
陆凛知道他上瘾了。
非生理,是由内而外,上瘾晏鹤清这个人。
他嗓音暗哑,不再逗晏鹤清。“早点休息,你想要的名额不好拿。”
晏鹤清不意外陆凛知道实习名额的事,他转身,抬了脚又回头,“你要吗?”
他目光澄澈,仿佛在问你要吃饭一样。
陆凛修长分明的手指捏紧糖纸,喉结隐忍地发着颤。
片刻,他转回椅子,“去睡吧,晚安。”
晏鹤清安静望了他一会儿才离开。
第二天上学,顾星野请假了。
这个消息,是后排女生课间聊的,“请了一天假。”
“顾星野很少请假唉,别是去找女朋友了……”
“不会吧,顾星野天天泡实验室,哪来的女朋友……”
晏鹤清翻了页书,隐隐感到有什么事发生了,但他不知道。
下午放学,晏鹤清就知道了。
林母来了电话,“鹤清你下课了吗,能和阿姨聊聊吗?我现在你学校正门。”
晏鹤清带林母去了他的住处。
没要卖惨,他是猜想林母接下来要聊的事,她大概更希望在一个绝对安全的空间。
林母眼底却难掩震惊,她却不敢多打量这间甚至比林家储物间小的房子,怕伤到青年的自尊心。
晏鹤清给林母泡了一杯荔枝蜜水,林母眼球满是红血丝,甚至头上添了几根白发,一向注意形象的她却也没发现。
能让林母如此,只有林风致,晏鹤清却猜不到林风致都住院了,是如何大伤了这位最爱他的女人。
他放下水,“您先喝水,慢慢说,不要着急。”
他的温柔一下击溃了林母,林母哭着泣不成声道歉,“对不起鹤清,我……我替致致道歉,他犯了大错。”
林母从不干涉林风致的隐私,林风致忘记收日记本落在桌上,她都只是帮他收进抽屉。
这段时间她越看林风致的状况越不正常,她太担心了,终于回家翻了林风致的日记。
林风致从小就爱写日记,什么都往里写。
厚厚几本日记,每一页都写着一个名字,陆凛。
林母看呆了。
这个陆凛,是晏鹤清的男朋友陆凛吗?
她六神无主,强作镇定回到医院,又若无其事看林风致精心搭配衣服,心直接凉了半截。
然后跟着林风致……
终于见到了她不愿看见的一幕。
怎么能……
喜欢哥哥的男友呢……
林母第一次动手打了林风致。
“对不起,我真的很抱歉把致致教成了这样。”林母除了这句话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晏鹤清望着林母哭泣的模样,逐渐和晏秋霜重叠了。
他第一次羡慕林风致。
人一生拥有过一次母爱,已经是最幸福的事,林风致拥有了两次。
“您不要为他道歉。”晏鹤清探身,轻轻给了这个哭得发抖的女人一个拥抱。
声音清澈,“更不需要为别人的错误买单。”
安抚好林母,晏鹤清嘱咐司机送林母回林家,目送车开远了,他转脚走向停车位,启动车出发。
路上晏鹤清打了陆凛电话, “今天要晚点回去。”
“我也有事要处理。”陆凛笑了声,“或许比你还晚。”
陆凛加班是常态,晏鹤清没多想, 到医院停好车, 他乘电梯上楼。
到1503号病房, 门虚掩着,传出顾星野的声音。
“在冰球场我就知道你喜欢陆先生。”
晏鹤清停住。
病房内, 林风致红着双眼,“知道就知道,我喜欢他又没错!”
顾星野皱眉, “他是晏鹤清的男朋友。”
“你们不用一遍遍提醒我。”面对顾星野, 林风致肆无忌惮输出他的不甘, “我都知道, 但是我先认识陆叔叔。”
他声音发颤,又想哭了,“也是我先喜欢的陆叔叔……这不公平……”
昨晚的事林母对顾星野说得隐晦, 不过顾星野了解林风致,猜了个七七八八。
“爱情不分先来后到。”顾星野突然想到淮山的雨夜。
花房里拥吻的两人,从未见过的晏鹤清。
他无声叹息, “无论如何,晏鹤清是你亲哥, 你现在得放弃陆先生。”
林风致猛地抬头,“你怎么也句句帮晏鹤清……”骤然停住, 他瞳孔逐渐放大, “你不会也喜欢晏鹤清吧?”
瞬间安静了。
顾星野没说是, 也没说不是, 只目光复杂。
林风致胸口剧烈起伏, 他这段时间瘦得厉害,病服挂着空空荡荡,随着他激烈的情绪唰唰作响。
“你也走!”林风致指着病房门。“你们全去喜欢晏鹤清好了!我不稀罕!”
顾星野终于露出了的情绪,“你是成年人了,能不能学着收收你的小少爷脾气?”
“我就这样,看不惯就别来。”林风致赌着气。“我也没叫你来!”
顾星野转身便走。
拉开门,顾星野就看到了门外的晏鹤清,他愣了愣,随即微笑,“我先走了。”
晏鹤清礼貌点头。
这时林风致也看过来,看到晏鹤清,他先是慌乱。
晏鹤清多久来的?听到他说的话了?
不过很快消失了,林风致抓紧被面,他又没做错事!
他望着晏鹤清关上门,等晏鹤清走近,他抢先开口:“没错,我喜欢陆凛。”
他背脊挺直,“你要骂就骂。”
林风致抬着脸,晏鹤清才看到林风致右脸微肿,有几点痕迹。
林母只说了林风致昨晚去找陆凛,没说她打了林风致。
晏鹤清平静说:“我不会骂你。”
林风致怔住了,重重咬住嘴唇内壁的肉,“你别以为这样我会愧疚。”他鼻子发酸。“我没有错,我喜欢他的时候你都没出现!”
晏鹤清突然笑了声。
林风致反而被吓到了,呆呆望着他。
“有时候我会分不清,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晏鹤清眸色变深了几分,“没人指责你以前喜欢陆凛,是你明知他是我的男朋友,昨晚还是去找他了。”
林风致还真是现在才想起这件事,他却更不认为他有错。
“你喜欢陆牧驰,不喜欢陆凛却跟他在一起,是你在骗人,你的错!”
他拿过手机,飞快点开视频截图展示给晏鹤清看,“你别想抵赖,这绝对是你!”
晏鹤清瞧着那道模糊的小糊点,林风致能认出他,倒也算是另一种天赋异禀。
不过他只关心另一件事,“你找陆凛,就是让他看这个?”
林风致点头,“对!我本来没想戳穿你,是他……”
林风致小时候被仙人球扎过一次手心,满手细小半透明毛刺,林母给他挑了一晚上才干净。
起初不疼,第二天却时不时猛烈疼一下。
陆凛那几个字,就像在他心口扎了仙人球。
松开被咬破的皮肉,林风致语气已然带了哭腔,“他说他爱你就行,我才要拿出截图给他看,他还不看。”
晏鹤清不是第一次在别人口里听到陆凛对他的在意,楚子钰,谢昀杰全说过。
但“他爱你就行”,晏鹤清胸口仿佛被用力揪了一把,他沉默了。
林风致却误会成了晏鹤清心虚,他心口砰砰剧烈跳动,忽然跳下床,紧紧抓住晏鹤清双手,眼泪唰地流下来,“哥,你不喜欢陆叔叔就放开他可以吗?我不能没有陆叔叔,我好喜欢好喜欢他,你……”他艰难吐字,“你再让我一次,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晏鹤清回了神,他望着哭得可怜的林风致,拉下了林风致抓着他的手。
林风致也是这时,看到了晏鹤清手腕的手串。
和陆凛那串一样,颜色漂亮到扎眼的红豆。
“林风致。”晏鹤清喊他全名,“到此为止了。”
林风致心头莫名一慌,他不知道缘由,但他此时有一种很强烈、无比强烈的感觉,不能让晏鹤清走,他再次要拉晏鹤清的手,“哥——”眼前却黑了。
这次没有再恢复,不知道晏鹤清在哪儿,他又急又怕,“哥你在哪儿?我眼睛突然看不见了,我看不见你了……”
晏鹤清就在林风致前方,他望着林风致在空中乱抓,是眼疾提前了?
他转身走了。
林风致听到脚步声更加害怕,他循声追上前,却被拖鞋绊倒,整个人扑到地上。
“哥……”林风致害怕极了,他挣扎着想爬起来,腿却使不上劲儿,只能不停喊,“哥你回来……”
过去好一会儿,又有脚步声了,林风致伸手去抓,“哥你……”
“林先生你能看见我的手吗?”
熟悉的声音响起,是负责他的医生。
医院旁边有一个超市。
晏鹤清进去买了点瓜果调料,付账时收银问他用什么支付,他停顿了2秒,摸出了那张黑卡,“信用卡。”
通过林风致的信息,晏鹤清已经能百分百确定,陆凛发现了他的计划。
只是发现多少,什么时候发现,他无法确定。
晏鹤清提着东西上车,刚系好安全带,葛同源的电话进来了,“鹤清你看到热搜了吗?那个程逼原来是惯犯,有个男明星实名告他性侵了,现在热一爆了!”
葛同源义愤填膺,“那个男明星因此得了抑郁症,这程逼必须牢底坐穿!”
晏鹤清开了免提,退出通话界面,点开搜索栏。
#孟耀被富二代性侵#
#程简#
#程氏#
#孟耀抑郁症曾自杀#
晏鹤清没有点开,男明星告程简的事发生得太巧合,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陆凛。
晏鹤清最初制定报复程简的计划,也考虑过走法律途径,但那些受害人不一定会信他,加上性侵案不好打,首先取证就非常困难耗时,他就暂时放弃了。
换做陆凛,事情就会容易不少。
葛同源还在电话里说着什么,晏鹤清趴到方向盘上,整张脸埋入黑暗,闭眼休息好一会儿,才和葛同源说了几句挂掉电话。
回到陆凛住处,晏鹤清换鞋时看到了陆凛的皮鞋,他先看向屋内,不见身影,又提着东西去厨房,也没人。
晏鹤清放下东西,又往书房走,“陆凛?”
回答他的声音来自露台,“我在露台。”
晏鹤清换了方向去露台,没想到陆凛在摆盆栽,他弄来几个花架,地面摆满了不同的花草。
他今天心情肉眼可见的不错。
“公司新进一批盆栽。”陆凛招手让晏鹤清过去,“看还差什么喜欢的,明天我再带回来。”
花盆和秀梅花圃常用花盆是同一款。
虽说是最常见的款式,只是对方是陆凛,晏鹤清不得不多想,他还冒出一个念头,去年过冬咖啡店送的暖气片,不会也是陆凛送的吧?
他弯起嘴角,陆凛看到也跟着笑了,“这么喜欢?”
晏鹤清点头,“嗯,很喜欢。”
陆凛放下浇水壶,过来从后面抱住他,将晏鹤清整个收进怀里,“等你毕业了,我们搬去我以前住的房子,院子里种满花草,还有果树,有一棵是我5岁种的蜂糖李,下月成熟带你去摘。”
晏鹤清开始数,“周末看病,下周钓鱼,就到6月了,又去摘蜂糖李。”
陆凛收紧手,温热的唇落到晏鹤清脸颊,“远远不够,所有事都想陪着你做一遍。”
晏鹤清不回了,他闭上眼,似是睡着了。
时间过去,当对面高楼的霓虹彩灯换了颜色,他开口,“陆凛,后年3月4号,再陪我去看日出吧。”
没有那些烦心事,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周末,陆凛驾车带晏鹤清去见医生。
医生给晏鹤清诊脉,结论和晏鹤清自己知道的差别不大,天生凉性体质,对身体没有影响。
“但平时也要多注意调养,比如多吃肉蛋奶,少碰冰饮。”医生给出建议,“多泡温泉也有用。”
谢昀杰家就开有最好的温泉酒店,在隔壁市,离首都两小时车程。
谢昀杰接到陆凛电话,没多久楚子钰也就知道了,楚子钰直接联系的晏鹤清,“温泉酒店那边超好玩,我太熟了!明天……哦你明天上学,下周六,我们一起过去玩!”
陆凛在旁边听到,先回了,“是去治病,别捣乱。”
楚子钰不同意了,“什么叫捣乱啊,陆总你懂不懂,心情愉悦才是最好的药,有我当陪玩,保准你家宝贝得到最佳治疗!”
晏鹤清看着陆凛,无声问他,“要答应吗?”
晏鹤清怎么也不会想到,他这个行为把陆凛可爱到了,陆凛低头在他唇上啄了一口,“你决定。”
晏鹤清答应了。
挂掉电话,没一会儿一个电话进来了,是林风弦。
本来林母不让说,林风弦和林父商量了几天,还是决定告诉晏鹤清,“鹤清你听到了先别急。”
林风弦长叹口气,“风致的眼睛,出了点问题。”
晏鹤清没出声, 隔着挡风玻璃,沉静望着前方。
傍晚天边晚霞红得像是起了火,烧得整片云层红得发光发亮。
林风弦是第一次接触这个病, 不确定晏鹤清知道与否, 就还是简单解释了, “好在发现得早,现在医生建议做角膜交联, 佩戴rgp控制生长,要是这两样都没效果……”
林风弦没说下去,没效果就得角膜移植了。
但这还不是目前最严重的问题。
严重的是林风致拒绝治疗。
那天他短暂失明几个小时, 又恢复了, 不知何时会彻底出问题。
林家上下在医院劝说了他一周, 还喊了顾星野, 林风致干脆反锁了门,谁都不见。
林母始终让他们别联系晏鹤清,林风弦起初也认同, 没必要再多个人担心,等林风致治疗好转再说不迟。
只林母日渐消瘦,眼泪都流干了, 昨天林风弦惊骇发现,母亲的白发一夜间如雨后春笋, 他再无法等待了。
“风致打小就倔,认定的事谁都改不了。”林风弦抱歉说, “现在只能麻烦你过来一趟, 你劝他说不定有用。”
陆凛没启动车, 等着晏鹤清讲完电话。
晏鹤清还是望着火烧云, 语气平静, “我去他更不会接受治疗。”
林风弦愣住,“你们吵架了?”
晏鹤清没正面回答,只说:“你们不用太过担心,他再经历几次黑暗,就会害怕了。”
林风弦也没什么办法了,“希望如此。”
挂了电话,陆凛开口了,“真不去?”
车内安静封闭,林风弦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晏鹤清扭头,他望着陆凛,“会觉得我无情吗?”
陆凛上身前倾,将青年抱进怀里,隔着柔软的发丝,吻了下他耳尖。
“拒绝得很好。”
晏鹤清也回抱住陆凛,闭眼放任自己陷进这个温暖安全的怀抱。
他很疲倦,也很累,他想好好睡一会儿。
陆凛索性抱起他下车,低头吻住他眼睛,“没事,继续睡。”
晏鹤清就没睁眼。
陆凛走到后排,放下靠枕让晏鹤清躺好,再给他盖上薄毯,这才关上车门,原路返回找医生。
他去而复返,医生屁股还没坐热又和他解释,“这方面我不了解,只能说可能和遗传因素有关,也可能是基因突变。”
陆凛脸色瞬沉,马上就离开。
晏鹤清睡醒,已经到私人医院。
做完全套检查,结果出很快,晏鹤清眼睛没任何问题。
陆凛神色这才缓和,摸着晏鹤清的发顶,“今晚在外面吃,想吃什么。”
晏鹤清其实不饿,不过今天又是体质凉,又是眼睛,他不想陆凛再担心他胃,他就认真想了一个东西,“烤牛肉。”
原文对他唯一的善意,就是给了他一副不错的身体,以前营养不良,也没生出什么大病。
陆凛带晏鹤清去了谢家旗下的餐厅,牛肉是从草原运来的活牛,屠宰了现上,肉质鲜嫩有奶香味。
晏鹤清还真有了食欲,点的肉全吃完,还加点了一份炒牛河。
吃完到家,晏鹤清一如既往的作息,没什么异常,十一点和陆凛说了晚安就回卧室休息了。
陆凛去了露台。
他蹲下,一一检查着盆栽叶子。
以前,他姥姥特别爱她那一院子的花草,早上起来第一件事,睡前最后一件事,一定是不厌其烦一遍遍检查那些花草。
那时陆凛不理解。
他没有那么在意的东西。
今天他懂了。
想到晏鹤清可能也会遗传眼疾,他思维完全不能正常运转。
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花叶都完好,陆凛却没有动,他凝视着眼前那盆浅紫剑兰,黑眸沉淀着无数种情绪。
他在想晏鹤清喜欢蓝莓的原因。
“喜欢蓝莓?”
“嗯,对眼睛好。”
晏鹤清爱护眼睛,是寻常对眼睛的爱护,还是他父母其中有谁患有眼疾,叮嘱他要爱护眼睛?
又或是——
陆凛难以想出答案,包括晏鹤清又一次提起的后年3月4号。
后年,3月4号,日出。
陆凛想很久,都无法串联三者间的关系。
突然助理打来电话,陆凛一边给花浇水,一边接电话,助理详细报告了孟耀被程简性侵案的最新情况。
证物,确实是没有。
不只程简没留下精、液,当时孟耀是被迷、奸,身上没伤,加上时间过了几年,酒店监控早已清空,当天入住登记,也并非程简的身份证。
但孟耀敢告程简,圈子有点人脉关系的,都收到了消息。
孟耀背后是陆凛。
陆凛并未压着这事,相反是他让助理发出消息,让所有人知道是他在对付程简。
陆牧驰刚和程简打了一架,其他人自然而然将两件事连在一起,想巴结讨好陆凛的人,证人就络绎不绝来了。
孟耀经纪人主动承认,当初程简看了孟耀的舞台特别喜欢,通过他约孟耀吃饭,曾经语言暗示孟耀陪他一晚,就给程氏代言。
而酒店的前台服务员也记得,那晚确实是程简扶着昏迷不醒的孟耀进的房间。
不止如此。
孟耀告程简性侵的事在网上发酵后,看到网友都支持孟耀,大骂程简,之前拒绝的人里,有几个人主动联系助理了。
有男有女,他们没被下药,但是在利益交换下,被送到了程简床上。
“有一个当年未成年,17岁的男生。杨律师擅长打这方面官司,她说程简这次三年没跑。”
助理顿了顿又说:“还有一个消息。”
他克制着语气里的高兴,“程简的作案工具,证实被小陆少打废了。”
陆凛挂了电话。
脑海里回荡着“有一个17岁的未成年男孩”,握着洒水壶的手紧了紧,骨节凸出,肤色变成了青白。
他目前得到的消息里,没有晏鹤清和程简接触。
但以晏鹤清对付程简的方式,程简必定伤害过晏鹤清,程度未知。
陆凛有一股冲动,想立即去房间抱紧晏鹤清,告诉他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到底是一闪而过。
那些伤口长在晏鹤清身上,就算他现在看见了心疼,经历过的晏鹤清,只会成千上万倍的更疼。
轻飘的话语,除了让他心里舒服些,对晏鹤清毫无用处。
陆凛放下水壶起身,去抽屉里翻出包没开封的烟,抽出一根,关上客厅门,走到露台的护栏,点燃烟沉沉吸了口,缓缓吐出,白雾朦胧了江上的灯光。
一根烟抽完,他掏出手机拨通电话。
“告诉律师团,打到十年以上。”
晏鹤清六点起床,只陆凛比他更早,蒸锅里热着馒头花卷,锅里热着牛肉粥,陆凛已经出门了。
晏鹤清又去露台,推开阳台门,露台上的花草在晨曦里闪着晶莹的水珠,陆凛也已浇过水了。
晏鹤清就回去吃早餐了。
吃完早餐,晏鹤清给陆凛打了个电话,“你昨晚没睡?”
陆凛到了办公室,正在看早会的企划书,他笑,“睡了4小时,有文件处理就醒了。”
晏鹤清安静几秒,“以后多睡会儿。”
陆凛关上文件,“想我了?”
他少这样说话,晏鹤清愣了两秒,“一个人吃早餐,好像没那么香了。”
这句话在陆凛心口重重揪了一下,有点酸涩,又有点甜,硬朗的轮廓线不自觉柔和下来,“明天开始,每天都陪你吃早餐。”
快到上学时间,晏鹤清就挂了电话。
到学校,一个意外的人在等晏鹤清。
倒也算不上意外,林风逸。
一段时间没见,林风逸少了几分玩世不恭,眉宇拧得很紧,见到晏鹤清,也就只丢下一句话,“有空去做做检查,眼睛的。”
说完就走。
他走过晏鹤清时,晏鹤清说了声,“谢谢。”
林风逸背脊都紧绷了,他捏紧手,瞬间两只手心都被汗水打湿了,没敢回头,“我不是特意来关心你,你是致致的亲哥,你要瞎了,是他负担。”
晏鹤清不置可否,只说:“那也谢谢你。”
林风逸不再说话,迈腿走得飞快,没几步就变成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