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看!上面有人!”
“那是谁?是敌人吗?”
“是敌人!我们上去抓他!跑最后的笨蛋晚上没有蛋糕吃!”
一群半大孩子们忽然兴奋地跑起来,发出怪叫声冲上楼梯,一边往水枪里打气一边要去抓房间里的春生。
第12章
楼下这么一大帮人跑上来春生想不注意到都难,他几乎立刻反应过来他们是跑上来抓自己的,脑子空白了一瞬后惊慌地转身跑去将房间门锁上。
隔音效果不是很好的房间能听到走廊上的动静,一群最大不过十岁的孩子吵吵闹闹地冲上楼梯,在深长的走廊上见一个门就用水枪砸,能推开门的就踩着脏兮兮的脚印往房间里跑,推不开门的就拿脚踹,踢得门板哐哐响。
春生后背贴在门上,心跳快得像打鼓,听着走廊上越来越近的声音,害怕得手脚冰凉。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凶的小孩子,像魔王一样,比福利院的走廊上那些张牙舞爪的树影更可怕。
毕竟树影再张牙舞爪像妖怪也不是真的妖怪,也不会欺负人,可是这些狗都嫌的小孩会,他们抱着水枪不把任何大人放在眼里,因为他们人多,顽劣起来破坏性也是几何数增长。
很快,这帮小魔王们就找到了春生所在的房间,年纪最大的几个端起手里的水枪用力砸门,恶声恶气,“里面的人出来!不出来我叫我爸爸开除你!”
春生一声不吭,动作特别利索地趴到地上,躲进床底下。
门外的人没有走,因为他们发现了房间门是从里面反锁上的,不像之前的房门是因为锁头老旧才一时拧不开门把手。
在意识到房间里确实有人后,这些霸道横行惯了小少爷们顿时更加兴奋,水枪打气的哒哒声在走廊上响成一片。
“我数三下!一!”
春生用力捂住耳朵,可是门外的倒数声还是拼了命地往他耳朵里钻。
“二!”
“三!”
最后一声“三”是门外所有人一起喊的,比起前两声都要响亮,春生用力闭紧双眼,好像已经看到了房间门被人用力撞开的一幕。
但想象中的巨响并没有出现,因为走廊的尽头出现了一个人和一辆送餐车,那是来给春生送午餐的佣人。
年轻的女佣人不是没听见走廊上的声音,但她没想到竟会是这样的一幕,一时愣怔在原地说不出话。
而小魔王们看见有人来了,忽然兴奋地调转目标,暂时放弃了躲在房间里的春生,端起水枪嘴里怪叫着朝佣人跑去。
这一幕别说是女佣人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就是换个中年男人站在这也很难不会感到惊慌失措,所以走廊里爆发出了尖叫声。
女佣人被他们吓得双腿发软,无助地坐倒在地,被端着水枪赶来的小魔王们围攻。
多得数不清的水流滋滋往佣人身上喷,弄花了她化着淡妆的清秀面孔,也打湿了她盘起的长发和身上的制服。
这帮年纪虽小,但脾性十足恶劣,毫无家教可言的小男孩们无视了佣人的尖叫声和求饶,见送餐车上有水果和意大利面,抓起盘子就把食物全部倒在佣人身上。
女佣人被欺侮到如此境地早就忍不住泪水,双手捂脸难堪地哭起来。
本该寂静无声的走廊一时热闹极了,有水枪滋水声也有小男孩们恶作剧得逞的怪笑,期间混杂着女佣人委屈至极的呜咽。
这些声音春生全听见了,尤其是女佣人的哭泣声,他眼神呆呆地看着房间里的踢脚线,刚才差点就被抓住的慌乱和恐惧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满脑子只剩下女佣人的哭声。
怎么能欺负女孩子?!她都哭了啊!
春生无比气愤地从床底下爬出来,用力打开房门,对着走廊尽头的人大喊:“我在这里!”
他这一声喊成功吸引了小魔王们的注意力,见藏在房间里的人竟然出来了,小魔王们马上调转目标,端着水枪朝春生跑去。
春生一看自己成功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扭头撒腿就跑,跑过走廊和楼梯,冲出一楼的大门。
他在前面头也不回地狂奔,小魔王们就在后面上气不接下气地追,一边追还要一边喊:“站住!你给我站住!”
春生毫不理会,他不认识路就只知道要往前跑,哪里有路就往哪里跑,不知不觉他越跑越远。
魏家私宅的房子是新旧相接的,以前盖的在侧后方,新盖的则在前面。
春生的逃跑路线是顺着墙跑的,等于是绕着看似连绵不断的房子跑了一个半圈,自然而然地就从偏僻点的地方跑到了正门,连带着身后跑得面色发白的小魔王们。
他们闹出的动静不小,不仅吸引了佣人们的注意,连私宅的保镖们也被惊动了,清一色黑西装的壮汉牵着狗绳出现,油光水滑的罗威纳犬扯着脖子对春生狂吠,凶悍得春生脸色发白,一下站在原地不敢动了。
他不敢跑了小魔王们敢,为了追春生跑在最前面男孩对牵狗的保镖大喊:“放狗咬他!他要是跑了你们全部开除!”
保镖们冷着脸没有理会,但也没有带着狗离开。
等小魔王们都跑过来了,一道又一道的水流滋滋往站着不敢动的春生身上喷。
而一开始叫保镖们放狗咬人的男孩则是非常气愤地抓着水枪往保镖脸上喷,“你们竟敢不听我的话!我要叫我爸爸开除你们!”
嚣张跋扈的模样实在看不出他只有十岁。
保镖们不躲不闪,牵着狗站在原地像石像一般,只有罗威纳犬还在凶恶地冲抱头蹲在地上的春生叫唤。
林羡闻声赶来,看到眼前这一幕一时间也失去了语言能力,无奈地看着这群顽劣过头的小男孩无法无天地玩闹。
这些孩子全都是魏庭之堂兄堂姐的孩子,照辈分上得叫魏庭之一声堂叔。
今天是那喊着要把保镖都开除了的小男孩的十岁生日,是他的父亲在得到魏老爷子的允许后才能到这里庆祝生日的。
林羡在他们来之前就想过他们可能会惹出什么乱子来,可怎么也没想到他们能下车还没两小时就把春生找出来还追着人欺负。
眼看着老实巴交的春生让这帮小子们滋水滋得全身湿透,蹲在地上抱着头的可怜样心里一时也有些不是滋味,但他只是站在一旁看着,没有出声阻止。
要知道这些小男孩的爸爸妈妈们可都是天荣的高层,是魏老爷子的孙子孙女,他一个外姓人这种时候不管怎么说都轮不到他来出头,更不必说昨天魏庭之还一再警告他不要在春生的事情上多事,于是林羡只是袖手旁观。
他正默默注视春生在太阳底下缩成一小团的身影,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
“把水管拖过来。”
林羡听出这是魏庭之的声音,惊讶地转过脸,就见不知何时,魏庭之领着一个保镖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魏庭之看也没看他,目光冰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场闹剧,站在他身边的保镖正把一条黑色的水管拖到脚边,长长一条黑色管道简直像蛇一样盘在草坪上。
林羡注意到水管上还别着一个增压器,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默默地往后退,退到一个安全的范围。
只见魏庭之两手插兜,淡淡说了句,“开水,哪个声音大就喷哪个。”
他话音刚落,保镖紧握在水中的水管顿时喷出一道有力的水柱。按照魏庭之所说的,哪个声音大就喷哪个,那么首当其冲的当然就是今天的小寿星。
“啊啊——”
强劲的水柱打在人的身上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魏子睿就疼得尖叫,两条腿扑腾着要躲,可他往哪躲水柱就往哪喷,把他全身浇透后水柱又调转方向往其他男孩身上喷,有一个算一个,强有力的水柱毫不留情地打在他们身上,疼得他们哇哇惨叫,哭着喊爸爸妈妈。
一直蹲在地上没有出声的春生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是听到小孩喊救命了才敢抬起脸,然后眼睁睁看着刚才还特别可恶的小男孩们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然而他们哭得越大声魏庭之就越觉得他们烦,他不松口说停下保镖也不敢停,只能挨个拿水管浇。
虽说现在是夏天,快中午了太阳也大,但是这帮小子们最大也不过才十岁,小的只有七八岁,就算要给个教训其实也用不着这么狠,但魏庭之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这么做算狠,他就是烦透了他这些堂侄,铁了心要教训他们,林羡都不敢开口劝。
春生自发现了魏庭之后眼睛就连一秒也不舍得挪开,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看,越看越觉得奇怪,明明是这张脸没错,但是感觉完全不对,这种“不对”让他把一声晚晚牢牢放在肚子里,不敢这么叫他。
大概是春生的眼神太热烈,他一眨不眨地注视还是引起了男人的注意。
深潭般漆黑的眼眸漫不经心地一转,竟是对视了。
魏庭之淡淡地看着那双湿漉漉的狗狗眼,眼看着他脑海里总是会在各种不经意的时候悄悄浮现的狗狗眼和眼前这双眼睛完美重叠,他终于也完全确定了脑海里那双眼睛的主人就是这个叫春生的人没错。
强劲的水柱仍在继续,因此喷洒出来细小水珠大量弥漫在空气中,正午的太阳光照射其上,光线被空气中的水滴折射及反射,形成了一道完美的彩虹。
颜色梦幻又绚丽的彩虹下是蹲在地上浑身湿透的春生,站在远处的魏庭之沉默地和他对视,随即轻抬了一下手腕。
保镖见状连忙关上水。
小魔王们像落汤鸡一样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魏庭之充耳不闻,他正在看春生头顶上逐渐模糊的彩虹,冷声道:“赶出去。”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在说春生,连春生都这么以为,所以离春生最近的保镖直接上前要去拽他。
但魏庭之声音更冷,“我没说他。”
保镖瞬间收回还没来得及碰到春生的手,转而拉起坐在地上哭闹不停小男孩们。
第13章
在这座连地皮都姓魏的魏家私宅里,只有魏老爷子和魏庭之两个人的话是管用的,私宅里的佣人和保镖无敢不从。
魏庭之说要赶出去,又说了不是在说春生,那能被赶出去的只有这些坐在地上哭闹不休的小祖宗们了。
虽说这些顽劣的小祖宗们都是魏老爷子的曾孙,但无奈不管是在天荣还是在魏家私宅,他们的父母甚至是爷爷奶奶的话语权都高不过魏庭之,于是他们就算是把眼睛哭坏了,魏庭之说要把他们赶出去保镖也只能照做,一人抱起一个迅速离开。
不一会儿,闹剧的中心就只剩下春生一个人还蹲在那里。
他好像很害怕那些罗威纳犬,等保镖们牵着狗离开了他才从地上站起来,浑身湿透,发梢还在往下滴水,狼狈得不成样子。
魏庭之眼神淡漠地看着春生,对这个自己一共才见过两次的陌生人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是想到他曾经跟自己的另一个人格度过两天,甚至是同床共枕,他心头的怪异感就越发强烈。
他还没想好要拿春生怎么办,或许在搞清楚他对于另一个人格有什么特殊意义之前他都会要求这个人留在魏家,至于留下来要做什么他还没有想好,只是潜意识里他不想放这个人走。
林羡眼神好奇地在这两人中间来回转,直到看见魏庭之沉默地转身离开。
春生仍站在原地,眼神恋恋不舍地看着魏庭之越走越远。
林羡从一旁走出来,对他说,“走吧,我带你回去换身衣服。”
春生走得很不舍,一步三回头,总是忍不住回头想找魏庭之的身影,可他哪里还能再看见,魏庭之早就走远离开他的视野。
林羡走在前面带路,走出一段距离了才发现春生落在后面没有跟上,他只好站在原地等,等春生磨磨蹭蹭走过来了,无奈又好笑地问他,“你不冷吗?”
春生没说话,低头抓着自己湿透的背心衣摆,使劲把水拧出来,水珠滴滴答答湿了他脚边一小片地,然后又回过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林羡劝他,“有什么事一会儿再说,你先回去洗澡换衣服,不然会感冒的,难道你想生病吗?”
这话大抵是让春生听进去了,这回他没再磨蹭,乖乖跟在林羡身后往回走。
他引着小魔王们跑出来的时候因为心里着急并没有发现自己跑得有点远,这会儿跟着林羡走了好一段路才慢慢意识到,晚晚家可真大啊!有那么多的房子!
他满眼好奇地左顾右盼,发现这里不光是地很大房子很多,连花花草草都比公园里的漂亮,还有很多他没见过也不认识的花朵。
见花丛上飞着几只颜色特别漂亮的蝴蝶,春生被吸引得忍不住停下脚步。
林羡看着他专心看蝴蝶的样子,忽然把魏庭之搬出来,“你要是生病了,庭之可能会生气。”
他本以为他把魏庭之搬出来春生会听话一些,但没想到春生竟然一脸疑惑地转过脸看他,“庭之?”
林羡一愣,“你不知道他叫魏庭之?”
春生摇摇头,“我不认识魏庭之。”
这是林羡第一次和春生对话,一种说不出的奇妙感让林羡看他的眼神发生了一点变化。
和魏庭之不同,他很仔细看过春生的资料,包括他小时候曾经做过的那套测试题,他知道春生所有的事情,包括他很小就被亲生父母遗弃福利院,还有七岁时差点被领养,但因为被那对年轻的夫妇发现了他生活里表现出的怪异,于是送他去做测试,结果就是他们最终选择放弃领养并将他送回福利院,可以说很多春生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他都知道。
可是写在纸上的和这个人相处时给人的切实感受是不一样的,林羡就在简短的对话里发现春生其实没有那么异于常人,此时此刻他跟他对话时,除去他莫名其妙被蝴蝶吸引,其他的都可以说与普通人没什么不同。
在魏庭之失去下落的那两天里,除了魏庭之本人,他就是最关心春生和另一个人格曾发生过什么的。
林羡静静地看着春生,也不催促他回房间换衣服了,问他,“魏庭之就是你刚才看到的那个人。”
春生露出一点恍然大悟,原来晚晚是有名字的,他叫做魏庭之,这名字真好听,春生心想,这真是一个很适合他的名字。
林羡不知道他那点心理活动,他有更好奇的地方,“你不知道他叫魏庭之,那他在你那里的时候你怎么称呼他?”
“晚晚。”春生如实回答,“因为我捡到他的时候已经很晚很晚了。”
林羡心里一动,想起记忆中那个人,他罕见地露出一点急切,“那他有没有跟你说起过什么?”
“说起过什么?”春生不太能理解他话里的意思,“晚晚每天都和我说话。”
“他和你说什么?”
“好多。”春生不怎么想告诉这个人自己和晚晚的事情,转过脸不愿多说。
林羡见他似乎有些抵触,也按耐住了自己忽然躁动起来的内心,“走吧。”
春生重新跟着他回房,走上楼梯后他们看见了跪坐在地上,一边哭一边清洗走廊地毯的女佣。
春生一看见她在哭脸上表情就变了,他丢下林羡朝女佣跑去,拿过她手里的小刷子刷洗地毯上油腻腻的深褐色污迹,嘴里还不忘安慰女佣,“你别哭了,我帮你洗,这可以洗干净的,倒点洗衣粉搓一搓就好了。”
女佣年纪小,遭受无妄之灾本就十分委屈,这会儿让春生给安慰了,委屈就跟泄洪一般哗哗将她淹没了,她顿时哭得更加伤心,捂着脸发出呜呜哭泣。
她其实是新来的,在这里上班还没一个月,今天是她第一次撞上那班小祖宗们,尽管早上的时候其他佣人就告诫过她要躲着点,别跟小祖宗们正面碰上,更不要和他们对视的,但她心里并未有多把这告诫放在心上,想着不过是一帮孩子,最大才十岁,能调皮到哪里去?
可现实是就算只是年纪很小的孩子,顽劣起来也能把她一个大人当狗一样欺负。
她低头哭泣的时候还能闻到自己身上的意大利面味道,委屈就和眼泪一起源源不断地往外溢。
春生最怕人哭了,见自己安慰不成反而让她哭得更大声,慌得手足无措,“你,你别哭了,别哭了,他们已经受到批评了,晚晚把他们都赶出去了。”
女佣原本哭得正伤心,一听到这话忽然泪眼婆娑地转过脸看他,哽咽地问:“真的吗?”
“真的真的!”春生用力点头,“我看到了,他们都被抱走了,哭着被抱走的。”
好像怕女佣不相信,春生回头指着另外一个在场目击证人,“你要是不相信可以问他,他也看见了。”
女佣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在一片朦胧水光里看见了林羡,她顿时浑身一僵,不敢再哭了。
她从地上站起来,低着头抹泪,哭腔明显,“林先生……”
“嗯,子睿少爷已经被送回去了,短时间内他们不会被允许进入这里,你别害怕,是你受委屈了,这件事我会告诉庭之,用发奖金的方式弥补你,希望你不要太难过。”
女佣啜泣着点头,见春生真的在帮他擦洗地板,连忙蹲下从他手里拿回刷子,“我来吧,这毕竟是我的工作。”
春生只好把刷子还给她,偏头看了眼她沾满泪水的脸庞,忽然起身跑起来。
林羡和女佣都疑惑地看着他跑回房间,没过一会儿,他扯着一条长长的纸巾跑回来,看样子是他从卫生间抽来的卷纸。
他跑到女佣面前把卷纸卷了两下递给她,要她擦擦眼泪。
林羡也说,“这里你不用管了,回去休息吧,放半天假,我会让其他人过来收拾的。”
女佣离开后,林羡把春生送回房间,指了指卫生间,“里面有浴袍,洗完澡你先穿浴袍,衣服我一会儿就让人送来,你应该还没吃午饭吧?”
春生点头。
“你的衣服会和午饭一起送来。”
“……谢谢。”
林羡笑了笑,没说什么,关上门离开了。
然而这天的闹剧所带来的影响远远不止如此。
魏庭之把他的堂侄们用水管浇了个透再各自送回家的事情还没一个小时就传遍了魏家内部,首先最为震怒的便是小寿星魏子睿的爷爷和爸爸。
魏子睿的爷爷魏云海是魏老爷子的第四个孩子,是已故的二姨太所生。魏云海与排行老五的魏宣海一样,都是天荣集团的董事会成员,儿子魏昶晖是魏庭之的堂哥,两人的脾性相差甚远,所以私下几乎没有什么交情,也因此没有什么纠葛。
但魏庭之今天,明知魏子睿是来庆祝十岁生日的,竟然让身边的保镖拉条水管把几个孩子从头到尾浇了个透,甚至连身衣服都不给人换就把人送走,这六亲不认的做派和扇他们耳光有什么区别?
魏昶晖气得恨不能活吃了魏庭之,得知的第一时间便怒气冲冲地找来算账,要魏庭之给个说法。
魏庭之当他空气,连面都没让他见着。
魏昶晖只能愤而去找魏老爷子,让他给魏子睿还有其他几个孩子做主。
魏老爷子早就知道了这件事,魏庭之是他养大的,他的脾气他再了解不过。
而且老人家心里自有一杆秤,自己养大的不管怎么说就是看哪都特别顺眼,放在心尖上疼都不够,还不准别人说魏庭之一句不好。
此时听着魏昶晖大骂魏庭之,他面上不显嘴上不说,但其实心里是很不满的,他亲自教养出来的孙子怎么会有错?
“行了行了。”魏老爷子不耐烦地打断魏昶晖,“小打小闹,哪里就有这么严重了?也是你们不好,子睿他们都让你们惯成什么样子了?庭之最不喜欢别人吵闹这你们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当初我答应让几个孩子过来你们是不是答应我好好的不会惹庭之不高兴?可结果呢?子睿他们先是欺负了家里的佣人,还对庭之的客人无礼,若不是他们顽劣在先,庭之又怎么会发火教训他们?”
第14章
魏老爷子说完房间陷入一片落针可闻的寂静,魏昶晖被训得哑口无言,瞥见老爷子布满皱纹的脸上冷硬的表情,方才如梦初醒般,好像让一盆冷水从头浇到尾,不光是把满腔怒火浇没了,也把他整个人浇得遍体生寒。
魏家那么多的子孙里,魏老爷子唯独最偏爱魏庭之,不光是自己顺着他,还要求其他人也一样。
他今天因为儿子动了火气,只想着一定要帮儿子讨个说法要个公道,却忘了在魏家谁都越不过魏庭之在魏老爷子心目中的地位,他此刻站在这对魏庭之破口大骂,骂他六亲不认没有一个长辈该有的样子,这难道不是在打魏老爷子的脸?
魏庭之两岁就养在魏老爷子身边,二十二年过去了,他连放魏庭之出国读书都不愿意,七年前落下的心病让他唯恐这剩下的一个也保不住,对魏庭之千依百顺不管是出于补偿还是自己养大的看着宝贝,魏家上下无不惊羡嫉妒。
别说魏庭之今天只是拖水管教训了一下几个堂侄,他就是再过火一些在魏老爷子看来那也是小打小闹,没有什么严重的。
魏昶晖此刻遍身的寒意既是因为老爷子的过分偏心,也因为自己竟然一时怒上心头在老爷子面前骂了魏庭之,万一魏老爷子因此对他生出什么成见……
所幸魏老爷子不满归不满,但也没有真的动怒,他见魏昶晖下不来台,念着不管怎么说他也是自己的孙子,魏庭之在这件事上也确实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便缓和下脸色,“行了,庭之那里我会去说的,子睿几个孩子受委屈了我也心疼,生日礼物一会儿我让人送去,你们也好好安慰安慰孩子。”
台阶都放到脚下了,魏昶晖也只能顺着往下走。
魏昶晖离开时,林羡正好看见了他脸色阴沉地走出来开门上车的样子,不过魏昶晖没看见他,黑色轿车在宽敞的前院空地上掉了头,没多久就连车尾都看不到了。
林羡若有所思地敲开魏庭之书房的门,听见里面的人冷声说了句进来才敢拧开门把手推门进去。
窗明几净的书房里,午后慵懒的阳光透过一尘不染的窗户落在书架上,斜着打落一长条温暖的光线,精装书本的书脊连颜色都与深色系的书架配合得恰到好处,将整个书房的风格调整至与魏庭之气质相符的冷淡。
见有人推门进来了,魏庭之只是微微偏头看了一眼,又转过脸继续翻手里砖头厚的书,“什么事?”
林羡反手关上书房的门,“我看见魏昶晖走了。”
魏庭之没有什么反应。
林羡便换了个话题,“我送春生回房间的时候和他聊了几句,他不知道你叫魏庭之,他对你的称呼是晚晚,因为他捡到你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当然晚了,因为魏庭之失去下落的前一天晚上,十一点他就趁着所有人没注意离开了宴会厅,酒店的摄像头最后一次拍到他的身影是他独自一人走进夜色。
等他们发现魏庭之不见时,他身上的定位信号早就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到底为什么要离开宴会厅,等意识到彻底失去魏庭之的联系才反应过来他的身体已经被另一个人格夺取了。
这种事情早就不是第一次发生,但失去魏庭之信号是第一次,这意味着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没有人不害怕,因为魏庭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林羡也慌,但他没忘记自己该做的事情,一边瞒住魏家所有人,一边全力寻找魏庭之,直到两天后的早晨魏庭之的信号恢复。
真是鬼才知道他那两天是怎么过的,林羡心里重重叹了一声,“他对我有防备心,似乎很抵触跟我说那些和你有关的事情,我感觉你去和他聊聊应该能问出更多。”
魏庭之闻言缓缓阖上手里的书放回原位,看向林羡,“他为什么抵触?”
“我不知道,我再问他不愿意往下说,我总觉得你去问效果会比我问更好。”
“为什么?”
林羡让他问得一怔,“什么为什么?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他难道不是因为你才愿意待在这没闹着要回家?”
魏庭之回想了一下那双狗狗眼,不合时宜地想确实看着挺听话的,安静,不吵闹,被他那些不像话的堂侄欺负成那样也只是安安静静地蹲在地上不吭声不反抗,好像谁都能欺负他,好像他怎么样都不会生气。
魏庭之垂眸沉默不置一词,直到林羡离开了也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反应。
到了晚上。
魏庭之和魏老爷子一起吃了晚饭,老爷子近段时间忽然很操心他的婚事,总是要见缝插针地夸几句韩家的女儿,要他邀请韩妍妍来家里喝下午茶。
魏庭之没答应,魏老爷子也不想折腾得他对韩妍妍心生反感,提了两句见他没反应只好作罢。
晚饭后他从魏老爷子那儿回了书房,处理完几封邮件就听见有人敲门,这个时间点林羡早就回去了,此时能敲响这扇门的只有私宅里的人。
魏庭之沉吟了片刻,“请进。”
书房门外站着的是在魏家待了快二十年的老佣人。
魏庭之看着对方,“什么事?”
“先生,住在老屋那边的客人发高烧了。”
魏庭之想起白天看到的那人浑身湿透的模样,倒不是很意外,“去叫医生过来。”
老佣人得了他的准话才敢去给医生打电话。
半小时后,黑色轿车送来了魏家的家庭医生,医生提着药箱快步走上楼梯,女佣人则是走在前面为他带路。
没想到推开房门后,房间里竟然空无一人,床上的被子让人掀开了,只留下一个凹痕说明不久前这里确实躺了一个人。
家庭医生奇怪地左右看了看,“病人呢?”
看见房间没人女佣人也慌了一秒,但她很快镇定下来,走到床边趴在地上,出乎意料的,床底下也没有人。
“天啊!”女佣人慌慌张张地站起来,又跑进了浴室,然后白着脸走出来,“他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