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觉得一个同性的嘴唇看上去很好亲,如果可以抛开那些落在心头的旖旎,那或许这就是一个普通的,不沾染任何颜色的既定事实。
男人缓缓躺回枕头上,原本只是搂着春生腰身的手臂不知何时退至腰眼,张开五指扶在其上,佯装不知地丈量,赋予不轻不重的力度。掌下肌肤微凉,不滑腻也不柔软,但富有弹性,叫人不舍得收回手。
这个动作可能有一定的催眠作用,男人摸了一会儿睡意就如潮水涌来,将他溺进沉软的温床里,一夜安眠无梦。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窗时床上两人都没醒,晨曦天光切割铁制窗栏,在平整的水泥地面投落宁静的光影。
窗外是日复一日迎着朝阳走向早高峰的人们,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天也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不同,早八人牺牲吃早饭的时间换多五分钟睡眠,再步履匆忙地去挤公交地铁,这座摩天大楼鳞次栉比的城市紧密追随人类的作息,在寂静一夜后苏醒,恢复喧嚣与熙攘。
怀里人一动,哪怕只是很轻微地动了一下,男人也在下一秒里睁开眼睛。
流连眼尾的睡意是柔软的,收紧手臂的动作是下意识的。
感觉到腰身上的手臂一紧,春生也不敢妄动了,因为他发现那只手没在衣服外,而是伸进了衣服里,温暖的手掌和手臂正亲昵地贴近他腰腹的皮肉,真实的触感刺激得他后脖颈连着后脑勺一片酥麻,鸡皮疙瘩都浮起来了。
“醒了吗?”
带点鼻音的低沉嗓音就响在脑后,磁性的音色性感得叫人面颊发烫。
春生心跳又开始变得慌急,支支吾吾地,“醒,醒了。”
男人没有收回手,反倒更加贴近春生,像吸食人精气的妖精,不娇软的嗓音柔得脆弱又委屈,尾调拉得长长的,好像撒娇一样。
“春生……我的头好重好痛……”
一听男人说他不舒服,春生心口猛然搅紧,又疼又慌,他白着脸翻过身,大眼睛里挤满藏不住的担忧和心疼,猝不及防地把男人一颗心撞成一滩水。
“晚晚,你生病了吗?”
春生又露出那种要哭不哭的表情,但这次没再像上次一样稍纵即逝,就这么清楚地挂在他的脸庞上,让人毫不怀疑,他快心疼坏了。
“怎么办啊?晚晚生病了,我们,我们要去医院,晚晚不怕,我带你去看医生,看完医生吃药就不疼了。”
春生好像自言自语又好像在跟男人说话,他仓皇失措地从坐起身,从躺着的男人身上正要爬过去,他要去找钱,要带男人去医院。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下床就被拉住了手。
男人把要下床的春生拉了回来,柔声哄他,“不严重,只是有一点疼,不用看医生。”
“一点疼也是疼!”春生生气男人不懂事,他以为他是害怕去医院害怕看医生,罕见一脸严肃地劝他,“晚晚不怕,我陪你去。”
男人看着他这样严肃的表情有点想笑,但更多是心软,还有难以名状的触动。
他不是没想象过春生的反应,可对方每一秒的反应都在他的意料之外。
今天之前多少被小心翼翼地讨好都远远抵不过当下,他真实地感受到自己在被春生小心翼翼地爱护着,呵护着。
就好像自己身上发生任何一点不好都能轻而易举地碾碎他,叫他伤心欲绝。
男人被这个认识极大程度地取悦了,他拉着脸色发白的春生,握着他的两只手腕,鼻子像被堵住似发出闷重的鼻音。
“我可能有点感冒了,吃点感冒药就好了。”
毕竟昨晚洗了凉水澡,看来就算是夏天洗凉水澡也是会着凉的,男人心想。
“那我去买药。”春生挣出双手又要往床下爬。
这次男人没拦住他,只道:“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轮流洗漱,男人晾在外面的衬衣西裤已经干了,春生给他收回来。
换好衣服,男人眼看着春生趴在地上,上半身探进床底下,吃力地拉出一个生锈的铁皮盒。
春生完全没有避讳他的意思,当着他的面拿出铁皮盒,又当着他的面把盒子打开,露出里面一卷卷红色百元大钞。
这些钱也不知道春生攒了多久,看上去旧旧的,还有股说不出的霉味。
春生拿出了好几张一百,男人见状急忙阻止他,“一张就够了。”
男人不让他多拿,春生坚持也没用,因为他不肯把拿出来的几张一百放回去,男人就从他手里抽走塞回铁皮盒里。
“春生,财不外露,你把钱藏起来是对的,但不能当着别人的面把钱拿出来。”
春生把铁皮盒放回去,起身拍拍衣服上沾到的灰,“我知道,可是你是晚晚。”
春生是真没把男人当外人,他一直把对方说的“我们可以现在就成为家人”放在心里,藏在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铁皮盒里,封存一辈子。
如果有一天他又变回一个人了,他可能只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打开。
距离春生家最近的一家药店步行大概要五六分钟。
男人跟在春生身后走进药店,穿白大褂的店员热情迎上来,围着男人询问。
春生被挤到一旁,手足无措地左顾右盼。
男人抬手示意他过来,又对店员道:“请帮我拿一盒感冒药,不要含麻黄碱的。”
店员拿来一盒标价28的感冒药,男人看也不看地摇头,“太贵了,有没有几块钱的?”
店员一顿,还是转身去给他拿。
春生目光不舍地看着店员拿走那盒28的感冒药,小声对男人道:“可能效果好。”
“感冒药成分大同小异,没有什么区别。”
最后店员拿出一盒6块钱的感冒药,男人这才满意。
春生很有基本生活常识,知道有些药不能空腹吃,出了药店就去给男人买肉包子和豆浆。
两人站在熙来攘往的人行道上吃早餐,春生扭头对男人说,“我们还没有买内裤。”
男人点头,和他对视,“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春生摇头,“今天不去了,你生病了我要照顾你。”
在春生的世界里生病了是很辛苦很辛苦的事情,因为他小时候生病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就特别希望可以有人陪陪自己,所以他觉得男人也是这样的。
晚晚生病了需要他,那他怎么能丢下他去上班呢?
春生:晚晚生病了,他需要我!我一定要好好陪他!
晚晚:他好像很爱我。
(小子,先动心的那个是你^_^
听到春生说今天不去上班了,男人面上不显其实心里挺高兴的,因为这说明在春生心里,他比上班挣钱更重要。
他没有发现他在为一件可能是稀松平常的小事感到愉悦。
有人说爱情的到来可以是无声无息,也可以不像人们所想象的那样有千百种波澜壮阔的姿态。它可以是一只轻盈落在对方肩头上的蓝摩尔福蝶,也可以是晨光熹微里落在对方身上的金光绚丽,那一秒钟连浓睫投落下的阴影都可以美出千百种颜色。
对男人来说,他的“无声无息”是在紧挨着车水马龙的人行道上,春生从他手里接过了喝完豆浆的纸杯转身丢进垃圾桶里,走回他面前愁着小脸可心疼地看着他,“晚晚,你的头还疼吗?吃完早餐不能马上吃药,要等一会儿才能吃。”
男人安静地看着他,看他因说话不断开合的唇缝,看内里时隐时现的红艳舌头和皓白整齐的牙齿。
他轻舔了一下嘴唇,没有说话。
春生惦记给他买内裤,就近找了家店,货架上一盒盒平角内裤摆放齐整,码数由小到大排列。
“晚晚,你要穿多少码的?”
男人眼睛搜寻货架,不看牌子布料,只看价钱,最后拿了盒最便宜的,“就这个。”
春生两手接过盒子包住,“要不要多拿两条?”
他还是存了点以为没人知道的心思。
男人听出来只是笑,“够穿了。”
春生低头呐呐不语,失落得可怜。
买完药和内裤回家,春生捣腾热水壶烧水,一杯热水用两个杯子来回倒凉,倒成恰到好处的水温再送去给躺在床上的人,“晚晚,水不烫了。”
实在像个听话乖巧的小媳妇,还是那种从小养到大,只等到时间娶进门的。
两粒胶囊吃下,男人躺平睡在床上,春生蹲在床头边双手捧着脸蛋看他。
他本来是阖着眼假寐,因为实在头疼,但过了会儿又忽然睁开眼睛,偏头和春生对视。
“一起睡吗?”
与生俱来的优越音色是感冒鼻音也压不住的好听。
春生耳根发烫,羞赧地摆手,“我不困,你好好睡吧,我守着你。”
“一起睡吧。”
这回不再是询问了。
春生听出来了也没动,为难地挠挠头,他不想跟晚晚抢床,他已经生病很不舒服了,就该好好睡一觉。
他家的床那么小,他要是也一起睡了,晚晚还能好好睡觉吗?肯定不能了。
春生神色为难地摇头,“我不困。”
“那我也不困。”男人说完挣扎着要坐起身。
春生见状一下就急了,手一伸拉住他的手肘不让他坐起来,“别……”
男人回头看他,还是那句话,语气换回了询问,“一起睡吗?”
春生只能脱鞋往床上爬了,他怕他不听话男人也不好好听话。
可他真的不困,躺在床上又像昨晚一样被男人紧楼着腰,他也只能烫着脸和耳朵听自己像打鼓一样的心跳声。
他以为他躺上来了晚晚就会好好休息,但事实上并没有,他在用浓浓鼻音和他说话,可能有鼻音的缘故,尾音比之前温软许多,软得近乎是哄了。
“春生,我好多了,没那么难受,你别担心。”
春生后背紧贴着他暖乎乎的胸膛,好像贴着一个巨大的人形热水袋,大夏天也不觉热得慌,支支吾吾地说:“那,那就好。”
过了一会儿,就在春生以为他睡着时,他忽然问:“你能转过来吗?”
话音落,横在纤细腰腹上的手已经使了点劲,要把背对自己面朝墙壁的人翻过来。
春生没有挣扎,也或许他没有想到其实自己可以挣扎,沉默毫不抵抗地让男人没用多少力气就能把他翻过来,两人面对面躺着,睡在一个枕头上。
他们距离彼此那么近,近得呼吸都像有生命力般紧密纠缠,近得春生能看清楚他像小扇子一样的浓睫,纤长,浓密,连投落在瓷白皮肤上的参差阴影都是好看的。
“晚晚,你真好看。”
他太经常赞美男人了,不管是在心底还是说出口。虽然贫瘠的词汇量支撑不了他把晚晚夸成一朵花,但他从不因此吝啬表达,夸他“晚晚真好看” “晚晚你真好”。
男人听得真切,唇边也溢出了一点笑来,“春生也很好看。”
“没有,我不好看。”春生没有当真,他觉得他是在说着好玩的,一本正经地说:“我太黑了,长得也不高,还很瘦。”
“不黑。”
“黑。”
春生抬起胳膊给他看自己小麦色的皮肤,他的肤色和男人的肤色对比起来确实有很大的色差,大得刺人眼球。
春生自卑地垂下眼,把手臂往后藏,藏不住也不想被他看见,“我以前也不是那么黑的,是因为在工地上经常被太阳晒才会变黑。”
如果可以,谁不想活得漂漂亮亮干干净净?可生活就是有许多沉重的无奈和取舍。他没有学历文凭,因为脑子笨学东西很慢,有很多不用那么辛苦的工位都不要他,也嫌他气质条件不够好,所以工地是他走投无路的下下策,他不去搬砖搬水泥就要露宿街头饿肚子,温饱面前他没得选。
“不黑。”男人轻而缓地眨了一下越发沉重的眼皮,声音低得好似呢喃,“我觉得你好看。”
春生脸上露出羞赧的表情,害羞得不敢跟他对视,声如蚊呐,“你更好看。”
“那我们都好看……”
他吃下去的那两粒感冒药开始发挥药效,嗜睡的副作用让他眨眼的速度变得缓慢,直到某一秒钟,阖紧的眼皮不再睁开了,绵长的呼吸和略微起伏的胸膛无一不在说明男人已经睡着了。
春生怕吵醒他,一动不动地被他搂在怀里,湿漉漉的一双大眼睛就这么安静地注视近在眼前的面孔,无声地一遍遍描摹昳丽英俊的眉眼,心想还是你最好看。
在感冒药的影响下男人沉沉睡了一觉,醒的时候已经中午了,窗外日头天光照进窗把屋子映得透亮,驱散藏匿角落的阴霾与昏暗。
男人睁开眼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春生熟睡的脸庞,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睡得肉感饱满的嘴唇微微嘟起,上唇正中那点唇珠这么看还是挺明显的,小小一颗很有福气。
他的嘴唇色泽偏淡,但肉感和纹理很好,在男人眼中每一秒都在悄无声息地增强吸引力,吸引他贴近。
男人没有抗拒这种吸引力,他就像受到蛊惑般,把他和春生之间这点距离不断缩短,直到他的鼻尖触碰到了春生的鼻尖。
剧烈跳动的心脏让他耳膜嗡嗡作响,全身血液都在亢奋沸腾,烧得他口干舌燥,眼神晦暗幽深。
他没有再往前了,他和春生之间的距离已经到了可以品尝呼吸的地步,他可以感受熟睡的春生一呼一吸,也能感受自己越来越粗重的呼吸,脑海里竟似走马灯般放映着一张张春生生动的脸庞,有讨好的、小心翼翼的、笑着的、担忧的、心疼的……
他有那么多丰富的表情,可他担忧和心疼时实在像极了一个非常年轻的妈妈,是孱弱的,但是很努力地想要保护什么。当男人意识到他很努力想要保护的那个人是自己,脆弱无助的灵魂都在为此刻深深颤栗,撼动从来都不是顽石草木的心。
不知道是不是男人的注视太过热烈,春生还是从熟睡中悠悠醒转,明亮的大眼睛染着惺忪睡意,第一下睁眼好像看不清,要连着眨好几下才眨去刚醒时蒙在眼前的水雾,然后对上男人的视线,愣怔着回不过神。
“醒了?”
男人睡前还是浓重的鼻音这会儿已经好了许多,声音清亮不少,“睡得好吗?”
“好。”春生呆呆地答,他明显还没有回神,但是关心的话已经脱口而出了,“头还疼吗?”
“不疼了。”
春生松了一口气,回过神来咧嘴笑,“那就好。”
他从男人臂弯里坐起身,想从他身上爬过下床,“你肚子饿不饿?我去给你买饭。”
男人看着他跨过自己的身体下床穿鞋,把两条手臂交叉枕在脑后,“我不想吃,没有胃口。”
听他这么一说春生果然又露出了那种担忧和心疼,“怎么了?又不舒服了吗?”
“没有不舒服,就是肚子不饿。”
“我给你买粥。”
“我不想喝。”
“那,那……”春生愁得眉头紧皱,“那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
男人眼神专注地看着他,“我什么也不想吃。”
春生蹲在床边,眼神可怜地看着他,“不能不吃的,你好好想一想,我都给你买。”
男人只盯着他不断开合的嘴唇,还是没舍得让他太担心,“那就粥吧。”
春生眼睛一亮,“你想喝什么粥?”
“你喜欢喝什么粥?”
“唔,甜的。”
男人点头,“那就买你喜欢的粥,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春生拿出早上没用完的钱,“不用啦,我很快就回来。”
男人侧身趴在床上目送他出门,额前略长的黑发遮住半只眼睛,笑颜温柔如花,“路上小心,早点回来。”
这个人格快“下线”了
西角路外有一家开了二十年的粥铺,菜单红底黄字地贴在墙上,甜口咸口写了一整面。
春生喜欢喝甜味的粥,像南瓜小米粥、红枣糯米粥、黑米红豆粥之类的他都喜欢,但他不知道晚晚是否也和他一样喜欢。想着出门前他让自己买喜欢的,春生进店菜单都没看就买了大碗的南瓜小米粥和中碗的黑米红豆粥。
两碗打包好的粥他一路小心提回家,一滴没洒,回到家里打开盖子粥还是热乎的。
一大碗南瓜小米粥男人喝了一半就喝不下了,剩下的都给了春生。
他一点也没嫌弃那是男人吃剩下的,还开心自己喝了两份味道不同的甜粥,去丢完垃圾回来脸上还是笑的。
对春生来说他日复一日的生活每天只忙两件事,上班赚钱和休息睡觉。
除此之外他没有任何娱乐性的活动,没电视能看,没有音乐可以听,连个能聊天说说话的人都没有,所以当他不用上班赚钱也不用休息睡觉时,他待在家里就像个运行程序丢失的机器人,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
男人睡了一觉醒来又吃过东西,精神已经好了很多,此时正坐在床上后背贴着墙,沉默地看着坐在床沿舒展双腿发呆的春生。
屋子里很安静,偶尔能飘进来几声麻雀和杜鹃鸟的叫声,叽叽喳喳的热闹。
“春生,我们来玩个游戏好吗?”
男人的提议打断了春生发呆,他眼睛晶亮地转过头,“玩什么游戏?”
“家里有纸笔吗?”
春生去找,翻箱倒柜找出了半根铅笔和一本灰扑扑的田字格。
男人接过,翻开一页在田字格上写字,头也不抬地说:“春生,不可以偷看。”
春生讪讪地缩回脖子。
男人写好了就把铅笔放下,对他说:“1到10,你猜我在纸上写了哪个数字?”
春生绞尽脑汁地想,“唔……8?”
男人摇头,把刚才写在本子上的数字给他看,是个端端正正的5。
“你猜错了。”
春生叹气,伸出左手给他,掌心朝上。
他输了,该被男人打手掌。
但男人无视他伸来的手,“这局不算,当做给你热身,输了我也不会打你手掌,我要别的惩罚。”
春生没收回手,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什么别的惩罚呀?”
“等我赢了再告诉你。”
男人翻开新的一页田字格,又在上面写了一个数字。
“20到25。”
“……24?”
“你又猜错了。”
男人给他看纸上写的数字,是25。
春生顿时露出懊悔可惜的表情,“我差一点就猜对了!”
男人被他脸上生动的表情可爱到了,声音都溢出笑意,“30到35。”
“35?”
“不对,是34。”
“啊……又是差一点。”
“真可惜,你又输了。”男人把手里的铅笔和田字格放在一旁。
春生见状语气充满遗憾,“不玩了吗?”
“现在是惩罚时间。”
春生眼巴巴地看着男人,实在很可怜,“你要弹我脑门吗?”
“不是。”
“那要揪我耳朵吗?”
“不揪。”
提出的惩罚方式被接连否认,春生一脸疑惑地看着男人靠近,“那你要怎么惩罚我?”
在他提出惩罚方式的时候男人已经缩短了他们之间的距离,等春生意识到时他已经失去了躲开的所有机会。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男人的脸越来越近,直到他们的鼻尖只差一点点就能碰到,春生也被他仿佛深不见底的漆黑眼眸卷到寂静无声的海沟,失焦地望着他,说不出话。
“春生,不能闭眼,你得看着我。”
男人的声音放得很轻很低,磁性低沉的音色自带蛊惑,把春生迷得晕头转向。
他下意识地想应一声好,可他唇缝刚打开就被堵住了,那东西又凉又软,还有滑腻腻的东西往他嘴里钻。
春生没有反抗,也没有躲闪,他只是圆睁着双眼愣愣地呆坐。
春生的嘴唇比男人想象中的感觉更好,丰盈肉感含在嘴里软得好像能化开,上面还残留甜粥的甜味。
春生湿漉漉的双眼不敢闭,半眯着轻而薄的水雾,喉咙里终于又发出了那种叫男人心猿意马,像猫叫的呻吟。
男人目光幽深地继续深吻他,春生什么也不懂,他只知道男人说这是输了游戏的惩罚,所以他连害羞都没有,半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觉得舒服了喉咙就会本能地发出一两声呻吟。
这绵长的深吻持续了很长时间才结束,春生被松开时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大口呼吸,原本淡色的嘴唇被亲出胭脂一样的红,让那张没多出彩的五官显出一抹艳色。
男人伸手轻捏着他的下巴往那小小的唇珠上轻咬了一口,留下一片晶莹水迹才退开身体,重新拿起铅笔和田字格。
“这回难度会比前两次大,你还想玩吗?惩罚也会升级。”
春生揉着自己被亲得又红又肿的嘴唇,感觉麻麻的,脑子也成了浆糊般,“玩。”
“50到100。”男人漫不经心地写下一个数字。
“100?”
男人一顿,给他看田字格,“你猜对了。”
春生完全没想到自己能猜对,愣了一下后双眼迸发出光彩,他高举双手欢呼,“我赢了!”
“对,你赢了。”
男人笑着放下纸笔,表情期待地靠近他,“轮到你惩罚我了,来。”
春生奇怪地咦了一声,“不是要赢两次才惩罚吗?”
“你猜对一次就可以惩罚我了。”
“这样。”春生看着男人英俊秀美的脸庞露出带点狡黠的笑容,然后出其不意地伸出双手揪住他的耳朵,力度轻轻的,不像是在揪。
他捏着男人白皙的耳朵尖微微往上拉,提拉两下哈哈笑着松开了,这对他来说似乎特别好玩,笑得他躺倒在床上咯咯不停。
男人看着春生纯粹无暇的笑脸,无奈地叹了一声,“好吧。”
“还玩吗?”
男人看着他对玩游戏充满期待的小脸,忽然有些不忍心再让简单的游戏沾上情.欲的色彩。
他是个恶劣的大人,动心也动情,可春生没有,春生是笨笨的大人,他没动心也没动情,他不理解接吻,所以他不会害羞,也没有难为情。
有太多东西在他认识范围之外,没有人教过他,所以他懵懂无知,乖得像根木头。
男人不许他闭眼他就睁着,惩罚是什么他都接受,反正不疼,还挺舒服的,就是时间有点久,他嘴巴和舌头会麻麻的。
“我们玩其他的,你有什么特别想玩的吗?”
春生摇摇头,“我不知道能玩什么。”
“你会玩井字棋吗?”
“什么是井字棋?”
男人拿起丢在一边的纸笔,给他示范,“你看,这样连成一条线就赢了。”
“喔喔!”春生学得很认真。
他家里只有一支铅笔,只能和男人轮流用,我画完了就把笔给你画,谁也不嫌麻烦,涂涂画画玩了一整页田字格,春生几乎没赢过。
他输太多次了,输得他脑袋顶上如果有朵小花那估计是无精打采的。
男人见他愁着小脸又可怜又委屈,忽然探身往他头顶亲了一下。
春生惊讶地抬起脸看他,“这也是惩罚吗?因为我输太多了?”
“不是,就是我想亲而已。”
“这样。”
男人笑着学他说话,“这样这样。”
春生害羞地低着头接过铅笔往井字格上画个圆圆的圈,然后他又输了。
到了晚上。
轮流洗过澡后他们就像之前一样躺在床上搂着睡,春生已经有点习惯了,而且他今天一天都没有上班,一直跟男人待在一起,愉快的游戏环节也让他们之间的感情升温。
窗外如银蟾光透过铁制窗栏倾斜一地,在炎炎夏日里显得无端寂冷。
春生在男人的要求下和他面对面躺,因为都不困所以他们在小声聊着天。
“晚晚,你的感冒好了吗?”
“你想去上班?”
春生呐呐地说:“不上班就没有钱。”
“不能再陪陪我吗?”男人看着他的眼神有点忧伤,“我感觉我可能要走了。”
春生心底慌得发紧,再开口险些咬到舌头,“你,你要回家吗?”
“可能是的。”男人深情地执起春生一只手,贴到嘴唇边亲了亲,“不要忘了我,我会回来见你。”
春生疑惑地看着他,他还记得那天男人说过的话,“可是你不是说要我跟你一起回家吗?”
“嗯,你不要生我的气,那不是我。”
春生听得脑袋晕晕乎乎的,“晚晚,你在说什么?”
男人却不多解释,他不知道他要怎么告诉春生“我有可能不是我”,可能是另外一个人,这个人脾气性格习惯都跟现在的他完全不一样。
那个人不认识春生,也不知道这两天发生过什么,他会像他夺取这具身体的意识一样把身体夺回去,可能在这一刻,也可能在下一秒。
他没有任何办法,因为他才是外来的“入侵者”,这具身体原本就属于另外一个意识,他很难占据这具身体太久,所以他和春生的每一秒都可能是告别。
“我喜欢你春生,我对你好。”
这句话春生能听懂,他可开心了,“我也喜欢你晚晚!我也对你好!”
男人忽然有些后悔了,这情绪来得莫名而浩大,他无力抵抗只能被浸润在其中,被悔意彻底渗透,可他根本不清楚他在为哪个时刻感到后悔。
春生的生物钟很准时,到点睡觉了他就开始困了,眼皮打了会儿架后沉沉闭起,男人知道他这一闭眼就要到天亮才会睁开了。
他一夜没睡,用一整晚的时间安静地注视熟睡的春生,直到凌晨天快亮了,意识忽然像被拔了插头的白炽灯,不给他任何缓冲的时间,断电熄灯的那一刻就仿佛他不断往下沉的意识,沉入至深的井底,没有人能帮他。
读者朋友们看到这里应该都发现了春生有很多不符合常理的行为,这个是有原因的,后面会写到~
春生很少会做梦,如果睡眠可以像心电图一样用不断跳跃的线条来记录,那他那根线条一定是笔直的,没有一点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