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庭之转过脸,“心脏疼?”
“……不,他很健康,这个心疼是指人类因喜爱的人或者东西受到损害而感到痛苦和难受,我所了解到的情况是这样的。”
“他心疼谁?”
“……好像是你。”
魏庭之眼睛微微一眯,“他怎么跟你说的?”
医生面露为难,他从春生那里问到的事情和七年前被绑架后又被绑匪撕票的魏泓之有关,事到如今整个魏家早就将那件事埋在时间里,他们身为外人不主动跟魏家人,尤其是魏庭之提起这道伤疤一样的往事是所有人都默认遵守的规则,所以医生只是沉默。
他不说魏庭之自己也能猜到一些,便挥挥手放他回去。
那天之后魏庭之很少会去那间堆满书的房间,不过就算他不去他也知道春生每天都在那里整理和打扫。
林羡则是在听说这件事后特意找时间去看过,春生当时踩在小凳子上费力擦书架顶上的薄灰,林羡站在他边上不远处仰着脸看他,温声问:“这是你的工作吗?”
春生摇摇头,脸颊上还有一道灰,“不是,这是魏先生让我做的。”
“那他不给你发工资?”
春生摇头。
“那你怎么不问他要?你在付出劳动,理应得到酬劳。”
春生犹豫了一下,“这样魏先生就是我的老板了。”
“可以这么说,你不想他是你的老板吗?”
春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手上的动作没停,“晚晚是我的家人,晚晚要我帮忙,我做什么都可以,我不会要他给我钱的,我不想他给我钱。”
林羡理解了他的意思,微微点头,“那你现在还想回家吗?”
这个问题春生想了很久很久才回答,“没有那么想了。”
“因为你想再见到晚晚?你怕自己回家了就再也看不见他了?”
被戳中心思春生也不恼,反而大大方方地点头。
林羡摸了摸下巴,“我也想见他。”
这意味深长的五个字让春生觉得很奇怪,但林羡没有过多解释,而是一脸遗憾地摊手,“但是你说的那个晚晚不是我们想见就能见的,在大多数时候他都在睡觉,而他睡觉的时候外面发生了什么他都不会知道的,你在等他他也不会知道。”
春生停下了打扫卫生,但仍踩在小凳子上,眼神安静地看着林羡。
林羡坦然地和他对视,“我不知道我这样说你能不能理解,但我想你可能也察觉到了一些,就是你认识的晚晚和现在这个你知道的魏先生他们不是一个人,你认识和熟悉的那个叫晚晚的人格他原本是没有名字的,因为他本来并不存在,他是在魏庭之失去哥哥魏泓之后太过悲伤才出现的。”
如他所料,春生完全没有听懂,他表情茫然得好像林羡不是在说中文。
林羡见状笑了笑,没有再往下细说,这件事要春生理解恐怕要费一些功夫解释很多。
“我想告诉你的是,另一个人格并不经常出现,你如果是想等他,那很有可能要等很久也说不定,你确定要等吗?”
春生答非所问,“我想再和晚晚说话玩游戏,我想给他买好吃的。”
林羡微微点头,“我明白了。”
林羡说完转身就要往外走,走到门边忽然想起什么,他回过头问春生,“庭之有没有告诉你过几天他的爷爷要过生日,到时候会有很多人来?”
春生摇头。
“那你放在心里,记住这几天没什么事的话就不要到处走。”
“哦。”
“你见过的那些特别不听话的小男孩们也要来,还会有很多小女孩,你要是不想被他们欺负最好要听话。”
春生听到之前那些很凶的小孩子也会来脸色忽然一变,他放下手里的抹布从凳子上跳下来。
林羡疑惑不解地看着他走过来,好像要去什么地方,忍不住问他,“你要去哪里?”
春生扶着门一脸严肃地看着他,“我要去告诉颖颖,让她也要小心,她也很怕那些玩水枪的小孩子。”
第21章
魏家是一个很大的家族,因为魏老爷子年轻时流连花丛,来者不拒,结婚了都没能让他消停下来。在家睡老婆,出门在外就睡漂亮女人,是个精力旺盛得如同种马一般的男人。
在他五十岁以前,他睡过的女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而在这其中除了结发妻子还有五个女人接连为他生过孩子,最大的儿子63岁那年去世了,最小的儿子和他最大的孙子只差5岁。
早些时候一大家子人还住在一块,那时魏家的佣人是现在的两倍不止,但自从七年前魏泓之去世后,生性淡漠薄情的魏庭之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住得好好的非是要搬出去,还是要搬去遥远的挪威。
魏老爷子平时最疼爱的就是老三魏琛家的这一对双胞胎,两个孩子他从小养在身边,觉得兄弟俩比一般孩子聪慧,模样更是整个魏家再找不出第二个的好。
七年前老爷子眼瞅着两个孩子一个惨死,还有一个竟然要离家搬去那么远的地方,急得老泪纵横,拉着魏庭之一再追问才问出了原因,原来竟是他觉得家里人太多了吵得慌。
老爷子二话不说,当即就把那些儿子女儿孙子孙女全都赶了出去,连佣人都遣走了大半。
魏老爷子千方百计地顺着魏庭之,连魏泓之生前所持有的天荣股份也一并给了他,让他成为天荣集团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董事会成员,就怕他有一点不顺心拖起行李箱就走。
老爷子偏心孙子偏心到这种地步,其他魏家人看在眼里也是敢怒不敢言,当面见着魏庭之就算是硬挤那也得挤出个笑脸来。
春生在魏家私宅住了这么多天,一次也没见过这位魏家老爷子,只从颖颖那儿大概听说了一些,知道这里还住了一位83岁的老人,是魏庭之的爷爷,平时很少出来,大多数时候他都在房间里喝茶下棋。
再过几天就是这位长寿老爷爷的生日,到时候几乎所有魏家人都会回来,为了那一天,整个魏家上下所有佣人都变得非常忙碌,春生见颖颖忙得晕头转向的就想帮帮她,但是魏庭之要他打扫整理的房间他还没有做好。于是他每天擦书架擦得很不开心,因为他既想做好魏庭之要他做的事,也很想去帮帮颖颖。
他自己偷偷不开心了两天,小心翼翼地藏着脾气没让人发现,就想快些把这些书架擦好,他好快点去帮颖颖做事。
而这天,魏庭之很有心血来潮的嫌疑,他从书房忙完出来走到楼梯口时忽然往三楼方向看了眼,想起某个人,很突然地决定将休息喝下午茶的时间往后推一些,走上了台阶。
推开门前他心里想着要突击检查春生有没有认真做事,没想到他进门第一眼就看到春生背对着他踩在梯子上,站得高高的。
这两层楼的高度春生站在上面好像一点也不怕,太里面的地方他够不着还敢踮脚去擦,但魏庭之在下面看得胆战心惊,眼睛死死地盯着那站在木梯子上的身影,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忽然出声惊吓到他。
春生完全没有发现魏庭之来了,他还在非常努力地擦书架最顶上的卫生死角,他发现这里的灰尘特别多,可能是因为不容易被看见所以之前打扫的佣人偷懒把这块地方给漏了。
春生拿手里的抹布擦一次就能擦出一大块灰,所以他常常爬上梯子没一会儿就得下来把抹布丢桶里洗干净再重新爬上去。
在又一次把抹布擦得脏兮兮的,春生扶着木梯子往下爬,刚站稳就听见有人叫他。
“春生。”
春生微微一怔,因为他听出了这是魏庭之的声音,急忙丢下手里的抹布走出遮挡视野的书架,然后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魏庭之。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没敢走过去,因为魏庭之的心情好像很不好,脸色看着很阴沉。
“过来。”
春生不敢不听话,鼓起勇气朝他走去,走到近前了却没敢抬头看他的脸,只敢低头看脚尖,听着那道冰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为什么爬那么高?”
春生疑惑地抬起脸,对上魏庭之的眼神了才明白过来他只在问自己爬楼梯的事,恍然般啊了一声,指了指那高到几乎快贴上天花板的书架,“那上面好脏,有好多灰尘。”
魏庭之上下扫了他一眼,似乎是叹了一声,“这里不用你了,回房间去。”
春生不解,“啊?可是我还没有擦好。”
“不用你擦,我会叫其他人来。”
“哦,那我可以去帮颖颖吗?”
魏庭之记得那个叫颖颖的女佣,因为只有她和春生的关系不错,“你要帮她什么?”
“颖颖有好多工作,我想帮她擦楼梯洗被子。”
“既然你也知道那是她的工作,那就应该她自己完成。”
春生不怎么情愿地垂下眼,“颖颖是我的好朋友,而且她是女孩子。”
女佣颖颖是他来到这里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就算知道那些活都是颖颖的工作,但他还是想去给她帮忙,要不然她一个人做那么多事情太辛苦了。
可魏庭之不为所动,“是女孩子又怎么样?”
春生低头抠手指,理不直气不壮但很坚定,“我想帮帮颖颖。”
“那你怎么不想着帮帮我?”
春生飞快地抬眼偷瞟魏庭之,好像在看他的脸色,然后道:“那我继续擦柜子。”
“不用你擦。”
春生都被他弄晕了,不明白魏庭之这到底是要他帮忙还是不要他帮忙,“那我,那我……”
魏庭之没什么好脸色地扫了他一眼,“过来。”
春生只好跟着他一起走。
从三楼到二楼,春生又一次被要求坐在沙发上等着,但这次他不是一个人,魏庭之坐在另一侧的沙发,面无表情地喝着佣人送来的红茶。
春生有些坐立难安,屁股像有针扎似的,总是扭来扭去。
魏庭之看不过去,蹙眉说他,“坐好。”
春生表情委屈地安静下来,没再敢乱动了。
过了一会儿,女佣颖颖走了过来,她刚才应该是在做事,腰上还系着一条黑色的围裙。
忽然被魏庭之叫过来,颖颖也是一头雾水,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表情难掩忐忑。
“魏先生。”
魏庭之放下红茶杯扫了她一眼,“你最近在忙什么?”
颖颖被问得一怔,再开口紧张得差点咬到舌头,“我,我在打扫卫生,清洗地毯和窗帘。”
“辛苦吗?”
“不,不辛苦。”颖颖猛摇头。
“如果你觉得辛苦我可以给你派个助理。”
颖颖一怔,“啊?”
魏庭之下巴一抬,示意她看一旁因为她来了显得很开心,还自以为没被看见在偷偷和她打招呼的春生,“就这个,他给你当助理。”
颖颖表情茫然不解,想不通这位魏先生是怎么想的,为什么突然要给作为宅里佣人的她找个助理?还是一开始以魏先生朋友的身份住进这里的春生?
魏庭之叫她来好像就只是为了说这件事,并没有打算听听她或者春生的意见,“虽然不聪明,但人还算是勤快。”
“好了,去吧。”这句话魏庭之是对春生说的。
他这么说了,春生就知道这是可以让他给颖颖帮忙的意思,特别开心地走向颖颖,“我可以给你帮忙了!”
魏庭之在这颖颖不好说什么,只对他笑了笑,等带着他走到没人的地方了才蹙着眉问他,“你跟魏先生说什么了?怎么你在那间房待得好好的突然让你来干这些重活了?”
春生挠挠头,“没说什么呀,魏先生不让我擦柜子了,我看你很辛苦所以就问魏先生我能不能来帮你,魏先生一开始好像是有点不高兴,但是后来好像就没有不高兴了。”
“真是这样?”颖颖问完见春生点头才勉强放心下来,“我看魏先生刚才的样子好像也不是生气。”
“嗯嗯!”
颖颖轻轻一叹,“谢谢你了春生,如果你可以帮我就太好了,我洗地毯洗得腰都快断了。”
“我来帮你!”
“那我们走吧。”
魏家人因为魏老爷子的生日要回来,以宅里老佣人的经验肯定一大早先把孩子送过来,然后其他人再陆陆续续地到达。
这样的场合聚会肯定少不了要喝酒,如果是那些老爷们喝醉酒了,很大的可能会留下来过夜,老爷们不走这些少爷们估计也会留下来,住进过去他们曾在这里住过的房间里。
虽然说这些平时根本没有人住的房间佣人都会好好打扫,但平时打扫和有人要回来住了,细致程度不同,很多平时不会拆出来洗的比如床单、枕头、被子、地毯、窗帘、沙发等等,都需要佣人拆出来清洗。
清洗完了之后还要布置,要给宅子的宴会厅和后方的大型泳池准备出过生日的气氛,不能是惹魏庭之厌烦的气球彩带,但也要突出魏老爷子想要的那种热闹。
于是这几天私宅上下就找不出一个闲人,每一个人都忙得脚步匆匆,而春生也投入到了佣人们这股紧张的气氛当中,跟着忙进忙出。
魏庭之健身完出来或者是从书房忙完出来时常能看到他的身影,看他像个陀螺似地转,还去问过老佣人。
“有这么忙吗?”
老佣人这几天都累瘦了,但魏庭之一点也没看出来,只见她满脸疲惫地说是忙,但是能忙得过来。
魏庭之没再说什么。
隔天,他去书房的时候远远就发现门边放了一样东西,走过去再一看就发现是好几颗车厘子,还拿一张纸巾垫着,像怕弄脏了。
整座宅子,能干出这种事的只有一个人,魏庭之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春生干的。
但他只是扫了眼那几颗车厘子,没有打算捡起来,冷漠地开门进屋。
最后是来找他的林羡发现了,把车厘子给他捡起来,笑着说,“这是春生给你的吧?”
魏庭之看也没看那几颗车厘子,“知道是给我的你为什么要动?”
“我是帮你拿进来。”
“我可没拜托过你这种事。”
林羡笑了笑,拈起一颗车厘子,“这应该是厨房给他准备的果盘里的吧。”
“不是。”
“嗯?”
“大概率是厨房挑剩的,因为太小了摆不上桌,他估计是刚好在场所以被分到了几颗。”
林羡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是这样的?”
“我猜的。”
林羡仔细看了看那几颗车厘子,个头确实是小了点,“那他干嘛不自己吃?”
魏庭之神色始终淡淡的,“他尝过了,发现很甜才给我送来。”
“你怎么知道?”
“猜的,他就是这种人。”
:那你猜得还挺准
第22章
这几天春生一直跟着颖颖做事,宅子里常常能看见他忙碌的身影,能看见他不是在擦楼梯扶手就是在晾晒窗帘,期间还能帮忙跑个腿。你跟他对视了他就冲你笑,让他帮个忙无论什么他一口答应,在偌大的宅子里跑进跑出毫无怨言。
于是他在短短几天的时间里就收获了魏家私宅上下所有佣人一致好评和喜爱,无论是谁远远看见他了都要笑着和他打招呼,然后偷偷拿出藏在衣服里的饼干、软糖、巧克力之类的小零食悄悄塞给他,跟他挤眉弄眼的,要他找个没人的地方吃。
好像所有人都忘记了他其实并不是魏家的佣人,最早他来到这里是以客人的身份来的,而且他也不是小孩子,他有二十岁了。
不过春生每次收到她们给自己塞的小零食,那种惊喜和感激的表情看着也确实不像个成年人,而佣人们发现他很喜欢后,就常常随身带着一两包零食,等看见春生了就投喂给他。
但几乎没有人知道,春生收到这些小零食他自己一口也没吃,全部都拿去放在魏庭之的书房前。于是每天下午,魏庭之总是能看到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东西出现在自己的书房门边。
有时候是一小包小熊饼干,有时候是一袋水果软糖,或者是几颗圣女果和一把开心果,春生对此简直是乐此不疲,还是雷打不动地每天下午三点前准时放置,因为他知道下午三点钟的时候魏庭之就会到书房来,只要他来了就一定能看到。
而魏庭之他确实看到了,甚至他每天下午进书房前都会像例行检查一样,低头看一眼今天是什么东西被送过来,确认过了就无视,假装自己没看到,也不打算弯一下腰把那些东西捡起来,往往都得林羡来的时候看见了帮他拿进来,然后还不准他拿走,因为这是春生给他的,他不捡起来任其放在地上那也是给他的。
就在魏老爷子生日的前一天,春生跟着颖颖她们拖着好几袋东西到宅子后方的泳池,准备给泳池布置,而其他人则是在宴会厅和宅子的其他地方布置。
春生费劲地把袋子里的香槟色缎带拉出来,再学着颖颖教他的方法给缎带捏出一大朵蝴蝶结。
好几个穿着制服长裙的女佣席地而坐,一边手法娴熟地给缎带捏出蝴蝶结,一边小声地聊明天都会有谁来。
“魏胜老爷肯定不会回来,还有丽淑夫人和嘉林少爷。”
“他们倒是想回来,可那也得看老爷子和魏先生答不答应。”
颖颖听得耳朵都竖起来了,双眼闪烁八卦的光芒,魏丽淑和魏嘉林母子来不了这她知道为什么,但魏胜是老爷子排行第六的孩子,她不知道为什么老爷子生日他不会回来,便问那几个在魏家待了好几年的女佣。
“你不知道吗?”那女佣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身边就有人提醒她,“颖颖是新来的。”
那一开始说话的女佣就兴致勃勃地给颖颖解释,“七年前魏泓之少爷被绑架后又被绑匪撕票这事儿你知道吧?”
颖颖点头,“这我知道,听说是因为魏家有人偷偷报警了,泓之少爷才会被绑匪撕票的。”
“对,那个报警的人后来被老爷子找出来了,就是魏胜老爷报警的!”
颖颖大惊,“天啊!”
春生就坐在她身旁,听见她这声也跟着学了句,“天啊!”但其实他根本没在听她们在聊什么,他正忙着和手里的缎带“打架”。
他们这种反应大大取悦了那名女佣,于是给他们说得越发详细。
“魏胜老爷觉得魏家不能让个穷凶极恶的绑匪牵着鼻子走就找人偷偷报警,结果激怒绑匪,间接害死了泓之少爷,老爷子很生气,就把魏胜老爷赶出魏家,把他送出国,说他就算是死了骨灰也不能回来。”
这种事魏家是不允许外面的新闻媒体报道的,除了魏家人和魏家极少数的老佣人外,没有人知道魏家的老六魏胜就是七年前报警惊动绑匪之后间接害得魏泓之惨死的人。
而说起这件事,女佣们都唏嘘不已。
当年的事态很复杂,魏胜为了不交六亿赎金也好,又或是不愿魏家与逃犯绑匪做交易被染上洗不干净的污点也罢,他当年报警的行为在间接导致魏泓之惨死之后,他的出发点就算是好的也终究是染了一条年轻生命的鲜血。
那个写字很好看,喜欢看书,会认真写批注,善良宽容,温柔和气的魏泓之早已不在人世。
他的死亡很不平静,是饱受折磨与痛苦后才离开这个世界的。
这个事实即使是非亲非故的人意识到心头都会留下一片沉重,深深地叹惋。
女佣们聊到这发现气氛变得沉重了连忙换了话题,聊起明天老爷子过生日她们会不会收到红包。
“还有红包?”
“有,每年老爷子和魏先生生日的时候都有,有时候是给的现金,有时候是给的购物券,反正不会低过这个数。”说话的人竖起了五根指头,“购物券只要是天荣名下的百货中心都可以用,买什么都行。”
颖颖两眼放光,“新来的也有吗?”
“只要是这几天出力的都会有。”
于是接下来几个人的话题又转到了如果是发的购物券那要怎么花上面,越聊越开心。
只是聊着聊着忽然几个人都安静了下来,颖颖觉得奇怪,看向刚才聊得最兴奋的两个女佣,就发现她们一个个都深深埋着头,手指用力地捏出蝴蝶结。
佣人之间共事这么久都有了一定的默契,颖颖一看她们这浑身不自在的样子,很快就反应过来一定是魏庭之在附近!而且还很有可能他正朝她们走过来!
想到这颖颖也赶紧埋下头来,不敢吭声。
只有春生毫无察觉,因为他还在和手里滑溜溜的香槟色缎带“打架”,他的手不如女佣们巧,轻轻松松就能捏出一大朵完美的蝴蝶结,不用东西固定也可以很结实不会散开。
和她们相比,春生捏的蝴蝶结都歪七扭八的,都不用碰,放在一边蝴蝶结自己就能散开来。
春生怕自己没帮上忙光给人家拖后腿了,急得额头都快渗出汗珠。
就在这时,他听见有人叫他。
“春生。”
冷冷的还带点肃穆的威严。
春生扭头就看见一身黑的魏庭之背着手站在不远处,正看着他。
“啊……”
春生嘴巴张得能塞进两颗鹌鹑蛋却说不出话。
还是魏庭之冷着声调继续说,“啊什么?过来。”
春生才回过神,慌忙放下手里捏得皱巴巴的缎带爬起来朝他跑去。
他跑起来时的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饱满可爱的额头,和他的脸一样的小麦色。
“魏先生,你叫我呀?”
魏庭之无视春生笑得一脸讨好和乖巧,冷声问他,“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春生愣了一下,有些无措地挠挠头,“不知道。”
“下午三点半。”魏庭之抬起手腕,修长漂亮的食指点了点手表的表盘。
春生表情认真地确认时间,“对,下午三点半了。”
魏庭之双手抄进裤兜里,借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俯视他,“我的东西呢?今天没有东西要给我?”
春生听得一脸疑惑,在魏庭之越发冰冷的眼神下,他终于明白对方在说什么,后脖子一缩,“……你不是不要吗?”
魏庭之深潭般的眼眸微微一眯,“我不要你就不送?”
其实昨天下午三点前,春生带着颖颖送给他的夹心饼干去魏庭之的书房门口时距离魏庭之进书房只差五分钟,所以他放下夹心饼干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找了个角落躲起来偷看。
五分钟后,他看到魏庭之走到书房门前,春生满心期待和紧张地看着,眼看着魏庭之拧开门把手,只在进门前淡漠地扫了眼他留在地毯上要送给他的夹心饼干一眼,然后毫不关心地进门。
憨傻的春生第一次品尝到类似心碎的感觉,想到魏庭之捡都不想捡起来,好像那包饼干是什么垃圾春生心里就一阵阵难受。
他终于明白了这几天他送给魏庭之的东西看似被他接受了其实他一次也没理会过,东西放在那儿他不要,之后很可能是哪个佣人路过看见了就捡走拿去丢掉了也说不定。
春生觉得很伤心,因为那些都是他帮大家做事,大家为了答谢他送他的小礼物,他很喜欢的水果软糖还有巧克力他连一颗都没给自己留,全都送给了魏庭之,可魏庭之一点也不想要。
春生伤心也生气,所以今天他没有给魏庭之准备任何东西,颖颖送给他的水果糖现在就放在他的口袋里,但他不想再给魏庭之了。
面对魏庭之的质问,春生也罕见地露出了一点小脾气,两只手背在身后,偏过脸,“你不想要我就不给你了。”
魏庭之看着他那张写满“我现在有点生气”的脸,心里竟然感觉到了一丝好笑,但很快那点好笑就被他掐灭了,他继续居高临下地盯着春生,“我不想要你也得给我,我就是扔了,该给我的东西你还是得给我。”
春生长那么大还是第一次听到那么不讲理的话,比他小时候在福利院住的时候,那个总是欺负其他小孩子的大胖子还要不讲理。
惊得他转过脸怔怔地和魏庭之对视,都忘了要害怕了,声音低低地对他说了四个字,“你不讲理。”
魏庭之面无表情地勾了下唇,“知道现在要做什么吗?”
春生呼出一口气,“不知道。”
“把你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
春生顿时一脸紧张地捂住裤子口袋。
“拿出来。”魏庭之的声音都冷了几度。
春生只好不情不愿地把口袋里的水果糖拿出来,漂亮的七彩糖纸包裹着圆圆的水果硬糖,好几颗堆在春生的掌心里,在太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如梦似幻的色彩。
魏庭之下巴一抬,“把你手里的东西放到我书房门口,现在就去。”
春生瘪嘴不太愿意,就站着没动。
大概是春生乖巧听话的模样看多了,魏庭之很不喜欢他这不听话的样子,和他说要回家一样讨厌。
魏庭之扫了眼不远处那几个女佣,冷声威胁春生,“你要是不听话,我就扣那个颖颖的工资。”
春生大惊,他自己就是个打工人,很清楚扣工资是什么意思又有多可恶,他捏着手里几颗水果糖敢怒不敢言,低着头从魏庭之身边大步走过,要去书房。
只是他刚走两步又被叫住了。
“你走那么快干什么?发脾气?”
春生只能停下脚步,等着魏庭之走过来了才皱着脸跟在他身后,心想:魏先生他好不讲理啊!
:那要是几颗榴莲糖就好了,臭死他(bushi)
第23章
从泳池到二楼书房的这一路,佣人们忙碌的身影随处可见,整座宅子也在她们的精心布置下初露过生日的氛围。
因为魏庭之对鲜艳色彩的挑剔与不喜,佣人们缎带用色都不敢大胆,只能选用色彩饱和度低的颜色来装饰宅子。
春生跟着颖颖她们到泳池的时候宅子里好些地方都没布置好,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她们连楼梯扶手都装饰好了,芬芳馥郁的月季和洋牡丹插在玻璃花瓶里,一尘不染的水晶灯与设计典雅的窗幔交相辉映,处处尽显低奢华丽的宫廷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