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他就被卷入了一片刮起大风浪的海。
谢时玉开始觉得自己不应该撩韩珉的,起码不应该惹得太狠。
他没想到韩珉丧失理智时是这样的,现在他相信之前人都是在迁就自己了。
温柔克制只是表象,是刻意压抑忍耐的结果,压抑的太狠了,一旦释放就一发不可收拾。
更遑论自己还不怕死的火上浇油。
汗水顺着鼻尖滚落到枕上,手指搅得床单皱起,一团乱。
谢时玉缩着身子侧躺着,因为不适而收紧肩膀,惹得两片肩胛骨耸立得更厉害,薄薄的,白得透明,像蝴蝶的翅膀。
浴室里水声不断,韩珉冲淋过后围着浴巾出来,然后弯腰把他从床上抱起来。
谢时玉睡得迷迷糊糊,睁眼发现是韩珉抱着他,开口说话才发现嗓音嘶哑了。
韩珉笑着蹭了蹭怀里人的头发,有点心疼,觉得自己好像是过分了点,“你累了就睡会,不用管我,我带你去洗一下,不然会生病。”
把人抱进卫生间,浴缸里已经放了温水,尽量轻柔地给人洗了身体,再把人用浴巾卷了放回床上。
关了灯,满室陷入黑暗,韩珉掀开被子上床,从后头环住谢时玉的腰,把人拉进怀里抱住。
谢时玉睡梦中,感觉到熟悉的气息环绕住自己,柔软的,温和的,像沉浸在温水里,散发着好闻干净的柑橘香气,他好像做了什么很好的梦一样,勾起嘴角,不由自主地发笑。
翻了个身,一头扎进了眼前人的怀里。。。
第二天醒来,对着陌生的天花板,谢时玉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
动弹一下,腰部以下就传来一阵绵延的疼痛。
他躺在床上龇牙咧嘴一阵,愣是半天不敢再动,更何况他已发现自己是不着寸缕。
韩珉穿戴整齐地出现在床前,“醒了?”
谢时玉看到他,还是不由自主地脸颊发烫,昨夜的种种放浪形骸又活灵活现地出现在脑海,自己的动作,他的反应,很难让他能平心静气地面对眼前这个穿着和昨天同样服装的大活人。
看了会儿韩珉身上的黑色长裤,敏锐得看到裤子上一片深色痕迹。谢时玉在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后,更加羞耻得红了脸,干脆重新躺回去,用枕头蒙住头。
“我叫了早餐,你要是睡好了,就过来吃。你昨天的衣服不能穿了,衣服我让人去买了,等会送过来你试一下,看看尺寸合不合适。”
“你怎么知道我的尺寸?”谢时玉抬起枕头,狐疑地从一道缝隙间问。
韩珉笑了下,仿佛他是明知故问,“你说呢?”
谢时玉一瞬也感觉自己是问了句蠢话,一下闭紧嘴,觉得自己是休息不够,人是醒了,脑子还没彻底睡醒。
他又躺回去,结果恐怕是真的累惨了,竟然又睡着了。
这么一睡再醒来就是中午,屋内一片昏暗,只有不远处亮着一盏灯光微弱的落地灯,照着一把扶手椅,韩珉正坐在上头,长腿交叠,拿着纸和笔不知道在做什么。
暖调灯光勾勒出男人的轮廓,也映照着那只握笔的手,白皙骨干,指甲圆润整洁。身上换了件崭新的白衬衣,熨烫笔挺,袖扣整齐挽起,微卷的长发向后束起,只有额前几缕挣脱束缚,恰落在眉骨以下。再往下是笔挺的鼻梁,清冷薄唇。
极度唯美的一张构图,人物和光影都好,很像电影海报,几乎能让人看了一眼后,再无法忘记。
尤其是自己还知道那张嘴唇虽然看着薄而冷,闻起来却热烈又柔软,是能让人上瘾的存在。
厚重的窗帘拉得严丝合缝,隔绝了外头的热烈阳光。
谢时玉慢慢把自己撑坐起来,枕头旁边叠着一套干净衣裤,还包括没拆封的新内裤。
他开始穿衣服。
这里的窸窣响动惊扰了韩珉,他放下纸笔走过来,“醒了?饿不饿?早饭已经冷了,我给你叫点其他的上来。”
“不用。”谢时玉艰难地跨下床,努力提上裤子,“不是很饿,我随便对付着吃点就行。”
结果腿一跨,就牵扯到隐秘处,让他痛苦地皱了脸。
韩珉上前扶住他,在他耳边低声说“我检查过了,没有受伤,但有一点红肿,你可能还是得养一养。”
一句话,让谢时玉整个人像着了火。
面红耳赤地清了清嗓子,结果嗓子也难受,是昨天喊哑了,还没有缓过来。
谢时玉顿时哑口无言。他还记得昨天自己是怎么求饶的,好像还哭了,可这人压根不听,最后什么好哥哥,好老公的称呼都用上了,才能喘一口气。
他又羞又恼,从韩珉手中抽回手,装作自如地扣上扣子,低声道,“我们回去吧。”
从酒店离开,打了车回去,路上韩珉接了个电话,说到一半转头问谢时玉,“后天晚上小桐他们想聚一聚庆祝一下,订了饭店,你要一起去吗?”
虽然身体有些不适,谢时玉还是点头,他知道这对工作室是一件大事,值得好好庆祝一场。
“那你这两天好好休息,要是白天不舒服,晚上还是别逞强。”
韩珉话说到一半,就被手机里的声音打断,“谢医生也在?我说昨天这么重要的时刻,老大怎么不见踪影,原来是等的人到了。老大,把手机拿过去,我要跟谢医生说话!”
韩珉把手机递过去,谢时玉接过,“小桐吗?”
那头声音雀跃,“谢医生你昨天进场了吗?秀很成功,今天网上评价都很高,都说我们的设计先锋前卫,而且充满了灵气和幻想。”
谢时玉不禁微笑,“我就在现场,看到了,恭喜啊。”
“后天的庆祝会你一定要来,不然我们这个团队就不完整了。”
“好。”谢时玉点头答应。
韩珉在这时候收回手机,简单说两句挂断。
“那我到时候来接你?”侧脸看他。
“嗯。”谢时玉放松地向后靠,头枕上韩珉的肩。
汽车疾驰,这么靠了会儿,碰上两个路障颠簸,谢时玉怎么都坐的不舒服,想了想还是生气,抬起头,在韩珉耳边悄悄咬了耳朵,“你昨天太过分了。”
几乎是一瞬间,谢时玉就看到韩珉的耳朵根红了,连带着侧颈也是红的,白皙肤色像染了抹胭脂。
谢时玉没见过他这么容易害羞。
“对不起,”韩珉小声在他耳边道歉,“忘了你是第一次。”
这下轮到谢时玉脸红了。
后天聚会,推开包厢门,谢时玉扫了眼没看到李恒,一下放松不少。
莫小桐向他招呼,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谢医生坐我这!给你们留了两个位置。”谢时玉走过去坐下,韩珉自然地跟着,坐到他身边。
陈修看到他们,“喲,两个人一起来的,终于和好了?”
谢时玉脱下外套,搭在椅背,自来熟地拆开碗碟包装,“没吵过,不是吵架。”
“那是什么?小情侣秀恩爱?殃及池鱼了啊,你不知道韩珉那段时间气压多低,我都怕了他了。”陈修乐呵呵地说。
韩珉伸手从桌上拿过热水壶,给谢时玉倒水,警告地叫了声陈修,“好了,别说无关的事。”
谢时玉端着茶杯涮筷子,顺便把韩珉那套也洗了洗,倒了水后,重新倒满茶,才抬起眼冲着陈修笑了下,“行了,你就当我太作,惹得人不开心了。我以茶代酒给你们赔个不是。”
这一下满堂都笑起来,“这是正式官宣了?韩老师算是有主了。”
陈修端起酒杯,站起来,“我既不是长辈也不是证婚人,按理这杯酒我是没资格喝的,不过你既然说是敬大家的,我认识了韩珉五年,和他从无到有一起打拼出来,也算一家人了,我就给大家做个代表,不推辞了。不过不是我欺负你啊,都说是赔礼了,只喝茶也太没诚意了吧?”
谢时玉也爽快,“陈哥说的有道理,也谢谢你们这么些年照顾他,行,那我换酒吧,今天有什么?”
“这就开始护着了?那得多来点,红的,啤的,白的都有,看你喜欢什么。喝点白的吧,李哥从老家带来的,正宗货色,喝下去舒服。”
有人给谢时玉倒酒,谢时玉刚想端起来,却被韩珉摁住了,“他胃不好,不能喝酒,这杯我帮他喝。”
谢时玉还没反应过来,酒杯已经被他端走了,一仰头一杯就下去了。
韩珉站起来,又从桌上抓了白酒瓶给自己倒满,“我们迟到了,我再干一杯,算是自罚。Unique能有今天都是你们的功劳,我也敬你们两杯。”
说完,连倒满了三杯,一眼都不眨地喝了下去。
一桌人都被韩珉的架势和爽快劲给惊到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开始鼓掌,“好酒量,老板就是爽气!”
韩珉喝完,把酒杯放下,说道,“时玉胃不好,又是陪我来的,你们今天别灌他酒了,有什么我来喝。我从前没跟你们一起喝过,但今天不一样,是特别的日子,我很高兴,只要你们愿意,我绝不推辞。”
韩珉干脆,陈修也很利索,仰头把自己的酒喝了,然后说,“行,你都开口了,我能有什么意见?就给你个机会英雄救美。你自己说的啊,今天桌上的酒,你得负责一半!”
韩珉嗯了声答应了坐下,接下来便是一个个人车轮战似的上来敬酒,一边敬一边闹,韩珉果真来者不拒,而且对工作室的每一个人他都能叫出名字,还能记得他们的作品和偏好,兴趣和习惯,和每一个人都会聊上几句,把人说高兴了,一杯甚至打不住。
等好不容易一轮结束,韩珉身边空下来。
谢时玉看的直皱眉,忙给他碗里夹了点菜,让他垫垫肚子,悄声问他,“喝这么多,你不要命了?吃点东西,感觉还好吗?”
韩珉垂着眼,睫毛落下来遮住一半眼睛,又密又长。他喝酒不显面色,所以看不出来喝到什么度。但空腹连喝这么多高度白酒,还是有些厉害。
一时有些晕,他闭了闭眼,谢时玉伸手捏了捏他手背,“等会别喝了,他们灌你你就含嘴里在毛巾上吐掉。反正白酒没颜色,我以前经常这么干。”
韩珉听了微笑一下,“我没关系,他们不冲你去就好。更何况我今天很高兴,想跟他们喝,从前没有尽兴过,以后恐怕没这个机会。”
谢时玉一下就感觉心脏都震了一下,也没有多想,只是控制不住地想他怎么这么好。
韩珉是真有点晕了,所以看起来整个人都是软和的,笑容浅浅淡淡,却仿佛三月春色,柳枝拂过湖面荡起的涟漪。
让人看着想私藏春光。
“你们两说什么悄悄话呢?公共场合,别搞这么恩爱好不好,你们让一帮单身狗怎么活啊?”
“老大还有伤呢,不能喝太多,本来酒量就不好,他出去从来不喝酒的。”莫小桐帮着他们说话。
“你们都是好人,就我成恶人了。”陈修笑着摇头,“算了算了,饶过你们了,时玉,他要难受的话,你扶他去里面坐一会儿,包厢里打开有个小房间。”
“好,那你们自己随意。”
谢时玉点点头,扶着韩珉站起来,推开包厢里的一个小隔间,里头是一个休息谈事区,摆了沙发和一个小茶几。
谢时玉去茶几上倒了杯茶水,喂韩珉喝下去。然后开了小房间的窗,让新鲜空气流动进来,驱散窒闷的热气。
韩珉其实喝得不多,就一下子上头有点不适,坐一会儿也就好了。
他仰着头靠着沙发,谢时玉就陪着他坐,一墙之隔传来朋友的喧闹玩笑声,他们这边很静,却并不寂寞。
谢时玉侧头看韩珉,看他半阖的眼,浓黑的眼睫,皮肤光洁白净,唇被酒液染得殷红,像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
谢时玉有点心动,靠过去,把他放在膝上的手抓住,掌心朝上,手指插进去,变成十指相扣。韩珉即使闭着眼睛,也很自然地合拢手指,握住了他。
谢时玉笑了笑,放松下来,两人就这么安安静静靠坐在一起。
他突然觉得一辈子就这样老去也很好。
就这么跟人长长久久的一辈子。
上一章没解锁,设时间的时候发错了,这是明天的……后面会连着几章副cp了
吃完饭后,一群人兴致还没散,又提议去酒吧坐坐继续下半场,
出租车上时,柏言打电话过来问谢时玉现在在哪,怎么半天不回消息,谢时玉检查手机才发现他给自己发了十几条信息。
谢时玉回答说准备去酒吧。
柏言一下子来了兴致,说自己也要来。
“你腿呢?前两天不还瘸着吗,现在又好了?”
柏言神秘地嘿嘿笑笑,“你别说出去啊,木头不知道,其实早好了,没那么严重,我挂着病号身份,享受点特殊待遇。”
谢时玉瞬时有些无语,“你不是已经回来上班了吗?还有什么特殊待遇?”
柏言故作神秘,“不告诉你,这你就别管了啦。反正我最近憋坏了,得好好放松一下。”
“行,你想来就来吧。”
“你把地址发我一下,我现在打车过来。你们人多吗?有我认识的吗?没有也没事,喝两杯以后大家就都熟悉了。”
“是韩珉工作室的朋友。”
韩珉的事,谢时玉跟柏言说了一半,柏言知道个大致情况,闻言就点点头,“那你等我,我估计半小时到。”
“好。”
车停在酒吧门口,柏言用手机扫码付账,结果提示余额不足,银行卡没钱,他愣了下,收回手机,又换了张信用卡,结果提示无法支付,已被冻结。
司机看着他的眼神一下变了,十分警惕,咔嚓一下就把车门锁了,预防着他随时打开车门冲下去,要坐一趟霸王车。
柏言只能干笑,摸遍了身上三个口袋,连一个钢镚也没摸出来,他出门就没带过钱包。只有一张为进酒吧预备的身份证。他刚满18的时候,因为脸长的太嫩,身份证又没带,被警察扫黄时抓进去待过半天,后来是庄辰栩连夜从临市赶回来,把他领出来的。
柏言转去翻手机通讯录,顺带说,“师傅你等等,我朋友在里头,我打电话叫人出来。你放心,这点小钱我不会赖你的。”
司机嗯了声转回头,嘴里嘀咕,“看着挺不错的小伙子,都工作了吧?怎么卡里连这点小钱都没,还要朋友来垫?小伙子趁年轻要存点钱的,否则将来娶老婆,光靠长得好可没人瞧得上。”
柏言尴尬笑笑,“是是,您说的有道理,我活该打光棍,不过今天真是个意外。”
打完电话,车厢里顿时安静下来,柏言如坐针毡,十分不自在,他还真没被人当欠钱不还的人这么眼不错珠地守着过,他左右扭了扭头,最后说,“师傅,开下窗吧,憋得很。”
师傅可能怕他跳窗逃,摇摇头,“忍忍吧,没一会儿,我刚熄火关了空调。”
柏言无可奈何,毕竟理亏在先,狭窄空间内气味憋闷,汽油味混着人的汗味,熏得人头晕,柏言热得受不了,伸手把身上那件装逼用的皮夹克脱了。
好不容易挨到谢时玉从酒吧出来,柏言敲打车窗冲他招手,“时玉,这边!”
谢时玉走过去,对着驾驶座弯下腰,“不好意思,师傅,让你久等了,多少钱?我帮他付。”
司机递了张二维码出来。
扫了二维码付钱,车门这才打开。
柏言抓着外套推门出来,刚落地,车子就一脚油门开走了,带起的气流险些把柏言又绊一跟头。
柏言抓着谢时玉站稳,拍拍身上沾惹的灰尘,“嚯,现在的司机脾气怎么都这么大的?等一会儿都不行。”
“你怎么连打车钱都没了?”谢时玉看了眼手机上付款成功的金额,一下皱起眉,“五百多?你从哪儿打车过来的?”
柏言把在车里脱下的皮夹克穿上,随便理了理发型,“噢,我去我奶奶那儿了,直接打车过来的。”
谢时玉一脸震惊,“你奶奶家住的是六环外郊区别墅,你直接打车过来,怎么不干脆叫司机送你?你这是大少爷下凡体验人间生活,魂还在天上呢吧?”
柏言嬉皮笑脸,“我也没想到卡里没钱了,等发了工资我就还你。”
谢时玉收起手机,“那倒不用,不过你怎么连卡被停了都不知道。”
“我怎么知道老头子又抽什么风。”提起这茬,柏言就一脸烦躁,“可能是为了催婚吧,他这么想要孩子,怎么自己不去再生一个,非要指着我使劲?”
两人边聊边走进酒吧,一堆人包了个卡座,桌上堆满了酒,地上放着喝空的酒瓶,一伙人在摇骰子,一伙人在打扑克,都吵得热火朝天。
柏言自来熟人来疯的外号不是随便取的,不管把他扔什么样的人堆里,他都能在五分钟之内跟人打成一片,把人的家底连带祖宗十八代给套出来。谢时玉有时候怀疑,把他跟狗关一个笼子里,不消一上午,他也能把狗逼得说起人话。
看着柏言娴熟地混迹进人堆里,三言两语就开始跟人拿着啤酒勾肩搭背,称兄道弟,好像跟人认识了八百年。
谢时玉好笑地摇摇头,找到韩珉所在的角落,坐下去,自如地窝进他怀里,抓了把花生瓜子吃。
韩珉揽了他的肩过来,在他颊边蹭蹭,“累了?要不要先回去?”
谢时玉摇摇头,“不用,别扫他们的兴。我陪你们再多坐会儿,正好等会送喝醉的人回去,免得出意外。”
玩到后半场,桌上的酒基本全军覆没,有人已经喝到大舌头,搭着柏言的肩硬是说相逢即是有缘,我见你一见如故,投缘的不得了,不如结拜做个兄弟,今后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死。
柏言也喝得上了头,看人说的激情澎湃,热血赤诚,他一拍大腿,眼睛发亮,一时高兴拿了桌上开酒的刀就说大哥你说的对,古人有歃血为誓,择日不如撞日,咱们今天就把这血酒给喝了。
刀刚一亮出来,雪白刀锋一闪,那人一瞬间就吓得酒醒了,哆哆嗦嗦地说,哥们,话是这么说,也不用闹这么真吧?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这么能出尔反尔?柏言不依不饶,开始往自己手指上割,还没下刀被从旁伸出的一只手拦住。
谢时玉抢了柏言的刀,“你这是喝了多少,都动上刀子了?”
柏言醉眼惺忪地扭头过去,看着谢时玉,嘿嘿笑了下,浑身懒散闲适,往沙发垫上一靠,一双眼睛黑亮有神全没有了刚才的醉酒恣意,“没,我逗他玩呢,这点量算什么?”
谢时玉把刀插回酒桶,“去卫生间洗把脸,漱个口,你看你,一嘴的酒气。”
“有吗?”柏言故作夸张地往自己掌心呼一口气,“没有啊,挺香的,你要不要尝尝?”说着就噘着嘴朝他亲过来,被谢时玉一巴掌糊脸推开了,“柏言,差不多行了,你别得寸进尺!”
柏言这才站起来,无所谓地整了整衣服,那件风骚的皮夹克已经被他脱了,里头是一件黑色的工字背心,紧箍进下身穿了银链子的工装裤中,上紧下松的穿搭,巧到好处得勾勒出修长均匀的身材,肌肉线条流畅优美,一看就是长期锻炼的结果,即使烟酒不断,也没有侵蚀这身好皮囊。“好了好了,不闹你了,我去卫生间放个水。”
柏言意态懒散地伸了个懒腰,舒展下坐麻的筋骨,摇摇晃晃地就往酒吧的卫生间去了。
谢时玉皱着眉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担心他,但扫了下他喝掉的酒瓶,和他惯常酒量相比,的确是九牛一毛。
这家酒吧的卫生间修的隐蔽,道路七弯八拐,洗手池在公共处摆了一个弧形,对面是一片长条玻璃镜,能从四面八方照见来往的人,厕所在两边一排小隔间内。
柏言上完厕所出来洗手,正此时,听到一阵暧昧的响动从隔间传来,黏腻,压抑,伴随规律的撞击响动,沉闷,连门都在震颤。
柏言出乎意料地一挑眉,知道是有躁动的荷尔蒙在这里亟待宣泄,应该是正激烈,动静大的想忽视都不成。
柏言权做没听见,洗完手后,转身抽纸擦手。
谁知他就这么站了一小会儿,里面恰好完事。
安静片刻,咔哒一声开锁的声音。
外头就自己一个人,好像是自己有意听这场活春宫,眼下还要和正主面对面。
柏言为免尴尬,当机立断地往旁边的墙挪了一步,想等人走了,自己再出来。
隔间的门推开,走出来两个男生,都面色潮红,在整理衣服。一高一矮,一个小麦肤色,一个白皙清瘦。
柏言本来没想窥探他人隐私,可眼睛一瞟后就挪不开了,满脸震惊的紧盯着稍矮的那个。
这是陆洵?
哪还有第一次庄辰栩领他来吃饭时那种文静乖巧,好好学生的样子。低腰裤、透视装、眼线、被抹开的口红,庄辰栩知不知道他的亲亲小男友还有这样放浪形骸的一面?
装的还挺像回事啊,把人骗的团团转。一边交着正儿八经的男朋友,一边跟人在酒吧厕所打炮?
这就是庄辰栩这睁眼瞎单身三十年,费劲周折找到的真爱?
真的不愧是根木头,从小就单纯好骗,勾勾手指就跟人走了,被人卖了还会帮人数钱。
柏言气得牙痒,开始替庄辰栩不值,厌恶陆洵欺骗别人感情,情感交锋太激烈,内心深处的那点窃喜和放松就完全被忽视了。
两人消遣好了还不离开,赖在水池那儿不知在吵些什么,吵着吵着,又在台面吻上了。男人把陆洵抱上了洗手台,两腿缠着腰,后背抵上玻璃,吻的难舍难分,架势激烈。
他们不走,柏言也不能动。盯着看了半天,想拿出手机拍张照片,先留下证据再说。结果一摸口袋发现手机都没带,估计是落在座位上了。
直等到走道另一头有人的脚步声传来,那两人才难分难舍地松开交缠的四肢,恢复文明人的体面。
柏言刚松了口气,就发现来的人竟然是谢时玉。
柏言一惊,要是现在被他发现,那陆洵也会知道,陆洵认识自己,那自己该怎么解释?为什么要躲起来?在这里躲了多久,知道了多少?看到了多少,为什么不作声?
眼看着谢时玉步步逼近,柏言慌不择路,洗手台那边四面都是镜子,即使自己不动,谢时玉也会通过镜子看到躲藏的自己,而只要跨出一步,则正好和陆洵他们正面撞见。
心慌意乱下,柏言手摸到墙,突然摸到了一个门把手,一扭竟然开了,来不及多想他立刻闪身躲了进去。
恰好躲过了谢时玉的寻找。
这是一间黑暗的杂物间。
乍进入黑暗环境,柏言心慌了一下,但很快屏气凝神,耳朵贴着门,听外面的响动。
谢时玉和陆洵好像并没有撞上。
没有交谈声。
只有谢时玉在厕所那儿叫了几声自己的名字,没有回应后,脚步声渐远,应该是离开了。
以防万一,柏言又多待了一会。
等确认外面没有声音了,他才拉开门想出去。
一拧把手,却发现卡住了。
柏言一下皱起眉,攥着门把手用力,纹丝不动,又大力来回摇晃几下,门悍然如铁,竟然锁上了?
杂物间堆满了东西,几乎只剩下站人的位置,连伸伸腿的空间都没有。
黑暗像一匹有形的布,一层又一层笼罩上来,团团将人裹住,四面的空间无限挤压,正在变得窄小。
柏言困兽一样在原地转了一圈,既慌张又有些烦躁,情绪点滴积累,层层攀高,不知何时就要冲破阈值。
脚向前一踢,踢出了当啷的响动,好像是一箱酒瓶,手一抬,面前是冰冷的铁架子,后背是一面墙,他在一片漆黑中伸手在墙上摸索,想要找找有没有电灯开关。
摸到一个方形的凸起,一下有了希望,按下去后有清脆的咔哒一声。
却没有亮。
这里没有通电。
柏言抖了抖,然后垂下手,改为让后背紧贴着墙,在黑暗中双眼茫然地大睁,什么都看不见,才有了无数后脊发凉的想象。
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都绽起了一颗颗小疙瘩,他不可自控地哆嗦了一下,一些隐藏的记忆正争先恐后地浮出水面,向上探头。
柏言心跳快起来,甚至感觉无法呼吸,氧气含量好像越来越稀薄。
他低下头,人慢慢蹲下来,把脸埋进膝盖,手揪紧衣服,努力闭了闭眼,让自己冷静下来,深呼吸,像曾接受过的心理辅导那样数数字,不要尖叫,不要恐慌,不要发狂。
不要……崩溃。
时间流逝,冷汗一层层浸透了衣服。他此时才意识到他应该出声求救,从臂弯构成的狭窄空间内抬起头,眼睫被汗水打湿,有了沉重的重量。
他想要开口,却发现自己出不了声,能清晰地听到外面传来走动的脚步和交谈声。
近在咫尺,一墙之隔,他只要开口就能得救,从这里解脱,可是声带梗塞,喉咙紧缩,舌头沉重僵硬得好像一块无用的石头。
他自己把自己困在了如此阴暗狭窄的储藏室内。
柏言无力的把汗湿的额头搁在手臂上,呼吸对他而言越来越困难了,没有氧气,炙热憋闷,喘气的声音剧烈得像老旧的抽风机,身体颤抖得像狂风里的落叶。
“木头,”他含混不清地呢喃,思维深陷另一种泥沼,“你不要回来……”
“找到他了吗?”韩珉问。
谢时玉摇了摇头,“没有,不在卫生间。手机也没带。”他拿起柏言落在沙发上的外套,口袋里的手机亮着屏幕,上面闪过几个未接电话。
谢时玉看了眼号码,回拨回去,“辰栩是我,柏言手机落我这了。”
“他在你这里吗?我一直联系不上他。”
谢时玉知道瞒不过他,轻咳一下才说,“在酒吧,他去厕所了,还没回来。”
那头顿了顿,没有出声。即使没有见面,谢时玉也感觉到庄辰栩情绪的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