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情激动地一把抱住林启,还用力拍拍他的背,一看便知高兴极了。
“怎么走了这么久,我算着日子快回来了,就是等不到人,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林昭激动地说道。谁知道他几日等得有多心焦。
林启也笑得开怀:“路上走的慢,就多耽误了些工夫,能出什么事。”
他们兄弟二人说着话,何安然也上前叫了一声大哥。
林昭转过头,见他好似比出门前长高了些,身形也不像之前那般瘦削,知道他们在外应当没出什么事,高兴地应了一声,连忙让两人进屋。
“等一下。”林启拽住他,然后又叫霍闲之,“下来啊,先在这儿待会儿。”
在车窗处张望的霍闲之这才被小五子扶下车,慢慢走上前来。
“这是我哥林昭。”林启介绍道,“这是我在外交的朋友霍闲之。”
担心突然告知霍闲之的身份,会让林昭觉得不自在,林启便只说霍闲之是自己的朋友。
可霍闲之自小就是富贵人家出身,虽然天色昏暗看不清他的穿戴及面容,但林昭总觉得这人与他们兄弟不一样,心中下意识拘谨起来,笑着与他打了一声招呼。
霍闲之倒没有架子,也冲他笑了笑。
一行人这才进了院子,然后就见张柔从厨房出来。
方才她与林昭正在做饭,林昭非说好像听到车马的声音,放下锅铲就跑出来了。自打林启写信说快回来后,他便总是这样,张柔只当他又听错了,也不在意。
可见他这次许久未回来,这才放下手边的事,也出来看看,正好与他们碰上。
“呀!真回来了!”她欣喜地笑道。看见何安然后,连忙跑上前抓住他的手。
而何安然看她挺着大肚子跑过来,只觉心都提起来了,连忙迎上去,说道:“小心!”眼睛还盯着她的肚子看了一眼。
他们走时,张柔的月份还小,并不显怀,如今竟然已经这么大了。何安然觉得新奇,不由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走,进屋再说。”林昭笑着招呼众人进屋。
这会儿天色已晚,屋内已是一片漆黑,林昭先进去点了蜡烛,将烛台放在桌子上后,才让几人进来坐,也看见了几人的穿戴和面容。
林启与何安然穿着绸缎,颜色鲜亮,款式精美,一看就知价值不菲。而且大约是不用下地的缘故,两人皆白嫩不少,如今看着可不像庄稼汉了。
林昭看得高兴,拍拍林启的肩膀,笑道:“如今这打扮倒是有些掌柜样了。”
他笑着,转头看见霍闲之时,神色不由一怔。
不怪他没见识,他是真没见过这样的人,一身锦衣、模样俊美,即便在灯下模糊的视线里,周身的贵气也遮掩不住。
他家的房子在村中已经算是宽敞的了,可他站在这儿却让人觉得周遭狭窄逼仄,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
他不由觉得有些局促,拘谨地招呼人在桌前坐下,打算之后问问林启这人究竟是做什么的。
霍闲之也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农家,以往到城郊的庄子上住,他的房间也是奢华精致的,还从没见过这样简朴的屋子。
“厂房那么大,你们怎么不将院子扩大些?”林启没注意他们二人的反应,与林昭说着话。
“已经又加盖了两间屋子,再多也用不着了。再说厂房那边也有空屋子,都能住人的。”林昭坐在他身侧,与他说起厂房的事。
“之前启智大师不是说四月初一开工宜开工嘛,你也不知怎么回事,出去后总在信上催,我担心误了你的事,可又不想跳了好日子,于是开工前就与村中的青壮汉子说好,请他们到时来做工。”
“这活简单,又是厂房,也不拘什么好看不好看的。我一下子雇了二三十个人,又有葛工匠带来的十几个好手,十来天的工夫就做好了,结果你现在才回来。”林昭说着话,神色还带着得意。
林启摸摸鼻子,他出去后只忙着寻摸铺面和装修的事,生怕耽误奶茶店开业,早忘了四月初一开工的事。
“厂房都收拾好了,今日有些晚了,明日你过来看看几时开业。我闲着时已经将村中能用的人罗列好了,等开业时就雇他们来做工。”
“行。”林启听完点头,他最怕的就是雇人环节,生怕因为雇谁不雇谁的问题惹出麻烦来。林昭此举,真是太贴心了。
他们兄弟二人见面高兴,直聊到夜深后林启才带着霍闲之去了老庙口的宅子安置。
可没想到不过一夜的工夫,村里却悄然流传出了新的新鲜事。
作者有话说:
◎真没想到林启也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今日是个好天气, 正适合浆洗衣服,不过即便是阴雨天,枣林庄的婶子大娘们今日也得往河边去一趟, 不为别的,就为了说说昨晚发生的大事!
有不知情的婶子一头雾水:“昨晚?昨晚能发生什么大事,谁家小媳妇偷人了?”
她的话一出, 惹得周围的人哄堂大笑,方才卖关子的大娘急得直跺脚:“不是不是!”
“那是什么?”见她故弄玄虚的模样,那婶子又催促道,“晚上不就那么些事嘛,能有什么新鲜的。”
周围的几个人闻言又笑成一团,倒把那大娘晾在一边。
大娘心想今日这几个也太不捧场, 有心不告诉她们了, 可憋心里又实在痒痒, 想说的不行。
别扭了半天, 等她们都笑完了, 才凑近人群, 一手捂在嘴边,悄声说道:“告诉你们啊,林启昨晚上回来了!”
离得稍远些的妇人夫郎竖着耳朵都没听着, 着急地问前面的人:“说什么了,前面说什么了?”
方才那婶子嗐了一声, 说道:“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林启回来了好啊, 林昭之前不是说等林启回来工厂就能开工了吗?”
说着,这婶子突然反应过来什么, 把衣服往木盆里一扔, 就要往林昭家去。工厂就要开了, 她得提前与林昭套套近乎,让他雇自己去做工。
有机灵的妇人、夫郎看见她的动作,也反应过来了,连忙把浆洗的衣服放下,还招呼相熟的朋友:“走,咱们快些去林昭家说说做工的事。”
其他人闻言,也拍拍脑袋,再顾不上别的了,纷纷放下东西就要去林昭家。
这可急坏了说闲话的那个大娘,今日这闲话说的着实没有成就感,她连忙拉住众人:“我还没有说完呢。”
“什么事能比得上赚钱重要,回头再说吧。”被她拉着的妇人挥开她的拉扯。
大娘生气了,若不是自己告诉她们林启回来了,她们哪能知道这事?如今自己话还没说完,这些人就走了,还有没有点儿听闲话的规矩了。
于是索性冷笑两声,高声说道:“去吧去吧,林启带回来个小娘子的事应当也没人爱听了。”
众人的脚步纷纷一顿,彼此看一眼,想确认自己方才听错没。小娘子?还是林启带回来的?
要说村里的婶子大娘们公认的好汉子是谁,恐怕非林启莫属了。既有本事不说,对屋里人还好,何安然原本一个懒汉窝里的小可怜,跟林启成亲后立马过上了好日子。
而且人林启对他还好得很呢,平日舍不得让干活就算了,出远门还要带着,村里哪家的妇人、夫郎能有这待遇。
所以林启在枣林庄妇人们中的名声极好,平日里唠叨自家汉子时总免不了让他学学林启。
可眼下这么一个好汉子,竟然带回来一个小娘子?
众人也不往林昭家去了,重又返回河边,一把抓住大娘说道:“真假?林启能做出这事?”
那大娘见众人又都回来了,这才露出几分得意的表情,斜瞥一眼她们,说道:“我家汉子昨日下地回来时亲眼看见的,这还能有假?”
“回来了两辆马车,前头是林启与何小哥儿,后头就是那小娘子。”大娘一脸的神秘,“我家汉子说林启夫夫还问候了他们几句。那小娘子车厢都未出,就探出个头来,但是那模样绝对没的说。”
众人听她说的有模有样,心中信了几分,方才的那婶子下意识接话道:“林启如今这么有钱了,要找肯定找个好看的啊。”
众人沉默一瞬,又有人说道:“真没想到林启也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唉,其实也正常,哪个汉子不想娶几个美娇娘,也就是没本事养活不起,林启都这么有钱了……”
几人说着,心里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彼此看一眼,皆叹了口气:“不过最起码何小哥儿如今吃喝不愁,也可以了。”
“也是,能吃饱穿暖就成……”
她们说着,心中却都有几分失望,想着有钱也不知是好是坏。
林家原本是小富之家的时候,最起码林启对何小哥儿还护着,如今钱多了,就找小娘子了。想着,都不禁摇摇头。
霍闲之可不知道自己一夜之间成了林启新找的“小娘子”,他浑身酸痛地在床上翻个身,干脆穿上衣服下地了。
也不知这乡下的炕是怎么回事,又硬又硌,虽说有他从丹棱带过来的被褥,但还是睡得他浑身不适。而且大约是换了新环境的缘故,夜里时睡时醒,到底没睡好。
顶着眼下的两团青黑起身,看外头太阳出来了,便想出去走走,未料刚开门就见林启养的那条恶犬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看他的脚才踏出门外,立马吠叫着就要冲过来,吓得他连忙退了回去。
“公子!”小五子原本正在收拾被褥,听到门口的动静立马过来,“没被咬着吧?”
霍闲之摇摇头,可又觉得被一只狗吓得不能出门实在有些丢脸,于是又试探着将门开了一道缝,却见那恶犬正卧在门口凶狠地盯着他,于是又立马关上了。
他转头看看小五子,面带希冀,小五子连连摆手:“公子您忘了?小时候为了给您买糖葫芦,我被巷子里的狗追着跑了两条街,自那之后见了狗都是躲着走。”
霍闲之见他提起幼时的事,也不好意思再逼着他出去了,于是一主一仆站在门口,从门缝里窥探屋外的恶犬。
直到林启住的东厢门响了一下,恶犬摇着尾巴,呜呜叫着跑过去后,他们主仆才松了口气。
霍闲之拍拍自己的胸口,打开门正要对林启说他家恶犬不讲道理,就见恶犬耳朵动了动又汪汪叫着飞扑过来,吓得他又“啪”一声关上门。
“了了!”林启斥道,“过来!”
了了不满意地哼哼几声,但还是摇着尾巴过去,在林启的脚边打转。
林启蹲下身摸摸它的脑袋,笑道:“那是咱家的客人,不能吓唬。”
了了呜呜叫着,也不知听懂没有。
他们出门后,了了就被留在宅子里看门,林昭每日都会过来给他喂食,让它出去玩一会儿。
他们才走了几个月的工夫,了了已经长成了成年犬,很是威风。
等安抚好了了后,林启才笑着上前敲敲正屋的门:“出来吧,它不吓唬你俩了。”
霍闲之打开一道缝,语带嘲弄,问他:“你与它商量好了?”这是骂林启是狗。
林启回家后心情好了,又顾念他被狗吓得狼狈,不与他计较:“商量好了,告诉它不要吓唬同伴。”
霍闲之开门出来,没好气地肘击他一下,未料旁边的了了极通人性,又发出了警示般的呜呜声。
看霍闲之立马挺直了腰,林启哈哈一笑,微蹲下身摸了摸了了,夸了声乖。
“我去烧热水,你在院子里转转。”林启交代一声,自己去了厨房,走时还把了了带上了。
霍闲之这才能在院子里活动一下酸痛的身子,打量起林启家的宅子来。
他们昨夜过来时天已经黑了,因此也没看见什么,这会儿才发现林启家的院子不小。
正屋三间新修的瓦房,明显比别人家的更大些,自己昨晚就住在里面。东侧还有两间厢房住着林启夫夫。
西侧是马厩,圈着他们昨日带回来的两匹马,还有一块小菜地,也已经种上了几样小菜。
在温暖的晨光中看着这副农家景象,倒是颇有几分意趣。
霍闲之的心情好了些,用力呼吸几下,感觉胸腔都轻松了些。
过了一会儿,何安然也起来了,同样是在院子里转悠两圈,四处察看自家新修好的宅子。
待看到自己种在厨房瓦罐的辣椒苗如今被种到小菜地里时惊喜地挑挑眉,猜想应当是林昭夫妇舍不得扔,所以帮自己种在了地里。
农家人就是如此,总觉得秧苗可贵,即便不认识是什么,也想把它种好。
片刻后,林启烧好了热水,让他们各自舀水洗漱,又做完饭让他们几人吃。一早上的工夫,就数林启最忙了。
小五子心里过意不去,他分明是下人,来照顾他家公子的。但因为自小在霍府长大,没有在乡下干活的经验,许多事都不会做,只能靠林掌柜来忙活了。
于是等吃完了饭,连忙收了碗筷帮忙洗碗去了。这活简单,他会做。
林启也没阻止,他们若是要住的时间长,总不能一直让自己伺候着,更何况他今日还有别的事要忙。
他整整衣服,打算去看看自家新买的地,林昭昨晚说他们送回来的种子已经种下了,一半发芽了,还有一半并未发芽,他想去看看。
何安然见他要出门,匆忙进屋收拾一下,说他也要去。霍闲之见他们都走,也不想留下,于是也跟着去了。
这会儿正是大家伙儿下地的时候,他们走在路上,碰到了不少扛着锄头的汉子。
见了他们自然热情,问他们这段时日在外的见闻,只是眼睛却总往何安然与霍闲之身上瞟。
瞟霍闲之还好说,可瞟何安然是什么意思,林启有些恼火了,站在何安然身前挡住那些汉子的眼神。那些人这才回神,顿时尴尬地摆着手走了。
“或许是见咱们才从外头回来,觉得新奇?”何安然也摸不清,抬手挠挠脑袋。不过这些人眼神中没有恶意,他倒是能够感觉出来。
“不知道,奇奇怪怪的。”林启皱皱眉。
霍闲之没管他们两夫夫,他以往没来过乡下,这会儿看什么都新奇。不光别人盯着他看,他也盯着别人看。
尤其是有些汉子嫌干活儿热,只穿一件褂子露着两条粗壮的胳膊,裤腿也挽着,他更是盯着人家瞧。他以往打交道的都是富家子弟,还是头一回见这样的打扮。
而且这两日热起来了,太阳出来没一会儿就觉出热意,特别是地里幕天席地,没有丝毫的遮掩,他走得都出汗了,自然羡慕人家的清凉。若不是他一晒就容易起红点,怎么也要学学这些汉子的打扮。
林启与何安然在前面走着,走出老远才想起身后还跟着他这个病患,连忙又停下等他。霍闲之病还没好全,不能疾走。
“能行吗,地还远着呢。”林启问道。
霍闲之撇撇嘴,“这才几步路,走你的吧。”
林启看着他笑,伸手拽一把他搭在头上的袖子,说道:“早知道给你拿个草帽。”
霍闲之怕晒,察觉出太阳灼热就把胳膊搭在脑袋上,用宽大的袖子遮太阳。
“怪不得你白嫩呢,这么点儿太阳都见不得……”他们二人如今熟悉了,林启对他也不像从前那样客套,平日说话总得互相怼一怼。
霍闲之抬脚往他屁股上踢去,林启笑着躲开,拉着何安然快跑了两步,见他没追来才停下。
何安然也无奈,这两人绝对称得上脾性相投,在一处时一个比一个幼稚。
可这一番景象,被村里人看着就只觉得林启与这人的关系果然不一般。虽说这人不是传闻中的小娘子,但也是个小哥儿呢。
衣袖遮挡下的脸蛋那么白嫩,还穿着一身村里少见绛紫的衣衫,上面绣着精美的刺绣,一看就知价值不菲。
众人看看他再看看何小哥儿,心中直摇头,虽说林启一直牵着何小哥儿的手,但何小哥儿身上的衣衫都比不过这人的,看来日子也不好过。
“应当是这儿了。”林启不知别人的心思,还在找寻他家新买的地。林昭当初买地时,大家都不肯卖,还是见他价钱出的高才卖出去一两亩,因此都分散着没在一处。
昨晚上林昭与他说了大致的位置,他又见这一处的秧苗小些,知道自家种的比别人家晚,于是猜到这应当是他家的地。
扬声问了问附近的汉子,果然是他们家的。
他对作物不懂,倒是何安然下地走走看看,从地头看到地尾,然后对林启摇摇头:“种子出芽的少,有几样小菜出来了,但也不多。至于那些果树什么的,都没发芽。”
林启闻言点头,倒是不意外,哪有这么顺利的事,能出来几样也算好的了。
何安然看着空了大半的耕地,琢磨着是该补种些空间里的作物还是该种些寻常小菜下去,不然就这么空着实在浪费。
正想着却听见原本站在田埂处的霍闲之喝骂一声:“睁大你的狗眼瞧清楚,叫谁俏哥儿呢!”身侧还站着一个穿褂子的汉子。
附近地里的人闻声皆扭头看他们,那汉子似乎想走,被霍闲之一把抓住领口。
只是他大约是气急了,林启看见他捂了一下胸口,于是不由沉了脸色,快步走了过去。附近地里的人们瞧见了热闹,自然也凑了过去。
“怎么回事?”林启走近,先让拍拍霍闲之的手示意他松开,这会儿人多了那汉子并不敢跑,又拍拍他的背让他缓口气。
霍闲之脸色难看,抿了抿嘴唇不想说,那汉子脸上更是尴尬,一时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倒是围观的汉子,突然震惊地指指霍闲之的眉间,悄声说了句:“不是哥儿?”
只是这会儿正安静着,即便他说得小声,众人也听的一清二楚。
霍闲之闻言更气,一手捂着胸口,冷嗤一声:“瞪着那么大的眼珠子,哥儿和汉子都分不清?”
出声那人一时讪讪,也没回嘴。
其实若不是哥儿眉间有痣,大家仅看身形确实分不出哥儿与汉子来。只是通常来说,哥儿的个子矮些,身形更瘦削,皮肤更白皙,相貌比汉子更加秀气些。
很不巧的,除了个子外霍闲之全中。
又因昨晚天色昏暗,那几个汉子眼拙,致使村中早有了流言,大家看见他是都往哥儿身上想,根本没想到他竟是汉子。关键是,村里的汉子也没人穿这么鲜亮的衣裳。
众人都反应过来,场面顿时变得尴尬。
林启也以为是这汉子认错惹得霍闲之发怒,于是笑道:“行了,别气了,以后定没人能认错了。”
闹这么一场,只怕村里人都知道他家有个像哥儿的汉子。林启心中正暗自笑着,只是突然又反应过来不对,看看霍闲之又看看围站着的众人,不由皱了皱眉。
霍闲之也没好气地甩开他的手,气愤地指指面前的汉子,说道:“该庆幸我不是哥儿,不然今日就被这腌臜东西污了名声,你们家里有小哥儿的还是警醒着些吧。”
他一说,众人忆起他方才斥骂的话,看着那汉子的眼神顿时变得不善。那人被众人看着,想溜又溜不走,只好双手一把抱住脑袋,蹲在地上胡乱喊着说起方才的事来。
原来这人是枣林庄一户人家从别村雇来的种树好手,这人听别人说霍闲之是哥儿,打眼一瞧就觉得这哥儿长得甚是标致。
他向来就有几分猥琐,就爱勾搭村中的小妇人、小夫郎,也就是枣林庄离他们村有些远才没听过他的名声。
看着霍闲之之后,他心底就升起几分燥热,面容也带了些淫邪。可又听众人说着林启是他们村的大户,一时也不敢做什么,怕得罪了招惹不起的人。
未料霍闲之见汉子们穿着褂子好奇,盯着看了几眼,被这人看见后顿时两眼放出邪光,露出猥琐的笑来,以为这个“哥儿”不是个守规矩的,心底更加蠢蠢欲动。
他不敢做什么,见林启与何安然下地了,霍闲之一人站在田埂上,便借口上茅厕走到霍闲之身边,还故意凑近他耳边,说了声:“俏哥儿,瞧什么呢,不如往这儿瞧瞧。”
说着话,还做了几下猥琐的动作,霍闲之当下没把隔夜饭吐出来,立马揪住了他的脖领。
他说完,周遭的汉子动了怒,上去一脚就把他踢翻在地,到了他们村还敢这么猖狂?幸好霍闲之是个汉子,这要真是他们村的哥儿还得了?
大家越想越气,下手也越来越狠,就连雇他来的那主家也踹了他两脚,又连声向霍闲之和林启道歉。
霍闲之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也知道这不关主家什么事,又见那汉子被村里人打得跟死狗似的叫唤,于是摆摆手没说什么了。
几个汉子把那人扔出了村外,其他人看着霍闲之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后,之前出声的那汉子说道:“是我们眼拙,兄弟你别生气,好好在我们村住着,我们村的人可好了。”
热情好客是农家的传统,霍闲之看着又是富贵人家出身,大家都不想给他留下坏印象。
霍闲之看那汉子挨打,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又见他说得诚恳,笑着点点头。
之后,关于“小娘子”的说法自然没人再提,就连传闲话的那大娘都怕别人笑话她,躲在家里两日没出门。
不过又过了一两日,村里人日日见霍闲之穿着华服在村中转悠,又起了别的心思。
作者有话说:
◎林家兄弟开始在村中雇人◎
午后凉快了些, 老庙口的树荫底下坐满了人,婶子大娘们坐在一处,说起话来一个比一个嗓门大。
“看见我帕子上的双雀没, 我闺女绣的!”一个婶子拿着帕子在众人面前显摆,“前日拿到镇上的绣坊,那掌柜说起码能卖两文钱呢。”
有年轻的嫂子过来凑热闹, 接过看看后夸赞道:“哎,这针脚确实不错。”
“那是!”那婶子得意地挺挺胸脯,又将她闺女的手艺吹捧一番。
“你闺女确实手巧。”另一个婶子点点头,只是转瞬又说起自家的哥儿来,“我家哥儿绣活比不上你家的,不过做饭的手艺没的说。昨日做了一道猪肚汤, 街坊领居都夸着香!”
“哎, 我家闺女也好, 性子文静, 平日就爱侍弄花草。你说咱庄户人家哪懂这些?但我闺女种出来的花, 那叫一个好看!”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话, 话里话外都在夸自家的闺女哥儿,一个比一个嘴皮子利落。
还记得以前她们坐在一处时,不是抱怨自家哥儿做事马虎, 就是说自家闺女爱躲懒,合家的活儿都得她这把老骨头干。
可转眼间, 她家的姑娘哥儿就成了香饽饽, 让往日总挨训斥的姑娘哥儿都有些纳罕,原来我竟然有这么多的优点?
也有那生性腼腆羞涩的, 拽着她娘的衣角说道:“娘, 您别总在外说我, 我那帕子能卖出去,都是堂兄认识绣坊掌柜的缘故……”
“哎,你懂啥。”他娘拽回自己的衣角,连忙制止,“娘都给你吹出去了,咱们自家心里知道缘故就行,你可不能往外说啊。”
还有那平日嘴笨的婶子,这会儿就落了下风,白日听别人夸自家的孩子,晚上回来后急得直转圈,好不容易想了两句好话,决定明日怎么也要去老庙口夸一夸才行。
只是夸了几日,众人突然发现林启家往常大开着的院门突然关上了。
而此时林启家院内,霍闲之躺在竹椅上困顿地打个哈欠,听着外头细碎的说话声,痛苦地抱着脑袋哀嚎一声。
林启从厨房洗净手出来,看他这副模样,幸灾乐祸地笑两声,“霍饽饽,我给你也蒸了碗蛋羹,一会儿让小五子拿给你们吃。”
霍闲之随意地点头应了一声,只是转瞬又反应过来,撩起眼皮问他:“你叫我什么?”
林启放下挽起的衣袖,走远些后才挑眉笑道:“霍饽饽啊,香饽饽的饽。”
活音刚落,霍闲之的扇子已经向他扔了过来,要不是林启躲得快,非得砸脑袋上不可。
林启哈哈笑着,在霍闲之的怒目中进了东厢。
进去后,脚步就轻了许多,小心地打开衣柜门,找了一身旧衣衫换上。今日刘盛带人去城外仓库运东西了,算时辰应该到了,他要过去帮忙卸货。
“嗯?你去哪?”炕上的何安然微抬起头,眼睛还闭着,声音里仍带着睡意。
林启走过去趴下身抱住他,等他又躺回枕头后才在他背上拍了拍,低声说道:“我去卸货,水果都运回来了。”
“嗯。”何安然发出一声鼻音,过了一会儿又睡过去了。
他如今总觉得身上困倦,早上起得晚不说,午间还得睡好久,不然就总觉得身上不舒坦。林启每日睡醒后都轻手轻脚的,生怕扰着他。
看人睡熟后,他才起身出了屋门,见霍闲之百无聊赖地躺在竹椅上放空,过去摇了摇椅子。
霍闲之一脸无语地看他一眼,嫌弃地摆摆手:“去去,上工去吧。”还专门上下打量一眼他的穿戴,明显是笑话他的打扮。
林启抬抬下巴:“走吧,你又睡不着,不如与我去厂房转转,整日待家里做什么?”
霍闲之没好气地坐起身,正要说话却先打了个哈欠,气势顿时减弱几分:“我不愿意出去吗?那些婶子大娘们总问我今年多大了,家里做什么的。不搭话显得我无礼,答一句后头还有好几句。”
“她们现在连我爹今年五十三都知道了,再问下去我几岁长牙都问到了,我实在不会应付。”
林启又笑了起来,只是顾忌着霍闲之的脸色,没敢太过分。
“算了,我就在家里吧,反正我也困着,就是她们吵得我实在睡不着……”他说着话又闭上眼睛。
他睡眠不好,何安然与小五子不受影响,他躺下后却总能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越躺心里越烦躁,索性在院子里吹吹风,能睡着最好,睡不着便罢了。
林启想了想,进主屋拿了一个凉被给他搭肚子上,然后才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