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气了?”纪丹扬盯着自己那难得格外鲜活的儿子,依旧不着调,“话不是你自己亲口说的吗,我又没有恶意剪辑你,再说了,浩然他应该很好哄的吧。”
不好哄。
纪寒知道,付浩然的脾气是一向很好,但同时也很倔。
明明在被领养时才穿越而来的,没有经历过孤儿院的那些事,但他依旧极其害怕被抛弃,就像是曾经经历过许多次一般。或许是一种自我保护,为了不被人抛弃,他很有可能会先一步“抛弃”别人,小心翼翼地将自己藏起来。
可是,纪寒觉得他其实并没有那个必要哄付浩然。
他本来就是个冷淡性子,不喜欢与人交涉过多,而付浩然……就只是一个对他来说可有可无的“朋友”罢了,幼稚还聒噪,除了他们都是穿越外,也没有特别大的特殊之处……个鬼。
这么想着,坐在书桌前的纪寒手第六次探向一边的手机,总算拨通了付浩然的语音电话。
电话一下就接通了,但是对面的人并没有像以前那样上来就喋喋不休。
碍于家教,付浩然做不到故意不接人电话,也做不到一上来就把电话给挂掉了,所以只能接通了不说话,一句话也不说,走出了一个极端。
很安静,安静得让纪寒非常不能适应。
他唤了一声:“浩然哥……”
对面没有吱声。
纪寒只好声音中夹进了露骨的委屈与落寞:“浩然哥哥,你理理我嘛。”
但是电话对面的付浩然好像从绵软可亲的萨摩耶,一瞬变成了铁石心肠的沙虎鲨,完全不为所动。
好吧……也是动了的,纪寒听到他的笔“啪嗒”一声掉地上了,只是依旧不肯说哪怕一句话。
他们就这样一路通着语音电话。
付浩然没有主动去挂,纪寒也不想主动去挂他的电话。无声地连着线,为数不多听到付浩然的声音,是付熙在外面催促睡觉时,他所应的一声“嗯,马上哦”。
一如既往地含着古韵,即便听再多次,纪寒依旧觉得很是悦耳。
一直到第二天醒来,付浩然才发现,他和纪寒的这通没声的语音电话,是直到他手机电量告空,才被挂断了,将近凌晨四点。
“小纪不会整晚都没有睡吧……”付浩然拿起被落在书桌上的手机,有些担忧地盯着语音结束的时间。
回到学校,付浩然发现自己的桌上已经放着一份热腾腾的早餐,以及早餐旁边的一块黑巧克力,巧克力的包装面上,用记号笔写了一个“我”字。
笔画端正无比,他认得出这是纪寒的笔迹。
他抬头只能见着纪寒端坐着的身影,可纪寒却像是能敏锐地捕捉到他的视线一般,回过头来,与他的视线撞上,并用嘴型说出一句:“浩然哥,早上好。”
脸上并没有黑眼圈,付浩然暗地里小小地松了一口气,却依旧没有跟纪寒说话的意思。
他决定好了,至少要忍住不跟纪寒说话十天,不再让自己烦人。可是又觉得自己会忍不住,于是把时间一下打了个三折,至少三天不和纪寒说话。
但显然,纪寒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第一节课下课后,付浩然刚拿着水杯倒完水回来,就看见自己的位置上又出现一块巧克力,上面同样用记号笔写了一个“不”字,付浩然又没忍住看了牢坐在自己位置上的纪寒一眼。
之后无论是大课间结束回来,还是下午的体育课过后,付浩然都有收到最喜欢的黑巧克力,上头也都分别用记号笔写了“讨”和“厌”两个字。
[我不讨厌]
付浩然将巧克力的包装纸压在自己的课本下面,飞速地看了眼,又重新盖上,第数不清多少次,看了一眼纪寒,感觉自己变得乱糟糟的。
他猛地拍了一下脸,让自己集中注意力对上面前的黑板。可目光又忍不住往纪寒的方向歪去,想要像往常一样,直白地问纪寒这些巧克力是什么意思。
这么一想,惊觉自己平常果然是太烦人了。
他强迫着自己抬了抬脑袋,视线划出一个诡异的弧度,最后落在黑板旁边的值勤表上。
才想起来,今天需要留下来值日的人原来是自己。
等课室的人走得只剩下他们两个,纪寒才亲自走到付浩然面前,半蹲在过道上,堵住这位限定闷葫芦的去路,将最后一块巧克力塞进付浩然的手心里。
上头用记号笔写了最后一个字:你。
[我不讨厌你]
将巧克力塞好后,纪寒没有立即将手抽走,指腹轻轻点在付浩然的腕下,如同在感受他的脉搏:“浩然哥,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唯一的盟友,如果你都不和我说话,那就……没人会跟我说话了。”
付浩然眼皮抬了抬,想要说些什么,又立即努力抿紧了嘴唇,不让自己的话吐出来。
“你有没有看过新闻说,有人在外漂流,很久才找回来,因为长时间不与别人交流,最后导致后天性的聋哑。”
纪寒的话音中带着些可怜的意味:“浩然哥哥,你不是说过要一直保护我的吗?就算我变成哑巴也没关系吗?”
“哪有这么容易变成哑巴呀……”付浩然嘀咕了一声,那封了口的嘴巴总算忍不住吐出了一个话音泡泡。
“有的,”纪寒眯眼笑了声,总算把人给哄出话来了,乘胜追击道,“你原谅我好不好?我像我写的,我现在真的一点都不讨厌你,更不会觉得你烦,我那个时候……就是心太乱了。”
付浩然眼睛眨了眨,眼里明晃晃地写着好奇,似乎在问:为什么心乱。
“刚来到这个世界,我对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很害怕,所以心乱,所以不能适应。”
纪寒胡扯得像真的一样,指腹如同猫咪的尾巴轻扫一样,在付浩然的手心处带来一阵痒,吓得他连忙抽了抽手,但却没有完全抽回去。
“你知道的,我在未来是个又矮小,又笨的人,一直都被孤立,所以……会阴暗地觉得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对我好,但我后来知道。”
落了东西所以折返回来取的程子南,一回到座位上,前情半点没有听到,只入耳了纪寒最后的那一句。
还没有震惊完,就看见他的同桌,和对面的人手搭着手,心疼道:“是我太小气了……”
程子南一时有点分不清是这俩人疯了,还是世界疯了。
他想开口说什么,却一下对上纪寒半含笑意的视线,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程子南飞速地抄起自己落下的东西,飞速地离开。
付浩然完全没有看出程子南的不对劲,只是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着急。
他重新对上纪寒的视线,言语中尽是郑重:“小纪,我会一直保护你的。”
纪寒握了握付浩然的指节,笑着“嗯”了一声。
“可是……如果小纪你以后觉得我烦了,一定也告诉我,不告诉我的话,我可能……不太会知道。”
喜欢也好,讨厌也罢,付浩然知道自己不是一个特别敏锐的人,总是观察不太出来,只能粗略得感知到,谁是对他好的人,谁又不是。他不希望因为自己做了什么,而招那些对他好的人厌烦。
“知道的话,我会改的,我……一定会改的!我不想被小纪讨厌。”
纪寒轻笑了一声,对方着小心翼翼的语气让他觉得颇为无奈,他是爱看付浩然慌慌张张的样子,但不喜欢对方太过小心。要当大侠的人,就应该更加肆意妄为一点。
“我答应你,我以后再也不会讨厌浩然哥你,永远不会。”
第二天,越想越觉得奇怪的程子南,有些按捺不住,朝付浩然别扭地问了句:“你们吵架了?”
“我和小纪吗?吵了一丢丢。”
“……我害的?”程子南有些坐立不安,尤其看见付浩然那清澈的眼神里蒙上郁色,任谁都难免会有些良心刺痛。
付浩然摇了摇头:“不是哦,你害不了我和小纪吵架的。”
特别实诚的一句话,就是听着格外欠揍。
程子南像被噎到了一般,没有继续说话,而是从自己的抽屉里探了探,探了半天,只摸出来了一根棒棒糖,递了过去,故作冷漠地说了声:“算我的赔礼道歉。”
可作为馋货的付浩然却没有伸手去接,而是拒绝道:“不用了,谢谢你,快要比赛了,教练说要控制摄入糖分之类的,所以我不可以乱吃太多零食的。”
程子南:“哈?什么比赛?你那什么套路武术?不是,我昨天看见了,纪寒给你的,你不是都放进嘴里了吗?”
“是武术散打,马上就有金虎啦!”付浩然开心道。
“至于小纪给的……说他会替我算好吃的量,所以他给的可以吃,但是别人给的不可以,真的不是故意不想收的。”
程子南:……行。
付浩然口中说的比赛日就在他们期末考试之前,是一场全国性的青年锦标赛,需要北上到现场参加,一走就是一个星期。
纪寒好不容易哄回来的“小雀”,就这样又飞去了别的地方。
好在一星期也不算太长,纪寒算着付浩然下机的日子,打算回家洗漱过后就去蹭付浩然家的庆功宴。
他刚走到玄关,就听到屋里头传出来了细碎的响声。
放学前纪丹扬才给他发消息说,公司那里有急事,需要晚点才会回家。而另一位能在限定时间通他们家门禁的人,是徐姨,可他今天才跟徐姨说过,不回家吃饭。
纪寒还没跨步进去,就听见一道粗犷的男声骂了一句:“草!”
一个体型健硕的中年男人出现在纪寒面前,脸上全是暴戾的神色:“回来得这么早?那正好。”
纪寒见过这人,是徐姨的儿子,秦伟。
纪寒悄无声息地往后退了一步,手伸向挎包处,想要去按上头挂着的报警器。
然而,秦伟的动作比他还快,三两步向前,直接将报警器从他的包上拽了下来,同时手一挥直接把纪寒给摔到了一边的廊柱上。
这该死的身体。
纪寒只觉得整个喉咙都在发疼,呛得他眼前都要开始发黑……
付浩然在机场盯着漆黑的手机屏幕,盯了大概有十分钟,纪寒都没有给他发来消息。
他想了想,决定还是主动打电话去分享他的好消息,可是打了足足一路,他都回到家了,纪寒都没有接听。
不知怎的,付浩然隐隐感觉到些许心慌。
第33章 解水深火热
付浩然并不死心地向纪寒拨去一个电话,这一回出乎他所料,并没有一直铃响到提示无人接听,而是直接被挂断了。
纪寒以前有过因洗漱而没能及时接听他电话的情况,但从来没有直接挂断他。
哪怕是先前的“吵架”。
付浩然正疑惑,很快就见纪寒回了一条文字信息:[临时有事,不能一起吃饭了]
虽说只是一行文字,可他觉得纪寒这语气冷得不像是本人在回答。
迎着他的这一想法,社交软件上突然探出一条语音,同样是来自纪寒。
语音里纪寒的声音极其冷淡,还有些许沙哑:“浩然,我,咳咳咳,我有个朋友出了点事,哈……所以,咳咳需要我去帮忙,我们约好的,咳!龙井茶糕……只能下一次,下一次去秘密基地的时候,咳咳咳,再吃了。”
纪寒的这一声音听得付浩然难受极了。这几年纪丹扬很注重调养纪寒的身体,除非是剧烈的运动,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听到过纪寒咳得如此厉害。
什么事情能让纪寒着急成这样?而且纪寒跟他强调过很多次,只有他一个朋友。
就算付浩然再迟钝,也能意识到纪寒这一条语音很不对劲。
他强压下心底的不安,眉头一下锁了起来,重新点开了纪寒的那一条语音。
这一次听,付浩然又发现了新的不对劲,他喃喃道:“小纪为什么直接喊我的名字了,还有龙井茶糕?秘密基地?”
他和纪寒没有秘密基地,也没有约好去吃龙井茶糕……他们昨天通电话时,约好的明明是大家一起去吃他们常去的那家火锅。
这糕点他们并不常吃,付浩然甚至记得他们上一回吃龙井茶糕,已经是半年前的事情了。
那一天是周温文和付熙重要的恋爱纪念日。他们两个人约出去烛光晚餐,付浩然自然是不会跟去的。
付熙提前交代过陈阿姨,要给付浩然留饭菜。
但不知道是因为付熙没交代清楚,还是因为陈阿姨上了年纪没能听清。总之,付浩然回到家后,面对的居然是空空如也的家,和空空如也的餐桌。
付浩然懵了一下,从书包里摸索出自己经常处于关机状态的手机,本来是想学着付熙那样给自己点一个外卖的,可是手习惯性地就点开了通讯录,并从中准确地找到了“纪寒”的名字。
既然都点开了,自然是也发消息的。
付浩然:[小纪你吃饭了吗?]
对方的状态显示是在线的,但却没有立即回复,他盯着屏幕,对方沉默了两分钟没有回复,等到他想要切去点外卖的那一刻,屏幕上窜出了一条新消息。
纪寒:[徐姨今天做了龙井茶糕,但是做太多了,我吃不完,浩然哥,你要不要过来吃呢?]
付浩然原本饿得要泛出水雾来的眼睛瞬间一亮,并咽了一把口水。
他在纪寒那蹭过几次徐姨做的饭,和陈阿姨不同,徐姨并不怎么擅长做家常菜,但做的蛋糕点心却经常是外面买的都比不上。
简单的几个字,付浩然就不争气地馋了,并果断地去了。
付浩然记得自己当时还问过:“徐姨做糕点的时候总是做太多,怎么不让她少做一点呀?”
口中还咬着蛋糕的叉子,非常不具有说服力,反倒像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下次会注意的。”纪寒答道。
“不过,徐姨手艺真的好厉害,做的甜品连外头都比不上!”
纪寒:“你对着我夸没用。夸人得当着人面,这样说不定她一个高兴会给你再多做点。”
付浩然认真地点了点头,而后又苦恼道:“可是我见着徐姨的时候不一定记得要说。”
纪寒当时很是温柔地与他说道:“那我替你说。”
“我听徐姨说,她年轻的时候其实是个糕点师,甚至还开过一家店叫……‘抵食又正’,还小火过一段时间,后来因为各种原因没再做了。”
“店面倒是一直在,租的她亲戚村地自建房一楼对外的房间,藏在居民楼里,位置够偏,她那亲戚也没能再租出去,就只拆了招牌当小厨房用,徐姨说她本想退休之后,回去再重新开张的。”
到底是一直陪着他长大的阿姨,纪寒说话时有些无奈:“结果现在被她儿子给占了,用来做存放那些卖不出去的假货,成为他和那些狐朋狗友交接的基地。”
啊……是龙井茶糕的秘密基地。
付浩然有股直觉,纪寒给他发这段奇怪的语音,其实就是想让他去这个地方。
可他并不知道那店面的具体位置。
他耳边萦绕着纪寒那咳得让人难受的声音,让他很是着急。
“对了……不会路的时候,可以导航。”
付浩然笨拙地使用着自己手上的电子设备:“哪一个是……导航的来着?”
幸好付浩然手机上的软件并不算多,盲点了两个图标后,他就看见有地图出现在他的屏幕之上,他费了功夫找到了搜索框,可是没有,这么久之前的店地图上并没有显示。
周温文刚收拾好东西,走出客厅,看见的就是自己儿子在无比慌张地在乱戳手机:“怎么还不去换衣服?还没打通纪寒的电话吗?”
付浩然听到周温文的声音,像是一下子找到了救星,连忙从沙发上翻了下来,将自己的手机举到周温文面前,上头显示着一条画风古老的博客。
内容是一篇公开日记,那位博主说自己今天找到了一家藏得很深的糕点铺叫“抵食又正”,上面还配了店铺招牌的照片,是付浩然翻了很久才翻出来的。
“爹爹我要去这里,小纪他,他很奇怪……”
车厢里,纪寒冷冷地看着秦伟将他的手机从面前抽走,同时余光可见那尖利的水果刀从他腰腹的位置慢慢远离。
秦伟脸上带着得意的笑,蹲下身用那水果刀面拍了拍纪寒那苍白的脸:“算你识相,别给小爷我倔,我就算拿不着钱,也肯定先剁了你的手脚。”
说罢,将纪寒的书包连同那手机一道扔进“合作人”的手里,指挥着道:“那是监控死角,你去把包搁那,这小子身上的定位多着呢。”
也不知道秦伟向徐姨探了多少口风,他知道纪丹扬因为纪寒经历过的事,对于他的安全做了许多防范,比如那个伪装成挂件的报警器,比如手机上安装着的定位系统。
会让纪寒先给付浩然发消息,也是因为他嚷着说,自己和朋友早就约好了聚餐,如果一直联系不上他,肯定会报警把秦伟他们全部人给一并抓了。
“别再用这种眼神看我!”秦伟一回过头来,就又对上纪寒那冷淡的目光。
他猛地一抬腿,直直地踹向纪寒的下腹,愉快地看着他像条落水狗一样蜷缩在角落,吠个不停。
他恨极了纪寒这狗眼看人低的眼神。
很多次他见到纪寒都止不住恶心,都是只有一个妈带大的,凭什么这肺痨鬼就能好命到钱随便花,而他呢?只能跟着个劳碌命一起给人当牛马,世上哪有这么不公平的事?
秦伟已经安排好了,等他从纪丹扬手上拿到钱,就使暗号让“合作人”先把这破烂给打残,他可以逃之夭夭,至于他那些“合作人”能不能跟上就是他们的事了。
就他这嘴脸,纪寒多少能猜到他想做些什么。
他捂着自己的腹部,倒在地上没有半点动弹的意思。
从他的位置,看不见车厢外面的景象,但因着纪寒以前时常需要插手一些排兵布阵的事,也算懂得些有用的技巧,比如盲听方向,比如反捆绑。
从车子这行进的方向上看,他几乎可以确定,他先前猜测的位置是对的。
当时徐姨会跟纪寒说起店铺的事,是因为有天纪寒放学回家刚好碰着了她在抹眼泪,老人家心里憋着事难受,硬是东家的孩子说了一轮,就连纪丹扬也不知道这事,倒是被纪寒拿去给付浩然提过一嘴。
就是不知道付浩然那小笨脑袋能不能想出来。
应该可以吧,他说得挺明显的了。
等车停下,纪寒被推进了一间堆满杂物狭屋子里,绑匪们或许是看他人虚弱得不行,也没有太大防备,只是将他手脚简单地捆了起来。
这给了纪寒极大的便利,他用最小的动静替自己松绑。视线落在那两个守着他的人,以及其中一人手中的烟头上,然后突然开始剧烈地咳了起来,咳得让人听着就觉得恐怖。
“喂,他不会咳死过去吧。”没在抽烟的绑匪看了纪寒一眼。
纪寒极其难受地开口:“烟,咳,你们的烟,我……咳咳受不了。”
抽烟的那位不以为然:“切,真有够娇贵的。”
他们还等着秦伟和纪丹扬交接的时候,给这小子连线。
“不行,万一纪丹扬见她儿子这快死的样子,激动起来不给钱直接报警怎么办?”那没抽烟的绑匪推了推他的同伙,“你先到后边去抽,这我盯着。”
那抽烟的拗不过,孰料,他刚走远没多久,纪寒就拿起松散捆绳,就着以往的经验,从后往前直接套住了绑匪的嘴巴,扣住他的牙龈。那绑匪立即想要挣脱,却被纪寒借着巧力给直接捆到了椅子上。
两个人纪寒肯定是对付不了的,但一个勉强还行。
可是即使拼尽了全力,纪寒依旧跑不快,尤其他还要强忍着自己想要咳嗽的冲动,只觉得自己整个胸腔都被堵住,几乎要窒息了。
就在他快要见着外头的马路,想要呼救的时候,脚下被一块不知谁家乱踢出来的砖块一绊,直接摔到了泥地上。
而那个折回去发现他逃跑的绑匪,也在这时跟着冲了出来。
该死的身体。纪寒不止一次骂道。
“兔崽子!我让你瞎跑!”
绑匪骂着脏话,手里还带着打磨过的水果刀,径直地往纪寒身上刺来。
那刀口子距离他的脚筋不过十厘米,就见有一武术馆常配的木剑横空出现,抵住那刀口的同时,一动直取那绑匪的破绽处,剑尖刺向绑匪的下腹,让他疼得连忙退了几步。
付浩然的神色虽然着急,但动作却十分潇洒利落,条理分明。将的剑艺融会贯通,不仅蹉跎于剑舞表演上,而是能对敌,能救人,立身在他要保护的人跟前,何等英姿飒爽。
虽然差点就残废了,但纪寒眼看着这一幕,还是忍不住在心里赞叹。
他的付大侠,帅呆了。
第34章 真妙手回春
因为周温文经常会去接送付浩然上下武术馆,所以备用的木剑也就一直放在他的车上。
车子在马路对面刚停稳,付浩然就看见不远处的纪寒被绊倒在地上,后头还远远地追出来一个手拿凶器,一身杀意的男人。
“开锁!”付浩然手搭在车的门锁上,着急得几乎是喊出声的。
周温文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见自己的儿子这么激动过,手比思考更快,一下就解开了车内的儿童锁,而后就见付浩然一把抄起车上的木剑,就往外头冲去,抵住了那刺向纪寒的锋刃。
那绑匪显然没有见过这架势,还想挥刀向前扎去,可他一个人高马大的成人男人,被付浩然对付起来,居然无力得就像是个笑话。
平日对练时,就连山海武术馆的总教练凭着体格的优势都赢不了付浩然,更别提是这样一个只会胡乱挥刀的人。
付浩然的木剑一摔,他便应声在纪寒旁边扑出了一个大马趴。
先前被纪寒偷袭绑起来的人是他们这三人里最为瘦小的,他刚冲出来,就见着了这场景,连忙刹了回马枪,想要改路逃跑。
而后就听见纪寒轻飘飘的一句:“那个人也是绑匪。”
就着话音刚落,原本还在付浩然手中的木剑如同飞镖般迅疾而来,擦过他的耳侧,令人感觉那剑锋距离他不过一厘米,吓得人脚尖扣在泥地的坑洼上,也扑了个马趴来,而后被追上来的周温文给三两下制住了。
比纪寒被石砖绊倒还要丢脸更多。
见这景象,被付浩然搀起来的纪寒,心里头不着调地想,早知付浩然他们能到得这么快,他就不费劲跑出来了,差点就要自认倒霉变成残废了。
不过当时的情况未定,他不可能坐以待毙。这些人关纪寒的地方不完全是徐姨那店面的旧址,而是铺面旁边的车库最里头,用铁皮围起来,看上去就像一堆杂物,并不容易找到,反而可能打草惊蛇。
“小纪,你有没有事?”
纪寒对上付浩然那满是慌乱与关心的视线,原本悬在喉咙的一句“没事”立即拐了个大弯,变成一句:“被踹了一下,好疼呀。”
他都轻而易举地被绑架了,还在好几个人面前被砖给绊倒了,反正脸已经丢光,怎么也得讨点甜头吧,一点可以少费点劲哄人的甜头。
“那那那要怎么办?我带你去看大夫?”付浩然立即道。
“不用,只要浩然哥你不要自责或者后怕,我也会跟着不疼的。”
付浩然缩了缩肩,他方才确实很后怕,怕会失去珍而重之的朋友。
他不敢想像,他们要是再晚些到,纪寒会怎样?是会像纪寒与他讲过的那个平行世界一样吗?纪寒因为他搜索太慢太笨拙,而受到很严重的伤,甚至是这个世界,不会再有纪寒。
这样……太过可怕了。
付浩然踟蹰了片刻,嘟囔道:“这有什么联系呀……”
不等纪寒生编造出这两者的联系,他身侧原本被付浩然撂倒的那绑匪倏忽再起。
他既然能当绑匪,怎么说也是个亡命之徒,即使被撂倒了,也还是想拉上个垫背的。
他细长的眼睛斜向几步远外正拨报警电话的周温文,拇指指尖抵上自己食指的银环戒指上,轻轻一按,内里的隐形刀突出。
既然是垫背的,肯定是挑最孱弱的。
他起身朝着纪寒飞扑了过去,那把隐形刀眼见着就能扎进那光洁的后脖,纪寒却被立即发现不对劲的付浩然给一下拉开,同时一腿高抬直接踢开了那绑匪的手,把人再度踏摔到地上去。
然而随着那绑匪为了维持自己平衡,而胡乱挥手,那戒指上的隐形刀最终在付浩然小腿接近脚腕的地方划出一道痕。
不深,却极为细长。
付浩然以前练习时,不是没有磕碰过比这要深许多的伤口,可他看着自己腿上的破口,看着那破口的位置与长度,心脏却如擂鼓般激烈地跳动。
脑中一片混沌,许多零散的记忆相撞在一起,竟让他站在原地一下出了神。
纪寒喊了好几声,付浩然眼中才恢复了些许清明,只是一抬头,就有眼泪珠子从眼眶处不受控制地聚了出来,像一条珍珠链子,落了下来。
跟以前一样,安安静静的。
他们最开始认识的时候,纪寒总有一种付浩然会是个动不动就掉眼泪的哭包错觉。
相处下来才知道,付浩然即使是练剑的时候不小心砸到自己,整个脑门都红了,也不见得他眼眶边上泛出水雾来。
就像他曾经说过的那样,他似乎认定了:哭,是一件很不吉利的事。
所以这是纪寒第二次见到付浩然哭,与上次一样让人猝不及防。
他竭尽自己所能,一如当初地用最为温柔的语调,轻声说道:“怎么哭啦?”
眼见着对方张合一下唇齿,道歉的话语就悬在嘴边,纪寒再度抢先道:“我什么事都没有,没有死去,也没有残疾,你有好好地保护我。”
唯一不好的……纪寒视线落在付浩然的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