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少扉有点咽口水,神色却很坚定没动摇,说:“阿扉不吃,阿扉还要做药材,刘妈妈快走吧,天冷,你别冻着了。”
刘妈妈:……是无功而返。
这三少爷怎么跟吃了秤砣似得,一门心思给邹大夫打下手了。
当天晌午岑越便提着点心篮子去前头看阿扉,拿出来了点心,还是热乎乎的,齐少扉一看眼睛亮了,又闷闷说:“阿扉不吃。”
“这又不是选择题,让你点心和跟邹大夫学医二选一。”岑越捏了一块喂到大崽嘴边,“刘妈妈是操心你,点心还留着,都是你爱吃的,怎么可能不给你吃。”
齐少扉啊呜一口,吃的满口,含糊不清说:“阿扉知道。”等他吃完了,酥酥的香香的有牛乳还有蜂蜜的甜味,可真好吃呀,“越越,阿扉要看好病的。”
“好。”岑越本想摸摸阿扉脑袋,但想了下没抬手。
齐少扉歪了歪脑袋,把剩下半块点心送嘴里,矮了矮,拿着脑袋蹭越越手掌,岑越一愣,而后笑的很灿烂,齐少扉也高高兴兴的。
两人之间好像有什么变了,好像又没有变化。
岑越对阿扉有了些分寸距离,是那种把阿扉当成年男性看的,不再像是对待小孩子了,可齐少扉对越越是一如往昔。
说不清什么更好,顺其自然吧。
十二月中时,天已经很冷了,王掌柜来报账,连着店里的伙计学徒,都来认认门,过年时给郎君三少爷不能拜个年,那就提早来。
只是到了门口,看到有村民零零散散排着队。
“不碍事,摔了一跤没伤着骨头。”邹长青跟村民说,一边喊:“三少爷你来看看。”
因为刘妈妈有些芥蒂,邹长青后来在外喊齐少扉也不喊名字了,称三少爷。
车里王管家听到三少爷,掀开帘子下来,凑到外头也在一旁静静观看,不让伙计学徒扰了人。
他听郎君说过,有位府县来的邹大夫在家中久住,替三少爷看病,想必这位就是邹大夫了,只是看着面嫩,有些年轻了。
齐少扉过去,先是把脉,说:“邹大夫,脉象缓时一止,徐行而怠,结属阴寒……”
邹长青听着点点头,齐少扉学什么很快,也算是过目不忘,他叔父记下的《经脉歌》,小时候他背了整整一个月,才背下来,只是光背下来,不得其意,也不会摸了病人脉象,对症上。
齐少扉却能诊出来。
邹长青有时候心里也复杂,若是叔父还在,见了齐少扉,想必后继有人,不像他……
“你这里疼吗?”齐少扉摸着胸口问病人老伯。
老伯说:“不疼,这里到不疼,我就是摔了一跤,屁股这儿疼,刚走路不利索,我还以为伤着腿腿断了。”
因为是齐家义诊,村民都知道,齐三少爷再给邹大夫帮忙,学着看病——村民可不信三少爷,说句难听的,三少爷是个傻子,谁敢让傻子看病?
这不因为邹大夫看过,再给三少爷看,大家就当陪着三少爷玩了,齐家的郎君那是纵三少爷厉害,反正不收诊费,药材都是便宜的收,谁敢说不给三少爷看?
陪玩就陪玩吧。
桃花乡来这里看病的都是抱着这个想法,占了齐家便宜,那让齐家三少爷‘玩一玩’吧。
“右寸肺虚,气寒凝结。”齐少扉慢慢的摸脉,后跟邹大夫说:“他是不是肺虚啊?”
老伯是来看外伤的,听齐家三少爷说他肺虚,吓得眼睛瞪大了,不是吧?
邹长青接过来诊脉,仔细号过,见老伯神色紧张,笑笑说:“不碍事,只是天寒,受了一些寒气,带点药材回去跟萝卜羊肉补一补,连着汤喝个几顿,就好了,要是嫌麻烦了,药材回去煎成水喝,冬日里保暖,别生气动怒,养一个冬日,也能成。”
那老伯一听,当即是松了口气,原来没啥大事啊。
三少爷给人瞧病,真是吓死人了。
邹长青让三少爷抓药,齐少扉就说了几幅药材名字,邹长青点点头,“是了。”齐少扉便在一旁,他自己的小桌子,旁边还有一个柜子,都是小抽屉,里头放着药材。
桌子柜子都是越越给他做的!
越越说这是他学习工具,还有炮制药材的。
“老伯,别急,你那外伤要热敷,回去用药油揉一揉,先卧床休息三日……”邹长青一一叮嘱。
“对对对,我是来看外伤的。”老伯差点忘了他摔了跤了。
回头结账,老伯问多少钱,邹长青就说:“药油我给你的小瓶,药材收你十文钱,药油十五文,诊费不收。”
老伯一听松了口气,付钱很是利落,旁边他的儿子也是一边扶着爹,一边千恩万谢,这要是去一趟镇上,那不得了了,不说来回背着爹,多劳累,就是大夫号脉诊费,那都得二十文钱呢。
“要谢就谢齐家,我在这儿挂诊,是还齐家的食宿费用。”邹长青每次都会说的。
乡民该谢齐家,不是欠他的人情,就是药材那都是岑老板买来,为了三少爷学习用的。
邹长青一说,父子俩谢三少爷,齐少扉把药材包好,递过去,说:“要早日康复哦。”
“好好,谢谢三少爷吉言了。”
王掌柜从头看到尾,并未上前,他眼尖,一眼瞧出,三少爷包的那包药材,虽是炮制手法生涩,糟蹋了几分药性,但那放在平安堂,也要卖三十多文钱了。
十文钱,真是——赔本的买卖。
王掌柜见闲了,这才几步上前,拱着手作揖见礼,“三少爷好啊。”
齐少扉听声抬头看见来人,也拱手,说:“王掌柜好。越越在家里,你去吧,我就不带你了,我还有事情要忙。”
“好好,不麻烦三少爷了。”王掌柜又拱了手,见完礼,笑呵呵的喊了声邹大夫好,这才带伙计学徒进了齐家大门。
他先前来过,一路往后走,心里却想,几个月不见,刚瞧着三少爷说话,少了孩子气,乍一听一看,还以为病好了呢。
到了会客厅。
王掌柜同郎君见礼。
“吃过了吗?没吃先吃了报账。”
王掌柜笑说:“还是见报账吧,我揣着银子,不给郎君交个底,心里忐忑难安。”
“那来吧。”岑越进了会客厅里,让王掌柜坐。
王掌柜抱着账本还有钱匣子,全都递给郎君,这才坐下。
岑越翻开账本看,这账本记得今年平安堂的日常流水,厚厚一本,每日看病几人、抓药多钱,用了什么药材,记得很详细。
一个月还有总结。
岑越仔细看了每日,都大差不差,再看月的记录,前几个月时,每月净利润二三月时,最多了,有个十二两一月,估摸是天寒换季,风寒的人多。
到了四五月时就平缓下来,一个月利润在八两、七两左右。结果五月后,这月收益长得很厉害了——
七月时,就有三十三两银子。
“这七月,我记得也没卖香料。”岑越问。
王掌柜对一年买卖那是耳熟于心,当即说:“老吴走了后,五月利润还不显,到了六月郎君您瞧,已经十七两了,七月时天热中暑的多,寻常百姓来抓药,还有家家户户备着驱蚊的。”
“光是给寻常百姓卖药,就赚了有十七两半,剩下的是镇上两位大客,说是那边送的补药不好,连着老吴也不在了,便来我这儿买。”
这是挖了另一间平安堂的大客户了。岑越心想。
再看八月,利益更高,足足有六十五两银子,香料得了有五十二两——
“这次送香料拖得久了些,府县百姓多是热情,怕我们下次去的晚,于是多买了,也幸好备的货足。”王掌柜一一解释。
整个一年下来,药铺平安堂净营收在二百一十六两银子。
岑越高兴,合了张本,说:“今年铺子多亏了王掌柜打理了,王掌柜也辛苦了一年,今年过个好年。”
王掌柜一听郎君说着话,当时是喜笑颜开说都是本分活,都是他该做的。
“我给吴掌柜是按跑货月算的,跑货月辛苦就多一些,剩下的不忙,那就给个基本的工钱。”岑越没直白说吴掌柜多少月钱,只说:“到了王掌柜这儿,也该一样,走货送货辛苦许多,尤其是暑天正热的时候。”
王掌柜是月银一两。
“八月工钱翻倍,二两。”岑越拿了自己账本开始记,“还有今年收益好,快过年了,年终的话,王掌柜和林大夫都辛苦了,各二两银子。”
林大夫是技术工的,换季时、暑期时,光靠老百姓看命买药赚的银子多,也能想来,林大夫当时多忙。
“年货的话,还是麻烦王掌柜操办,同去年一样,今年都添一份糖,过个好年,明年再接再厉。”
“店铺了的伙计和学徒,各半两。”
王掌柜一一点头,笑呵呵的说:“郎君,这次来,我带着他俩,也是想跟您说个事,小刀那孩子——就是学徒,那孩子七八岁时被家里送到药铺当学徒,今年十四了,虽是年岁小了些,但干活很是麻利,也能吃苦,学的不错,我想着等开了年,他十五了也算个人了,给他涨一涨工钱。”
岑越点了点头,“王掌柜瞧着不错,那就涨吧,两人都是你手下,你看着办。”
“那该说还是得跟您报一声的。”王掌柜笑呵呵说,其实听郎君说着话,心里是敞快高兴的。
两间药铺,另一间那是杜氏姐弟不会做买卖,还要事事插手,什么都要过问什么都管,大大小小的人,就是店里伙计放个屁也得给杜六闻一闻。
这能办成事?
时日久了,底下人谁还听老吴的?掌柜的没威信,如何调动,如何派遣底下人做活?
郎君不管铺子寻常小事买卖经营,只抓了大头,那是信任他,他自然是回报回去的。
王掌柜想到这儿,说起来另间铺子事,郎君喜欢听这个,他说说闲聊也无事,“另一间平安堂自老吴走后,又来了个掌柜,也姓杜,不过不是杜家亲戚,听说是杜村里关系远的一个秀才的儿子,识字会算账。”
“我远远瞧见过几次面,长得跟马脸似得,人也榆木疙瘩,听镇上几个老爷家里下人说,打过交道,木的厉害,不知道变通,跟老吴差远了,是又犟又木又争强好胜,竟是跟着客人吵了起来,那单子买卖,人家李老爷要的鹿茸、人参几种名贵药材,怎么说也算上去十来两银子的。”
“李老爷宅子里下人就问了句,说去年我家老爷买补药,还送了些乌木檀香,凝神静气的,今年怎么没送了?”
“那杜掌柜可能见是个下人,又是买卖快做成了,当即说什么香他不知,反正今年他这里没有,就不送了。”
“又说人家下人,别以为我不知道,那送的东西,你们老爷肯定不知,全是进了你的腰包了……”
岑越听的:!!!
瞠目结舌。
还有这种人?
说实话,就是王掌柜,岑越也没太仔细盘账,一一询问,水至清则无鱼,还有嘛,不管在哪里,经商做买卖,那就是要靠人际关系,靠人情网的。
可人情怎么维护,要么你帮过我,他日我有需求了你还回来,要么就是时不时的维护客户,请吃饭、送一些礼物等等。
在现代,岑越开的小饭馆,就是一些老客户——几乎每周周末都到他那儿吃饭,一年半载,混了脸熟,岑越也会给人家送一些小菜、果盘什么的。
这都是生意场上自然社交应酬了。
如今还有喝花酒——岑越做买卖到如今反正没经历过,他听王掌柜说过,那王掌柜肯定也去过的。
放在现代这是犯法,在时下背景下,岑越只要求王掌柜做掌柜的的职业能力就成了,其他的管不了的。
王掌柜说了一会话,是口干舌燥,后来岑越不听了,让王掌柜先休息休息,饭想必也好了,带着两人吃吃饭,今晚宿一宿,明日回。
冬日天短,现在回去进不了镇子的。
药铺伙计和学徒就在厅外候着,岑越一出门,两人就跟他见礼,腰都对折鞠躬,岑越现如今习惯了些,不磕头就好。
“你们二人也辛苦了,我听王掌柜夸过你们,说你们今年干活勤快又认真上进,以后听王掌柜的话,好好干。”岑越勉励了几句。
两个大小伙子一脸兴奋激动,都敞了声说知道了郎君。
第二日王掌柜就带人回去了,到了镇上天麻黑,揣着银子很是爽利的给药铺伙计学徒发了年终赏银。
“你俩各半两,年货到年关再给,郎君说了今年再添糖,那就各一包饴糖,回去给家里人甜甜嘴……”
两个小子喜不自胜,纷纷说好谢谢郎君谢谢掌柜的。
一家欢喜一家愁。
桃花乡里齐家,岑越在算账,留了些年底赏银,日常开销的铜板,剩下的都存起来,一边拿了银子给曹罗还有牛师傅,也是置办年货。
买鸡买鸭买肉,点心、糖。
牛师傅是负责给宅子里下人年货置办的,而曹罗则是买了要送到桃源乡两位齐家伯伯手中。
“今年二舅舅来了,说是不必年年跑一趟,那今年的礼先留着,等明年了,再麻烦刘妈妈和牛师傅跑一趟送送信和礼。”岑越说。
刘妈妈一听,心下有些失望,可一想也是,今年二舅爷已经远道来了一趟,说了不折腾了,不由打起精神头来说:“好,那明年我再回去。”
岑越闻言放下了毛笔,有些话想同刘妈妈说,“刘妈妈,我不是赶你,你是阿扉身边的老人,他敬重你的。”
“不敢当郎君,我就是一个伺候人的老婆子。”刘妈妈赶忙说。
岑越迟疑了下,说:“你要是想儿子孙子了,想回去了,其实如今这边也没什么好操心的,有我在,阿扉一切都好。”
“我说这个不是说赶你,只是从舟山回来后,看得出来的。”
刘妈妈是眼睛发红,笑了下,说:“我知道郎君不是赶我的意思,好赖话我听得懂,都这把年纪了,郎君是替我着想,说实话,以前和儿子分开了,我也想,可想着他有大好前程,我就忍一忍。”
“后来时日久了,就不那么想了。”
她把对儿子的念想,都放在三少爷身上了。
“去年去舟山,真真是,见了人,看到了大郎,是一道睡了几日,说不完的话,那小子聪明还会写字,叫我阿奶,我听着心坎都软了化开了,可做人不能不知好歹,夫人对我母子有恩,许大人多照顾壮壮一家,我是说韩稻,我儿子小名壮壮。”
“他们一家子在舟山如今也好,其实儿媳妇说过要不要接我过去,她问的忐忑,我知道,我们一家子欠着恩情,哪里能拍拍屁股就这么走了。”
“这恩情我才照顾三少爷几年,还不清的。”
所以刘妈妈虽是想儿子孙子,那都压着,刚回来那会,还偷偷抹过眼泪。
岑越是看不到刘妈妈如此,便问:“那刘妈妈如何才能放下心来?让你们母子分别太久,见你想家里想的厉害,我也心里不好受的。”
“也没什么,要是看到郎君和三少爷生了孩子,我看他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长,那我就放心了,对夫人有了交代。”刘妈妈说道。
岑越:……
姜是老的辣啊。
岑越莞尔笑,说:“刘妈妈催到我这儿来了,好好好,我回头跟阿扉说说。”
刘妈妈也乐呵呵的笑,“郎君别替我发愁了,其实我在这儿也都好,吃喝不愁,您和三少爷待我好,也没什么,壮壮在那头替许大人跑跑腿办事也好,我如今还能做,实在是做不动伺候不了人了,那我就回去,不给三少爷添了麻烦。”
“刘妈妈别说这等话,你留下来不是麻烦,阿扉如今也是亏了你过去相护。”岑越收了笑认真说。
刘妈妈点点头,不拿这个话说笑了。
“其实也不是说生孩子不孩子的,郎君和三少爷感情好,要是真想生了,那也是一年半载的事,我不是烦人的老婆子,要是夫人在天有灵,能见到,最开心放得下的,该是三少爷病好了。”
先前刘妈妈因为三少爷学治病这事,和郎君意见不同,回头她自己想明白过来了,今天提起来,是服个软表个态,郎君是对的。
“三少爷学医也好,也许没准,万一哪天三少爷自己给自己看好了病不是。”
岑越:“……”
刘妈妈比他敢想。
另一头,青牛镇上齐
杜氏不可置信,是拔高了声,说:“今年一年药铺就只有六十多两银子?原先老爷在时,二百来两银子该有的,去年呢,去年那可是一百六十两——”
“这一百两呢!今年就成零头了?!”
作者有话要说:
齐少扉日记31:阿扉在努力了!
今年过了个好年。
邹长青今年没回去,只让人跑腿捎了封信还有年礼捎了回去,是有几分逃避的意思,家中催他娶妻生子,父母不提,还请出婶母来说和——邹长青倒不是不想娶妻。
先前他在荣和堂坐诊时,浑浑噩噩愚钝不堪,根本静不下心思来看医书,包括来了齐家以后,其实也收不住,老是为外物所影响。
他身在齐家,想的却是家中种种。
一直到岑老板提议他为乡民义诊,忙了起来,找回了做大夫的几分本心,而今年回来,齐少扉要来同他学医,这几个月来,两人一起细读医书,竟比之前,收获更多。
像是略略打开了关窍一般。
邹长青舍不得打破这个状态,当即是给家中写了信,说明了情况。
小邹大夫要留下,岑越自然是高兴的,他家阿扉最近进步许多,回来都在背汤头歌,还有《邹氏脉门诀》。
他当即是备了一些年礼,连着小邹大夫的信,本是想让护院送一趟,结果吴掌柜来给他提早拜年,正好听见,便说他也想跑一趟。
“听郎君安排,明年早早种了草莓,第一批下来天气寒,可往府县送,我不放心,正好跑一趟,问一问府县谁家要,能定的话先定了,草莓到底不好散卖。”
“再者,郎君卖北雁郡城十两银子,去年那个价那不行了,还是要再略高几分,最好是卖府县的贵客。”吴掌柜说道。
岑越便让护院同吴掌柜一道走。
去府县一来一回七八日,要是办事那就十日,到了年关肯定就回来了。
邹长青道了谢,实在是不好意思,还让岑老板破费了。
“我家阿扉同邹大夫学习医术,你也没收我们学费,我备这些年礼,没什么破费的。”岑越道。
邹长青怔了下而后也笑了起来,“其实是三少爷帮我,叔父留了许多杂记,我之前一直无法定心整理,如今三少爷帮我许多。”
“那就不多说客气话了。”岑越也笑,不推推来来的,“今年过年,要是缺什么了,邹大夫尽管开口,跟赵婶说成,跟我院子里的人说也可以。”
“好。”邹长青拱了拱手,“那我不客气了。”
过年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年三十时滴水成冰,齐家都把炕烧上了,会客厅是没盘炕的,只有床子,岑越就让赵婶给邹大夫送炭火送的勤一些。
年三十,齐家一家人连着二苗夫夫两口子、邹长青,一大家子坐在一处吃小火锅,这个越吃越暖和。
大黑就趴在门口软垫上,面前的盆里放着煮的喷香的酱骨头,大黑不爱吃无味的,岑越特意做了一锅口味淡的,全是大黑的,里头酱骨头、鸡腿、土豆,还有烤的糯糯的红薯。
过年嘛,大黑也要吃好点,平日里巡逻果园兢兢业业的。
他们在厅里吃年夜饭,岑越今年给底下人发了大红包不说,还给扯了布,买了棉花,都是一人做两身新衣裳,一身冬衣,一身春秋衣,厅里东西布置齐了,岑越就不让伺候了。
“你们下去也乐呵乐呵吧。”
梅香几个丫头说了许多吉利话,这才高高兴兴一团笑下去了。她们回赵婶那儿,赵婶做了两桌子菜,说让曹罗牛师傅护院几个男的到曹罗那边炕上吃喝,她们这些妇人丫头坐在这个炕间,好好说说话,还有米酒吃。
刘妈妈早一步先过去了。
梅香几人备了热水,东西都齐全了,这才往过走。小菊拎着灯笼打前排,说:“梅香姐,好像下雪了。”
一抬头,还真是零星飘着雪花。
“快走快走,冷嚯嚯的冻坏人了。”
“大过年的说些吉利话,这叫什么来着?”
“瑞雪兆丰年。”
“还是你们学了字,现在说话都文绉绉的了。”
“让你们也一道,你们怕辛苦,说学不会。”
“那我们明年也过去听一听……”
几个丫头嬉嬉闹闹说着话,进了赵婶院子,门帘厚实,推门进去一股热气,还混着香喷喷的饭味,赵春花招手让大家快进来,上炕坐,就等你们了。
“赵婶还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赵春花说:“没什么了,都备好了,就是几道菜而已,咱们几个热闹热闹,以前过年,就我和曹罗,他不爱说话,现如今好了。”
“可不是嘛。”炕上刘妈妈说着。
炕上烧的暖和,放着三张矮桌拼成长桌子,满桌子的菜,都是拿碗装的。赵春花爱干净,什么都收拾的利落,被子褥子都卷起来靠墙上,让几个姑娘靠着,背后不发凉。
草席底下是褥子,要是菜掉了,也是抹布擦一擦就干净了。
坐上去暖和又软。
赵春花拿了毯子让几个姑娘盖着,梅香蕊红几个让赵婶别忙了,快一道上来吃饭。几人坐罢,刘妈妈询问郎君院子怎么样了?
“都是备齐才走的,热水、骨头汤都在炉子上温着呢,没放灶屋,就在厅里炉子上,郎君要用也不用出门挨着冷。”梅香回话。
刘妈妈点点头,“如今是不用我操太多心了,两个院子丫头们都能干,就是小菊,也乖巧稳重了许多。”
小菊乖巧笑了笑。
先前小菊一直盼着家里人来接,如今两年多过去了,她也好似认命了,如今在院子里干活做事勤快,钱一直攒着不花。
梅香知道,这还是惦记家里,没彻底死心。
攒着就攒着吧,她们院子也没人打一个小丫头月银钱。
年过了好年,主院子住客一同吃饭饮酒说笑聊天,下人们一年到头也难得放松放松。涮锅子是吃的一身热乎气,到吃饱喝足结束时,岑越送客,外头地上白茫茫一片。
下雪了呀。
“你们回去成吗?不然留这儿住一晚。”岑越问二苗。
二苗刚喝了几杯,结果是醉醺醺的脸颊发红,此时被寇长峰揽着在怀,二苗说:“没事没事,我俩走侧门近一些。”
“那你们回吧。”岑越便留了。
侧门那儿离赵婶近,俩人回去还近。
大黑原先是趴在窝里懒洋洋的打盹,此时从窝里爬起来,抖了下身上毛发,油光水滑的,一双狗眼很是精亮,不过跟着主人走时,拿着尾巴蹭了蹭岑越的腿。
岑越低头一看是大黑,伸手就摸了摸大黑脑袋。
“阿扉也摸摸,大黑让我摸摸吧。”齐少扉在旁问大黑。
大黑低着头意思你来吧。齐少扉就上了手,摸完大黑脑袋,还摸了摸耳朵,过了一把瘾。
寇长峰扶着二苗出了正院,大黑不紧不慢跑了两步跟了过去,黑夜雪地里,快混为一体了。
“今个大黑也吃高兴了。”岑越说。
大黑以前是猎狗,还是有些脾气的——觉得自己是狗王,又不是宠物狗,等闲人哪里敢这般揉搓的摸。
齐少扉说:“大黑也喜欢我们呀。”
“这倒是。”
夫夫二人高高兴兴给自己脸上贴了金,互相夸捧了两句,岑越是抱着称心,和阿扉一块送两位姨娘回院子,邹大夫在旁边打着灯笼。
他们刚出了院子,青丝绿团就撑着伞打着灯笼来接人了。
“郎君好,三少爷好。”俩人先见礼。
林姨娘便说:“别送了,外头冷,她俩回来了,那就不麻烦你们了。”
“我抱着称心回吧。”程姨娘接孩子,一边跟称心说:“给哥哥阿哥说明日见。”
称心本来睡着,大人们在厅里吃饭说话,要守岁的,称心吃过饭,两位姨娘哄着,就现在旁边软塌上睡了一觉,这会要走,提前将称心搓醒,如今称心还迷迷糊糊,不过听到声,就软乎乎说:“哆哆、阿哆明日见。”
“好吧,都回吧,不耽搁了。”岑越送人到了他们院门口,见都上了回廊,远了些,这才拉着阿扉手回去。
俩人没到家中,梅香小菊先收拾里面碗筷。
岑越说明日再收吧。
“郎君,我听刘妈妈说的,年前要收拾干净了,大年初一亮堂了,财神爷才进家门的。”梅香一边手脚麻利收拾,一边说:“没什么的,这些洗洗刷刷很快就好了。”
岑越便道:“用热水吧,别嫌废柴火。”
“知道了郎君。”
岑越带着阿扉进了里屋,刚席上他也吃了几杯酒,有些热气,到外面天冷吹吹风人还精神,回到屋子就又有些热和晕了。
齐少扉扶着越越坐在炕上,他去外头,没一会端着一盆热水回来,拧了帕子给越越擦脸。岑越其实脑子清明,就是人懒得动,或是说人有些迟缓。
“越越抬头。”
岑越便缓了下慢慢抬着头。齐少扉拿着帕子一笑,夸了句越越好乖哦。岑越脑子里想,大崽夸他跟夸小孩子一样,可嘴上说出来却是唔唔两声。
“越越乖,阿扉给你擦擦脸,再擦擦手,我们就睡觉了好不好?”齐少扉像个大人似得问。他好喜欢照顾越越呀!
难怪越越也这么跟他说。
越越这么乖乖的。
岑越看着阿扉双眼亮晶晶,不掩饰的喜欢,是笑了下,就由着大崽玩了,大崽说什么他做什么,大过年哄孩子了。
炕烧过,曹罗时不时来添一把柴,炕的门洞就留在墙外,下人来烧炕,不用进屋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