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怎么还是觉着气氛不对劲呢。
关门声响起,宁裴并未察觉,满脑子都是周厌所说,并没有扔。
并不是扔掉的,而是绳子断了。
非主观意愿。
无法控制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仿佛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宁裴愣愣地听着周厌解释:“我找不到娃娃,只能自己去做一个,按照你给我做的那个复刻了一个,就是我实在做得太丑了。”
周厌低头看向宁裴手中的娃娃,终于舍得松开宁裴的手,指腹蹭了蹭娃娃的脸,“是不是太丑了?”
顺着他的视线,宁裴第一次这么仔细地观察这个娃娃,针线缝得一点也不好,脸是歪的,衣服都没缝好,看起来有点滑稽,宁裴犹豫了一下,诚实地点头说:“是。”
周厌笑了声,“那裴宝能不能把原来那只给我?”
“你怎么知道……”宁裴一愣,疑惑。
“我问过陆杰,那天你回去过……我猜想,应该是你捡走了。”周厌努力控制着情绪,从陆杰口中得知的时候,他无法想象,如果当真是宁裴捡到了那个娃娃,他当时什么心情?
是不是会觉得自己丢弃了他?
难怪,也难怪,宁裴那么难过。
如今从宁裴口中验证,周厌心脏被压得快透不过气来,低声乞求着:“可以吗裴宝?我这只实在是太丑了,我晚上抱着它都睡不着觉。”
“你也可以不抱着它睡。”宁裴抿唇,不答应,也不拒绝,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给了,是不是就代表和好了?
这个词曾经实在是太遥远了,遥远到连梦里都不敢有。
他不说话,周厌不逼他,只说:“那不行,其他可以听你的,这个不行,不抱着更睡不着。”
倒也不是假话,那时候他失眠太严重,确实无法入睡。
“你又不是小孩。”宁裴下意识反驳,说完自己都后悔,这种话,只有从前他才会和周厌说。
倒是周厌高兴起来,直勾勾盯着他懊恼的神色,笑着承认:“对,我不是小孩,但我还是想抱着睡,裴宝,要不要替我尝一下汤的味道?”
他再不提,汤都快熬干,话题被转移,宁裴自然松了口气,哦了声,跟着他一块儿进了厨房。
不多时,陆杰从外边遛弯回来,进门的时候还偷偷摸摸观察了一下,发现宁裴和周厌没有再说些什么他不能听的话了,他立马准备关门进来,然而门被人卡住,陆杰怒:“你有毛病啊!”
姜鹤笑了笑,看了眼玄关的鞋子,大喊:“师弟你在这儿吗!”
陆杰满脑袋问号:“师弟?”
“怎么了男大学生?”
宁裴尝完汤,隐隐听见陆杰的声音,后面还伴随着姜鹤的说话声,愣了下,出来的时候,陆杰和姜鹤正怒目而视,宁裴疑惑:“师兄,你怎么来了?”
“我给你发消息你没回,不是说我论文上有些问题想找你吗,结果你今天一整天都没理我。”
宁裴:“……”
宁裴想起来了,之前答应过姜鹤要和他研究他的毕业论文,但他忘得一干二净,有些心虚。
姜鹤叹气摇头:“就知道有了那什么忘了那什么。”
宁裴没懂他说的那什么是什么,陆杰瞪着姜鹤问宁裴:“宁裴哥,你们认识啊?”
姜鹤嗯哼一声,“我还没问你们怎么认识的呢,这就是那个撞了我的大学生,给了点医药费就草草了事,毫无责任心。”
陆杰瞬间涨红了脸,结结巴巴解释:“我都说了我忙着兼职……而且也不是给你钱了吗。”哪儿知道还能在这里相遇,陆杰气闷。
姜鹤不再和他讨论这个,进了屋,看见桌上丰盛的菜,嗅了嗅鼻子,“我来得正好?宁裴你做的?”
话音落下,一抬头,看见周厌穿着围裙从厨房出来,两人对上视线,那日互相伤害的场景历历在目,姜鹤心中再次刺痛,然而宁裴还要告诉他:“是周厌做的。”
感情刺痛的只有他一个人,姜鹤掩面,问:“我能留在这里吃吗?”
宁裴没有异议,一顿饭从三人变成四人而已。
吃过饭,宁裴看姜鹤电脑上的论文问题,让陆杰回想起自己当初被支配的恐惧,看了那么几眼就跑厨房洗碗,留下姜鹤和周厌隔着宁裴四目相对,姜鹤张了张嘴用口型问:“问过了吗?”
周厌淡淡地看着他,警告他不要多嘴。
“这条,你的数据在哪儿?”宁裴的话打断了他俩无声的交流,姜鹤摸了摸鼻子,连忙投入到论文当中,不再多事。
周厌定定看着神色认真的宁裴,想起当年宁裴也是这般辅导自己功课,纵使心中再多嫉妒,也没有打扰他们,想起姜鹤问的问题。
怎么问?
那样不会对宁裴造成二次伤害吗?
他不敢赌。
周厌闭了闭眼,起身进了卧室。
他一走,宁裴扭头看了眼厨房位置,小声问姜鹤:“师兄,你那天有没有在这里捡到一个白色小药瓶?”
姜鹤啊了声,这可不怪他啊,是宁裴主动问的,姜鹤思考了一会儿,委婉地说:“没捡到,但我知道在哪儿,你要不问问你邻居?”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是6k营养液加更~正常更新还是在晚上TVT下次8k见
你要不问问你邻居。
清晨, 宁裴从睡梦中惊醒,梦里又一次重复姜鹤的这句话,并不难理解, 姜鹤的意思就是——那瓶药被周厌捡走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周厌为什么没有质问他?周厌是不是已经发现了什么?
如果周厌来问他,他又该如何回答?
这些问题困扰宁裴多日,然而距离那日聚餐过去已经两周时间,他和周厌谁也没提过这件事,一切都风平浪静,但他的药确实没有了, 之前陈医生寄过来的所有的药都被他放进了那个小药瓶里,现在丢了, 即使不吃,也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犹豫再三, 宁裴拨通了陈医生的电话。
陈医生讶异地问:“宁裴?”
“是我, 陈医生, 方便再给我开一些药吗?”宁裴垂着眼定定盯着外面透进窗户照射在被面上的光。
陈医生犹豫了一下:“你居然主动问我要药?好稀奇。不过这两天我暂时不在诊所。”确实很稀奇, 从前宁裴都是拒绝用药, 即使他没有犯病, 都不是什么好事儿,那证明他拒绝治疗,对造成他生病的原因万分抵触, 而上次他主动到诊所, 虽然一言未发,但也算是奇事, 应当是遇到了和当年有关的什么事, 如今更是一大进步, 陈医生停顿片刻:“我建议你下次直接去我诊所再进行一次检查。”
宁裴张了张嘴想拒绝, 然而陈医生打断他的想法:“我得根据你现在的情况来给你配药,既然你想吃药治疗,那就得按照我给的方案去吃,你最近发病了吗?”
“没有。”
很奇怪,本来以为遇到周厌以后,没办法控制病症,可他很久没有发病了。
“那你怎么……”陈医生恍然大悟,斟酌片刻,“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人或者什么事?你不用急着告诉我,既然你没有发病,又愿意主动开口,这是好事,如果你的生活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我认为你现在也不用吃药。”
“已经很久没吃。”宁裴实话实说,现在就算想吃也吃不了。
“这样吗?那就最好等下次面见之前都不要再吃。”这种药本来需要谨遵医嘱服用,然而宁裴性子倔,他没办法奈何,又怕他发病的时候无法控制对身体造成什么不可逆的损伤才没有断掉寄给宁裴的药,陈医生看了眼时间,“就约在这周五可以吧?我现在人在战队基地,暂时没有时间和你继续聊了。”
电话挂断,宁裴在床上呆坐片刻,起床收拾东西去学校,姜鹤忙毕业论文,这段时间天天泡在实验室,他原本在导师那儿的工作就落到宁裴头上,宁裴最近天天待在导师办公室,连实验室都没时间去。
见他进来,导师叹气摇头,宁裴脚步一顿,问:“怎么了老师?”
导师摸了摸自己稀疏的头发,“我年纪大了,也不收新的研究生了,现在手下也就你和姜鹤两人。”
导师确实年岁已大,本来已经该退休,宁裴进来那年,他就只带姜鹤一人,后来再加上他,然而宁裴不解他为什么现在说这个,投去疑惑的视线。
导师唉得更起劲了,知道宁裴不一定能听懂拐弯抹角,唉了几声之后直白道:“姜鹤那小子,告诉我说他不打算留校,我连推荐信都给他写好了,他居然就这么抛弃我这个老头子。”
“师兄……不留校?”
“是啊,不留校,他说他想去别的城市看看,你说嘛,他生在这儿长在这儿,为什么不愿意留呢?”导师也不是想干涉姜鹤的决定,只是想不通,“他没告诉你?不然你替我劝劝?”
宁裴想起那日姜鹤喝醉念叨白川的名字,想起白川连见都不愿意来见姜鹤,他不懂这种感情,然而还是不免联想那时候离开家的自己,大概怕待下去更加惹人烦,不如离开更好,宁裴摇头:“师兄有他自己的想法。”
导师再次叹气,明白宁裴这就是不愿意劝了,瞄了他一眼,“行吧,还有件事,凯尔德教授下个月会来国内,到时候会来我们学校演讲。”这才是重点,导师还以为宁裴会惊喜,毕竟之前可是用看一次讲座的机会换了宁裴平时压根不愿意去做的事,不过现在,宁裴面色平静,导师奇怪地问:“你不高兴?你之前不是一直很想和凯尔德教授交流?凯尔德教授不是还想挖墙脚?”
即使导师把“挖墙脚”三个字咬得很重,显然还是不放心,虽然之前宁裴已经拒绝过挖墙脚,但还是得防患于未然,不过宁裴依然没听出导师的言外之意,只认真答:“我想要问的已经全都问过凯尔德教授了,而且我们经常通过邮件交流。”
导师沉默片刻:“我是想问你到时候愿不愿意留校?”
并不是想知道你把人凯尔德教授当成工具人的事,导师愁苦地想,一个两个都不让他省心。
宁裴一愣,“我会好好考虑。”
TUT基地,陈医生由白川领着进训练室,年已经过完,战队重新进入训练期,看见坐在原本成嘉伟位置上的新成员,陈医生友好地打了个招呼。
本来应该早在一个多星期前就来战队进心理评估,结果因为一周多之前成嘉伟被TUT战队解约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不得不推迟时间,网上至今还在闹,成嘉伟解约的消息还没官方公布,完全是成嘉伟自行曝光,搞得TUT不得不提前官宣新成员,自然是招来不少骂声,尤其是周厌,被骂得最惨,说他霸凌队员,年前那场比赛结束的时候,他看成嘉伟的表情被人截图拿出来做文章,骂他输不起,骂他假公济私,看得白川头痛得要死,生怕周厌又要上去发表什么言论,尤其是联盟那边对于假赛的鉴定还需要一段时间,他们也只能暂时消声。
成嘉伟还不知道这事儿,不然也不会提前暴露自己被解约的事情,虽然他的目的是想让其他战队花钱把他买走,然而朝他抛来橄榄枝的,只有一些无名小队。
陈医生扫了眼其他人,走到周厌桌子边上,敲了敲:“最近还好吗,厌神?”
说起心理评估,周厌是最需要被特殊关照的那一个。
周厌正在进行基础训练,动作顿了顿,抬头看了他一眼,倒是让陈医生觉得诧异,“居然没有像以前一样那么烦我?”
周厌嗯了声,并不想和他继续多说,陈医生已经习惯了,找话题和他闲聊:“你上次打电话问的问题,找到答案了吗?”
周厌不愿透露更多,保持沉默,陈医生哎呀一声:“你问我我还不能问问。”他说着,瞥见周厌旁边垃圾桶里几个空水瓶,周厌的手边还放着一瓶空了一半的水,陈医生皱了皱眉,很快恢复原样:“怎么说,今天你第一个?”
周厌以往一直十分抗拒心理评估,今天却十分配合,听见他这么说,只淡淡看了他一眼,“行。”
就连白川都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和以往一样的流程。”陈医生不多废话,进入心理咨询室后,就提出了和从前一样的问题,然后去观察周厌的神情,他发现,周厌确实和之前不一样了,从前提起比赛,周厌或多或少会表现出一些情绪,如今却并不会,反而很淡定地看着他。
一些问题结束,周厌问:“我能走了吗?”
“我能再问你几个问题吗?”
“嗯。”周厌并不在乎,他的心理早就正常了。
有宁裴在,他是正常的。
“你遇到了解铃的人?或者事?”陈医生笑笑,“你不用紧张,我只是很好奇,当然如果你愿意也可以和我聊聊,毕竟我收了钱的。”
周厌定定盯着他看,却不说话。
陈医生知道他脾气倔,不愿意提造成他偏执心理的主要因素,于是转而问:“那些水都是你喝的?你最近生病了?”
周厌一愣,没想到他注意到这个,防备地盯着他看,陈医生摆摆手:“我只是好奇,因为我有个患者也有这种症状,感到不停地口渴,不管喝多少水都无法止渴,并不是病理因素造成,他也和你一样是个倔脾气。”
“你的患者?”周厌皱起眉,莫名想起宁裴。
陈医生点头,这是他偶尔会用的手段,利用患者之间的共情,然而周厌并不想继续和他讨论这个,原本平静的情绪无法再平静,看了陈医生一眼,周厌最后问:“我的心理评估过了吧?过了我就走了。”
等周厌走了,陈医生低下头,在周厌的名字后面打了个勾,若有思索。
出来后,周厌坐立难安。
陈医生,基地,白川,姜鹤,宁裴。
回想片刻,砰的一声,周厌突然从座椅上站起来,把其他人吓了一跳,周厌问:“白川呢?”
“你问我有没有把陈医生介绍给过其他人?那很多啊,毕竟他是我们战队的心理医生,我挺信任他的。”周厌突然跑来问这种问题,把白川问得莫名其妙。
“有没有介绍给姜鹤?”周厌只想知道这个。
白川啊了声:“那倒是有,他说帮别人要的……怎么了?不过你最近水喝得是有点多,身体哪儿不舒服?老陈发消息让我注意一下你的饮水量,你没事吧?”白川之前倒还没察觉,毕竟基地的水都是成箱成箱搬的,谁闲得没事去观察饮水量的问题。
“我没事。”心中震惊,果然如此,然而周厌面上不显,只摇头否认,骗过白川,回训练室的路上,克制不住地双手发颤,差点没能握住鼠标。
之前只是猜测的事,如今得到证实。
这段时间他几乎每日都大量饮水,然而因为正常饮食,他又并不口渴的缘故,根本喝不下去多少肚子就饱胀到难受,而如今新队员入队,更需要磨合,根本没有时间,无法切实体会宁裴发病时候的痛苦,疼痛全转移到心脏和胃部,让他变得呼吸困难。
幸好今天是心理评估,这个时候并不需要训练,周厌把自己关进房间,多想就这么喝一整天的水。
但并不可以,他答应过宁裴要好好保护自己的胃,要好好吃饭,不能吃冷饭。
周厌痛苦地喝完一瓶水,差点干呕,把自己砸进床被上,眼泪控制不住地流出来。
为什么要惩罚宁裴。
明明犯错的人是他。
周五,宁裴应陈医生邀约到他诊所,刚进门,听见从陈医生平板上传来的声音。
“原TUT战队成员成嘉伟被爆在去年冬季赛中打假赛,联盟已经出来证实为事实,并对其处以禁赛三年的处罚……此前,该名成员因为带女朋友回基地造成恶劣影响……”
听见TUT的名字,宁裴难免愣了下,这件事,陆杰昨天已经发朋友圈庆祝过,说成嘉伟已经被踢出TUT,说这种打假赛的人不配当职业选手,这段时间周厌很忙很忙,因为要忙着和新成员磨合,训练任务比之前更加重。
也难怪连给他发晚安的时间都从七八点变成了凌晨一两点。
片刻后,宁裴敲了敲门,陈医生抬头看了他一眼,道:“马上就看完,你自己找个地方坐,不用惊讶,我们心理医生也是需要娱乐八卦的。”
宁裴没有再打扰他,坐下的时候,正好瞥见他桌上的名片,名片上写的似乎就是“成嘉伟”,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陈医生啊了声,“忘记收起来了,不好意思,你今天来得很早。”
宁裴点头,陈医生关掉视频笑着道:“我很高兴你能来,现在你能说说你最近经历了什么吗?”
“我只是想开药。”宁裴依然拒绝回答。
“但是你不是说你并没有再发病?如果你的情况出现了好转,并不需要依赖药物,之前你自己也是这样说的。”
“但我现在需要。”
“能告诉我原因吗?”
“有它在我觉得安心。”宁裴忍不住实话实说。
“你是说药?还是人?”陈医生笑了下,“你知道吗?你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我和你说话,你总是闭口不言,除非是你自己愿意说的,但是现在,我问一句你会说一句,你也不会下意识去看水瓶,我知道,那是你心理因素导致的,总是不由自主地会把视线落在水这种东西上面。”
“你甚至告诉我安心这个词,很难想象,会从你口中听见这个词。”
宁裴被他说得一愣,一些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细节,被陈医生说出来,他突然有些紧张,这是他第一次看心理医生的时候都没有过的情绪,紧张、无措,对他而言是很陌生的情绪。
“那么,你可以告诉我是人还是药吗?或者你不用说,我现在已经得到答案了,我想,你已经找到了你的解铃人。”
宁裴眼皮颤了颤。
解铃人?
“你不用太抗拒,遵从你自己内心的想法去走就好,如果你确实想要这个药,那么我也可以给你开,不过我必须告诉你,你的病,需要人来给你治,而不是依靠药物。”
陈医生观察着宁裴的表情,看着他从茫然到似乎了然。
这是一种享受的过程,每一个病人在他的开导下豁然开朗的模样,都会让他感到愉悦。
“我不要了,谢谢。”
从诊所出来,宁裴感觉今天下午的太阳也依然炙热,不知道为何,他想起年幼时候陈若在小区门口的诊所给他开的那些药,那时候他也是倔强得不要吃,他不喜欢吃那些药。
如今也是,一点也不喜欢。
所以五年前他宁愿控制着去克服生理上的痛苦,也不愿意吃药来缓解。
而那时候周厌出现在他的生活里,陈若的药后来没有了用武之地,也没有谁再记得陈若当初想要治好他的病,所以给他喂药。
如今呢。
如今周厌再次出现。
是从周厌频繁出现的时候,他开始依赖药物。
为什么?明明可以像之前一样熬过去。
急促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宁裴的思绪,把他从过去拉回到现在,被吓到,宁裴呆了一会儿,看清是陆杰的电话,接通。
陆杰仿佛带着哭腔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宁裴哥怎么办!厌哥他好像出事了……”
手一抖,宁裴怀疑自己听错,“什么?”
然而声音都没办法控制地发抖,想起白川说过,周厌曾经有过胃穿孔的经历,那是会要人命的。
陆杰吸了吸鼻子:“我今天不是陪姜鹤哥来医院做复查嘛,然后正好在门诊那儿碰上厌哥,厌哥说他来拿体检单,我就想着我反正也没事儿就等他一起走,虽然厌哥让我走,那我这不是没事么我就没走……”
陆杰絮絮叨叨一长串,宁裴耳朵嗡嗡嗡的没能听进去,第一次没了什么耐心,打断陆杰的话:“在哪家医院?”
陆杰报了个医院名,没挂断电话,又继续道:“然后我就听见医生让厌哥平时爱吃什么吃什么,不要亏待了自己……我心想这不就是……宁裴哥你还在听吗宁裴哥?我话还没说完呢怎么给我挂了啊。”
陆杰扭了扭鼻子,打了个喷嚏,姜鹤拿完药过来找他,看见他一直不停地打喷嚏,嫌弃地退后几步,往医生办公室看了眼,“怎么不继续陪着你厌哥了?”
“你怎么还敢嫌弃我的!是谁在我感冒的时候非得让我陪着过来复诊!你的脚不是早就好了吗?”陆杰气死了,他都重感冒成说话都跟哭的一样了,还要被人拉到医院来,幸亏在这儿遇到周厌,不用和姜鹤待在一起,然而他又突然想起方才宁裴的语气,“完蛋,我好像闯祸了……”
“什么?”
“我刚才给宁裴哥打了个电话。”陆杰把方才电话里的内容一五一十说给姜鹤听,“我就是想让他们多联系联系,不是你说的今天宁裴哥没事嘛,不是你说的让我没事多撮合撮合他们俩……”
姜鹤听得直摇头,批判,“合着我是共犯?男大学生脑子都不长?哪有人把这种事当成契机的?”
陆杰哭丧着脸,这回是真要哭了。
姜鹤叹了声气,然而宁裴的电话怎么打也打不通了,没多久周厌从医生办公室出来,看见姜鹤也在,还愣了下,随后就是一副很不欢迎的神情。
陆杰低着头都不敢说话了,扯了扯姜鹤衣服,姜鹤头疼,也顾不上他和周厌互相伤害的关系,正想要告知周厌这件事,周厌表情突然一变,看向拥挤的人群。
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央,宁裴焦急万分地寻找着医院的指示牌,正想要往前走,然而突然感觉到什么视线,脚步一顿,侧过身,隔着人群,和周厌对上了视线。
作者有话要说:
陆杰:挨打
第38章 又见
周厌好好地站在那儿, 面色健康,看起来并不是像陆杰所说的出了什么事,宁裴狂跳的心脏这会儿才慢慢的、慢慢的平复下来, 定定站在原地,动不了,腿软,难以再回想刚才的心情,生怕看见的是躺在病床上失去生命活力的周厌,现在想想, 是自己太冲动。
后来陆杰不知道又说了什么,他也没听, 满脑子都是周厌会不会真的出事。
如今亲眼所见,心下松懈, 缓过腿软, 宁裴转过身, 心想自己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冲动, 不问清前因后果就乱跑。
然而步子还没迈出去, 手腕被人抓住, 周厌不知道什么时候越过人群过来的,低声问:“裴宝,你怎么来了?”
宁裴一愣, 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总不能实话实说,说自己误会了, 以为他出了什么事, 害怕、恐慌, 所以冲动。
宁裴选择沉默, 任由周厌拉着他的手腕,拉着他往外走,走出拥挤的人群,周厌主动交代:“我来拿体检单,上周做的体检,今天才出结果。”
宁裴嗯了声,垂着眼,视线落在他手中的单子上,也看不清什么,正瞥过眼,周厌就主动把单子交到他面前:“没什么问题,就是胃有点小毛病……已经在调理了,还有……”
周厌回想起他问医生如果长时间水喝得过量会不会对身体造成负担,医生误以为他这个体格还要减肥,让他年纪轻轻别搞这些,该吃吃该喝喝,就是稍微注意点不要刺激胃,话顿了下,周厌问:“是不是陆杰和你说了什么?”
宁裴眼皮颤了颤,撒谎说:“不是。”
“他和你说了什么?”周厌低下头告诉他,“裴宝,你说谎的时候不会看着我说。”
宁裴怔了一下,下意识抬头,然而只在周厌眼中看到笑意,他皱了皱眉,周厌连忙道歉:“对不起,不是故意炸你的,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过来,但你别担心我,我真的没事。”
宁裴抿起唇,反驳:“没有担心你。”
“好,没有。”周厌顺着他的话,又戳穿他:“但你刚刚的表情很紧张。”
宁裴后退一步,想要挣开周厌的手,结果反而被握得更紧,他忍不住道:“周厌,你松手。”
周厌不听他的,依然握着,不让他走,不让他离开,宁裴皱着眉,威胁:“你再不松手,以后都不要见我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周厌果然受到威胁,松了手,却又迫不及待地问,“裴宝,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松手了,现在呢?现在是不是随时随地想见你都可以?”
不知道,宁裴想说不知道,他摇头,实话实说:“我不知道。”
他心里太乱了,听见陆杰说的那番话,他知道自己没办法不在意周厌,而陈医生的话也许是对的,他需要的不是什么药,而是人,是周厌这个人。
从以前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变过。
没有人知道分开的这五年他过得有多么痛苦。
想要忘记周厌,又不想,因为吃药会让他睡得太安稳,会梦不到周厌,所以不想吃,逼着自己不要吃,用各种各样的理由逼着自己,唯独不提那一个最重要的理由——怕那样会再也梦不到周厌。
可是又怕周厌不要他,怕被抛弃,所以潜意识里让自己忘记他。
可周厌一出现,他就控制不住自己,又害怕又欣喜,想见他,又不敢见他。
周厌求和的时候,自愧的时候,想和好,又不敢和好,想原谅,又承认自己也有错误,可是不敢。
他一直都是个矛盾的人,胆小的人,从小是,现在是,一直都是。
宁裴躲开周厌的视线,咬住下唇,想要控制住情绪,唇上却突然传来不属于他的冰凉的触感,周厌用大拇指指腹抵住他的唇,卡住他的牙齿,同时提醒他:“别咬,会咬出血,要是想咬,就咬我的手指。”
宁裴一愣,牙齿松开,嘴唇微张,周厌的大拇指顺势送了进来,抵在他的嘴唇中央,带来奇怪的麻意,让他一时间失去了反应能力。
他呆愣住,周厌心底已经有了答案,本该高兴、雀跃,然而想起宁裴的病,周厌没办法再瞒下去,宁裴如此没有安全感,如果和好以后再告诉他自己已经发现,会不会更让他难过,但这里不是个好地方,这里人来人往,已经有人对他们投去异样的目光,他可以接受,但不想让宁裴接收,斟酌许久,周厌问:“裴宝,你下午有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