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宁裴的这五年,他恨不得让自己麻痹在训练中,而现在,他想让自己麻痹在宁裴身上。
宁裴并没有做评价,刚才在工作时候高速运转的大脑如今当机,艰难运转,艰难思考,不知道该不该信周厌的话。
但这顿饭还是他们两个人一起吃完了,周厌对自己的手艺呈批评态度,甚至觉得这配不上宁裴的味蕾,不过宁裴一言未发,每个菜都尝了过去,让他更加兴奋高兴,甚至直接问白川,把基地阿姨的联系方式发给他,搞得白川一头雾水,并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年后就是转会期,他们得物色人选了,过完年选手的价格就挂出来了。
收到周厌说回家过年的消息的时候,白川当真吓了一跳,还以为他欺骗自己,问他是不是回父母那儿了,周厌说并不是,回了宁裴那儿。
白川还记得宁裴,琢磨了一会儿,决定不管了。
这个年过得实在是同以前不一样。
宁裴处理导师发过来的所有资料,除了需要吃饭,周厌没有来打扰过他。
当真平静,又并不平静。
搞得他们好像已经和好了一样。
年初三,车辆终于通行,宁裴回了学校附近的公寓,公寓空荡荡,没什么人气,有些不习惯了。
他在想什么?有什么不习惯的?
没有什么不习惯的,都一个人住了五年了。
当天晚上,宁裴把资料提交给导师,收到了来自姜鹤的消息轰炸,一条接一条,不带停,而且都是些奇怪的消息。
——曾经沧海难为水
——向天再借五百年
——师弟啊师弟!
宁裴忍不住发了个问号过去,姜鹤显然很惊悚地问:你居然看消息?你回来了吗?
宁裴说回了,然而姜鹤这样确实太反常,宁裴忍不住问:发生什么了?
姜鹤很需要有人分担他此刻的忧愁,本来只是知道宁裴不怎么看微信消息,把他当成了树洞乱发,哪知道宁裴不仅看到了,还回了,他就只能不客气开始吐苦水了。
没一会儿,宁裴接到了姜鹤的电话,姜鹤那边很吵,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宁裴不喜欢探寻这些,就静静地听着,哪知道姜鹤一开腔就哭,“师弟!师兄我失恋了!”
“好了,我知道你理解不了,你听我说,他去相亲了。”
姜鹤说着说着,好像喝了什么东西,宁裴确实理解不了,他并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喜欢过任何人,只好听着,听姜鹤哭了一会儿,说累了,声音开始打颤了,才问:“白川?”
“你怎么知道?”姜鹤惊讶,然而脑袋混沌,口齿逐渐不清,他那边背景音也更大了,好像有人在和他说话,问他要不要一起喝一杯,姜鹤厉声拒绝,想起来了:“哦,我和你说过。”
宁裴嗯了声,直戳姜鹤心窝:“不是已经拒绝过你了吗?”
“拒绝归拒绝,可是他也没和我绝交,只说我年纪还小。”姜鹤喝多了,找了个没人的沙发靠下来缓着头晕,“师弟,其实周厌并不是我偶像。”
宁裴一愣。
“那时候白川告诉我,他们队来了个很倔强的男生,是个天赋型选手,不过很惨,他觉得他身为战队经理,总该照顾一下人家,但是我嘛,就很讨厌从他口中听到周厌这个名字,所以就很违心地告诉他,周厌以后就是我偶像了。”
宁裴没办法理解他这种做法,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很不确信地问:“你把他当情敌?”
“嗯哼。”姜鹤应得很快,“还是很大的情敌。”
更加无法理解了,怎么会把周厌当成情敌?虽然并不觉得姜鹤喜欢白川有什么奇怪,可他把周厌当成情敌就很奇怪了。
他想不明白,姜鹤也不给他时间想,又开始絮叨:“我知道他不喜欢周厌,只是身为经理的责任心嘛,他这人就是这样,对弱者很有同情心,当初我当他弟弟家教,他知道我需要钱,私下给我偷偷加工资,虽然我没有收,但对那时候的我来说是一束光,我实在忍不住嫉妒周厌。”
宁裴忽然想起周厌也说过相同的话,嫉妒姜鹤。
好奇怪。
“现在他又去相亲了,我看见他发的朋友圈,说新年的第一次相亲,他为什么非得发朋友圈,为什么让我知道?”姜鹤忍不住又开了瓶酒,一口喝完,呛得一直咳嗽,听得宁裴皱了下眉,终于想起来问,“你在哪儿?”
姜鹤好久都没有说话,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等了好久,他才说:“我想找白川。”
他那边音乐声越来越大了,声音也越发嘈杂,宁裴很艰难地辨认他的声音,认真告诉他:“我没有白川的联系方式。”
然而姜鹤显然是喝醉了,开始胡言乱语,一会儿说他有,一会儿骂白川怎么可以去相亲,一会儿又说他要找白川,可是又不把联系方式给宁裴,听得宁裴直皱眉,可他现在这状态,又不能置他不顾,只好说:“师兄,你等一会儿。”
挂断电话之后,宁裴犹豫了一会儿,拨通了周厌的微信电话。
TUT基地,周厌看着白川发过来的资料,都是如今大热门下路选手的资料,白川告诉他,经他们一致讨论,以及这次比赛成嘉伟的表现,他们决定将成嘉伟替换出一队,然而二队暂时没有能够替代他的选手,他们需要重新买一名选手,他们非常在意周厌的看法。
因此,周厌昨晚就从老家回来,和宁裴分开,他们得赶在年初五之前把人选定下来,然后再去谈价格。
至于成嘉伟。
周厌眯了眯眼,把成嘉伟此次比赛所有的失误表现以及训练赛时候的恶意表现全部都整理了出来。
他没办法原谅这次比赛成嘉伟犯下的错误。
他并不是会逆来顺受的人,之前对成嘉伟的态度表现得不在意,只是为了赢比赛,而且,如果不是宁裴出现,成嘉伟大概也没办法过好这个年了。
周厌已经把自己关在训练室一整天,没有宁裴在,他只能这样,他反复观看每一个选手的比赛视频,记录下来,再筛选。
整个基地只有他一个人在,除了训练室的灯,其他屋的灯都没有开,一片寂静,然而一阵铃声打破了这份寂静。
周厌猛然出神。
电话很快被接通,宁裴迟疑地喊了声:“周厌。”
“我在!”周厌语气能听出明显的雀跃,这是他们重逢以来,宁裴第一次主动联系他,这让他欣喜若狂,虽然他们才分开一天不到,周厌毫不掩饰自己的高兴问:“怎么了,裴宝?”
“你有白川的联系方式吗?”宁裴尽量忽视掉他的语气。
并不是来找自己的,周厌的笑容淡下来,但很快又恢复方才那样,嗯了声:“有,我发给你,找他干什么?”
宁裴并不喜欢和陌生人沟通,如果让他找白川,告诉白川姜鹤在找他,想让他去接姜鹤,实在是有点为难他,犹豫再三,宁裴将姜鹤的事告诉周厌,“他想要找白川,我没有联系方式,只能找你。”
“只能找你”四个字,让周厌沉默了一整天的神经终于彻底苏醒过来,忽略掉姜鹤这个导火索,“我联系他。”
“但是我不知道师兄在哪儿,白川可能会知道。”就算是以前,宁裴也很少找周厌帮忙,他的生活绝大多数时间是为了周厌在转动,如今这样,他万般不习惯,寥寥几句话,得到周厌的肯定回答之后,他就立马挂断了电话,然后开始发呆。
而那边,周厌确实拨通了白川的电话,在告诉他姜鹤在找他之后,白川沉默了一会儿:“我知道他在哪儿,我去找他。”
“在哪儿?我去。”
白川本来还在担心姜鹤,听见这一句茫然地啊了声,“你什么时候这么乐于助人了?”
“一直都是。”周厌睁眼说瞎话。
“你不会是想去喝酒吧?”白川一颗心立马吊起来,关心了这个还得关心那个,头发迟早秃了。
“不喝。”周厌保证:“我不骗你。”
在周厌的再三保证下,白川思考了一下,与其自己去找姜鹤,再给姜鹤希望,还不如让周厌去,他给周厌报了个地名,又叮嘱他千万不能喝酒,周厌只留下一句,车借我开,就毫不留情挂断了电话。
不知道过去多久,宁裴没等到周厌的回复,倒是等来了门铃声,看着出现在门口的周厌,宁裴愣了下,还没来得及问你怎么来了,周厌率先开口:“白川说他暂时没时间,让我帮忙接一下姜鹤,你方便一起去吗?”
因为姜鹤说白川相亲的事情,宁裴并没有怀疑周厌话里的真实性,只是车停在酒吧门口的时候,宁裴皱起眉,“他在这儿?”
周厌嗯了声,“我进去找他,裴宝,你在这儿等我。”
宁裴正想解安全带,但他这辈子没进过酒吧,还是挺犹豫的,听见周厌这话又不禁想,不需要他进去的话,让他一起过来干什么?
没等他问,周厌就已经利落地下了车,宁裴只好在车上看着周厌的身影消失在酒吧门口。
如果他尝试一下,就会知道,周厌离开的时候,甚至还落了锁。
没多久,周厌就半拖着姜鹤出来,姜鹤确实喝醉了,也没弄清楚突然冲进来把他从沙发上拽起来的人到底是谁,只是到门口的时候,他终觉得舒服了点,因为对方终于给他肩膀靠了,缓解了他的头晕,姜鹤这才借着路灯的光看清周厌的脸,皱起眉:“怎么是你?”
“不然是谁?”周厌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十分友好,搞得姜鹤头更晕了,等到了车边,他听见周厌问:“裴宝,我把他放后座?”
原来宁裴也来了,姜鹤和坐在副驾驶的宁裴对上视线,正想开口,他就被扔在了后座,又听见周厌说:“酒味太重了。”
宁裴很不喜欢酒味,他皱起眉,看了眼姜鹤目前状态似乎还好,犹豫了一下没有动,嗯了声。
姜鹤本来就醉了,脑子不太清醒,现在更加晕眩,没办法思考,只能在那发酒疯,重复问:“白川呢?我要见他。”
“他有事来不了。”宁裴还是第一次经历和醉鬼对话,并不知道没办法和醉鬼好好说话,还认真回复他。
姜鹤又说:“我要见白川。”
突然车子一个急刹车,本来在后座躺得好好的姜鹤压根没有安全意识,一下子滚得脸撞在椅背上,撞得眼冒金星,连脑子都清醒了点,终于闭嘴了。
“裴宝,他住哪儿?”周厌终于能和宁裴安静对话。
宁裴思考了一下,“不清楚。”
确实不清楚,平时姜鹤住学校宿舍,然而现在过年,宿舍不开放。
周厌压下扬起的唇角,就听见宁裴说:“先送我那儿吧。”
笑容顿住,周厌截胡:“他太臭了,送我那儿吧,正好那是白川的房子。”
如果姜鹤没有喝酒,宁裴还真可能把人带回自己家,现在当真犹豫了。
周厌庆幸自己出来的时候带了钥匙,然而现在姜鹤已经睡得不省人事,出了电梯,他本想一个人把姜鹤拖进屋子里,但拖着一个醉得不省人事的成年男人还是不太方便开门,宁裴还是搀扶了一下,两个人一并把人拖进屋中,开了灯进屋,正要把人拖沙发上,姜鹤却突然醒过来,胡乱抓着宁裴的衣服,喊了声:“白川。”
“我不是。”他力气大,宁裴差点被他扯得摔下去,还好周厌即使把人拽开,然而宁裴还是一个踉跄,羽绒服甩在茶几上,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口袋里掉出来,滚进了茶几下,然而宁裴没办法注意了。
因为周厌扶了他一把,扶住了他的腰。
作者有话要说:
第34章 又见
那只手隔着很厚的羽绒服搭在宁裴后腰, 很用力,让宁裴回想起从前周厌问他腰后凹进去的是什么,而现在, 周厌就摁着那里。
很奇怪,莫名突然想起,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重新站定,宁裴往前走了一步脱离周厌掌心,想去扶一下因为一直乱动而上半身靠在沙发上两条腿在地上的姜鹤,没等他行动, 周厌似乎看穿了他的意图,站进他和姜鹤之间, 把姜鹤重新扶回沙发上。
姜鹤还在闹腾,抓不到宁裴, 就抓周厌, 嘴里还在念叨着白川的名字, 周厌眯了眯眼, 直接抓住他的双手扣过头顶, 把他的脸怼在沙发上, 姜鹤挣扎了一下没能挣脱,大概也没了力气,没一会儿, 安分了。
宁裴没看清怎么回事, 只是看见姜鹤终于安静下来,问:“他睡着了吗?”
周厌随手拉过沙发上的毯子盖在姜鹤身上, 嗯了声, 询问宁裴意见, “我今晚不回去, 把他留在我这儿?你要不要回去休息?他现在不会醒了。”
并没有办法保证姜鹤还会不会醒,但宁裴到底第一次遇上醉鬼,并不清楚喝醉的人到底会干什么事情,见姜鹤这副睡着的模样,松了口气,仍然不解姜鹤为什么要喝这么多酒,也不能接受姜鹤满身酒味。
看出他的犹豫,周厌保证:“裴宝,他是你师兄,我肯定会照顾好他,但是我听你的意见,你想留下来,我就去帮你找床被子,你可以睡我卧室。”
他就住对门,实在没必要多此一举,但听见周厌说的“会照顾好姜鹤”,宁裴心中升起一种怪异感,想起从前周厌对其他朋友也是这样,例如陆杰,这让他心底有一丝不适,就好像,他并不希望周厌照顾姜鹤一样,他被自己这种想法吓到,明明应该担心的是并不想麻烦周厌,不知何来这种念头,宁裴不解皱眉,然而周厌蹲到他面前,从下往上抬头盯着他,问:“裴宝,你想要选哪一个?你告诉我。不管你选哪一个,我都听你的。”
“你会照顾好他?”宁裴问,还是隐瞒那部分不解的念头。
“是,他是你师兄,我会照顾好他。”周厌像是看穿他的内心,补充原因,“而且我不想让你照顾他,那样我会嫉妒。”
宁裴一愣,周厌依然是蹲着的姿势,宁裴的心却像是被突然拽一下,不知道要跌落到哪里,就像当年坐着自行车下坡时候产生的失重感一样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握紧了手,他不说话,周厌还要追问:“裴宝,你的意见呢?我想知道你的意见,你怎么想?如果你感到不适,不高兴,我就不这么做了。”
“没有意见。”宁裴留下这么一句,匆匆离开,回到对门,关上门,心跳都没有恢复,没办法回想方才周厌看他的眼神,向来优秀的记忆力出现了偏差,记不住了,只记住周厌一直问他的意见。
他没有意见。
权衡之下,确实让周厌照顾更合适,他实在接受不了酒味,也无法搬动姜鹤。
更何况,总不能告诉周厌,他不想让他照顾姜鹤。
因为他好像也会嫉妒。
嫉妒这个词,当真好用,好像解释了一切从前他看见周厌身边那么多朋友而产生的那些不快情绪。
实在是奇怪,宁裴让自己不要再想,回到电脑前,手机却亮起。
周厌拍了一张姜鹤熟睡的照片过来,来表示自己当真有好好照顾姜鹤,宁裴只说句谢谢,周厌却又发来新消息,问:裴宝,你还没有睡吗?
宁裴看一眼自己电脑上的资料,不再说话,专心投入工作,企图恢复自己优秀的记忆力。
而对门,周厌等待许久,没再等来回复,脸上笑容慢慢褪去,他看姜鹤一眼,正要起身,忽然透过透明玻璃的茶几看见地上有个白色小药瓶。
第二日上午,姜鹤浑身酸痛地醒来,感觉自己全身骨头都要散架,宿醉的头疼让他睁眼都费劲,缓了好一会儿,耳边突然响起一声陌生又熟悉的:“醒了?”
姜鹤一愣,撑开眼皮,看见周厌坐在自己斜对面的小沙发上,面前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直勾勾盯着自己看,把他吓了一跳,脱口而出:“怎么是你?”
昨晚的记忆都模糊掉了,只记得看见白川朋友圈,得知白川相亲之后,心灰意冷跑去喝酒,后来给宁裴打电话发牢骚……他确实喝多了,居然给宁裴发牢骚,也是奇事,后面的记忆一点点慢慢恢复,姜鹤看向被自己曾经当做情敌的人,觉得不可思议,万分好奇地问:“你和宁裴和好了?我身上怎么这么痛,你俩把我扔地上了?”
猜得也八九不离十,不过周厌不回答这个问题,直接点名自己在这儿等候多时的原因,“你想知道关于白川的事情吗?我和你交换。”
正揉着酸痛肩膀的姜鹤一愣,周厌却笑了一下,那笑容看起来实在不算什么友好的笑,和之前宁裴在的时候的周厌不像是一个人,反倒很有攻击性,不过姜鹤并未太在意,毕竟周厌名声在外,都不算什么好名声,他把周厌当情敌这么久,甚至还研究过周厌的采访录像,觉得他不像是什么正常人,和白川说的差不多,姜鹤只在意:“白川的事情?”
“我知道你喜欢他。”周厌说话直白,“交换吗?你不会吃亏。”
姜鹤犹豫了,他还没搞清楚周厌和宁裴到底什么关系,不过他知道白川到底有多照顾周厌,虽然只是他的同情心作祟,但毕竟和周厌相处的时间比自己更多,周厌能知道更多关于白川的事情也是正常的,虽然心里不得劲儿,但姜鹤还是可耻地心动了,犹豫着点头,“你先还是我先?”
“我先。”周厌摆出诚意,“我知道白川过年相亲了。”
姜鹤还没完全清醒,然而听见他这无赖话还是忍不住问:“这也算是信息?”
“这只是开头。”周厌笑了一下,“一步步来,这个是你的吗?”
他从口袋里拿出白色小药瓶,姜鹤眯着眼观察了一会儿,摇头,“哪儿来的?”
“好,白川昨晚发了相亲的朋友圈,但是我这并没有看见。”周厌主动把自己这边看到的白川朋友圈给他看,并没有昨晚导致姜鹤崩溃的那条朋友圈,姜鹤一愣,不可置信,又拿出自己手机确认。
有,并不是删除。
所以,那是仅他可见的一条朋友圈?
昨晚已经遭受过打击的心脏如今又遭遇二次打击,姜鹤恨不得自己再醉晕过去,但周厌不给他机会,直接问:“宁裴是不是生病了?你只需要回答我是或者不是。”
这瓶药,昨晚才留在这儿,不是姜鹤的,那就只能是宁裴的。
姜鹤还沉浸在痛苦之中,听见这话一时没反应过来,然而他没否认,就已经是肯定答案。
“第三个,白川故意没来接你。”周厌当真一步步抛出结果,快把姜鹤的心都给震碎了,震得姜鹤瘫倒在沙发上,恨不得自己现在昏死,平日里能言善辩的人此刻只会发出失落的笑声,掩饰内心悲哀,然而周厌还是要问:“他得了什么病?什么时候?五年前?还是现在?”
姜鹤都快掩面痛哭了,周厌一步步逼问,“我只需要知道时间。”
他并不需要知道这个药是什么,因为战队的医生也曾经建议他吃过,但是他拒绝了。
那样会影响他的操作,这种药,会给人的神经带来副作用,实在想象不出来,宁裴为什么需要吃这个药。
姜鹤失魂落魄揉着眉心,“五年前,刚来大学的时候,其他的,我不能和你多说,我也不知道更多。”都这么痛击他了,他还在这儿试图修补宁裴和周厌的关系,他真是个好人,姜鹤说完,费劲观察着周厌此刻表情,见周厌死死握着那个瓶子,当初的猜想如今完全得到证实,姜鹤想了想道:“如果你想知道更多,你可以去问宁裴,不过他不一定愿意和你说,毕竟当年他好像很痛苦,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如果不是因为猜测你是那个源头,我也不会把他推向你。”姜鹤叙述:“我希望你可以治好他。”
周厌握着药瓶的手发着抖,无法控制地发抖,见状,姜鹤问:“还有什么要告诉我吗?没有的话,我想去吃点东西,饿死了。”
他俩在这儿互相伤害,当真闲得慌。
“有。”周厌给他最后的痛击,“白川是直男,让你别喜欢他。”
这话确实是白川所托,早上,白川特意打电话来关心姜鹤如何,他把姜鹤当成弟弟,同情心确实泛滥,没料到会招来如此后果,已经拒绝过,也没想过姜鹤会这么伤心,但他都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觉得姜鹤实在没必要在自己身上浪费时间,干脆趁着这个机会快刀斩乱麻。
姜鹤想死的心都有了,然而电光石火之间,想起周厌之前看自己眼神,姜鹤问:“万一宁裴也是呢?”
周厌眼皮颤动,直直看向姜鹤,姜鹤笑了下,“你会放弃吗?”
“不会。”周厌把药瓶重新放进口袋,神色恢复如初,语气却坚定,重新看向姜鹤,“我会把他追回来,不管做什么。”
姜鹤摸了摸鼻子,感觉有点冷,非常不乐意地问:“那我就不行么?”
周厌不再搭理他,只指向门口:“要去要留你随意,但不要去打扰宁裴。”
姜鹤心中已有答案,白川那么温和的人,都这般拒绝了,他总不能再死舔着脸上去,好歹是个高材生,自诩天才,哪能吊死在一棵树上,然而昨晚的酒没有喝够,现在还想再和一通,不过已经不可能了,醉也就醉这么一回,他识趣地走向门口,问周厌:“你吃过了?要不要一起吃饭?”
问完,视线落到茶几上的外卖上,一顿。
行,连饭都不给他备一份。
姜鹤落魄地走了,留下一屋子酒气,勾起周厌酒瘾,但现在不能喝,一口都不能喝,周厌在屋子里转,时不时拿出药瓶看一眼,倒出里面的药,数还剩下多少,越发难忍酒瘾,干脆离开这里,经过宁裴家门口,停下脚步,连给宁裴发消息都不敢了,只敢站在这儿,压抑心中痛苦。
宁裴今日醒来时候外面天大亮,许久没睡到这么晚,一夜无梦,不可思议,一看时间,给姜鹤发消息问他有没有醒。
毕竟已经过了一夜,不需要再麻烦周厌,还是没给周厌发消息。
收到消息的时候姜鹤刚吃完一碗馄饨,心想这可不是我去打扰宁裴,告诉他自己已经离开,又惊觉,经历昨晚回他那么奇怪的消息之后,现在宁裴居然主动给他发微信消息,不由问:你学会玩微信了?昨晚的事情别放在心上,我也没想到你会理我,你就当我发酒疯。
一改昨晚那副疯癫状态,但宁裴没忘记,也没答应,直说:喝酒伤身。
发这句话的时候,脑海里浮现那日在医院见到周厌病态的模样,怎么也甩不掉,宁裴不由握紧手机,怎么这个时候记忆力又恢复如初了?
姜鹤想,我哪儿不知道啊?但情绪上头的时候哪里管得了这些,只好嗯嗯两字以示敷衍,又问:我怎么在周厌那儿?他住对门?
宁裴说是,告诉他,那也是白川的房子,姜鹤差点跳起来:你早说我就不走了。
宁裴问:为什么?
姜鹤问:你喜欢过人么?
宁裴毫不犹豫答:没有。
他还没体会过。
“待在喜欢的人待过的地方,都是一种幸福。”
虽然已经决定放弃不再想,但姜鹤还是忍不住,放弃归放弃,想归想,毕竟喜欢了那么多年,哪儿那么容易放弃。
宁裴还是不能理解,想了想:白川不一定住过。
姜鹤:……
姜鹤卒,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左右讲不出什么好歹来,还自寻烦恼,在心上多插两刀,转而问:所以你和周厌和好了?
这回,宁裴装死,姜鹤琢磨许久,又想起宁裴对待消息的态度,十有八九是因为周厌的出现才转变,顿感周厌革命即将成功,更打击了,但想起宁裴如今这种还没情窦初开的状态,决定不再做好人,不点名,只提醒宁裴:你是不是掉了什么东西?
掉了什么?
宁裴左右环顾,没发现屋里少什么东西,回了两个字:没有。
姜鹤叹气,周厌发现是件好事,他不打算再掺和,很明显,如今宁裴不再死气沉沉,但他要死气沉沉了。
同姜鹤交流完,宁裴听见门铃声,一愣,下意识看了眼消息,并没有周厌的,犹豫片刻,还是去开门,然而门一开,迎面一声:“您好先生,您的外卖。”
宁裴垂下眼,敛起情绪,“我没有点外卖。”
外卖员看一眼订单:“是一名姓周的先生点的,他让我询问您是否需要,如果不需要,这份餐会帮您退回。”
宁裴还没吃饭,确实饿了,外卖员也耐心等待着。
片刻后,宁裴伸手:“给我吧,谢谢。”
几乎是关上门的瞬间,周厌的消息就发了过来,“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这是家评价很好的私房菜,口味偏淡。”
宁裴吁出一口气,让周厌下次别再点的消息终究还是没发出去。
他越来越没办法拒绝了,这一点也不是什么好事。
宁裴没有再回复,周厌收起手机重新盯着屏幕,继续进行基础训练,必须让自己一刻不停地沉浸在游戏中,才可以缓解这种痛苦情绪。
然而还是无法平静。
宁裴的病,是不是因为他。
如果当年,他再听话一点,再有耐心一点,再在意宁裴一点,就不会让宁裴生病了。
宁裴是不是很难受。
周厌的手速越来越快,手都快失去知觉,只是机械性地运转着,不知道过去多久,训练室关着的灯被打开,特地从家里赶过来的白川看见周厌又在刻苦训练,不由关心:“这次比赛也不是你的问题,你不用这么刻苦。”
然而周厌不搭理他,甚至都没有受到一点影响,白川直觉不对劲,凑近一看电脑上的数据,和周厌这种完全和外界隔离的状态,直接果断拔掉电源。
电脑屏幕黑掉,周厌胸口剧烈起伏着,双手无知觉地发着抖,白川头疼:“发生什么事了?你现在这个状态……”
和以前一模一样。
白川的话还没说完,周厌就突然松了力,神色淡淡地看向他,眼底还有红血丝,然而神情是平静的,白川都快怀疑刚刚自己是不是出现错觉了,周厌说:“你让我说的话我替你带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