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裴哥你回家了嘛?
——你能联系上厌哥吗?我给他发红包他都不收!
宁裴看一眼,上次的转账自动退回,消息停留在周厌问他药吃了没。
宁裴回陆杰,回家了,其他问题自动跳过,不敢想,也不敢做。
然后关掉手机。
晚上,陈若和赵元庆回家,赵乐乐跟着宁裴在厨房里一块儿洗菜,见状,陈若赶忙把两人赶出来,宁裴一年才回来这么一次,哪里能让他进厨房,赵元庆哼哼两声没说话,坐到沙发上看电视,顺手把赵乐乐捞在自己腿上,问宁裴:“怎么又瘦了?”
宁裴离家后,每回回家赵元庆都问这句话,不管宁裴到底瘦没瘦,这时候赵乐乐扒着赵元庆肩膀大喊:“是瘦了!哥哥一定没有好好吃饭!”
宁裴无言以对,赵元庆板着脸讲:“别老不把身体当回事。”
说的是他,然而宁裴却想起另一个人。
年三十,基地一片漆黑,放年假,全都回家,白川一盏盏灯打开,最后开二楼卧室走廊,停到一扇门前敲了敲,“饭给你放楼下了,你记得吃。”
一片寂静,白川头痛地揉着眉心,生怕人不小心昏在里面,但又不像,至少还知道正常吃饭,只不过从赛场回来至今,除了吃饭,就把自己关在训练室,然而因为放假,新来的保安把他们别墅的电闸给关了,还给白川邀功,说别墅的灯一直没关。
邀个屁。
白川只好从家里赶回来。
犹豫再三,白川试着拧了下门把手,门没锁。
屋内一片黑,白川开灯,没看见人。
倒是看见被整理得整整齐齐的书桌,书桌上放了不少书,从初中到高中都有。
真不知道什么喜好,当初周厌说想要张书桌的时候,白川以为他不舍学校生活,想劝他要不先回去念书,结果周厌否认,却又不说为何。
白川揉着眉心,给人打电话。
“哥哥!你电话!”赵乐乐抱着包薯片扒在厨房门口,今天年三十,宁裴进厨房帮忙,陈若没再拦着他。
手机在客厅,宁裴洗了手出来,是姜鹤打来的祝贺新年电话,说等十二点就没时间,所以提前打,宁裴也祝他新年快乐,挂断电话的时候却走了会儿神,直到陈若在里面喊他帮忙。
年夜饭吃得丰盛,赵乐乐不停往宁裴碗里夹菜,要让他多吃点,多长肉,宁裴只好吃完,吃得撑了,站着消食,赵乐乐不消停,要看春晚,和赵元庆讨论小品一点也不好笑,没一会儿就看腻,跑窗边看外面,又问:“哥哥,为什么没有星星?”
外面很冷,天气不好,宁裴说:“明天要下雨。”
“为什么新年要下雨!”赵乐乐很生气,努力凑在窗户上抬头看,还是一片漆黑,泄气了,还好底下路灯敞亮,结果没一会儿又不开心了,“我想放烟花,哥哥。”
“不允许燃放烟花爆竹。”
“为什么不允许!”赵乐乐又泄气,宁裴怕她冷,想让她下来,结果赵乐乐又问:“那个人是不是小偷?我们老师说过年小偷特别多。”
“哪儿?”顺着赵乐乐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宁裴没戴眼镜,没看见,赵乐乐说:“就那边花坛里面嘛!”
宁裴只好去戴眼镜,终于看见楼下窗口对边的花坛那有个人影,赵乐乐视力是真的好,那人影似乎怕被人看见,往花坛里面躲。
然而背过身,黑色衣服背上一道熟悉的标牌被路灯照亮。
宁裴愣住,眼里泛起水雾。
作者有话要说:
我微博有个裴宝和厌哥的明信片抽奖,感兴趣的可以看看,我的微博名是【人间清醒胖胖子】
感谢,鞠躬 ==不敢说话
第31章 又见(含4k营养液加更)
没一会儿, 赵乐乐看不见人了,也觉得没什么好看,万分担忧地跑去和陈若说:“完了妈妈, 我们家被小偷盯上了。”
陈若茫然地问她发生了什么,听赵乐乐说完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说:“小偷都去过年了,你肯定是看错了。”
“我没有看错!不信你问哥哥!”
宁裴站在窗前一动不动,没应赵乐乐的话,搞得赵乐乐闷闷不乐,但很快被陈若用一盘水果安慰好, 又拿着苹果跑去宁裴那儿举高高问他:“哥哥,你要不要吃?”
“哥哥, 你还在找小偷吗?小偷不见啦!”小孩子忘性大,没一会儿就不在意了, 宁裴吃掉她手中的苹果, 她又嚷, “我想玩拼图哥哥!”
宁裴摘掉眼镜, 收好情绪, 跟没事人一样揉了揉赵乐乐的发顶, “你自己先玩,我下去一趟。”
“哥哥你要干嘛去!我也要一起!”赵乐乐想跟上去,然而宁裴走得很快, 赵乐乐没能跟上他, 反而被陈若拦下来,“不要老粘着你哥, 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除夕之夜, 团圆宴的时刻, 小区楼下难得安静, 灯火通明,也冷得厉害,迎面就是冬日寒风,宁裴停在台阶口,看着那一片片被路灯照亮的花坛,看不到任何人影,然而还是走下台阶,走向方才在楼上看到的那盏路灯下。
花坛里的树有被挤压过的痕迹,但没有人,宁裴吁出一口白雾,正想换个地方找,身后传来一声惊喜的,“裴宝!”
宁裴一愣,回头。
周厌手里端着桶装泡面,散发着热气,头发乱糟糟的,要不是衣服还算规整,活像去哪儿逃难的,大概意识到什么,他懊恼地连忙把泡面往身后藏。
内心终于松一口气,然而越发酸涩,面上不显,宁裴定定站着,就这么看着周厌,不等他开口,周厌问:“我正好路过,你要去哪儿吗?去买东西吗?外面的店都关门了。”
他的泡面还是从保安那儿花大价钱买来的。
宁裴只在意前半句,问:“路过?”
周厌想点头,然而宁裴追问:“这里是新小区,你家在离几个站的地方,你在这里路过?”
“周厌,我是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再这样了。”
宁裴心头像被什么攥紧,这么久以来绷着的一根神经在看见那件熟悉的衣服标志,清晰地知道那件带着队标的衣服属于周厌,知道周厌在他家楼下偷偷摸摸躲藏的时候啪嗒一下被剪断,被连根拔起,也很想问,也问出口,“为什么不回家?”
手中的泡面快冷掉了,也快泡软了,周厌感觉宁裴在生气,可他生气的时候从来不表现在脸上,他永远只是用平静的、冷淡的眼神和语气表露,让周厌心慌意乱,心跳得厉害,连忙道歉:“你别生气裴宝,我马上就走。”他抠着泡面底,全盘托出:“我就是想看看你,我又不知道你住哪儿,就只好在这里乱转……”
又怕被宁裴撞见,他只好找地方躲着,本来也只是想看一眼就好,也算是一起过年,然而看见宁裴的那一眼还是连思考都没有思考就喊了他,那一瞬间是懊恼的,不想让宁裴看见自己这副模样,宁裴也讨厌他这样。
“看见你就足够了。”周厌笑起来,有些不舍,心想怎么还不到十二点,只好提前说:“新年快乐,裴宝。”
他已经足足五年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这句话了。
说完,他想拔腿就走,但是脚底跟长了根一样,重得动不了,留恋地看着宁裴冷淡又漂亮的眉眼,周厌又喊:“裴宝,新年快乐。”
然而不管他说什么,宁裴都一言不发,始终盯着他看,在他终于要转身的时候,固执地问:“为什么不回家?”
为什么大过年要在他家楼下?
他又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已经回家了。”周厌又笑了起来,表情有几分餍足。
他这话应该有歧义,本来的意思应当是已经回过家了,然而宁裴想起陆杰说的周厌这些年都没有回家,他又拿着泡面,江铃就算再忙,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让他吃这种东西,宁裴皱眉,“不要骗我。”
周厌连忙摇头:“没有骗你!”他慌慌张张解释,“除了路过那句是骗你的,其他都没有……我的意思是见到你就算是回家了,不是骗你……”
周厌说着,还有几分不好意思。
然而宁裴已经愣住,无法再去思考其他的,他闭了闭眼,朝着楼梯口转过身,周厌问:“裴宝你要回去了吗?”
宁裴没动,只说:“你的泡面冷了。”
天气实在太冷了,明明才泡了没多久,周厌摸着还有些余温的外壳,“还有一点点热,我再去弄点热水……”
“不上来就算了。”宁裴想,他终究还是心软了。
赵乐乐听见门口的脚步声,连忙抛下手里的拼图跑去给宁裴开门,“哥哥!你买了什么!”
赵乐乐本来是笑着的,看见宁裴两手空空也没有不开心,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外面的商店肯定都关门了……”声音在看见宁裴身后跟着的那个,比以前高了许多也瘦了许多的讨厌鬼的时候,戛然而止,连话都说不出口了。
宁裴摸了摸她的脑袋:“对,商店都关门了。”
赵乐乐不说话,就盯着周厌看,盯得本身就雀跃又局促的周厌越发不知道该怎么摆放手脚,从前他来宁裴家都是当自己家一样,而今过了五年,宁裴又是换了新家,定然不适,他还是朝着赵乐乐挤出一个笑,生疏地说:“你好。”
赵乐乐跟见了鬼一样撒腿就跑进屋里扑进陈若怀里,头也不抬,搞得陈若一脸懵,看见周厌的时候,也是愣了下。
周厌喊:“叔叔阿姨好。”
陈若和赵元庆一起啊了声,尴尬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也不知道宁裴不就是下了个楼,怎么就领了周厌回来,都这么多年没见了,定然生分,然而孩子之间的事情,他们还是秉持着不过多过问的理念,只是在赵乐乐骂“好个屁”的时候,陈若告诫她不要乱说话,赵元庆哼了两声,以示赞同,就是不知道是赞同谁。
宁裴同他们解释:“他没吃饭。”
陈若哦哦点头:“还剩了不少呢。”
周厌立马说:“我自己来。”
突然的登堂入室,让他产生一种不真实的眩晕感,怀疑自己还在做梦,然而温暖的屋子,熟悉的人,一切都在提醒着他这并不是做梦,周厌心脏砰砰砰直跳,跟着宁裴进厨房,宁裴也不上手,既然他说自己来,那就让他自己来,让他自己盛了饭,又热了两个菜,就在厨房就着吃,总比吃泡面好。
宁裴不想再看他,正要出去,周厌却突然喊住他,“裴宝。”
不得不停下脚步,宁裴回头,周厌说:“我好开心。”
太开心了,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宁裴一愣,差点被他的开心感染,太奇怪了,不应该的,他只是心软,不想看见周厌大过年的还在外面,像个流浪汉,可是他的心还是忍不住跳动起来,那种久违的,从前只有和周厌待在一起才会感觉到的快乐的感觉,好像逐渐在他身体里复苏。
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宁裴垂下眼嗯了声,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厨房。
他一出来,赵乐乐就扑进他怀里,一边往厨房里瞅,一边小声问:“哥哥,他怎么来了。”
“因为他没有饭吃。”其实不是,周厌可以吃冷掉的泡面,但他就是心软了。
赵乐乐很不高兴地瘪嘴:“那他可以去别的地方,为什么要来我们家,哥哥,你……”
厨房里突然传来一阵哗啦的水流声,打断了赵乐乐的话,宁裴说:“他马上就走。”
赵乐乐还是很不开心,久久盯着宁裴的脸,确认他并没有因为周厌的到来而难过,勉强说:“好吧。”
没一会儿,周厌就从厨房出来,他吃得很快,赵乐乐专门在门口等他,瞪了他好几眼,又看向厨房里面,看见他把碗筷洗了把东西都收拾好了,还算满意地哼了两声,傲娇地扭头去找在客厅里收拾她的拼图的宁裴,并告诉他周厌出来了,该赶他走了。
宁裴一时间哭笑不得,拍了拍她的脑袋,“你先自己去玩。”
赵乐乐本来不愿意,但是又知道他肯定是有话要和讨厌鬼说,不情不愿地离开。
因为周厌的到来,陈若和赵元庆为了避免不自在已经回了房间,客厅里就剩下他们三人,赵乐乐缩在沙发上时不时观察一下两人动静,准备一有什么异动就冲上去帮忙。
周厌也上手一并收拾着拼图,一边说:“我吃完了裴宝,这些都要收好吗?”
“对。”宁裴下意识回答,然后一顿,“你可以回去了。”
“我帮你收拾完就走。”周厌手上动作没停,眼神却钉在宁裴身上,哪里舍得这么轻易就离开。
赵乐乐在一旁的沙发上看得咬牙切齿,大喊:“我一会儿还要玩!不用收拾!”
“我可以陪你玩。”周厌立马答。
赵乐乐气坏了:“不要你陪我玩!”她好想跑过去把讨厌鬼赶出去,但是宁裴又不允许她过去。
周厌不听她的,拿着一盒拼图就过去,宁裴连阻止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周厌人已经坐到赵乐乐旁边的地毯上,“你要我陪你玩。”
赵乐乐不可置信,“我不要,你为什么来我家!”
周厌不说话了,自顾自把拼图倒在地毯上,“你不想玩拼图我也可以陪你打游戏。”
“我不打游戏!”赵乐乐不想理他,可是又控制不住往拼图上看,看着周厌把最简单的地方都拼错了,皱起眉,“你好笨啊。”赵乐乐说着就上手去调整。
周厌任由她批评自己,让她教自己怎么做。
墙上的时钟慢慢走向了十二点,宁裴看着这一幕,知道一时半会儿没办法让周厌离开,突然后悔让周厌进来,明明知道只要给一点点台阶,周厌就能顺着台阶下来,得寸进尺——虽然前段时间他并没有表现出来,但现在本性暴露了。
本来应该感到烦躁,可是竟然还是有种诡异的轻松。
不用像之前那样故意赶走他,不用故意冷脸相对,不用故意告诉周厌自己过得很好,也不用故意说那些话来让周厌死心,太轻松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宁裴坐下来,开始回复从刚才吃饭的时候就一直响不停的手机消息,都是新年祝福,他要一条一条回复过去,也祝他们新年快乐,敲下这四个字的时候,突然想起在楼下的时候周厌说的那句“新年快乐”,还有那句“见到你就算是回家了”。
什么意思。
周厌什么意思。
明明以前那么厌烦他。
为什么。
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不肯离开,如果是这么不舍,那过去的五年算什么。
为什么过去的五年没有来找他。
宁裴突然想喝水,然而赵乐乐被周厌的笨拙逼得受不了了,朝他喊:“哥哥你快来!!我的拼图要被搞坏了!”
周厌手一顿,突然挺直了脊背,没办法再像刚刚和赵乐乐相处一样自然,一下手,把刚才拼好的地方全都弄乱了,赵乐乐立马哇了起来:“你是笨蛋吗!!”
被赵乐乐这么一喊,宁裴清醒过来,低头扫了眼短信,正好看见来自江铃的新年祝福,她说她和导师儿子去了从来没去过的地方,现在正在看夜景,也祝他新年快乐。
上次在导师家一别,两人留了联系方式。
宁裴一愣,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走向赵乐乐他们那边了。
地毯上乱糟糟的,周厌把弄散的拼图全都堆到一起,三下五除二就拼回原位,看得赵乐乐目瞪口呆,然后暴怒:“你刚刚耍我!”
赵乐乐毕竟过完年都九岁了,智商直线上升,周厌低声说:“对不起。”
把赵乐乐给说懵了,以前的讨厌鬼哪里会说这些话啊,她只好求助似的看向走过来的宁裴,周厌恰好也站起来,马上十二点了,他准备告辞了,待了这么久,已经足够,现在只要在十二点的时候和宁裴说一句新年快乐,就是最快乐的事情。
“乐乐,你该去睡觉了。”宁裴走过来,说的第一句话就让赵乐乐破防。
赵乐乐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周厌,最后才看向宁裴,万分不情愿地说好吧。
他们家没有守岁的习惯,压岁钱明天早上才能收到,现在就算守着也没有用。
进房间前,赵乐乐叮嘱:“不要把我的拼图弄丢了。”
客厅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电视里的春晚还在播放着,然而并没有人在意它在放着什么,宁裴没什么表情地看向周厌,没等他开口,电视里突然热闹起来,倒计时了,他一愣,和周厌对上目光,周厌直勾勾盯着他,让他突然说不出话。
等数到一的时候,周厌突然又说:“裴宝,新年快乐。”
太好了,周厌想,以前只能在梦里想想,现在好了,可以当面说。
他们一起跨年了。
然而看着宁裴略显茫然的模样,周厌又突然不舍得走,在宁裴开口前,他绝对不要走,他双手紧紧攥着,硌得很疼,然后是一声清脆的咔哒声,像什么东西折断了,打破了现有的气氛,周厌摊开掌心。
他把赵乐乐的拼图弄断了。
“我……”周厌又想说对不起,但宁裴阻止了他,从他掌心拿走那块断成两半的拼图,只说:“乐乐会很生气。”
“我买了赔给她。”
宁裴把两块拼图拼在一起,但还是有残角,质量实在是不怎么好,他去找了胶水,回来的时候周厌还站在那儿,就是低头看着手机,他在看现在还有没有什么拼图外卖能送,很遗憾,没有店开门,周厌垂头丧气,又蹲下来想帮宁裴的忙,宁裴松了手,任由他去。
周厌没干过这种细活,拼图又不大,裂缝细小,胶水也不能挤太多,周厌挤得小心翼翼,不敢用力,生怕毁掉了这块拼图。
然而还是毁掉了。
拼图表面沾上了胶水,变得凹凸不平,周厌的手上也沾了胶水,但他没在意,只气馁地看着这块被他弄坏的拼图,表情沮丧得像是坏了什么大事一样——就好像,他再怎么想修补,也无法修补回他和宁裴的关系似的。
“去洗手。”宁裴用纸巾把拼图从他手中拿起来,直接扔进了垃圾桶,周厌一愣,突然心慌,今晚的一切都太美好了,美好到他忘记宁裴跟自己说过的那些话,那些拒绝的话。
周厌连忙起身,赶在胶水在他手上凝固之前放在水流上冲洗。
没关系,宁裴拒绝,他就再努力点,那只是块拼图而已,他以前那么厚脸皮,现在也可以。
周厌冲了很久,久到等宁裴把拼图收拾好,他才出来,脚步声让宁裴回头,发现周厌洗了把脸,脸上水迹未干,宁裴皱了下眉,周厌问:“裴宝,我家的钥匙你还……有没有,我出来急,没带。”
他没说谎,确实没带。
“没有。”宁裴说:“扔掉了。”
并不意外的答案,周厌笑着点头:“那我……”
“江阿姨不在家?”宁裴突然问。
周厌愣住片刻才说:“不在……”
来的时候,他已经去过家里,不想进门,他就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哪儿知道邻居正好出来,看见他还愣了一下,告诉他,江铃没回来。
没回来,去了哪儿,周厌能猜到。
并没有难过或者生气,上次江铃寄到基地的羽绒服他拿出来挂上了,但没有穿,每年江铃都会寄过来新的衣服,只是他一次也没有穿过。
很奇怪,遇到宁裴之后,他对这些就没有那么在意了。
他有宁裴就够了。
不过他说完不在,宁裴没有再理他,而是进了卧室,周厌不想离开,就一直站那儿等着,等待宁裴赶他走,片刻后,宁裴出来了,周厌紧张地等候发落,宁裴看了他一眼,说:“还不走吗。”
周厌哦了声,“马上就走……那我买到了拼图就给乐乐送过来……”
“用不上。”宁裴拒绝他的提议,周厌厚着脸皮说:“乐乐会不开心的,我等买到了就送过来,其他什么也不干,不会打扰到你们。”
宁裴没有再搭理他,而是在门打开的时候和他一起出来,周厌一愣,看着门后被关上的门和裹上羽绒服的宁裴,不可置信地问:“你要出门吗?对,刚刚被我打断了……你要去哪儿。”
“开车了吗?”宁裴问。
“没有。”周厌觉得自己该去买辆车了,不然万一宁裴想去哪儿都没办法带他去,“我看看顺风车,我刚刚坐人家顺风车过来的……”
“你晚上睡哪儿?”宁裴去了车库,周厌也寸步不离地跟在他屁股后面,不像从前总是他在前面走,宁裴跟着他一起走。
周厌一时半会儿答不上来,这附近的酒店都关门了,而且街上根本没什么车,连顺风车都没了,如果他想睡觉,就必须要走到很远的地方。
其实也可以在什么地方将就一晚上。
可是宁裴问这个干什么,一思考这个,周厌就忍不住想要高兴,宁裴是在关心自己吗?周厌不知道,也不敢这么想,可是控制不住。
今晚的一切都像在做梦,真怕明天一觉醒来,梦就碎掉了。
他看着宁裴推着电动车出来,知道他要走了,又生出不舍,他越来越贪婪了,本来只是想远远看宁裴一眼,变成了想和宁裴说几句话,又变成了想一直和宁裴待在一起,他连忙说:“我可以随便找个地方,我问问陆杰他家能不能进去……陆杰以前把钥匙放在门口的花盆下。”
他给陆杰打电话,没人接,只好装作接通的样子喂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下面的话,宁裴就骑着电动车到他面前停下,和他说:“上来。”
周厌一时忘记自己该怎么演了,主要是不想让宁裴担心自己,也不想让宁裴觉得自己在卖惨,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之前在宁裴家门口的那一次已经卖过了足够的惨,他愣愣地问:“裴宝,你……”
宁裴看了他一眼,戴上头盔,没有说话,生怕他下一秒反悔,周厌也连忙爬上了车,戴上了小一号的头盔,卡得他耳朵很紧,他怀疑这是赵乐乐的头盔,然而天色太黑,根本看不清,他一坐上,电动车明显就往下陷了。
等他坐好,宁裴再次启动车,打开了车灯。
没想到还会有这么一天,从前都是周厌骑着车带着他走,如今居然轮到他骑着车带着周厌走,宁裴闭了闭眼,电动车在寂静的大年初一的凌晨缓缓行驶。
他想,就这么一次,就心软这么一次,大家都过个好年,都快乐一点,不要这么累,不要这么折磨了。
一开始还是很平静的,然而没一会儿,周厌抓紧他的衣摆问:“裴宝,你冷吗?”
宁裴不想说话,只听见一阵拉链声,周厌把外套的拉链拉开了,然后扯开外套,把外套当成挡风板一样,挡在宁裴身侧,又把脑袋小心翼翼贴在他身后,又没有真的贴在他身上,但至少很近很近,近到宁裴都能感受到热度,确实没有冷了。
做完这些,周厌没有再说话,安安静静地待着,享受着,不管宁裴带他去哪儿都无所谓。
很快,车停在小区门口,门口多了个门卫大爷,是新来的,老伴去世了,物业经理给他添了个门卫岗让他看门混日子,看见有车,拦下他们俩问:“干什么的?”
宁裴还没来得及解释,门卫大爷突然眯着眼看了看后座那个戴着粉色头盔的人,那件带着标志的外套特别眼熟,他今天下午还见过,他说:“又是你?”
周厌没想到自己戴着头盔都被认出来,大爷就问:“怎么?你找到你要找的人了吗?”
他又看了眼宁裴,问:“这就是你要找的人?”
大爷大概无聊透了,逮着人就聊天,周厌下午来的时候,被他问了好久,住哪儿,为什么要来他们小区,找谁,什么关系。
大爷打量着宁裴,不给他俩说话的机会就开始吐槽:“你知不知道他哎呀下午搁这儿逢人就问,几单元几楼那家搬哪儿去了,我哪儿知道啊,我就在这看着他问了一下午,总算是问到人了。”
眼看着把自己底都兜光了,周厌连忙打断他:“我们能进去吗?”
宁裴一声未吭,终于知道周厌怎么找来的了。
大爷总算放过他们,唉了两声,继续看他的电视,车被骑到楼下,停下,周厌不舍得下去,抓着宁裴衣摆说:“陆杰家到了。”
“你有钥匙?”宁裴问。
“……没有。”周厌回答完,又觉不对,宁裴不是送他来陆杰家,那……他突然惊喜,那种感觉无法言喻,当真是美梦,然而宁裴已经下车朝着楼道走。
老房子老旧了,连灯都坏了,幸好就在二楼,周厌高兴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又不敢置信地问:“我可以睡这儿?”
宁裴不说话,开了门,开了灯,掀开罩在家具上的布,“不确定还有没有热水,你在沙发上睡一晚。”
“睡哪儿都可以。”周厌心跳砰砰砰的,他想,宁裴是不是原谅自己了?他手足无措起来,盯着宁裴的脸看,怎么也看不够,一点也看不够,一点也不舍得他离开。
宁裴只打算送他到这儿,他收了钥匙,听见周厌问:“你要走了吗裴宝?”
他嗯了声。
周厌却喋喋不休了,“裴宝,我好开心。”
“那、那你路上小心,不然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宁裴:“……”宁裴讶异地看他,送来送去,那他不是白把人送过来?
周厌也意识到自己说的不对了,不过他现在这模样真像当年,毛毛躁躁的。
宁裴有点晃神,拒绝他的好意,不准备再多言,再待下去,他真怕自己又要更加心软,又要不舍。
“我说错了,就是外面好冷,你会不会着凉,我应该自己过来的。”
宁裴摇头:“那样还得明天找你拿车和钥匙。”
原来是为了不和他再见面……周厌听出来了,但没关系,他看了眼四周,已经和当年不太一样了,就连宁裴卧室的那扇门都变了,但他视线一顿,看见了原本仓库的门,怎么和宁裴原来那间卧室的门好像,他问:“裴宝,你的卧室,改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