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着呢,自从超度了他哥哥,就没怪事发生了。我也算光明福利院的投资人之一,股东商量从公立学校请过来一个校长,做合并,以后就不会再出事了。我们已经着手去做了,你们放心好了。”
想到以后孩子们不在担惊受怕了,夏怀礼灿烂得笑起来:“那我提他们谢谢您啦!”
“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保护好你们。”张德富站起身,“三亚有什么想要带的跟承呈说,我就不管了啊。”
送走张德富,终于迎来了两人的周末时光。
“去哪?”夏怀礼揽住陆泓的手臂,他的脸颊也贴在男人的胳膊上,灯光下双眸明亮。
“都行。”
“我今天给你发消息你不回,油泼面都没了,要不今晚回家吃,我做饭?”夏怀礼提议。
“那等白素贞会刷碗吧,上次收拾你糊了的排骨,洗碗机可以洗了两个小时。”陆泓笑了笑,“日料还是西餐,你自己定吧。”
“都可以。”夜晚霓虹灯下,夏怀礼微笑的模样也美得朦胧。
最终,两人选择了一家距离家近的柚子芝士蘸面,夏怀礼吃得开心,嘴角的芝士蘸料被看陆泓用手纸抹掉。
回家路上,白素贞打来电话:“你们什么时候到家,小两口能不能不约会了?现在家里很拥挤的,我都要分.身接待客人了!”
夏怀礼觉得奇怪:“谁来了?”
“水鬼姐姐。”白素贞说,“都是五花花带来的,说什么一个故事换一顿饭,所以齐刷刷都站在门口。我实在不好意思,所以就让人进来了,现在低板有些湿,希望你们不要太介意……”
它说到最后自己都心虚了。
陆泓和夏怀礼加速回家,走廊内没有寻常水鬼的腥臭味,反而飘着一股悠悠的清泉香气。
推开门,三名水鬼姐姐安静的坐在塑料板凳上,边吃白素贞的西瓜,边相互嬉笑调侃。白素贞躺在其中一位水鬼姐姐的腿上,享受着纤细手指的按摩,喉咙间发出舒服的声响。
“来了。”
“来了来了。”
“这就是夏小公子?”
“不,我们应该叫小天师还是小道士?”
“不知道啊,多少年没和人打过招呼了。”
五花花咳嗽两声:“这位是夏哥哥,那位是陆哥哥,快问好!”
五花花虽然做鬼时间短,又是个小女孩,但归根结底是现代人,和那些做鬼一两百年还穿着旗袍长衫的小姐姐不同,懂得现代社会问候的规矩。
水鬼姐姐们微微颔首低头:“夏哥哥好,陆哥哥好。”
夏怀礼不知道水鬼在水里是不是会被泡成江南水乡的吴侬软语,但着这声音强调柔柔软软,如同一段白色丝绸,环绕着他。
虽说是水鬼,但穿着艳丽,眉目含情,上挑的眼尾别有一番风韵。这姐姐们一开腔,仿佛刹那间把夏怀礼拉到了秦淮河畔。
“叫哥哥、也不必了吧……”夏怀礼虽说有些尴尬,不过被美女叫哥哥,也是心花怒放。
陆泓问:“具体前来是什么事?”
五花花不好意思的笑笑:“这些姐姐都是来感谢你们的,它们原先都被困在了北通大桥之下,日夜不分,你们杀了那个大东西后,姐姐们就被放出来了,所以特意来感谢。”
五花花没有说,其实大部分水鬼都折在了阵法中,只不过这几位姐姐平日里无欲无求,就喜欢谈谈八卦,吃吃瓜,所以阵法创造的蜃气可以幻化成执念,吸引鬼进入阵法成为其中的一部分,就像是用糖果来引诱蚂蚁坠入陷阱一般,只可惜这几位姐姐都不喜欢糖果,所以也没有灰飞烟灭。
水鬼姐姐们微微欠了欠身子,哀怨婉转:“您可不知道真的活生生要被折磨成一缕青烟了。”
“是啊,又脏又臭,做鬼都不能安生。”
“所以要谢谢两位公子,让我们离开了那牢笼。今日我们是特地寻来道谢的,哪里还有混些吃食的道理?”
白素贞睁开眼睛:“那既然吃我的西瓜了,就要好好按摩哦,我腿疼,腿疼腿疼!”
“来啦……白少爷别着急呀。”
陆泓:……
夏怀礼:……
夏怀礼坐在沙发上,抢了两块西瓜吃,忽然想到什么,问道:“之前一直在忙,确实有问题想要请教姐姐们,在被困在北通大桥前,你们可否遇见了奇怪的事情?”
水珠顺着水鬼姐姐们乌黑的头发晶莹的滑落,如同水中盛开的白色莲花。
其中一位想了想,和缓说道,“大抵我们都记不清了,脑子里乱得很,只记得当时东边好像有什么在做火供,从过年就开始了,都是些好吃的,我们也就去了。不过只去了两次,虽然好吃,但你也知道,我们女人最怕的就是发胖,这种好吃不能多吃,否则我们控制了一百年的身材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东边有什么?”夏怀礼问陆泓。
“庆云寺。”陆泓不假思索。
旺仔之前也说自己去庆云寺饱餐一顿,到后来家里包的饺子馄饨他竟然都不想尝一口了,按理说之前他一个人就能吃三大碗。
夏怀礼抿着嘴唇,思前想后。如果真的是庆云寺的烟供法事有问题,但目的是什么?
说白了,莲云大师现在病着,在北通大桥上已经拼了一身功力,不至于为了什么世俗钱财之事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而庆云寺的其他和尚也同理。
况且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对于他们出家人来说尤为损失功德,修一辈子,最后投胎去了畜生道,也是得不偿失。
“还有无其他怪事?”夏怀礼追问。
几个水鬼姐姐相互看了看:“确实没有了,大约在一个月之前,我们迷迷糊糊就旺桥水里走,然后就被困住了,很多兄弟姐妹都死在漩涡里了。当时脑子里昏昏沉沉的,什么都记不下来。我们不是新死的鬼,这么多年什么事情没见过,想拼了命出去,但那水像黏黏糊糊的蚕丝似的,把我们团团围住……我只记得,隐约见过个男人,好似站在很高很高的地方观察我们……”
“我也想起来了,我虽然离不开,但好在还有三分神智。你也知道我们做这行的,惯会看男人眼色。虽然看不清,但我可以感觉到那目光就是要杀了我们……当初,我死的时候,那杀人凶手就是这眼神……”
陆泓听闻,许久没说话,他看着窗外的月色,手指轻轻点着大理石岩板桌台。
当——当——当——
夏怀礼问:“你想到什么了?”
陆泓依旧静默,忽然他停下手中的动作,说道:“你给小欧打个电话。”
小欧是尽职尽责的民警, 接到夏怀礼电话时还在档案室。
顾宇在一旁泡了两碗红烧牛肉面,身旁还有一些等待化验的证物。
小欧见自己偶像打电话了,兴奋的手舞足蹈:“夏哥, 什么事儿啊,是不是又有大案子了?”
“你盼着点好, ”夏怀礼笑了笑, “我是有一件事儿要问你,张华北盗窃的那些尸体最早是什么时候发现失踪的?”
小欧说:“一个月?不对, 得有快两个月了, 我记得很清楚。我翻过卷宗, 第一起报案的时候,我当时正要拉着顾宇去网吧吃鸡呢,那一通电话直接把我俩叫回去了。”
夏怀礼电话开免提,陆泓在旁边笔记本画出时间线。
3个月前,旺仔开始吃庆云寺的烟供。
2个月前,尸体失窃案,作案者是张华北。
1个月前,水鬼被吸引去北通大桥, 成为炼蜃阵的一部分。作案者是张华北。
半个月前,北通大桥惨案发生。
从彭城市距离上京市开始需要至少十个小时, 火车和飞机更为便捷,但整个彭城市境内没有发现张华北使用的车辆以及其他交通行踪, 如果他开车出入市,所有高速收费站、关口都应该留下影像。
赵宣朗此前推断, 张华北应该没有离开过彭城。
如果他先布置了阵法, 再藏在山中坐享其成是符合逻辑的, 但女鬼说见过始作俑者, 那么时间线对不上。
小欧说:“我们在别墅内找到了很多关于北通大桥的计划书,就是你们遇见的那个鬼东西,证据确凿,板上钉钉。不会你们现在觉得有问题吧?”
夏怀礼眨眨眼,将舒舒服服睡觉的白素贞弄醒,问道:“那个五阴阵,就是别墅里发现的那个是做什么用的?”
白素贞打了个哈欠:“延年益寿啊。”
“那五阴魙呢?”
“也是夺走气运,延年益寿啊。”
白素贞晃晃悠悠说完,也察觉到问题在哪里:“真想长生不老,什么都试试啊?”
“这不对吧。”夏怀礼也感叹。
“确实不对。”陆泓说。
小欧在电话那头感觉到焦灼的气氛:“你们别着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张华北的行踪,最好能查都他是什么时候去渝舟县的。”夏怀礼说。
“没问题,哦对了,我明天重返现场去看看,那个别墅没有厕所,我可以找找排泄物。”小欧拍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多谢,加油。”
送走姿态婀娜的水鬼姐姐,客厅里两人一刺猬陷入沉思。
最终,白素贞打破了平静:“……咱们是不是被人带沟里了?卧槽,背后的人到底要练……等等!那个人没有死!”
白素贞忽然翻起身,啪地将客厅内的灯光全部关闭。
“不行太亮了,城市里的光太多了!”白素贞扒在落地窗前仰头张望。
“你在看什么?”
“星象。”白素贞说,“今天下午我爹找我,说最近上京市不太平,让我多注意,昨天原本应该是圆月之夜,但月亮没出来,且轸宿四星不在其位,轩辕十七星也不对。说实话,住在城市里我确实没有夜观天象的习惯了,要不然能一早发现问题。”
“你原来不是说七洞北出,这又是什么?”夏怀礼问。
白素贞敲敲玻璃:“七洞北出是吉兆,证明有圣人要升天了。按理说,圣人回归仙位,或者有凡人修炼成仙,我们这些有灵力的都可以感受得到,甚至黄鼠狼还会像拜月一样膜拜仙人。但统统没有,就算在鬼域中我也能该能感受得到,也就意味着圣人可能陨落了,”
“是死了的意思?”
“不一定,说不准,”白素贞摇头,“而现在的星象可以成为煞象,也就是说有恶人会扰乱清平,这恶人可大可小,但本领通天。通天之意还不是在说掀起多大的风浪,而是他的有能力可以被上天感知感应。这么说吧,上次我爹发现这个星象是四十年前,当时有一名修炼走火入魔的野道士,因为憎恨世人,相信鲜血可以带来解脱,所以在十年间杀了三四十个农民工,你们应该了解,算是全国十大恐怖案件之一呢。”
“确实听过。”夏怀礼说,“所以现在市内出现了一个杀人狂?”
“我爹说看方位就在上京,最近还是小心点吧,”白素贞幽幽打开灯,“反锁门,打开门上监控,不能放任何魔鬼怪进来,如天象变动,我老爹会通知我的。但我爹也说了,七洞北出和煞象同时出现,更可怕。”
庆云寺两个路口外有一家装修华丽的素食餐厅,古朴的中式建筑风格是由四合院改造而成。餐厅推出了晚间特色赏月套餐,营业到十二点半。
贺章很久没见慧悟小师父,觉得他最近愁眉不展,心情不太好,自掏腰包请人吃饭。
慧悟迟到了十五分钟,在中心花园的亭子里找到贺章的时候,菜肴都上齐了。
贺章招招手:“你不是说你们这种高素质学术人才都是守时的吗,怎么还迟到?”
“哎呦不好意思,最近事情太多,忙得像个没头苍蝇,我脑子里全是浆糊,”慧悟揉了揉太阳穴,“一直在做噩梦,每天醒来大汗淋漓的。”
“你还做噩梦?”贺章赶到惊奇,这寺庙香火鼎盛,百鬼不侵,怎么可能其中的和尚还会被梦魇困扰?
慧悟闷了口茶:“我是个人啊,怎么可能不做噩梦,之前天天梦见高考数学考场,我一番卷子什么都不会,都要被吓死了。现在不一样了,梦的更刺激了,我梦见自己半路跑山,累得早上起来气喘吁吁。”
贺章觉得好玩:“梦见什么了?”
慧悟先双手合十恭敬的拜了拜:“阿弥陀佛,”他将声音压得很低很低,恐惹了天怒,凑近贺章悄悄说,“挖坟。”
“什么?”贺章差点把嘴里的茶水喷出来。
慧悟怨念的看着贺章,“你也觉得有问题吧!这件事也太不道德了,我这几天每日都认真做早晚课,而且从来不瞎想,但是一连三天了,一直都是,而且画面越来越清晰,最开始我是在山上跑,手里拿了一张纸。山里很黑,都是小坟堆,那张纸写了一个女孩的名字,我也看不清是谁。走了很久,我停在一个刚刚盖起来的坟堆旁,还是刨土。”
“你这也太刺激了吧!你自己动手啊!”
“你可别笑我了,我一直刨土,然后看见了一个棺材,里面躺着一具刚刚死去的女尸!”
贺章笑道:“你这不会是什么前世因缘因果吧!”
“怎么可能,我一心修佛,怎么可能被前世纠缠!”慧悟哀叹一声,“我跟你说啊,画面越来越清晰,我今日午睡的时候,又梦见自己去挖坟,是不一样的棺材,但可以确定是另一个女孩子。”
贺章说:“你这女孩子缘还挺多啊!”
“不说了不说了!你就会拿我开玩笑。”慧悟也不生气,他只是微微懊恼自己为何梦见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
“你看你做梦都憔悴了,我这菌菇青豆饭特意给你点的,不油,绝对合你胃口,快尝尝!”贺章推了推刚端上的一小份饭菜,“估计你就是日有所思,也有所梦,是不是睡前看恐怖片来着?我那次看个解说,半夜都梦见水井藏尸,别放在心上!”
“但是、”慧悟欲言又止,最近很多话他无法告诉师父,憋在心里又难受,“我总觉得自己不该这样。”
“那你问莲云大师了?”
“也没有,我师父倒是问我最近吃的好不好,说我憔悴了,但我哪里抱怨啊,还让师父替我分神,唉。”慧悟达拉着脑袋,“以后我可不惹师父生气了,快点祈祷所有人都好起来吧!”
他扒拉两口饭,觉得索然无味:“这家饭做得没以前好了。”
“你还挑!”
“对了,夏哥和陆哥怎么样了?”
“俩人亲亲我我过家家呢,你要是想当电灯泡的话,我下次带你啊,咱们去野外爬山。”贺章笑嘻嘻。
“还是不了。”
“也对,两只单身狗受到的暴击都是成倍的,人家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天天就和刺猬混在一起。”
慧悟嘴角弯了弯:“那也不是,你是单身狗,我是修行之人,虽然都是单身,但咱俩不同路!”
“你真是要气死我了!”贺章哈哈大笑。
两人从八点吃到十点半,慧悟虽然也在畅聊,但心似乎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频频走神,说话也磕磕巴巴。
贺章转头叫服务员上些点心的间隙,余光撇着慧悟的脸,有一刹那间,他觉得这个人是如此的陌生,带着恶意的怨毒。但当自己回头的时候,那表情又不见了,似乎一切都是自己眼花。
“我觉得你状态不好。”
“我很累,”慧悟说,“好累好累,好像闭上眼就起不来了。”
贺章叹口气,“唉,别胡说,我觉得你就是太过操劳,小小年纪就要积极阳光乐观,莲云大师修养些日子也就没事儿了,”他从兜里掏出五厘米正方形绣片,“你拿着吧,这里倾注了白素贞和陆泓的法力,是个护身符,关键时候绝对管用。虽然你也不用,但就给你图个安心。”
“好,多谢了。”
◎九死一生◎
八月中旬, 在渝舟县事件过去的一周左右,夏怀礼和陆泓听闻莲云大师的身体终于恢复,前往庆云寺。
门口领入他们的是一个慧悟的师兄。
夏怀礼好奇:“慧悟呢?”
“最近他病着呢, 失眠,我让他去医院看看, 估计一会儿就回来了, ”师兄说,“他也是忙前忙后, 我们都自愧不如。”
莲云大师状态很好, 与陆泓攀谈着经此一事领悟的心得。
夏怀礼带着白素贞在庆云寺中参观游荡, “这庙里的气场就是不一样,让人安静,不像你天天在家咋咋呼呼的。”
“你这种人就不能成仙,天天拉踩评判别人!”白素贞挥舞着小拳头。
沿着庆云寺东边的墙壁,可以来到僧人起居的院落,空气中弥漫着好闻的香火味,落入鼻腔中竟然有些甜。
白素贞坐在夏怀礼头顶,双手抓着他的头发:“驾驾驾, 去右边看看!”
“再往前就不能进了,不礼貌。”
白素贞正要反驳没什么不礼貌的, 忽然听见一阵微弱的哭声。
“嘘!”
夏怀礼噤声。
哭声断断续续,如同刚断奶的小猫, 不是撕心裂肺的吼叫,像是被人扼住的喉咙, 只能发出那样脆弱的声响。
他好像在说疼。
“哪里来的声音?”夏怀礼动了动身子, “我怎么觉得这声音飘飘忽忽, 像是散开的。欸, 声音又没了……如果不是咱俩同时听见,我会以为自己幻听了。”
毕竟那声音太弱了。
比婴灵还弱。
“走吧,也许是猫,”白素贞说,它看向远处,那声音也有点像小猫,它随即想到,“我估摸着小聪明去年投胎,要是快的话,现在都得有九、十个月了吧,没准身旁都有可爱的小猫咪了。”
夏怀礼从侧门出去,反正不用买票,原路返回还要绕好大一圈,不如从大马路上重新进入庆云寺大门,然后拐入莲云大师的办公室。夏怀礼从路边买了两根削好的菠萝,边走边吃,欣赏着来往的车辆。
“慧悟回来了。”白素贞指向远处十字路口,“他拎着好多东西啊,看起来好可怜。”
它从来都没觉得慧悟可怜,但此刻见到他形单影只站在十字路口的斑马线上,如同一只被人丢弃的娃娃狗,“他好像脸上的肉都掉没了,太让人心酸了,这庆云寺也不吃好喝好,要是呆会咱们家肯定养得白白胖胖。走,去帮他一把!”
夏怀礼往十字路口走。
远处,慧悟目光呆滞,他手里拎着两大包熬好的中药,炙热的阳光照在他脸上发烫难耐。他已经很久都没有睡好了,眼前的一切都出现了虚晃的重影,似乎有无数幽灵在来来回回飘荡,耳边没有汽车鸣笛的声音。
而是,一铲,一铲掘坟挖土的动静。
绿灯,车辆前行。
慧悟缓缓迈动脚步,向着奔腾的车辆,如同提线木偶,步伐僵硬。
“慧悟!”
“他要做什么、危险啊!”
夏怀礼和白素贞同时尖叫,两人眼睁睁看见慧悟挂着诡异的微笑,走向来不及刹车的SUV。
这一秒,夏怀礼恍惚间看到了张华北临死前那白惨惨的影子!
“——小心、慧悟!慧悟!”
夏怀礼确认他一定是被控制了!
但是自己无能为力,就连白素贞使劲力量也无法停止那辆SUV。
尽管他撒腿狂奔,但距离路口仍然有三十米。
“——砰!”
十字路口传来剧烈的碰撞声响,慧悟的身体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那SUV的司机下意识将刹车踩到底,但仍然没有躲过扑来的慧悟。
司机惊出一身冷汗,自己明明遵守法律法规,但那个人是怎么回事?
和尚要自杀?
夏怀礼和不知真相的路人慌忙将慧悟围住,引导其他行驶车辆靠边。群众七手八脚折腾一阵把他抬上出租车,向最近的医院飞驰。
慧悟后脑勺流的鲜血染红了夏怀礼的衣服,出租车司机一路闯红灯,用市区内可以行驶的最快速度抵达了医院。
慧悟被送入了急救室。
“怎么样,我是不是杀人了?”刚才SUV的司机也不管不顾的跑来,“行车记录仪可以证明,我一定是好好开车的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个脸色煞白的姑娘。
看起来年岁不大。
夏怀礼回头,与姑娘目光相撞的那一秒,叫出她的名字:“李玉?”
李玉愣了一瞬,想起来这就是去年救自己命的人。去年她和闺蜜张七夕在吃过鸢酒食堂后出现了异状,通过8ch的帖子找到夏怀礼才得以解救。自从这件事发生,她心有余悸,家里人也求了好多平安符戴在她身上,说是戴满两年就可以恢复以前的气运。
李玉整整去摸自己胸膛,然而只抓到了拴着玉佩的红线,观音像却碎成了两半!她再摸兜里卡包的护身符,原先被红线捆绑的黄纸咒文,咒文竟然变成了一片漆黑,像是被小朋友用手指胡乱涂抹过。
“——呀、这都怎么回事!”李玉惊叫。
自己绝对是撞邪了!绝对是!
“李玉你别着急,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夏怀礼尝试安慰担惊受怕的女孩,“我在这里,不会有事的。”
李玉坐在急救室外,不断回忆着刚才的恐怖一刻,“我不知道,我只记得并没有看见前面有人,我就象往常一样开过去,然后听见了砰的一声,我看见一张脸出现在自己车窗上!然后我就踩刹车、不对……”李玉抓挠着头发,“不对不对,我是没看见人,当过路口的时候隐约觉得那里不对,我想踩刹车,但刹车失灵了,踩不下去!然后我听见的不是‘砰’,是两声‘砰砰!’然后我才停住。”
“你确定没记错?”
“不可能,第一声是在我耳边,就像是我耳膜裂了,第二声是撞击!”李玉神情紧张,“要么可以看看行车记录仪,应该有记下来……也许、也许是我的玉佩保我一条命,玉佩断了,护身符也没了,对了,之前你给的那个也被我贴车里了,可能也没了……”
她这是遇到了什么劫?
白素贞也顾不得什么,化成人形翻找着慧悟随身的背包和塑料袋:“中药中药、什么都没有……奇怪……”
“你怎么看?”
白素贞神情严肃:“我跟你说,就算陆泓、贺章撞邪,他慧悟都不会!看刚才的样子绝对是有人蓄意谋害!”它在慧悟的背包内摸索了好几下,结果摸出来一手灰。
“灰?骨灰?”
“不是,”白素贞闻了闻,“是平安符。”
夏怀礼看向李玉,刚才那一下撞击竟然毁了这么多平安符,这是什么仇,什么恨?
难道真的有人要让他死吗?
“这么多平安符,救得不仅仅是一条命了吧!”夏怀礼心有余悸,“但愿慧悟没事,吉人自有天相。”
二十分钟后,陆泓以及庆云寺一众师兄弟赶到,但庆云大师唯独不在其中。期间,夏怀礼给贺章拨打了电话,询问有没有想法。
贺章正在聚会上,接到电话急匆匆往医院赶,嘴里一直念叨着:“谁出事儿他都不可能出事啊,人是不是还活着,先让白素贞看看吧!”
抢救室门外聚集了十几个小和尚,李玉愁眉苦脸,苦不堪言:“我这一年都没有再碰见怪事了,难道这就是我的一灾?”
“是你们两个的灾。”陆泓说。
白素贞放心不下:“我还是去帮帮医生吧,从死亡边缘拉回来我还能施展一番。”
“快去!”
贺章赶到,深情焦急:“到底怎么回事?”他双手插兜,呼吸声越来越沉,发出和所有人一样的疑问:“怎么会这样?”
“不是普通的交通事故,慧悟和李玉当时都被魇住了,”陆泓的语调始终保持平静,他从李玉那里得知了事情的经过,如果不是护身符,估计现在车毁人亡已经是两具尸体了,“冥冥之中,有人改变了事物运行的方向。”
慧悟长相白净,说话声音清凉,笑起来的时候眼眸似乎盛满了星辰,他耳垂很厚,人中不短,从面向来看是福德深厚的人,在庆云寺修行也会加深他的福德,这样一个人别说是车祸,基本上都不会生病,整日嘻嘻哈哈只有快乐,没有烦恼。
“我想起来了,”贺章恍然,“前几天我和慧悟吃饭的时候他就不太对劲,说自己做梦一直在挖坟,我当时还嘲笑他恐怖片看多了!那天吃完饭后,我以为他走路不看路,嘴里嘀嘀咕咕念叨着什么鱼什么呢,我还想怎么和尚还能想吃鱼呢,他也没搭理我。当时我觉得是因为他师父所以疲惫,胡言乱语,看来当时就有问题了……”
“挖坟……”夏怀礼重复一遍,他思考的时候指甲抠着手心,手心开始淤血微微红肿,出现一条条指甲印,“挖坟……不可能啊……大佬,你觉得慧悟是遇到了什么?”
陆泓没有直接回答,用一种近乎平淡冰冷的语气说:“莲云大师没来。”
“啊?”
夏怀礼刚才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果然知道症结所在。
“他不舒服?”夏怀礼问。
“没什么大事了。”陆泓说,“但慧悟是他亲自带的徒弟,接到你电话后我原本计划开车和他一同前来,但他原本答应了,但手中的佛珠忽然断了,于是让先来。”
贺章有些犹豫:“我见过他那条佛珠,不应该这么简单就断了,难道也是挡了一劫?”
陆泓沉默不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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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李玉先和警察调取监控录像, 对事故车辆进行检查。
一个小时后,白素贞化成虚影,从急救室内的病房钻出来。
“怎么样?”夏怀礼问。
“人还在, 没大碍。”白素贞说。
“那太好了!”夏怀礼松了口气。
白素贞严肃说道:“不好,一点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