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德簿·灵域—— by与沫
与沫  发于:2023年07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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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罗顿了顿,在秃顶男人几乎要哭出来的时候,他却笑了。
"但是我真的很奇怪。这种金贝钱我们明明让人送了一万八千枚到城主府,每一枚上面都附着了特殊的追踪灵念。但奇怪的是,其中大部分很快就断掉了,唯一剩下的一枚,却被你用在了香兰街的女人身上?而且......还变成了最后一枚?"
他歪了歪头,笑嘻嘻地问:"你能跟我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
卧室里的惨叫高一声低一声,兰桃听不下去了,跑到外面和弗加待在一起。
"刚才那个......到底是什么人啊?"
兰桃带着几分不忍,小声问道。虽然是她带着几人找到了这个人的位置,但她却并不知道自己找的这个人是什么身份。
"他嘛,算是一个很厉害的学者。"弗加还是态度很好,并无丝毫隐瞒:"他还在中等学院学习的时候就已经有了重要的研究成果,在很多研究领域都算得上翘楚,因此早早就被城主府招揽了过去。我们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打听到,他就是现如今凯明塔的主要负责人之一。"
"凯明塔?那个......那个成神计划?"兰桃对此并不是很清楚。
"嗯。"弗加道:"每年都有数不清的财富聚集到城主府,但其中除了一小部分会以各种形式返还下来以外,大部分都不知所踪,同时还有各种珍贵的矿石、灵器材料、灵怪尸体甚至人口。税收越来越高,人们的生活也越来越恶劣,瑟瓦肯早就病了,它在无可救药地走向灭亡。"
"原本我们以为这是老城主偷偷建设拜神塔的缘故。但在打掉了拜神塔、老城主也死了之后,情况并没有发生好转,反而变得更恶劣了。而且拜神塔的建造中并没有过去消失的全部物资,其中至少有三分之一不知去向。"奇快妏敩
"后来我们调查得知,新城主亚兰托又在偷偷建设一个叫凯明塔的东西,其实就跟拜神塔一样,都是历史传说的残骸。只是这一次,他的建造十分隐秘,隐秘到我们根本打听不到一点消息,甚至连凯明塔的真正位置都没有调查出来。偶尔发现的一些线索,都是对方抛出来的□□。所以殿下断定,这里面一定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如果能找出那些消失的物资的去向,或许能揭开其中的秘密。而里面的那家伙,就是我们抓住的一根最主要的线头。"
"他......他会说吗?"兰桃听着里面断断续续的惨叫,担心道。
"放心吧,这种养尊处优的废物,都是软骨头。头脑聪明又怎么样?架不住他没有脊梁啊!"弗加的微笑中藏着不屑和骄傲,"看,门罗哥已经出来了!"
"招了。"门罗拿着手帕擦着脸上的血迹,道:"是安灵地宫。"
"哇哦!"
弗加吹了一声口哨,神色跃跃欲试。
门罗割破自己的手指,挤出几滴血落在地上,地面立刻冒出了一株草,草叶中间展开了一朵淡紫色的花。
"安灵地宫。"门罗对着紫花说道。
花朵摇摆了一下,花瓣回卷,很快就重新变成了一朵含苞欲放的蓓蕾,钻进土里消失不见。
兰桃有些懵懂地看着两人,清晰地感觉到,这两人见识的、经历的世界与自己完全不同。虽然弗加比自己还要小好几岁,但在他面前,兰桃觉得自己仿佛才是个孩子,而对方成熟、理智、冷酷,感觉比自己的父亲还要强大而可靠。
容远......还有狄克......他们所见到的世界,便是这样的世界吗?
仿佛黑色的罂粟一般,充满了危险的、致命的、又让人飞蛾扑火一般前往的魅力。

第140章
灵师管理协会名义上可以管理所有在协会注册的灵师,毕竟注册的那一天开始他们就能按月从协会领钱,自然也默认了在有需要的时候要服从协会的调度和管理。但实际上,有两种灵师一般都是独立在外的。
一种是布灵师,也就是容远大多数时候扮演的角色。虽然其他灵师通常都觉得布灵师不太行,认为他们只是在权贵晚上耍花招搞视觉效果的,但不得不承认,有钱有地位的人都信这个,越有钱的人越相信。这也导致了稍有名气的布灵师都是许多权贵、富商、豪门的座上客,手里握着一大把的人脉,生活富裕又清闲,地位还高。
有些灵师的灵能没什么大用,每月要依靠协会下发的工资过活,但布灵师却是给协会送钱的那个。什么集资、募捐、善款之类的,出大头的基本都是布灵师。因此布灵师地位超然,协会对他们的管控很弱。哪怕史迪威的脾气一向不太好,但面对那些能被他一根手指戳死的布灵师,他还是要客客气气的。
而另一种相对独立的,就是安灵师。他们有自己单独的分会、集社,从上到下层级分明,但又很团结。
这个星球上,几乎每个城市、每个乡镇,甚至绝大多数村庄,都有安灵师的身影。在瑟瓦肯这样的大城市,可能每两三条街道就有一名常驻的安灵师。安灵师们不仅可以安抚灵念躁动,降低异灵化的可能性,而且往往还都掌握着一手不错的医术,有时会免费为底层贫苦的人们治疗。另外,遍布四处的安灵师们还可以帮助传达信息、寄送物品之类的。对很多普通人来说,他们对"灵师"这个问题的认知,基本就特指安灵师。
如果说布灵师拥有的是上层人脉,依靠顶层的赏识才能获得现在的地位和财富,那么安灵师掌握的就是底层的民心,登高一呼应者云集绝对不是虚言,但瑟瓦肯的上层对他们都很放心。因为这两种灵师基本都是战斗力只有5的渣渣,就算是一个强壮点的普通人都能拿着一根棍子把他们从街头打到街尾。若非如此,这灵师协会、这瑟瓦肯,可能早就不知花落谁家了。
而且,能够成为安灵师的人,至少最初都是抱着类似于想要平息人们内心的痛苦、让异灵化的悲剧不再发生之类的信念才觉醒的,因此大部分安灵师都是非常善良的人。而他们接触的基本上都是极为贫苦的底层人民,稍微心软一些,就半点儿家底都攒不下来。虽然有的安灵师会制造些安灵物品售卖,但也有相当一部分过得极为清贫,全靠灵师协会每月下发的薪酬才能勉强维持生活。
冬季,人们因为严寒而不得不躲藏在深深地地下,就算生存不成问题,但逼仄、压抑、阴暗的环境也让人内心蓄积了太多压力和痛苦,异灵化的概率也大大增加了,他们比平时更加需要安灵师。因此在几百年前,莱恩家族就在瑟瓦肯的地面之下修建了四通八达、甚至能让马车在其中疾驰的主干道,还有如树枝分岔一般延伸向四面八方的支路。人们只要把自家的地洞和支路连通,然后在每年的夏秋季节花费一些功夫维护一下,在冬季也能顺利地去往地下的任何地方。只是地底毕竟不像地面那样有着广阔的视野和清晰的定位,地道不知不觉间可能就会偏离了预定的路线,因此地表相距很近的地方,在地下可能要走很久才能到达。
在地下通路建成之后,哪怕是最贫苦的人们也维持着至少七周去参加一次安灵仪式的习惯,许多安灵师就在自己家地洞附近布置一块地方举行仪式,另外还有一个众所周知的集中场所,那就是安灵地宫。
虽然被称为"地宫",实际上也只是一处比较高大的地底建筑,全名叫做"瑟瓦肯安灵师技术交流与作品展示中心"。地宫上下共分为四层,用了不少石板和石柱加固,占地面积十分广阔。内部除了安灵师自己居住的房屋及生活建筑以外,还分了十二个厅室,名字简单粗暴地叫做"一号厅"、"二号厅"等等,每天都有著名的安灵师在这里举行安灵仪式,人们需要支付金额不等的贝钱才能进入。
而在地宫外围,则有一片面积不小的地下空间,经常有新人灵师或者学员在这里免费举行安灵仪式或者义诊,因此周围总是有许多出不起安灵费的贫民聚集,也有不少小贩摆摊叫卖,甚至还有一小块给孩子们玩耍的地方,可以说是十分热闹了。
由于地下空间的特殊性,周围的道路可以说是遍布四面八方,就连头顶都有,挂着长长的绳梯以供上下。
嘉尔披着一件宽大的外套,裹着围巾,戴着厚厚的帽子和手套,攀着绳梯,小心翼翼地爬下来。脚踩到地面上的时候,他和肩膀上的鹦鹉都不约而同地发出明显的呼气声。
"喂,小鬼!你站稳了没有?落地了就让开!"头顶传来一声暴躁的呼喝。
嘉尔没有回话,他默不作声地往旁边让开两步,手抓着围巾往上提了一下,几乎要挡住眼睛。
"嘭"地一声,一个男人顺着绳梯快速地爬下来,在离地还有一米多高的时候就直接撒手跳了下来。他鄙夷地看了一眼嘉尔,咕哝道:"真是的,不敢爬就别爬,浪费别人的时间!"
"别说了!"跟在他后面落地的一个壮硕女人推了他一下,两人走出去一段后,女人才道:"你这人,没看到那孩子手臂不方便吗?他好像是个残疾人。"
"哎?不是吧?"男人惊讶,还有一点愧疚,又下意识地否认道:"可是我见他......"
"哎呀,我不会看错的,他左边的胳膊完全使不上力气的样子,所以才爬得那么慢。"
"那......那真是......要不......我去道个歉?"男人抓着头,犹豫地回头看远处那似乎十分狼狈的少年。
"算了算了,别在人家伤口上撒盐了!我们快走吧!"女人推着男人离开了。
..............................
把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楚的嘉尔隔着袖子摸了摸左臂,只摸到一截坚硬冰冷的刀锋。
"别担心。"鹦鹉靠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那座地宫里有人能够解决你的问题,把你变回原来的样子。过两天,你就能和他们一样,光明正大地逛街了。"
"你会那么好心?"嘉尔的声音也带着一种机械质感。
鹦鹉发出嘎嘎的笑声,道:"我们两个现在一体双灵,帮你就是帮我自己。再说了,那个大人能够帮我复活,也能帮你治好这点小问题,只是顺手罢了。甚至......如果你对现在的身体不满意,想要换一个身体都行!"
"那种事情,人类也能做到吗?"嘉尔不相信,感觉像是在听天方夜谭。
"普通的人类当然做不到。"鹦鹉似乎想要露出一个微笑,尖尖的弯勾也似的嘴巴上下碰了一下,道:"但是......神明在人间的代行者,就可以办到。"
听出它语气中满满的期待、兴奋和隐约的恶意,嘉尔只是按了按头顶的帽子,一声不吭地朝着地宫走去。
他没有对"代行者"这样的词语追问一句,似乎完全不关心也不好奇,倒让准备了一肚子说辞的鹦鹉温迪森感觉没了用武之地,心中一阵无趣。
一路上,有不少孩子跑来跑去地问:"先生,需要住宿吗?我可以给你介绍最物美价廉的旅舍!"
"酸糖果子!酸糖果子!刚做好的酸糖果子!"
"我有地宫三天之内的安灵仪式主持人和时间表,只要五贝,五贝就可以买一份!让你不必浪费时间!"
"当下最流行的小说《御灵恩仇记》第三版!超级精彩!一本三十五贝!哎,好的,这位客人,这是您的书......谢谢惠顾......请看一看,最流行的小说......"
嘉尔衣着破旧,因此没什么人找他。倒是他在这些孩子的身上,仿佛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想到过去父母健在、朋友也都在身边的日子,嘉尔忽然鼻头一酸。他皱了皱鼻子,以为自己会哭出来,但揉揉眼睛,眼眶却始终是干涩的。
在异质化以后,他似乎连流泪的权力......都没有了。
.......................................
走进安灵地宫的过程异常地顺利,顺利地让嘉尔难以置信。
少年站在明亮如镜的地板上,左右张望着,晃来晃去的脑袋难得地显出了几分活泼稚气。
"怎么了?"鹦鹉用翅膀拍拍他的头,问道。
"那个......"嘉尔迟疑地问道:"我们就这么走进来了?"
"不然呢?难道你还想飞进来?"温迪森翻了个白眼。
"不是......我原本以为,这里会有守卫什么的。"
嘉尔原本以为自己还没有进门就会被赶出去的。
"哦,这个啊!"温迪森发出一声轻笑,"安灵地宫是没有守卫的,你就放心往前走吧!到四楼之前,没人会拦下你。"
"为什么?"嘉尔问。
"因为安灵师都是一群讲究什么众生平等、无有贵贱的伪君子。"温迪森嘲讽地道:"他们说,地宫的大门不会对任何人关闭。所有的灵念都是一样的,不会因为财富、地位这种东西而产生差别。但是真的是这样吗?"
"当然。至少要比你们暗灵师要好得多吧!"嘉尔不太高兴地说。
在他们的小镇上也有一名安灵师,是一个年纪很大的老人,非常的温和慈祥。他还很喜欢小孩子,身上随时都带着糖果,嘉尔小时候还经常被他抱在膝盖上,听他将一些不知道真假的冒险故事。
嘉尔的祖父母在他出生前就已经去世了,在他心里,那位老人就是"爷爷"的角色。也因为那个老人,他对安灵师这个群体都充满了好感。因此听到温迪森诋毁安灵师,他就觉得很不高兴。
温迪森笑道:"既然人人平等,为什么这地宫里面的所有厅室都只对有钱人开放?为什么穷人辛辛苦苦地赚来了养家的费用,却要把至少三分之一的收入都送给安灵师?为什么他们能眼睁睁地看着付不起安灵费用的人最后异变成灵怪而死亡?"
"你太偏激了!"嘉尔皱眉道:"在帮助他人的时候也要维持自己的生活,我认为这并不可耻。安灵师都是很好的人,但他们的善良,不代表他们要无私地把所有的东西都奉献给别人吧?他们也是人,需要生存,需要照顾父母和妻儿。能够舍身饲虎的,是圣人,但这世上绝大多数都是普通人啊!你一个作恶多端的暗灵师,有什么资格去嘲讽为大家做好事的人做的还不够多?"
"难得见你说这么多话呢!"
温迪森侧头看着嘉尔的脸,看着那双隐藏在帽子和头发下面的,猩红但清澈的眼睛,有些意外。
--都变成这样了,心志也没有随着外表的扭曲而变化吗?
这孩子......说不定真的可以......
他笑了一下,轻声道:"那你觉得,我这么一个作恶多端的暗灵师,为什么要带着你来找善良圣洁的安灵师大人呢?"
嘉尔脚下一顿。

"走吧,别迟到了。"这一次,温迪森倒开始卖关子了,他没有多解释,而是直接催促道。
安灵地宫的门厅里没什么人,内部的房间如果在举行仪式,门就紧闭着,没有仪式的房门敞开,好像任何人随时都可以进去。门外挂着一块木牌,上面用漂亮的花体字写着该厅三天内的安灵仪式的安排。
嘉尔探头看了一眼,里面有着一排排淡黄、天蓝、或者浅绿色的座椅,周围布置着一些画作或者花草,看上去格外地令人心情平静而愉悦。
他走上二楼的时候,正好七号厅的仪式结束了,衣冠楚楚的人们鱼贯而出,轻声交谈中,脸上都带着得体亲切的微笑。他们看到了侧身站在楼梯上、衣衫褴褛的嘉尔,有人下意识地皱眉捂住鼻子,也有人绅士地点头微笑。等那些人走远以后,才有几句话飘入嘉尔的耳中:
"哦,天哪,怎么把这种下等人都放进来了?我刚才简直都不能呼吸了!"
"是啊,我要回去洗澡!立刻洗澡!"
"安灵师什么都好,就是总该跟贱民们打交道这一点,实在是让人......让人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我家那孩子还立志想当安灵师呢!让他去贫民窟转上两圈,他就知道这种想法多么荒谬了!"
"啊,我觉得我身上已经粘上了一股怪味!你闻到了吗?"
嘉尔默然站在墙边,那些人大概以为他听不到,才说的这么肆无忌惮。但是异质化后,他的视力虽然变得很差,但听力却好了很多,每个字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嘉尔茫然地看着对面干净洁白的墙壁,忽然想起了过去的一件小事--
有一年的冬天特别冷,特别漫长,他们提前准备的粮食和木炭全都用光了。在一家人几乎要冻死饿死的时候,传来了镇子里的贵族联合救济的消息。
他们穿上厚厚的冬装,全身上下裹得只能看到一双眼睛,沿着又黑又冷的地道爬了很久,才灰头土脸的到了地下广场。
在那里,一些穿着看上去似乎比他们要单薄许多、却一点儿也不冷的贵族们正在施舍过冬的物资--包括粮食、煤炭和保暖的衣服,父母急急忙忙地拉着他排进队里。他一眼就看到了一位大约十五六岁的贵族少女,她正在亲手把一袋袋粮食分发给面前跟嘉尔一样灰扑扑的贫民手中,白皙光洁的脸蛋上,带着种高高在上的怜悯和矜持。
"多么高贵又善良的人啊!"母亲忍不住赞美道,又看着嘉尔说:"等你长大以后,要是能在那样的人身边当一个侍从就好了。"
但嘉尔不想当一个侍从。年幼的他看着那个高贵美丽的少女,心中萌发的是更加不切实际的梦想。
然而如今数年过去,少女的脸在他的脑海中已经彻底模糊,记忆里最为清晰的,反而是父母在接过物资时那卑微的、讨好的笑容和深深弯下去的腰。
嘉尔心头忽然一堵,沉甸甸地像是坠了一块大石头。
..................
安灵师走在人群的最后面,她看到这个呆站在楼梯侧面的少年和他肩膀上的鹦鹉,愣了一下,随后走过来问道:"您好,我能帮您做点什么吗?"
嘉尔看了一眼这个安灵师。她大约有二十多岁,红色长发,苹果一样的脸圆润绯红,带着些婴儿肥,鼻翼两侧还有一些小雀斑,笑容显得非常可爱。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安灵师制服,长发侧面别着一朵白色的小花,浑身上下最昂贵的饰品大概就是别在胸前的安灵师徽章。
但比起刚才那些头发丝里都流淌着金钱味道的人,眼前的女孩显得更加纯洁而高贵。
换成以前的嘉尔,这样的女孩只要对他笑一笑,他都能激动地一整晚都睡不着。但此刻,他只是垂下眼睛,冷漠地说:"谢谢,我找人,可以过去吗?"
"哦,好,当然可以。"
察觉到少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安灵师女孩有些无错地让开道路,目送着少年走上楼梯,她皱了皱眉,忽然感到几分异样,跟上去问道:"你要找谁?需要我帮你指路吗?对了,你的手臂是不是受伤了?我......"
"索菲亚!"一个声音从后方传来,"你忙完了吗?"
"嗯。"索菲亚停下脚步,回身看着楼梯下方的中年男人道:"彭斯前辈,仪式已经结束了。"
"这样啊,还顺利吗?"彭斯温和地问道。
"还好。"索菲亚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有些古怪的少年转过弯,已经看不见了。"前辈,我......"
彭斯打断她的话,殷切地道:"既然这样,我们一起去吃个饭怎么样?我还可以给你介绍一个商人,帮你分销安灵符咒,价格绝对公道--我记得你擅长制作这个。"
"啊,这个......"索菲亚犹豫了一下,终于顺着楼梯走下来,"谢谢前辈。只是......我刚才看到一个孩子,他说要到楼上去找人,我觉得有些奇怪......"
"哦,那孩子我知道,是提前约好了的,没什么问题。"彭斯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楼梯,笑容不变地说道,"对了,那个安灵符咒......"
................................................
安灵地宫的顶层比其他楼层要高的多,最高处大约有近二十米。自弧形的穹顶往下,有许多颜色鲜艳的浮雕。从地表引下来的光线穿过浮雕上的空隙照下来,透过色彩缤纷的玻璃照下来,各种形状不同的光斑如骄阳,如明月,如繁星,如燃烧的火焰和浩瀚的海洋,如炽热的鲜血和冰冷的剑。
来到这里的人,不管心中有没有信仰,大概都会在这一刻生出莫名的敬畏--对苍穹,对生死,对未知的存在,以及对这穹顶之下、站在最高处的那个老人。
老者长长的胡须和头发都已经全白了,连眉毛都是银白色的,但脸上的皱纹却并不多,身体也没有因为衰老而萎缩。他穿着一件带着金边和红色花纹的长袍,银白色的布料滑顺如水,隐约能看到上面还有着繁复的花纹。他双手握着一个有一人多高的法杖,闭着眼睛,仿若雕像。
魁梧的身躯,飘扬的白须,构成了一种奇特的、年长者才有的魅力,让人不由自主地去相信他的智慧、阅历和胸怀。
温迪森从嘉尔的肩膀上飞落,俯首欠身道:"丹特曼大人,我奉命带来了668号嘉尔。"
--丹特曼?
嘉尔心中剧震。
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或者说,整个瑟瓦肯应该没有人不知道,因为那是写在教科书中的、最强安灵师的名字,甚至曾经担任过羽国国主的老师!听说瑟瓦肯城的中心广场上,还有这个人的雕像!
他的伟大事迹数不胜数,但最为人称道的,就是曾经主持了一场延续了二十二年、遍布整个大陆的清缴暗灵师的战争!在那次清缴之后,曾经到处犯案、残害了无数普通人的暗灵师们才从人们的生活中消失了,以至于现在有些人把暗灵师都当做都市传说一类的东西。
【这个人......这个人......不是早就已经死了吗?不是说,他的妻子死在暗灵师的手中,他与暗灵师的仇恨不共戴天吗?那这......这又算是什么?!!】
"你做的很好。"白须老者睁开眼睛,淡淡的一句夸奖就让温迪森激动的不能自已。
鹦鹉俯首说:"一切都是神明和大人的指引,我只是做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工作而已。"
丹特曼的目光从嘉尔身上扫过,然后对温迪森说:"不用妄自菲薄,你能赶在最后时限带着这个孩子安然进城,我很高兴。还有很多人被困在了外面,但已经来不及了。"
他用法杖敲了敲地面,发出"空、空"的声音,然后扬声道:"都出来吧!仪式现在就开始!"
话音方落,便有一群长得奇形怪状的人从侧门中走出。
刹那间,混乱、血腥、压抑、阴冷的灵念犹如实质,充斥在整个大厅中。之前光明神圣的穹顶也仿佛变了个模样,浮雕中人的笑容似乎都透着几分狰狞。
嘉尔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他敢肯定,刚刚走进来的这些人......这些人......全都是暗灵师!
在安灵师的大本营中,竟然有这么多强大而邪恶的暗灵师!
奇装异服的怪人们一个个从嘉尔的身旁走过。他感到有人用充满恶意的眼神打量着他,那视线宛如毒蛇在请请他舔舐他的脸;也有人将目光放在附身鹦鹉的温迪森身上,发出不明意义的轻笑声。
每个暗灵师的身边都跟着少则一名、多则三四个的年轻男女,其中年纪最大的恐怕也没满二十岁。他们脸上都带着如出一辙的苍白,有的是自己走进来的,也有的仿佛被人控制了一样,神情惶恐不安,走动时身体十分僵硬。
在嘉尔正猜测着这些人的目的的时候,温迪森飞起来,翅膀在他背后轻轻一拍。嘉尔的大脑忽然一阵恍惚,身体不由自主地跟在那些少年少女的后面,一步一步地走□□的高台。当他踏上台阶的时候,白色的台阶依次亮起了微弱的光芒--红色、橙色、黄色、绿色、蓝色......
忽然,双脚仿佛陷进了粘稠的胶水当中似的,用尽力气也抬不起来。嘉尔身体一晃,意识恢复了清醒,发现自己脚下的台阶亮着淡淡的紫光。
圆形的高台上空无一人,下一级的白色台阶上,只有一男一女两个人。男孩大约有十三岁,一脸决绝的神色,像一个义无反顾的复仇者。女孩约莫十五六岁,个子高挑,神色淡漠,似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跟嘉尔同样站在紫色台阶上的还有三个人,两男一女,两个男孩一个高大得像成年人,一个矮胖,而那梳着两个麻花辫的女孩则是一直在无声的哭,眼泪跟断线的珠子似的落个不停。四个人分布在四角上,算是第二层次。
而在他们下方的几层台阶上,越往下人数就越多,总共大概有五十多个人。
"抱歉,丹特曼大人,我们有将近三分之一的人没有及时带着【禾】赶回来。"一个黑袍人行礼后说。
"没关系。"丹特曼很宽容地说:"地表出了些变故,神怒提前了,他们没有及时回来是可以预料的。幼苗最重要的是质而不是量,这里有两个【白禾】,四个【紫禾】,应该够用了。"
暗灵师们发出了夜枭般的笑声,仿佛是幸灾乐祸,又仿佛是期待着什么。
--白禾?紫禾?什么意思?
嘉尔皱眉。暗灵师们眼中都带着野兽般的渴望和贪婪,不指望能看出什么信息。而跟他一样站在高台上的这些人......也不知道是否有人提前了解这其中的情况。
这时,他听到丹特曼问道:"你们跟我们的幼苗都提前沟通好了吧?都是自愿的吗?"
"是,当然,他们都保证过,无论什么代价都愿意付出。"有人躬身谄笑道。
"那就好......"
"不......"
丹特曼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被一个颤抖的声音打断。
一个满脸是泪的女孩扬起了脸,颤声道:"我、我不愿意!"
--是那个紫色台阶上的麻花辫女孩!
刹那间,空气仿佛都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压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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