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没有伤害过什么人,却连他最好的朋友,都一直防备着他。
帕特留斯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时候两人都还小,没有掺杂那么多世俗的权力、纷争、偏见和仇恨。那是他一生中最单纯、最快乐的时光。
可是后来.....当他重新回到瑟瓦肯的时候,心中带着延续自父亲的仇恨和最后的托,他以旧友的身份接近襄马的目的并不单纯,却认为自己怀着伟大而隐忍的使命,监督着襄马有没有像过去无数的暗灵师一样,走上堕落毁灭的道路。
自己的这些心思,襄马知道吗?
应该是知道的。
毕竟他从小就那么聪明,可以轻易地看穿人心。
但是他什么也没说。所有人都知道帕特留斯是年轻的殿下襄马最好的朋友,人们都因此高看他一眼,这使得刚回到瑟瓦肯城的他走得异常顺利,没有因为父亲曾经背负的罪名而受到什么磋磨。
所以襄马恨他,他能理解。襄马帮他,他却受之有愧。
父亲错了吗?
当然没有。千百年来,暗灵师们早已身体力行地证明了这是多么无可救药的一个群体,在襄马之前,从没有一个暗灵师不是满身罪孽。父亲因此敌视他、防备他,也是理所应当,就连襄马的父亲都不会因此怪罪。
襄马错了吗?
自然也没有。他孝顺父亲,守护瑟瓦肯,忠于友情,克己守礼,行事甚至还没有普通的富家少爷一般肆意,就连对待侍女和仆人都是彬彬有礼、温柔体贴。他身上唯一的黑点,就是生而为暗灵师,但这也不是他能选择的。
错的人只有他。
只有帕特留斯。
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厚厚的雪地上,帕特留斯脑海中闪过许多人的脸一少年时偶然露出笑容的襄马,临终前谆谆教诲的父亲,初见时怦然心动的莉芭玻,牙牙学语的帕伊思,背着弟弟走在路上的维诺...
当然还有容远。
帕特留斯呼出一口白气,拾头,就看到浑身浴血的容远又扑了上去,灵念之潮山呼海啸地随之涌动,滔天的火焰将整个天空都染红了,敌人却如同海中的巨石般岿然,任何攻击落在他身上,都像是落在了空处。纵使偶然有受伤,也能立刻复原。
毕竟......是神啊!
帕特留斯牵动嘴角,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他知道现在不该笑,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他不想去呐喊、怒吼、悲痛,只想笑一笑。
初见时那个眼神清澈如同婴儿的青年,不知不觉就已经成长到了这个地步。他仿佛是一天一个模样的变化着,短短不过几个月,就已经能为整个世界的安危而战,强大,执着,勇敢,炫目如同骄阳。
虽然他叫自己一声老师,但帕特留斯觉得,自己教给容远的东西很少,得到他的帮助却太多。一直以来,都是这个学生在护着他、保护他、拯救他,无论他懵懂还是成熟的时候,都是如此。
回想起初见时被他戏耍的自己,还有那天真好奇的眼神,帕特留斯忍不住微微一笑,心中却又不期然地泛起一股酸楚。
仿佛他认识的那个人只是记忆中的泡沫一般,眨眼间就消散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孩子般的人眼中就多了一些沉甸甸的东西,眉心开始习惯性地蹙起,一言一行都变得沉稳起来,再也不是当初被追着打还嘻嘻哈哈笑的模样了。
他已经背负了很多,但帕特留斯知道,自己将会给予他更多的痛苦。
'小远啊......'
心中默默地念着这个只叫过一次的称呼,帕特留斯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当初,回到了......为容远开启灵识之海,窥探到他记忆的那一天。
无穷无尽的痛苦和绝望将他淹没,让他不知不觉间就泪流满面。他想要撕碎、杀戮、毁灭,破坏能破坏的一切,但又清楚的知道,他所感受到的情绪,只是容远记忆中的一角。他的学生曾经所承受的,远比他想象的要多。
在那一刻,借助容远对他毫不设防的信任,帕特留斯做了一件事--
他封锁了容远的一部分记忆。
【我希望你永远都能这么开心、快乐。】
【那些事,我希望你永远都想不起来。】
--这是当时他唯一的想法。
但此时,整个世界都在崩毁,帕特留斯已经没有第二种选择。
我果然......是个自私透顶的人啊!
他心说。
当他逐渐靠近战场的时候,才意识到容远和襄马承受着多么巨大的压力。不仅仅是"神明"那毁灭性的灵念如同山岳般压下来,还有整个世界的力量仿佛都在努力抹杀这个地方。
或许世界之力针对的重点是那个神明,但却也不会灵活地绕过在旁边的容远两人。或者说,因为他们与那神明质的不同,两人的处境反而更加艰难。
因为那强大的力量,周围所有的一切都在逐渐化为灵子飘散,建筑、武器、植物、灵怪、神明的侍从......甚至包括风雪和空气。
飘散的灵子让所有的一切犹如笼罩在雾中,看上去如梦似幻,连残酷的厮杀似乎都变得温柔了起来。两个正在彼此砍杀的人以一个静止的姿态,无声地如崩塌的沙丘般消失了。
帕特留斯也撑起了所有的灵念,形成一层防护,艰难地前进着。每一步都要耗费平时百倍千倍的力气,灵念消耗的速度也快得惊人。
走不到了。
帕特留斯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却并没有停下来。当仅剩的几名强大的灵师拼尽全力往远处逃跑时,他却逆流而上,燃尽所有,向前!
黑发变白。
血肉枯竭。
双眼渐渐看不清前方。
呼吸的声音大得盖过了呼啸的风声。
双腿的骨骼忽然发出枯柴般的脆响,帕特留斯直接摔倒,浑身的骨头都仿佛积木一样散开了,他连站也站不起来。
"容远!"
他喊了一声。
宛如耳语。
"容远!!"
帕特留斯又努力提高声音喊道,却不知道自己的声音能不能传达到。
他趴在地上,眼前只看到茫茫的白色灵雾,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也不知道容远他们在哪里。
帕特留斯张了张嘴,想要再喊一声,却只发出嘶哑的咳嗽声。
"老师!"
一个人忽然扑到他身边,小心翼翼地把他抱起来,看着他的模样,脸上露出震惊和悲痛的神色,
随后,充满生命力的灵念如涓涓细流温柔而源源不断地涌入了他的身体。
帕特留斯稍微恢复了一些,但他知道,就算是容远也救不了他。因为他身体中的每个细胞、每个灵子都在以超常的速度崩溃,甚至无法承受稍微强烈一点的灵念冲击。如今的恢复,到更像是回光返照。
形容枯槁的老人睁开眼睛,看到最喜爱的学生紧紧抱着他,此生的挚友正站在旁边,竭尽全力地护住他们两人。
他笑了笑,伸出一根宛如枯枝的手指点向容远的额头。
干瘪的嘴唇微微动了动,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抱歉。"
抱歉,擅自封锁你的记忆,又不经你同意就把它解开。
抱歉,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却又用我的死亡让你再一次受伤。
抱歉,把那些痛苦的、绝望的过去从你的记忆深处带回来,让你再次经历那些不堪回首的黑暗。
对不起......对不起......恨我吧......
但是......求你救救襄马,救救帕伊思......
求你拯救这个世界......
对不起......
千言万语伴随着帕特留斯最后的力量,随着那一根正在崩解消散的手指,点到了容远的额头上。
"喀拉!"
容远似乎听到了锁链断裂的声音。
随后,他手臂一轻,帕特留斯已经化为了亿万灵子,融入到无边无际的白雾当中。
容远的瞳子孔微微放大,眼神空茫。
记忆浪潮的冲击下,他甚至没有察觉到帕特留斯的消散,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座雕像。
但是在灵魂深处,却似乎有无数声音响起一
"来帮我一把!"
"队长,我们出发吧!"
"哈哈哈哈。你可笑死我了!哈哈哈。"
"好久不见!这次旅行怎么样?"
"父亲已经去世了。"
"这将是史无前例的一次冒险!"
"太好了这样队长就不是一个人了"
无数话语交错却不噪杂,他好像能听到每个人声音;数不清的面孔从眼前闪过,哭着的笑着的悲伤的沉静的,往事种种。排山倒海而来!
最终,那无数的声音和面孔都消失了,恍惚间,他好像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在他尚且年少的时候,他穿着不太合身的衣服,跟在一个老人的身后,走在空旷的街道上。
老人走得很快,而他身小腿短,跟得很吃力,但为了不被落下,还是努力连跑带走地跟在后面。但即便如此,他们之间的距离还是越来越远,他仰头看着那个丝毫没有停顿的身影,心里有种很绝望的感觉。
秋风卷起枯黄的叶子,拍打在他的身上。他努力忍着想哭的冲动,举起胳膊擦了下眼晴,一抬头就看到路对面有个黑色卷发的小男孩儿,对方正盯着他看,眼中带着几分看不清是同情还是好奇的神色。
记忆中的他被对方看上去就养尊处优的模样刺痛了眼睛,于是他做出了一个恶狠狠的表情,看那小孩被吓得一缩,才带着几分快意跑走。
但此刻,他仿佛看到当初小小的自己穿过街道,走了过去,在对方惊讶的眼神中伸出手,微笑道:"你好,我叫容远。"
小男孩愣了一下,然后慌忙伸出手,学着大人的样子跟他握手,同时略带紧张地说:""我、我叫金阳!"
他咧嘴露出缺了一颗门牙的笑容,灿山烂宛如朝阳。
于是容远也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一串眼泪忽然落了下来。
....................................................................................
"帕特留斯!!!"
襄马撕心裂肺的声音仿佛刺穿了苍穹,他不顾一切地想要冲过去,却无法阻止帕特留斯的身体化
为灵子。
"啊啊啊啊啊
悲痛的吼声中,襄马被"嘉尔"的一击直接打得飞了出去!
"嘭!"
雪花四射,人影飞出去不知道多远,无数房屋都被襄马撞得崩碎瓦解。
"咦?""嘉尔"看了看自己的手,再看看远处,有些讶异。
对方近乎毫无防备地承受了这一记攻击,他本以为会把那个烦人的虫子直接打碎,没想到对方竟然还活着?
没关系,再补上一下就好了。
祂正这么想着,刚要过去,脚步又忽然停止。
有些......不太对劲。
原本白茫茫的世界中忽然出现了一个黑点,就好像白纸上的一点墨水。黑色迅速地扩散、展开、晕染,最后将半边天空似乎都染成了墨色。
"嘉尔"微微皱了皱眉,神色凝重起来。
远处的雪堆中,慢慢爬出来了一个。...人?
看外形像个人,但他的模样十分古怪,一双眼睛如同墨池一般,已经看不到一点白色。长长的头发披散着,有黑色的藤蔓状纹路迅速在他的身上扩散。同样深黑色的、透露着地狱气息的灵念宛如张牙舞爪的怪兽,迅速地侵染着周围的天地。
被他灵念碰到的人一无论是谁,无论是人类还是灵怪,他们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在瞬息间失去了生命,短短几秒钟,大地上就多出了许多奇形怪状的"石像"。
"嘉尔"迅速握紧拳头,灵念涌动,
他的手中忽然多了一把狭长的弯刀。
祂本以为对方只是一只会咬人的蚂蚁,但此刻,祂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但是...怎么可能呢?
在这种地方,这种低级的生命体当中......怎么......
怎么可能会产生这种可怕的存在?
黑色的人影向前走了一步,灵念如潮,推动他在一步之间就前进了数百米。他的脚踩在雪上,其实没有任何声音。但莫名的,"嘉尔"感觉那个声音就响在了自己的心里。
嘉尔"沉声问道:"你绝对不是这个世界普通的生命体。你到底是什么?"
祂的声音中带着一种诡异的力量,能让面前的人不由自主地回答他的任何问题。但此刻,对面的人影显然免疫了祂的力量,他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又往前迈了一步。
黑色灵念猛地扩张了一大片,好像完全没有极限一样,甚至连高空之上冰冷至极的蓝色雾气好像都为他让步了!
'嘉尔"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随后池又为自己此刻的胆怯羞恼不已,却没有冲上去的打算。
因为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传说。
据说极为强大的神灵可以一念创造世界,一念毁灭世界,即便死去,识海也会化为一个宛如真实的世界,即为--灵域!
死去神灵的一点真灵就徘徊在灵域当中,在极为偶然的情况,可以化为其中的生灵,重新苏醒!
难道说......这就是......
"嘉尔"骇然,见对方依然朝他走来,下意识地又退了一步。
黑色人影虽然还没有走到他面前,但双方的攻击早就已经开始了。但是跟之前仿佛猫戏耗子的打斗不同,此刻的战斗虽然看起来不够激烈,却更加残酷!
他们的灵念在彼此能接触到的每一个地方互相攻伐一天空上、街巷里、雪花中、泥土里。...甚至包括极深的地下空洞中!
无数人如同被割倒的麦子般一茬一茬地跌倒,再也没有呼吸,天上地下,此刻都显得寂静无比,双方的力量从极细微处撕裂了一切!
........................................................................
阿尔法茫然地看着周围。
女人的低语、孩子们的哭声、众人感谢的声音全都消失了。刚刚还在说话的人全都倒在地上,尸体一个叠着一个,有的母亲还抱着孩子,爱人还在相拥,他们就已经失去了呼吸,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感到恐惧。
阿尔法张开嘴想要说什么,忽然"咔哒"一声,他的一条腿断成了好几截,另一条腿也随即崩裂,身体无法控制地倒向地面,在下落的同时也在由外向内不断瓦解。
"阿尔法!"
豌豆一声尖叫的同时,诺亚迅速地冲了过来。当白貂碰到他的时候,阿尔法身体的崩解终止了,但他也只剩下材料最为坚固的头颅,但头发、耳朵、皮肤都已经消失了,他现在完全是个金属骷髅的模样。
好在他是机器人,只要芯片还在,就不算死亡。
阿尔法用内置的发生器说道:"发生了什么?主人在哪儿?"
"帕特留斯死了,襄马黑化了,像个马上就要毁灭世界的大魔王一样。容远。"诺亚停顿了一下,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说:"他应该已经恢复了全部的记忆。"
"全部?"阿尔法又道。
"是。"
"所以我们快点回去吧!回到容远身边。"豌豆攥着拳头,急切地说:"他现在肯定很需要我们!"
"放心,我速度很快!"诺亚话音未落,
就带着两人化为了一道流光。
阿尔法仅剩的一只摄像头转动着,在最后一瞬间记录下了众人倒了一地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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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远睁开了眼睛。
他伸手,捉住了面前极微小的一团灵光。
第149章
容远微微睁开眼睛,眼帘半垂着,带着一丝迷蒙,仿佛刚刚自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中醒来。
他的手掌中,托着小小的、如同萤火一般的灵光。
这一点灵光中,传来熟悉的气息。
诺亚带着阿尔法和豌豆赶来,它仿佛自云雾中踏出一般,身形乍然出现,轻轻地落在地上,看着容远,一时不知道该不该靠近。
"容远!"
豌豆急忙要扑过去,却被诺亚拦住了。
"别干扰他,豌豆。"
豌豆只能按捺住担忧和思念的心情,紧紧攥住自己的拳头,道:"我知道了。我会等着的。"
阿尔法的镜头收缩,将周围的一切都归入镜头当中一
茫茫天地之间,上空是无边无际的蓝色雾气,透露着让它这个机器人都为之感到颤栗的危险,那温度已然无限接近于绝对零度;城市的防护罩依然摇摇欲坠,大片大片比巴掌还要大的雪花落下来,然而在还没有靠近地面的时候就化作了齑粉;地面仿佛被人平平地消削去了一层似的,曾经或巍峨或华丽或精致的建筑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有些像是被陨石撞击过了一样,露出巨大深邃的坑洞来。
有两个人正在天空中撕斗,他们身形每一次交错都伴随着巨大的破坏力,但不知为什么,那碰撞的轰鸣声明明感觉应该也是极为惊天动地的,却像是隔着厚厚的海绵一样,传到耳朵里以后已经显得低沉喑哑。
--仿佛是从另一个时空传来的低语。
阿尔法也在这个城市生活了很久,但他从不知道,站在这里,竟然能看得那么远。
广袤的大地上,几乎看不到活人,只偶尔能看见被冻得僵硬的残骸。他们因为诺亚的保护,倒是没什么事,但阿尔法可以想象,一旦他们脱离诺亚的保护圈,下场也好不到哪儿去。
"咦?"
诺亚忽然侧了侧头,脚掌往地上一踏,地面散开了水波一样的涟漪,接着几个身影出现在面前。
遍体鳞伤的狄克俯身抱着维诺,维诺张开手臂抱着弟弟维德,也不知道他们遇到了什么事,前两人都已经停止了呼吸,唯独被护在中间的维德还有极微弱的呼吸。
放着不管的话,这孩子要不了多久就会死去。
诺亚也顾不上隐藏自己,抬起一只爪子,轻轻按在维德的头顶上,淡淡的白光笼罩中,小男孩青紫僵硬的面容渐渐舒缓,多了几分生气。
"他们......他们不是在安全的地方吗?"豌豆轻声问道。
"恐怕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真正安全的地方了。"阿尔法此时不能调控音色,它那机械振动发出来的声音就显得格外冰冷:"尽管有防护罩,但寒气无孔不入地渗透下来,地下的温度也早已经到了人类无法生存的地步,或许只有灵师还能苟延残喘吧?"
"不......"诺亚说:"你们感觉不到,但在外面,整个世界都在像抽水一样地抽取灵师的灵念--这种识海之境化生出来的灵域中所有的生灵其实本质上都是一体,当产生这个世界的真灵开始震颤的时候,整个世界都会为之呼啸,所有生灵都会变成他壮大自己的养分。而灵师因为识海壁垒被打破的缘故,只会消亡得更快。"
"真灵......"
豌豆看向远处那个如同恶魔一样漆黑的身影。
原本襄马虽然也是个强大的灵师,但强的程度有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手下一个个地被杀死。但此刻,他的实力却以一个极不寻常的速度在暴涨,每一秒种都好像比上一刻要强很多。他们刚出来的时候还觉得襄马是被那个神灵给压制住的,说话间双方就已经势均力敌,此刻那神灵已经是被襄马按着打了。
不禁如此,全世界好像都在跟那个神灵作对一当他冲上高空时,蓝色的雾气会化作无数刀枪剑戟如暴雨般降落;当他落到地面时,原本平坦的大地会突然出现荆棘般的尖刺或者望不到底的神坑。
不多久,凄厉的哀嚎声忽然响起,"嘉尔"拼了命冲到他们附近,看着诺亚大喊道:"救我!救我!你也是外来的生灵吧?祂是不会放过我们的!杀了我之后就是你!我们联手才有一线生机,救我啊!!!!"
黑色的雾气如魔鬼的爪子一样攀到了"嘉尔"的身上,沿着他的身体迅速往上爬,他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但还是被黑雾拖了进去。
天地间响起了一阵毛骨悚然的声音。
此时维德的情况已经稳定,诺亚放下爪子,看着那神灵消失的方向,轻声道:"原来是他。"
阿尔法问:"你认识他?"
诺亚摇摇头,又说:"还记得之前那个王级灵怪吗?"
豌豆斜眼看它:"想救你的那个?"
当初他们的满腔疑问被诺亚含糊过去了,但不代表豌豆把那件事给忘了。它一直记着呢,当诺亚怎么知道一只陌生的灵怪为什么突然跑来拯救它?它自己也迷糊着呢,只能每次在豌豆问起的时候搪塞过去。
此刻,诺亚终于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想必那只王级灵怪就是他的属下。他派那家伙过来,想必是知道我从域外而来,希望能跟我联手,逃出这片绝境。"
豌豆:"......逃出?"
"是啊。"想明白了其中的缘由之后,诺亚也不禁有些感慨:"这位神明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是无比强大的敌人,但对这片灵域原本的主人来说,却是个小到不能再小的角色。"
"原本的古神死亡之后,识海之境演化为灵域,无数生灵在这里繁衍生息。这是他们的故乡,但是对于域外的生灵而言,却是一个危险的禁地。"
"在那位古神死后一万多年,这一位弱小的神灵不知为何误入了这处禁地,或许还受到了意料之外的创伤,以至于他没有办法再逃出去。然而被困在这方世界,他的灵念、血肉、精神都会逐渐被吞噬吸收,化为维持灵域继续存在的养分。"
"这位弱小的神灵杀死了这方世界无数的人,但对他而言,这个世界的人却都是在窃取他的血肉、吞噬他的灵魂来生存的一宛如受了重伤的巨人,身上还爬满了食人蚁。"
"听上去怪可怜的。但是帕特留斯他们也不是故意的啊!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生活的这个世界是识海之境演化出来的。"豌豆忍不住辩解道。因为容远的关系,帕特留斯和狄克等人都被它当成了自己人,豌豆自然要袒护。
"所以啊......"诺亚垂下眼帘,道:"这种事情只有生死,没有对错。"
隐隐约约的嘶吼、惨叫声已经逐渐消失了,大地上只剩下一个笼罩在黑雾中的身形。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容远、诺亚等人。
黑雾中,仿佛有血腥的红光闪过。
第150章
""诺......诺亚......"豌豆不自觉地后腿了一步,躲在诺亚身后,问道:"他、他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对劲啊?"
"古神已死,但是古神真灵渴望复生,天生就带着一种要吞噬万物滋养自身的欲0念,因为对他而言,万物本就生于他,自然也应该反哺于他。"诺亚说道。其实它也没有见过这种情况,但它在这个世界已经徘徊了许久,见多识广,自然能推测出其中的原因:"然而万物生灵,即便当初只是识海当中不起眼的一个微弱念头,化生以后也是一个独立的生灵,自然会反抗。所以按照常理来说,双方应该是不共戴天的关系,早就应该杀得血流成河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古神真灵化生之后竟然始终没有动作,直到这方世界被摧毁...所以那个神灵,虽然是毁灭了世界,却也是帮了他。"
"帮了......襄马?"豌豆难以置信:"你管他这样,叫做帮助'?"
"不管怎么说,他现在都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生灵,就算是我也只能勉强带着你们逃走,除非容远..."诺亚看着那边不知是清醒还是迷蒙、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的容远,顿了顿后,继续说:"现在的襄马,已经能脱离这方灵域,到达真正的大千宇宙当中了。就算在那个世界中,他也不算是弱者--千万年来洞悉此方世界本质的生灵不惜身死国灭所追求的,不正是如此吗?"
在他们说话期间,襄马已经逐渐走过来。他脚步并不快,每迈出一步,都好像在身后拖着极为沉重的负担。
那一双闪着红光的眼睛之后,是无边无际的黑暗,是死亡,是地狱,是深渊。
他缓缓而来,在豌豆等人的心中,却觉得那个身影好像变得越来越大,渐如山岳,又如撑天,就连诺亚也是心中一沉。
或许刚才。。稍微有些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这一刻,它终于体会到了刚才"嘉尔"的感受一对面的那个人就好像是整片天地一样。当他行来时,随着恶意和杀意弥漫开来的是整个世界的排斥,天和地都挤压而来,不禁精神上感觉到无穷的压迫感,举手投足、甚至连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
自己真能在这样的家伙面前带着大家逃走吗?
诺亚也不由得忐忑,却还是第一时间挡在了容远面前。
"停下!"诺亚不自觉地齜着牙,低吼道:""我们都是域外的生灵,不曾掠夺过你的灵念。如果你执意出手,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话音刚落,那弥漫的黑色灵念竟然真的停下来了!
--威胁有效?
诺亚自己都愣了一下,随后他注意到,对方那泛着血色的眼睛从头到尾看得都不是自己,而是......
它霍然转过头,就见容远掌心的一点灵光正在迅速地扩大,无数细碎到用肉眼都很难看清的灵子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宛如璀璨星河。
一点灵光眨眼间变成了一个球,继而形成手足五官,好像是一个沉睡的婴儿。容远手往地上一落,汇聚的光芒呼吸间变大,仿佛只过了一瞬,光芒中出现了一个闭着眼睛、仿佛睡着的老人。
"......帕特留斯?"诺亚猛地蹦起来。
这是什么?起死回生吗?但帕特留斯不是已经灵光逸散,换句话说就是魂飞魄散了吗?
这...
容远什么时候还多了这种能力?难道在他们分开的那段时间里,他还有别的奇遇?
诺亚是茫然,豌豆就是惊喜了。当容远收回手时,它径直从诺亚身上跳下来,连蹦带跳地冲进容远怀里,惊喜地大叫道:"容远,你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