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德簿·灵域—— by与沫
与沫  发于:2023年07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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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马的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笑容,似乎很开心,很愉悦。但跟当下的情景结合起来,却无端地令人感到惊悚。
他身上的黑色灵念如火焰般舒展着、跳跃着,清楚地彰显着他现在是如何地表里如一。
"很兴奋?"容远问。
"是啊!"襄马知道他是跟自己说的,嘴角情不自禁拉开的弧度也变得更大了一些,说:"一想到能亲手杀死这种级别的对手,或者被他杀死,我就兴奋得不能自已......很奇怪吗?"
他总算还知道身边的人都是什么想法。
"不奇怪。"容远笑了笑:"因为我也是这么想的。"
旁边的人下意识地都离他们远了些。
那边那个是怪物......
这边的两个......似乎也是怪物......
............................................................
当地表巨大的身影显现时,地下空间内,安灵地宫的高台上,刺眼的光芒也好似流水一般开始收缩。
丹特曼眯着眼睛,忍住不适,朝高台上看去。
一具具倒毙的尸体呈放射状遍布高台四周,它们当中很少有人还能维持"人"的形状。有的膨胀,有的收缩,有的扭曲,有的残缺,更多的则是如同怪物一般。
丹特曼的视线习以为常地略过那些尸体,只看向仅有的几个还站着的人--
下级台阶上的人几乎都已经死完了,仅存的两人已经变得如同巨大的昆虫,一个身上长满了水晶一样的眼睛,一个背后和大腿上都生出了十几个节肢。
"彻底异灵化了,处理掉。"
丹特曼只瞥了一眼,就果断说道。话音刚落,两名暗灵师就上前一步,伸手......
"噗嗤!"
地上多了两具尸体。
一个蚯蚓般的巨虫爬过来,蠕动着,用爪子将地上的尸体一具具送入口中,吞了下去。它的肚子好像无底洞一般,无论吃了多少都不满足。
绿色台阶上,活下来了一个人。那原本是一个胖乎乎的男孩,此刻他已经变得足有五米高,长着一身猩猩般健壮的肌肉,眼中也只见兽性不见人性,他蹲坐在地上,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声音。
丹特曼用挑剔的眼神打量了他片刻,才微微点头。
一名原本准备出手的暗灵师默默地退了回去。
光芒继续收缩,蓝色台阶上,又仅有一名站立者。
那是一个之前哭哭啼啼的少女,只是她一直哭的很安静,丹特曼也懒得理她。此时那位置上站着一个几乎不到一米高的孩子,头和身子宛如两个圆滚滚的粉色面团,水汪汪的大眼睛如迷路的小狗一般透着一股惹人怜爱的气质,只是此刻脸上一点儿表情都没有,不免让人觉得怪异。
紫色台阶上,那个矮胖的男孩存活下来了。他变得如同画中人走出来一样美丽,一举一动都带着无穷的魅力,背后还有一双透明的、宛如蜻蜓的翅翼微微颤抖着。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他的双腿变得跟螳螂一样。
丹特曼微微皱眉。还有一半的紫色台阶笼罩在光芒中,白色台阶上的两人先显露出来了。
两人都还活着。
那女孩的头发、眉毛、眼睛、指甲都已经变得艳红,但相对的,她身体里的血色却仿佛被抽走了一样,皮肤苍白如纸,除此以外,几乎没有多少改变。
而男孩的变化最少,只有一双眼睛中没有了眼白,而是一片深沉的黑色,隐约似乎还有黑色的虫子在其中游动。
几个活着的人身上都涌动着强大的力量,仿佛所有死去的人身上的灵念都集中到了他们身上。而其中,又以白色台阶上的一男一女为最盛。
但是丹特曼的目光只扫了他们一眼,就立刻转移了方向,神色也隐隐有些激动。
因为白光还在收缩。
此刻,紫色台阶,仅有一角还笼罩在白光中。那个方向......
丹特曼回忆了一下,立刻想起来,站在那里的应该是那个发生了异质化的孩子,名字应该叫......嘉尔?
异质化以后的身躯都能站在紫色台阶上,在这里站到最后。如果没有发生异质化,那岂不是说......他本来可能有"王级"的资质?
自己已经等待了上百年的王级......付出无数心血、经过无数次筛选都没有发现的王级......终于出现了!
但是......他却已经不是纯粹的人类了!!!
收拢翅膀站在角落里的温迪森忽然见高台上的丹特曼看向了他。他也注意到嘉尔是留在最后的人,本打算骄傲而矜持地挺一挺胸,用翅膀优雅地欠身行个礼,无声地表一表功。却见丹特曼的目光冰冷的好像在看死人,那杀气凌厉地都快要露出来了!
刹那间,温迪森浑身僵硬冰冷,好像血液都不再流动了一样,尾巴的羽毛不由自主地支棱了起来。
丹特曼只是扫了他一眼,但温迪森却觉得那时间无比漫长。等到丹特曼终于收回目光时,他才终于骇然后退了一步。
--丹特曼想要杀我!为什么?他为什么要杀我!我是有功的!我......
忽然间,温迪森目光豁然一转,看向白光至今仍然笼罩的区域。
嘉尔......已经,半异质化的嘉尔......
是这个原因吗?
那白光收缩得极其缓慢,像是十分艰难,又好像受到了什么阻碍。
阻碍......
异质化的身躯......
温迪森已经明白了丹特曼为什么那么愤怒,他也知道,这件事是没办法挽回的。现在他已经不能指望丹特曼会帮助他恢复身体了,能够逃的一命已经是最幸运的事了!
温迪森开始小步小步地往后退。作为一只鹦鹉,它本来就不引人注意,更何况现在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被高台吸引,没人注意他的小动作。
几分钟后,温迪森终于退到了所有人的身后,他不假思索地翅膀一振,转身就开始往外飞!
然而温迪森忘记了,就算所有人都没有注意他,但是丹特曼已经记住他了。而他们的那位首领......实际上也并不是什么心胸宽广或者健忘的人。
就在温迪森往外飞的时候,一道炽白的火焰从后追上来。温迪森惊骇回头,只看到丹特曼冷酷的脸。
随后,鹦鹉便被火焰吞没!
而这时,高台上的白光也终于收缩到了极限,一点一点地被吞没,隐约露出一个高大的人形......

悠长的一声叹息,从高台上传来。
丹特曼满怀激动的看着,只见白光消失后,站在那里的是一个高大俊美、身材可以称之为完美的青年,他一头长发几乎要垂到脚踝,原本化为刀刃的左手已经恢复了原形,只是手臂外侧长着弯月般的利刃。
"嘉尔"缓缓地睁开眼睛,扫视了周围一圈。
白色台阶上的两人率先下来,双手和额头贴着地面,是一个完全臣服的姿势。随后从紫色台阶开始,还站着的人如同被风吹倒的麦浪般一层层跪倒,有些暗灵师甚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身体就先自己动了起来。
最后还站着的只有丹特曼,他迎着对方的目光,缓缓拜倒,行了一个无比郑重的大礼:"拜见......神主!"
"嘉尔"微微转头,仿佛隔着厚厚的土层看到了地表的风景。他看了片刻,说:"那个方向......是什么人?"
"这......"丹特曼茫然。
瑟瓦肯城任何一个方向的人口都以百万计,他怎么知道神主指的是谁?
但随后,丹特曼想到今日城主府在城墙上举行的名为"宴会"、实为示威加征服的活动,犹豫了一下,说:"应该是城主府的人。"
"他们杀死了我的侍从。""嘉尔"说。
"什么?"丹特曼大惊:"杀死白禾侍从?城主府......谁能有这样的能力?"
"嘉尔"并没有理会他的问题,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后,忽然笑了笑,说:"有趣。"
丹特曼迷茫的看着他,只见他身体忽然仿佛没有重力一样飘了起来,头顶的土层如同被什么吞噬了一样分解、消散。很快,上方的天光就直直地投射下来,竟是厚达数十米的土层被直接洞穿了!
外面的寒风和雪花飘落下来,又在半空中化为无形。"嘉尔"袍袖鼓荡,直直地飘了上去。两名新产生的白禾侍从也跟着飘了出去,紫色台阶上长了翅翼的男孩随后飞起来跟在后面,其他人却像是都被抛下了。
丹特曼愣了愣,急忙喊道:"神主大人!神主大人!"
然而那个往常会亲切地回应他、指点他的声音已经远去,从头到尾,一眼都没有看过他。
丹特曼失魂落魄地跪在台子上,等到冷风席卷进来冻得他发抖的时候,才忽然醒过神来,看到跪在下方的暗灵师已经有人站起来了,正用怀疑的、隐隐带着恶意的眼神看着他。
众多暗灵师当中,没有一个人是丹特曼的对手,但如果一拥而上,轻易就能把他撕成碎片。过去丹特曼能压制众人,不光是因为他的实力,他给所有人画下的大饼,也是因为这些在仪式上转化的侍从只听从他的命令。
但此刻,神主出现,不光是高台上刚转化的侍从,就连过去转化成功、一直藏在安灵地宫里的其他侍从都想办法跟随神主而去,他身边已经空无一人。
"快,跟上神主大人!"丹特曼浑身一个激灵,立刻大吼道:"地面有敌人,我们必须帮助神主大人御敌!"
趁着众人愣神的时候,丹特曼矫健地从地上爬起来,灵念瞬间形成一只灰白色的鳐鱼,托着他往上层飞去。
"哗啦啦啦......"
不知从何响起的锁链声忽然充斥着整个地下空间,丹特曼惊骇地看着地面不禁没有靠近,反而越来越远。
鳐鱼身上已经缠满了黑色的锁链,拖着他往地面落去。
"哗啦......哗啦......"
一堵墙中间忽然溶开了一个大洞,手脚上都带着锁链的老人缓缓从中走出来。他抬头看着离地面只有两米多高的鳐鱼,还有鳐鱼上正用惊恐眼神看着他的丹特曼,干瘪的嘴唇一弯,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你好啊,丹特曼大人。好久不见啦!"
"你是......你是......"丹特曼的眼睛几乎要从眼眶中挣脱出来:"--暗灵师萨利萨莱!"
"什么?他就是那个有名的......"
"萨利萨莱!被整个大陆追杀的最恶暗灵师萨利萨莱!"
"不是说他早就已经死了吗?"
"传说他被丹特曼大人亲自斩杀......"
众多暗灵师鼓噪纷纷,在意识到某个事实的时候,他们目光紧紧盯着两人,有些人看上去像是激动得想要立刻转投到萨利萨莱麾下,也有些人似乎想要试试能不能把两人杀掉。
只有三五人趁机跑了出去,大多数人都留在原地。
--暗灵师几乎都是这样的一群人,他们没有善恶观,没有道德感,也不会顾及什么大局和未来,只顾着获得让自己感到愉悦的快感。原本大多数人只有从死亡、混乱和痛苦中才能获得快乐,但现在他们发现,原来还有更好玩的事情。
此时他们甚至把刚才那位"神主"都忘记了--反正神主那么强大,外面的人不管是谁肯定都会被杀掉,毫无悬念,也毫无趣味,倒不如眼前的一幕有意思。
"是啊是啊!为什么我还能活着呢?丹特曼大人......"萨利萨莱阴森森地笑起来:"不如你来告诉他们?"
丹特曼目光阴沉,见灵念造物鳐鱼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那锁链,干脆从上面跳了下来。
"当年你逃走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会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躲藏到死呢!没想到你居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准备好受死了吗?"
"丹特曼......丹特曼......你不知道,这些年我都是如何地思念你,日日夜夜......"
萨利萨莱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嘿嘿地笑起来,看着对面仿佛一脸正气的丹特曼,笑道:"真奇妙啊!没想到我们居然还能再见面!我也以为你早就已经死了......在我逃走以后没多久,就听说了你已重病去世的消息。我还以为真的是我那一刀搅碎了你的心脏!现在看来......你用了那个方法!对不对?你真的用了......哈哈哈哈......"
看着张狂大笑的萨利萨莱,丹特曼死死地咬着牙齿。尽管他早就已经堕落,但面对这个人的时候,依然会为自己当年的决定被人揭露而感觉到仿佛整张皮都被人撕下来的痛楚。
当年,丹特曼的妻子死在对方的手中,他发誓要让对方付出代价!他哀求、下跪、威胁、挑拨、陷害、利诱,整合了所有他能找到的力量,发动了全大陆针对暗灵师的绞杀。
那是货真价实的战争!
没有教科书中所说的那么光明和正义,在对付暗灵师的时候,对方无所顾忌,所以他们也不能顾忌太多。在那个过程中,有许多许多无辜的人受到伤害。有时候,暗灵师临死之前反击,将整条街都化为祸害;有时候,他们为了确保能杀死一名藏起来的暗灵师,把整个村子都埋在地下!
刚开始的时候,他会痛苦、内疚、痛苦,跪在死者的尸体前面忏悔和祈祷,也会对幸存者给予补偿。但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就习惯了。
人的生命是多么脆弱啊!
而跟他这种只能治疗和平息灵念躁动的安灵师不同,暗灵师的力量......强大得令人炫目......
然后就在某一天,他发现自己纯白干净的识海之境中,布满了灰色的迷雾。
"看看你,丹特曼!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还是当年的打扮!一身白袍,多干净啊!就跟你抓住我、折磨我、拷问我的时候一样!"
萨利萨莱绕着高台转圈,眼中是真实不作伪的喜悦,张开双手仿佛拥抱一样说:"今天我们再次见面了!你还是你,我还是我!但你又不是你,我也不是我!瞧瞧,我们的立场颠倒了!多有趣啊!哈哈哈......"
丹特曼冷了冷地看着他,轻声道:"疯子!"
或许这就是他的灵念已经转变、却始终不能成为真正的暗灵师的原因--他们生而不同!
暗灵师天生就缺少了某种人类共有的东西,使得他们都如此的癫狂和无序。
但是没关系,他自己也已经获得了不亚于顶级暗灵师的力量。
丹特曼用法杖一指萨利萨莱,灵念牵动!
一束炽白的火焰轰然吞噬了锁链老人!
丹特曼冷笑一声,正要说什么,却见那些暗灵师们依然看着萨利萨莱的方向,似乎很惊讶。
--怎么了?
他下意识地抬起法杖,却见那火焰瞬间消散,萨利萨莱毫发无伤地站在原地,周围是一层层仿佛肥皂泡一样的防护罩。
"这是......"
那种特殊的光泽让丹特曼一下就认了出来:"--容远在对付王级灵怪时用过的防护罩!"
"对,他做成了便携版的。总共只有七个......我的主人赐予了我一个!"
萨利萨莱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一个不起眼的黑色宝石,咧嘴笑道:"害怕吗?现在只能我打你,不能你打我了!"
丹特曼的注意力却在别的方面:"--主人?你居然说主人?你这种人......"
"啊--"一个刚刚逃走的暗灵师忽然倒飞回来,喷着血倒在地上,喊着:"有、有埋伏!"
"错,是围剿!"一个又一个的人影打破墙壁,从四面八方进来。为首的高大男人冷笑着说:"准备好受死了吗?渣滓们!"

白光消失以后,各处都爆发了战斗。
为数众多的暗灵师们不知从何冒出来,没有人知道瑟瓦肯的地下居然藏了这么多暗灵师,简直就像是从阴沟里钻出来的老鼠一样。
城主府的众人也从四面八方汇聚,奋力地与那些暗灵师们战斗。暗灵师的力量诡异而强大,往往需要四五个御灵师才能抗击一名暗灵师,双方接触没多久,伤亡就开始出现。奇快妏敩
也有不少暗灵师想要执行"斩首行动"瞄准了容远和襄马,但他们还没有靠近,就被狄克、门罗、瓦斯卡斯等人拦了下来。
襄马没有去看那些面目狰狞犹如恶鬼的暗灵师,也没有去看那些正在为他牺牲的忠诚下属。他目光凝视着,轻声问:"你们感觉到了吗?"
"嗯,很强。"容远说着,侧头看了一眼。
诺亚从虚空中踏出,仰着头,目光中带着一点担忧和期待。
担忧着他的安全,又期待着他能展现的力量。
"容远......"豌豆扒在诺亚的脑袋上,伸出手来,"我要跟你一起,容远。"
容远看着那个比他的指甲盖还要小一点的小手,犹豫了片刻,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他伸出手来,把豌豆接过来,放在胸前的口袋里,轻声说:"这一次,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豌豆一怔,霍然抬起头来,目光微微闪动。
容远摸了摸它的头,没有再多说。脑海中,却闪过豌豆的身体一瞬间崩解,化为无数丝线像自己包裹而来的模样。
他已经恢复了大半的记忆,但意识中似乎存在着什么障碍,让他每次回想的时候,记忆总会如奔腾的河水一样顺滑地绕过其中的一些石头。或许是因为还缺少了那么一点点,他的记忆总是连贯不起来,实力也始终不能恢复。
到底缺了什么呢?容远觉得自己应该是知道的,但就是......想不起来。
老管家和襄马看到了突然冒出来的诺亚和豌豆,只是这个时候,他们没有精力产生多余的好奇,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前方某个散发着强大的灵念威压、但一般人却根本感觉不到的存在上。
"殿下。"老管家总是半躬着的身体直起来,温和慈祥的笑容也消失了。他用眷恋不舍的目光看着襄马,说:"能为您服务,是属下毕生的荣幸。"
襄马面容如玉石般冷漠,眼中却泛起浅浅的波澜,他沉默了许久,才说:"走好。"
老管家笑了笑,开始往前走,越走越快,渐渐飞奔起来,瘦削的身体犹如化身猛兽,往前飞扑!
前方的地面忽然塌陷,出现了一个不知多深的巨坑,一名长发的男子从里面缓缓飞出来,刚一露头,就被老管家合身扑上去抱住!
燃烧灵念!
燃烧躯壳!
燃烧灵魂!
老管家仿佛化身为一轮太阳,极其刺眼的光芒让众人完全睁不开眼睛,只一瞬间之后......
--轰!!!!
巨大的爆炸仿佛让整个城市都跟着跳了一下,无数瓦砾飞上半空,又被强大而无形的灵念压了下来。炽热的高温甚至连钢铁都融化了,白茫茫的城市中间出现了一块硕大的黑斑,附近的人无论敌我都被一瞬间气化,甚至包括紧随着"嘉尔"从地洞爬上来的许多侍从也受到毁灭性的打击,弱一点的直接灰飞烟灭,个别极其强大的侍从也受了重伤,躺在地上哀嚎。
在这一瞬间,在人们看不到的地下,有许多地洞也跟着塌陷,伤亡的人远比眼睛所看见的更多。
庇护所中,阿尔法死死地顶住了坠落的石板,身体大半已经化为了机械,几个女人急急忙忙地把孩子们都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去,两个御灵师连忙跑过来帮忙。
对阿尔法来说,是不存在什么"爆种"、"吃力"、或者"拼命"这种事的。作为智能生命,他的每个数据都清晰可见,上限和下限都能具体到小数点后七位数,顶住这块巨石在他的力量承受范围内,所以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但在别人看来,他为了救这些人而使得自己半边身体都变形了,感动到几乎要哭。
灵师的世界千奇百怪,没有人疑惑阿尔法的机械身体,他们急忙为他包扎、修补,看着电焊在他的伤口上来回移动,众人都忍不住露出害怕、心疼又难过的表情来。
一个女人抱着自己的孩子,忍不住低声哭起来:"我们会死吗?到底发生了什么啊?大家都平平安安地不好吗?"
被吓呆的小孩子们受到感染,光线昏暗的地洞里立刻想起了高高低低的哭声。
与此同时,襄马也在轻声说:"我的世界,我的城市,在这一站之后将会变成什么样?能活下来几个人?"
他能感受到死亡--无数的死亡正在这个城市里发生,而在瑟瓦肯之外,寒气已经笼罩了整个大地,即便强大的灵师凭借能力可以坚持一段时间,但在灵念耗尽之后必然会死亡。
"死亡永远是最终的归宿,但我们可以尽量把这段旅程变得更长一些。"容远说。
诺亚走在他旁边,说:"外面的极寒之雾其实是这个世界的应激反应,因为那个家伙开始苏醒,为了杀死他,世界到意志不惜毁灭所有的生灵。如果你们能够杀死他,极寒之雾就会消失,那些被冰冻的人还有复苏的机会。"
襄马的眼神微微变亮了一些,容远的神情也更认真了几分,两人的灵念如海浪般在身边涌动着,虽然强大,却始终压缩到一个很小的范围内。
他们都能感觉到,"嘉尔"并没有因为老管家的绝命一击而死亡,他还活着,只是处于一个极其危险的蜕变期。
容远和襄马并不是要眼睁睁地看着他变强而不阻止,只是那个"人"周围的灵念在蜕变中显得十分混乱、混沌、并且具有强大的污染性,连周围的空气和土地似乎都发生了某种邪恶的变化。如果这时候靠近,连他们都会受到影响。
但渐渐的,那股力量稳定下来,并且重新开始形成一个人形。
"抱歉,容远,我不能和你一起战斗。"诺亚停住脚步,说:"因为我也属于外来者,会加剧这个世界的应激反应。如果我出手,那或许就不止是极寒之雾,可能还会发生地震、火山爆发一类的灾难。"
容远点点头:"你先退下吧。"
"好。但有一点......"诺亚看着容远的眼睛,说:"如果你真的遇到了生命危险,就算是世界毁灭我也要救你!所以......所以如果真的要保护其他人,一定要先保护好自己。"
襄马深深地看了一眼诺亚。
容远露出了淡淡的笑容,笑意从眼底弥漫开来,温柔仿佛会随着空气流溢。
"我知道了。"他说:"别担心。"
一分钟,混乱的灵念稳定下来,"嘉尔"恢复了。
他的模样又发生了变化,和"人"的差距越来越大,除了眼睛还有几分相似,几乎看不出这具身体原本的模样。
"神主......神主......"
一个大半身体烧焦、在地上哀嚎的侍从冲他伸出手来恳求--即便他们的自我意志已经被泯灭,但生存的本能却还没有遗忘。
"嘉尔"看也没看他,直接从他身边跨过去,看了眼脚下黑漆漆的大坑,再看看容远和襄马,露出了一个怪异的、冰冷的笑容。
"有趣......像你们这样低级的虫子,居然也能进化到咬人的程度,就像当初的萨勒一样,让人不爽......"
襄马和容远却没有和他废话的心思,灵念瞬间汇聚,黑色的死神手持长刀,红色的火鸟高声鸣叫,然后一起朝"嘉尔"扑了过去!
..............................
城市的一角,一扇地下室的门忽然被人踹开,一群人灰头土脸地从里面钻出来。
他们在地下的庇护所因为刚才的震动而塌陷了一部分,为了安全,众人不得不收拾了物资,匆匆离开地下空间。
地表意外地并没有那么寒冷,但仍然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的。众人匆忙在屋子里生火、堵上门窗,铺上厚厚的被褥和垫子,然后再把女人和孩子也都接应上来。
外面时不时地传来爆炸声、惨叫声,但对这些人来说,能够活过当下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他们甚至没有心情去看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想追究刚才的震动是怎么回事,能够活着,就已经是拼尽全力了。
强壮的男主人正在往壁炉里填柴,就见那个救了他们一家人的灵师披上袍子朝外面,连忙走过来说:"这位灵师大人,外面太危险了,你还是留在我家吧。"
帕特留斯摇了摇头说:"我出去看看,你们说好门窗,注意安全。"
"那我给您留门。"男主人连忙说。
"不用了。"帕特留斯说:"我家也在城里,离这儿不远。"
虽然希望这位灵师能留下来,这样自己一家人也多一分保障,但男主人可不敢阻拦一位灵师。他连忙从包裹中翻出珍藏的一瓶酒递给帕特留斯,说:"非常感谢您救了我们,今后如果您有需要,尽管吩咐。"
帕特留斯接过酒,笑道:"多谢。"
他走出门,寒风立刻灌了进来,帕特留斯顺手把门关好。这一家人站在窗边,看着他走远--走向这个城市最危险的地方。

帕特留斯打开酒壶,边走边喝了一口。
尽管这已经是男主人能拿出的最好的酒了,但依然非常劣质,粗糙酸涩中隐约藏着一丝丝要非常用心才能品味出来的酒香。
辛辣的酒液如同烈火,顺着喉咙一路往下,似乎连心脏都烧起来了。满腔的苦味弥漫开,让人眼晴也跟着酸涩起来。
帕特留斯就算是最落魄的时候也没有喝过这么差劲的酒水。但此刻,他却喝得十分珍惜,每一口都细细品味。苦也好,酸也好,仿佛都变成了无上的醇香。
寒霜爬上了他的头发和眉毛,四肢也因为寒冷而开始变得僵硬,连衣服都比平时重了许多。但帕特留斯却没有用灵念来抵御寒冷,他只是偶然挡开那些可能致命的袭击,坚定地走向前方。
战斗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襄马的黑色灵念像乌云一样被驱散了,那个人从半空重重地摔落地上,大口大口地吐血。
帕特留斯看着这一幕,不知道到怎么,忽然就笑了起来,觉得襄马实在是太倒霉了。
他明明出生高贵,却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否认了继承的资格,眼睁地看着属于自己的东西落入到别人的手中被肆意地伤害;明明是史上最强的暗灵师,却一直都不得不压抑着自己的力量,克制着自己的欲望,好不容易能放开束缚,却遇上了这么一个强大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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