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的灯光一如既往的绚烂明亮,但已经没有几个人能享受其中的欢愉了。灯光之下,黑色的影子在地面交错重叠。隐约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其中涌动,但仔细一看,又好像只是光影之间的变幻。奇快妏敩
亚兰托满脸狂热的神情,大声道:"知道为什么白马城会入侵吗?为什么白马城的士兵都像怪物一样强大?"
耶维奇霍然抬头。他虽然出身自白马城,但对这些事情一点也不了解,此时此刻,他比任何人都更想知道,这一切发生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不止是他,所有人都被亚兰托的话吸引了注意力。在今天参加宴会之前,他们大多数人连白马城入侵这件事都根本一无所知,此时也对亚兰托接下来要说的话无比好奇。
"因为白马城已经因为严寒而变得无法生存,他们不得不将自己的士兵改造成不知疼痛、不知寒冷、不知疲倦的怪物来南下寻求生机!更是因为,一个古老的、伟大的存在苏醒了!那是一尊来自远古的神灵!"
"神灵??"众人哗然。
"不错!"亚兰托道:"神灵苏醒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寒冬!你们以为现在的寒冷已经到了极致吗?不,更加可怕的严寒即将从北方到来!到寒冷席卷世界的时候,除了受到神灵庇佑的我们以外,所有的生灵都将迎来灭绝!"
"--这是一个结束,也是一个新的开端!我们将是唯一的幸存者,也是新时代的开辟者!为了瑟瓦肯的未来,为了开启新的时代,我将不惜任何代价,应对任何艰难,支持任何朋友,反对任何敌人!在这里,我诚恳地邀请诸位,加入我们,敬畏神、信仰神、无所不能的神灵将会带着他的信徒进入永恒的神国!从此成为不死不灭的存在!而违抗神的人,那就是他们的下场!"
他的手用力一会,往远方一指,所有人都下意识地转头看去--
无边无际的蓝色薄雾像海水一般从天际涌动而来。苍茫的雪地上,原本遍布着无数白马城士兵的尸体,还有少数士兵向着远处逃窜,但当那蓝色雾气经过时,一切的声音都忽然停止了。
一名高大的士兵保持着奔跑的姿势被冻成了冰雕,泛蓝的眼珠被冻成了一颗玻璃珠子,铠甲被冻得比铁还要坚硬。原本他身体前倾,只有一只脚落在地面上,这不是一个能保持平衡的姿势。但冰霜爬上,他的脚仿佛与地面凝结成了一体,居然没有摔倒。
巴掌大的雪花从天而降,眨眼间就将他整个人都埋在了里面,视力不好的人从远处看去,只能看到一个略尖的雪堆。
所有在外面活动的人--包括两个偷偷跑出去想要发死人财的瑟瓦肯士兵--都被掩埋在厚厚的积雪当中,升级断绝,化为冰雕。
众人一时失语。当那恐怖的蓝色雾气迎面而来的时候,他们甚至连一声尖叫都发不出来,大脑一片空白地看着蓝雾吞没了瑟瓦肯。
"我要死了!"
众人下意识地,只剩下了这一个念头!
良久之后,才有人喃喃地道:"我......我们还活着?"
亚兰托才不会说他之前也被那天地伟力下的几乎失语,此刻回过神来,哈哈大笑,睥睨四周,志得意满地道:"可还有人怀疑我的话?"
众人无言,满脸的惶恐和畏惧。
亚兰托又道:"你们,还不立刻臣服,宣誓效忠?"
他不怀好意的目光缓缓地从某些人的脸上扫过。
数秒之后,一个人跪了下去--五体投地,额头贴着地面,是完全臣服的姿势。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没过多久,厅中就已经跪倒了一大片。
并不是所有人都已经丧失了抗争的勇气,只是他们都清楚,以亚兰托的心性,反抗者不说本人,就连他们背后的家人和亲友也都会受到连累。以现在的局势,他只需要把人赶出瑟瓦肯,那人就绝无活路了。
更何况,他背后......还有一个已经苏醒的、不知多么可怕的神灵!
亚兰托阴冷的目光看向一众依然站立的人,首当其冲的,便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伯爵。他冷笑一声,正要说什么,忽然听到斜对面传来一个略微嘶哑的声音--
"所以,你早就知道?"
这熟悉的声音让许多人都吃了一惊,他们回过头,便看到了站在门口、满身狼狈的亚莉克希亚。
亚兰托微微皱眉,随后看到白衣少女等人,眉头又舒展开来,但面色已经变得十分冰冷。
"你早就知道白马城的士兵都被改造了!你知道北方将有冻死所有人的寒气正在扩散!你知道......你知道瑟瓦肯以外的人很快都会死!"
亚莉克希亚大步走向亚兰托,每一句"你知道"的质问中,都饱含着泣血捶膺般的悲愤。
"知道......又如何?"亚兰托散漫地反问道。
亚莉克希亚脚步一顿,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所以他......他之前竭泽而渔式地盘剥城民,不是因为老城主掏空了国库不得不为之,而是为了在百姓临死之前将他们最后一点价值都压榨干净?
所以他从来都不在乎没有被及时铲除的灵怪逃窜到荒野山林中,因为这严寒也会把它们都一起冻死。
所以他派她这个亲姐姐去守边,派出她麾下最精锐的部队,不是为了保护瑟瓦肯......而是为了送他们去死!
想到那些临死前还在竭尽全力和敌人拼杀的士兵,想到一路走来看到的那些死寂的村庄、城镇,想到那无数临死前还怀着希望的眼睛,想到为了守卫城池、保护这个弟弟而拼命赶回来的自己......
亚莉克希亚悲痛欲绝,又心寒彻骨。
她看着神色冰冷的亚兰托,眼前却不期然地闪过这个人曾经温软安静、满是濡慕的模样。那时候,他多么讨人喜欢啊!亚莉克希亚一度以为,他是世界上最好的弟弟,即便有人曾隐晦地暗示说亚兰托并不是她看到的那个样子,她也只以为那是别人的挑拨和诋毁。
但现在......事实证明,她才是眼瞎的那一个。
瑟瓦肯......可是有将近千万的人民啊!亚兰托作为城主,本该是引领他们、守护他们的存在,可现在......可是他......他把自己的子民都当成了什么?!
眼眶中潮意上涌,随后又被她压了下去,那双明媚的、热烈的眸子中,只剩下了刻骨的恨意与杀气。
"被神眷顾?开辟新时代?"亚莉克希亚一边拔出剑大步走向亚兰托,一边冷冷地道:"如果神灵会眷顾你这种人,那祂就不配被称之为神!"
满地跪倒的人群当中,红衣几乎变成血衣的女子单手持剑,没有去看其他任何人,只是死死地盯着亚兰托,大步流星,气势如虹!
眼看着即将迎来人生巅峰的一刻被亚莉克希亚破坏,亚兰托也是恨得咬牙切齿,怒道:"大胆!亚莉克希亚!你要以下犯上?!!"
"以下犯上?"
亚莉克希亚突然勾唇一笑,忽然纵身一跃,合身扑上,如一只展翅的飞鸟一样扑到了亚兰托面前,挥剑斩下!
亚兰托惊恐地大叫一声,腿一软便跌倒在地,看着一倒凌厉非常的剑光当头斩下!
"我是三殿下亚莉克希亚!是军中之焰!是为瑟瓦肯而战的战士!"
亚莉克希亚看着在自己的剑下满脸惊惧的亚兰托,带着几分轻蔑道:"你又算是什么东西,也配在我面前称尊道上?"
她的剑尖停在亚兰托的额头上,没有真的砍下去。但是剑气凌厉,一串血珠从亚兰托的额头滚落,似乎他的整张脸都被劈成了两半一般。
那一瞬间,他是真的觉得自己已经死了一回。
亚兰托呆呆地看着亚莉克希亚,在失去了一直以来已经习惯到厌烦的温情和爱护之后,他才忽然发现这个姐姐满身怒气的时候气势如此磅礴而可怖,宛如身边就是尸山血海,他甚至能清楚地闻到对方身上的血腥味。
"姐......"
一时失神,亚兰托下意识喃喃地示弱,随后一咬牙,怨毒和愤怒重新爬上了那张俊秀的脸。
"你们在干什么?"他没有回头,蹭着地往后仰着头,怒声呵斥道:"要看着她杀了我吗?别忘了那位大人给你们的命令是什么!"
亚兰托能如此胁迫、威逼众人,倚仗的自然是他背后逐渐苏醒的神灵。但神灵高高在上,即便落难了,也不可能给他区区一个城主充当打手,因此祂派了白衣少女等四人给他驱使。当然,或许这四人还有负责监视的使命,不过亚兰托并不在乎。
不过在他遇到危险的时候,这四人居然也在一边旁边,就让亚兰托又惊又怒了。惊惧之下,他连平时对几人的尊重和礼贤下士的姿态都忘记了,呵斥中带着浓浓的愤怒和怨憎意味。
亚莉克希亚愈加失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恨铁不成钢地道:"把性命和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这就是你开启新时代的方法?"
如果亚兰托只是为了掌控权力而对付她、陷害自己的军队,不管是说心狠手辣也好,鼠目寸光也好,总还算是有几分枭雄心性。但这一声呼救,却把他内心的怯懦、虚伪和自私都完完全全地展现出来了,也让亚莉克希亚更清楚地看到推他上位是多么巨大的错误。
"废物!"
彻底的失望之下,亚莉克希亚皱眉怒斥,挺剑就刺!
"啊!"亚兰托大叫一声,双目猛地瞪大。
"叮!"
一声轻响,亚兰托的眉心凝结了薄薄的一块蓝色冰片,竟挡住了亚莉克希亚的剑。
白衣少女轻声道:"你可不能杀了他呀!大人让我们要保护好他呢!"
她的语气软软的,似乎一点儿脾气都没有,完全不像是刚刚才夺走了几万人生命的刽子手。
亚莉克希亚冷笑一声,忽地一下,无穷的火焰从她身上迸发出来!熊熊烈焰中,女人的眉眼似乎都在燃烧,她一声不吭,再度出手!
长剑裹挟着炽热的烈焰,似乎整个都变成了金色的,瞬息之间就到了白衣少女的面前!
面对亚兰托,亚莉克希亚还有几分不忍,但对于这些给他支撑、让他走上歧路的人,她可不会客气半分。
白衣少女游刃有余地拨弄风雪,拦住亚莉克希亚,轻声劝道:"请住手吧,三殿下。您不会是我的对手,再这样下去,您会受伤的。"
她的态度非常温柔,仿佛发自内心地关心和喜爱亚莉克希亚,但环绕的风雪却如片片飞刀一般,毫不留情地在亚莉克希亚身上留下数十道伤口!
宛如凌迟!
亚莉克希亚咬牙,没有发出一声惨叫,甚至攻势变得更加猛烈。
她原本就与对方相差甚远,更何况如今已是油尽灯枯的状态,即使她已经开始燃烧自己的生命、燃烧自己的意志力,却还是连接近对方都不到。
但即便如此......即便对方如猫戏老鼠一般戏弄着她,她却还是不肯停下来。
白去少女那双淡漠的眼睛中,似乎根本没有把任何人当作"人"来看待。就算是死,她也是绝不愿意向这种人妥协!
少女轻叹,冰雪化作荆棘牢笼,每一个尖刺都对准了亚莉克希亚,密密麻麻的好似倒翻的刺猬皮一般,口中还软和地道:"三殿下,请不要让我为难,束手就擒好吗?"
"做梦!"亚莉克希亚怒骂,再战!
白衣少女轻描淡写地挥手,并指向下一摆--
"飕--"
伴着一声尖锐的呼啸,无数冰刺射向亚莉克希亚!
白衣少女已不再去看结果,她微微垂下眼帘,带着温驯又安静的微笑,走向余悸犹存的亚兰托。
【--就算这是个废物,但也是个目前还有用的废物,就安慰他一下好了。】
她漫不经心地想着,嘴角的笑容显得虚幻又神秘。
面前的亚兰托看着她走过来,脸上忽然露出极度惊骇的神色。
【--在怕我吗?明明之前还趾高气扬地吩咐我准备节目来着,见过我杀人之后,就怕成这样了吗?真没用啊!不知道大人为什么要和这样的废物合作。要是换成刚才那人,倒还好些......可惜她已经死了......】
白衣少女心中轻鄙。
她虽然出手杀了亚莉克希亚,但心里其实还是更喜欢她一点。
"小心--"
身边有人大喊道,声音很熟悉。
白衣少女微微转过头,看到旁边的绿衣男子面色大变地想要扑过来,但是......
她忽然发现,自己转头的动作这样慢,仿佛身体完全跟不上自己思维指挥的速度。而绿衣男子嘴巴张合的速度也慢的出奇,像是所有的动作都放满了几十倍一样,她甚至能清楚地看到对方脸上肌肉的颤动。
她心中迷惑,还有几分好笑,正要问一句--【怎么了?】
身后,忽然有炽热的烈焰扑来!
仿佛有一轮散发着无边热量的太阳忽然升了起来!
仓促之间,白衣少女只来得及做出一个动作--
她扭过头,向后看了一眼。
之前还漫天席地的冰雪已经完全消融,双手举剑的亚莉克希亚自火焰中冲出,斩下!
以白衣少女的速度,这样的斩击原本根本就碰不到她的身体。但此时此刻,她就像是被天敌所射的羔羊一般,浑身上下动弹不得,只有思维还在运转。
她有些迟钝的想着--
【听说人濒死的时候,时间会变慢,甚至还能回顾一生......原来就是这样的感觉么?思维转的很快,但身体就像生锈了一样......】
但她的一生,并没有什么可回顾的。
剑刃迫近额头的一瞬间,白衣少女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金红火焰中的亚莉克希亚,默念道:"好美......"
在她看来漫长的这段时间,于其他人而言,却只是一瞬间。
前一刻,亚莉克希亚还身陷绝境,眼看就要被万刃穿心地杀死,所有人都放松了警惕。
但后一刻,红衣女子的能力似乎突然间就拔高了几十倍,温度陡然升高到似乎要把空气都烧焦的地步,冰刺还未及身就化作了气体,她腾跃而起,一剑劈落!
白衣少女如同被烧红的刀落在上面的黄油一般,半点反抗也没有地被劈开了。
没有血迹,也没有骨肉。
两滩融化的雪水堆在地上,不过几息就散为灵子,消失不见。
或震撼、或惊喜、或畏惧的无数眼神落在亚莉克希亚身上,就连绿玄青三人也没有立刻出手攻击,而是先警惕起来。
还保持着劈斩的姿势、看上去十分酷炫的亚莉克希亚其实比任何人都更加茫然。她喘着气,犹自不敢相信那么强大的白衣少女真的被自己杀死了。
脱力的感觉袭来,她差点就支撑不住跪倒,但身体周围金红色的烈焰却更加炽热张扬,隐约间仿佛有一只巨大的、炫丽的火鸟在她身后张开了翅膀。
一瞬之后,巨大张扬的火鸟消失。
空气仿佛都在这一瞬间凝滞了。白发少女屠杀白马城士兵的情景还犹在眼前,众人都以为这少女的能力就是灵师的顶点了,谁能想到才不过半小时,她就死在了亚莉克希亚的手上?
还死的这样轻易、突兀,仿佛是一个没有自知之明的炮灰。
但谁都知道,事实并非如此,不是白发少女太弱,而是那一瞬间的亚莉克希亚......太强了!
超出常理,难以置信!
这一刻连亚兰托及他麾下的几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他们犹自望着白发少女消失的位置,心中还在怀疑着:难道这是某种迷惑敌人的战术?
不说他们,就连亲手杀死敌人的亚莉克希亚都是这样想的。她仍然保持着最高的警惕,双手持剑,仿佛随时还能再战,但事实上只有她自己最清楚,现在她已经全身脱力,光是站着就已经是竭尽全力了。
人们都还在茫然、怀疑、思考,但某些等待已久的人却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就在所有人都陷入怔愣的刹那间,室内陡然一黑,仿佛有一只怪兽一口吞掉了所有的光线!
惊呼声乍起!
一阵"噗噗噗"的声音响起,仿佛利刃刺进了温热的躯体。几声闷哼和惨叫之后,紧接着众人就听到一阵阵怪异嘶哑的吼叫声。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变黑了?"
"怪物!有怪物啊!"有人惊慌大叫,随后却发出一声痛极的惨叫。
"救命!"有人蒙头蒙脑地乱跑乱叫。
"城主大人,城主大人!我们已经臣服了啊!请不要因为三殿下的举动就株连我们哪!"一些人以为这些都是亚兰托的安排,忙大声求饶起来。
"尼莎!尼莎!你在哪儿!快到我身边来!"有人在四处寻找失散的家人。
"抱头蹲下!不要乱跑!抱头蹲下!蹲下!"也有人试图维持秩序,让慌乱的众人能安静下来。
七嘴八舌的喊叫声想起来,间或能看到火光迸射,乍然亮起又瞬间消失。短暂的亮光中,人们甚至看不清身边的人是谁,只看到交错模糊的身影在黑暗中来回跑动。有人似乎在交战,兵刃交击的声音清脆而短暂,在如此的噪杂中也显得十分清晰,不时有被误伤的人发出凄厉的惨叫。
虚脱的亚莉克希亚只听到一道凌厉的风声向自己射来。她心中一紧,刚要举起剑来,胳膊却酸软地抬都抬不起来。
亚莉克希亚心道。
绝望的情绪还没来得及冒出来,套在胳膊上的护臂忽然伸展开来,正如这段时间以来的无数次一样,及时地挡住了那道攻击,也推得亚莉克希亚身不由己地往后退了两步。
这护臂虽然好用,但毕竟不是她自己的灵器,反应上总要迟缓几分,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那一点点延迟就显得十分致命。正如此刻,被挡住的攻击收缩以后再度袭来,后面还紧跟着一连串的袭击,护臂却形成的护盾却慢了一瞬。
正当眉心微微感到疼痛的时候,亚莉克希亚只觉腰间忽然一紧,一股柔和的力道拉着她直飞向后方,避开了随之而来的七八道袭击。
"你就待在这儿,不要乱跑。"
一个熟悉的声音不紧不慢地说。在这么危急的时候,他的语气却显得那么平静淡定。亚莉克希亚觉得这个声音似乎有些耳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你、你是......"
随后,她被轻推了一下,推到了另一个人身边。
"老师,你照看一下她。"那个声音继续道。
"好。"又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
亚莉克希亚认出这是帕特留斯的声音,那么叫他老师的人......
她蓦然睁大眼睛,尽管眼前只有一片黑暗,但还是努力朝着前面说话的那人看去。
随后,火光瞬间亮起,熄灭;又亮起,熄灭!
光芒闪烁间,她终于看清了--那是一张俊逸到画笔难描的脸,熟悉却又陌生。他双眸深邃,不见半点曾经的单纯羞涩和茫然;指尖微动中,便有无数萤火虫一般大小的火球飘飞舞动。那些炽白的火球体积不大,声势也弱,但却似乎蕴藏着极为可怕的破坏力。黑暗中肆虐的怪兽只要稍微挨着一点儿边,就立刻在火光中化为灵子,灰飞烟灭了。
人们看到的亮光,正是以那些怪兽为炬燃烧出来的。
火光中那熟悉的灵念气息,也让亚莉克希亚确定--这就是之前她杀死白发少女时突然爆发出来的那股力量!是在面前这人的暗中协助下,她的搏命一击才没有葬送了自己,反而真的杀死了敌人。
而在亚莉克希亚和帕特留斯等三五人的周围,则有一层流沙一样的东西,虽然只是薄薄的一层,却将所有的危险和混乱都隔绝在外。隐约中,她似乎还听到了类似大量小昆虫爬行时发出的"沙沙"声,但夹杂在各种嘶吼惨叫当中,听不太真切。
"三殿下!"
在亚莉克希亚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容远而去的时候,身边的人抓住了她的胳膊,把一个光滑的小瓶子塞进了她的手里,道:"你伤得很重,先把这瓶药喝了吧。"
听出是帕特留斯的声音,亚莉克希亚没有怀疑,拔开塞子将里面的药水一饮而尽。这种灵师制作的药剂见效极快,她立刻就感觉到一股暖流涌向四肢百骸,身上也多了几分力气。
握着空瓶子,亚莉克希亚带着几分飘忽问道:"那是......那是容远?"
"是啊,可不就是他。"帕特留斯带着几分感慨说,似乎知道亚莉克希亚为什么这么问,且很有同感。
亚莉克希亚张着嘴,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到现在还有点不敢相信,明明离开的时候还是一个软萌可爱的、像小奶狗一样的人,浑身都充满了天真懵懂的少年气息。怎么出去两三个月,就变得这么的......这么的......
偶尔闪烁的亮光中,她的视线总能第一时间就捕捉到那个人的身影,看着他低垂的眉眼,清淡的神情,还有好不容情的杀戮......
许是因为脱力的原因,亚莉克希亚觉得腿有些软,心脏也跳的很快。她几乎要忘了被弟弟背叛的痛苦和绝望,只听到自己的心脏"噗通、噗通"一声接着一声,跳的很快,强而有力。
"这都该死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史迪威捂着手臂,咬牙切齿地问道。
刚才黑暗中忽然冒出两只怪兽扑向帕特留斯,他下意识地挡了一下。只一下,他的手臂就差点儿被砍断!此刻一朵小乌云正飘在他的脑袋上方,洒下一片淅淅沥沥的治疗之雨。
"我也还一头雾水呢,你问我有什么用!"帕特留斯无奈地道。
在这无处不在的黑暗当中,他们的灵念仿佛被压制了一样,几乎根本用不出来。唯有在容远用星砂构建的这层防护罩中,帕特留斯才能勉强召出治疗云,但能力还不足以前的十分之一,治愈的速度很慢。
"把你这破云收回去,我不需要!"史迪威黑着脸说。尽管黑暗中无人得见,他还是觉得自己头顶一朵小乌云的样子很可笑,努力想要把那玩意儿甩开。但可惜小乌云是帕特留斯的灵念能力,不管他怎么晃动,小乌云都始终坚定不移地盘踞在他的头顶上,雨水把他的手臂连同半边身体都淋湿了。
帕特留斯假装没听见,忧心忡忡地说:"唉,也不知道狄克他们那边怎么样了,是不是也有这种怪物......幸好我今天没带帕伊思过来......"
在一阵阵叫喊声中,几人也并没有说太多,但心中的感受却都是一样的--
看着别人在战斗,自己却只能等待的感觉,真不好受啊!
...........................................................................
容远行走之间,涌动的星砂拔地而起,形成一个个蛋壳状的防护罩,将那些仓皇乱跑喊叫的人都圈在其中。这种防护罩的防御力是经过王级灵怪质检的,即便黑暗中的怪物和绿玄青几人一时半会儿也别想打破。
房间里的声音越来越少,渐渐安静下来。
【你不该把力量浪费在这种事情上,这里的大多数人死了以后只会让这个城市更好。而且,那三人背后还隐藏着更为恐怖的存在。】
没有声音,一道意念传递过来,在容远的意识中化为这样一句话。
容远抬头,"看"了高台上一眼。
亚兰托早已经在光亮消失的一瞬间就被绿衣男人拉到身边保护起来,其余诸位殿下有的瑟瑟发抖地抱在一起,有的已经滚到椅子后面藏了起来,只有一人还安然坐着。
--襄马。
他换了个坐姿,双腿交叠,一只手臂搭在扶手上,一手支颐,目光穿透黑暗直视着容远,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周围的厮杀和惨叫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心情,反而让他的笑容中带上了几分愉悦。
第137章
襄马和容远,他们或许是这间大厅里唯二还拥有清晰视觉的两人。实际上容远也不是用肉眼看见的,他依靠的事自己一种不需要灵念的感知力。而襄马......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就是他的能力所致,自然不会对他这个主人有妨碍。
对于襄马的话,容远并没有回应,只是操纵着星砂迅速地将一个又一个的防护罩升起,慌乱的喊叫声渐渐开始变得稀疏。被圈进防护罩里的人刚开始还以为自己被囚禁起来了,哭叫、哀求、崩溃地尖叫。但随后,当他们接触到防护罩的时候,察觉到那股灵念中蕴含的平和、守护的气息,渐渐明白了什么,不再挣扎喊叫,露出了带着几分安心的神色。
黑暗不仅剥夺了人们的视觉,就连灵念能力都受到了极大的干扰。因此尽管在场的不仅一人有着照明或者火焰类的能力,但却只有容远的火光时不时地亮起,众人才不至于怀疑自己变瞎了。
绿玄青几人也看不见,但他们的能力之强足以保护自己。三人用灵器护住自身,绿衣男子在失去亚莉克希亚的踪迹以后也不再进攻,他们围成一圈,将亚兰托护在中间。至于亚兰托的手下、妻子和子女,也只能都顾不上了。任何敢于靠近他们的人都会迎来猛烈的攻击,不管是敌是友。
"该死!怎么会突然冒出这样的对手来!"绿衣男子低声咒骂道。
"现在该怎么办?"青衣女子低声道:"敌人是谁,城主您有头绪吗?"
亚兰托刚要摇头,一张脸忽然浮现在脑海中,他不假思索地道:"襄马!一定是襄马!"
"襄马?"青衣女子皱眉,在隐藏身份的时候,她曾假扮过亚兰托身边的侍女,对于襄马这个人也有所了解,不禁疑惑道:"那个人......不是说很弱?为什么不可能是那个容远?我听说那人也是深不可测。"
亚兰托咬牙切齿地说:"不......一定是他!只有他!只可能是他!"
虽然没有任何根据,但在那个名字说出去的时候,他的心里莫名其妙地就笃定了。那个人微笑的、沉默的、平淡的、诚恳的、带着几分谴责的、略带嘲讽的......各种各样的神情在他的脑海中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