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德簿·灵域—— by与沫
与沫  发于:2023年07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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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想法令温迪森手指微微一颤,心头也涌起一股怪异的情绪。但随即,这种情绪就被他压了下去。
雌性奔奔鸟伸过细长的脖子,蹭了蹭少年的脸颊,似乎在安慰他。而雄鸟拍打着翅膀,身长脖子啼叫了两声,似乎有些焦躁。
温迪森看了看远方的天空,虽然什么也看不到,但他知道那些致命的蓝雾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向他逼近。
"这就是......大灭绝吗?"
他喃喃自语着。随后他也不耽误时间,将鹦鹉塞进怀里,重新爬上了奔奔鸟的后背,吹了声口哨,两只大鸟立刻重新飞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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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印着神?谁能封印神?"容远反问。
不是他看不起这些人,只是区区一个王级灵怪就能让瑟瓦肯的灵师管理协会灰头土脸,更何况是号称"神明"的家伙?堂堂神明,至少也比王级灵怪强个百八十倍吧?就算是史迪威那种级别的灵师,多少个上去都是送菜啊!面对神明,这些人不被灭国就很幸运了,还封印?
见他质疑,亚兰托也不恼,而是叹息一声,说道:"现在世界上已经没有那么强大的灵师了,应该说,有史以来,能做到那种程度的也只有一个人......"
"谁?"容远下意识地问了一句,然后立刻想起了一个名字:"萨勒?那个最强灵师?"
"对,就是他。"最重要的秘密都说出来了,亚兰托也没有遮遮掩掩。随着他的讲述,一段早已淹没在时光长河中的历史缓缓地在容远面前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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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这方世界,实际上是一个曾经无比强大的神明的灵域。但在远古之时,那神明就已经因为某种不知名的原因陨落。就像人类身死之后大脑也不会立刻死亡一样,那古神陨落之后,他的灵域吸收虚空中游离的灵念,仍然能维持数万年之久,其中的各种化生生命自行演化,渐渐跟真实的世界几乎没有区别。
灵域存在于虚无当中,在真实的宇宙虚空中并不可见,因此偶尔会有一些生灵在无意中闯入灵域。但灵域本是源于个体的精神和思维力量,具有很强的排他性,即便在主人死后也是如此。这些闯入的生灵往往会被灵域中属于神明的力量击杀,化为这方世界的养分,但其中也有一些极其强大的存在,在闯入之后还能安然离开。
这些人有的对灵域中虚无的、弱小的生命并不感兴趣;也有些会跟他们交流,将他们从野兽的口中、从各种天灾人祸中拯救下来,甚至传授给他们修炼的功法。其目的,或许只是想看看这种在灵域中自行演化诞生出来的生命能修炼到什么地步。
两千九百年前,一名神灵身受重伤自虚空坠落,泼洒的血液和冲击波制造了生命禁区--也就是容远最初苏醒时见到的那片荒芜的土地。
禁区的存在,其实是因为原本那位古神的灵念被冲散了,在这位神灵的影响下化为了游离无序的灵子。时至今日,这种影响仍然无法消散,可能永远也不会消散了,可想而知祂有多么强大。
彼时,这片大陆并未统一,十几个国家林立并存,彼此征伐,战乱不断。那场坠落在瞬间就摧毁了附近的三个国度--从房屋楼宇到山川河流,从飞禽走兽到花鸟虫鱼,全都在刹那间化为了灵子,整片区域都变成了一片白茫茫的平地。
几分钟后,远在大陆尽头的人们都看到无数灵子如同雪花般沸沸扬扬地落下。
在所有人都因为恐惧而远离禁区的时候,附近一个强国的国王却野心勃勃,认为这是自己的机会到了。他觊觎着能瞬间摧毁三个国家的力量,先后派出数千人探索禁区。终于在付出无数牺牲之后,在禁区中心发现了那位重伤的神灵。
神灵略微展露了自己的身份和本领,人们又惊又惧又崇拜,立刻跪拜,并遵从神灵的命令,满世界地寻找天材地宝--实际上就是汇聚了古神灵念精粹之物。
神灵高傲,并不将灵域中的生灵当作真正的生命,只把他们视为比野兽略微聪明一点的奴隶而已。他没有掩饰自己的伤情,因为就算是如此虚弱的他,也能轻而易举地将千万人灭杀。他随意编了个说辞糊弄众人,见他们畏惧恭顺,就安心养伤,认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但那强国的国王却是个枭雄,麾下更是一众能臣干将。众人策划着不可能之事,那国王更是打着朝拜的名义亲自深入禁区觐见神灵。众人一边将神灵奉为"全知全能的父",进出跪拜,服侍地无微不至;一边又故意拖延寻找天材地宝的进度,在神灵面前哭诉自己等人国小民弱,宝物都生长在别国的险峻之地,牺牲无数却也还是无能为力等等。
神灵的感知能力受到古神灵念的极大限制,无法探测到很远的地方,但他也没有怀疑国王等人的说法。因为在祂的眼中,这些人本就是如蝼蚁般弱小。于是功法、灵器、盔甲......神灵的灵念源源不断地化作各种宝物。国王得到这些宝物,在短短数年中就征服了大多数国家。与此同时,他还派遣了一些忠心耿耿的仆从前去服侍神灵,千方百计地取得了祂的欢心,观察祂的性格,估测祂的能力,试探祂的弱点。
其中,有一个年仅十三岁的少年,名叫萨勒。
他原本是马夫的儿子,时代服务于皇室。萨勒因聪慧机敏、隐忍善谋,被选中去"服侍"神。随后,他又因为自己天生具有着能看见万物之灵的能力而受到了神灵的青睐,闲暇之余教授了他很多本来不打算传授的知识,将他收为自己的学生,甚至告诉他灵域世界的真相,想要将他转化为真正的生命,带他离开神域。
那一段时间,师生之间犹如父子,一个倾囊以授,一个如饥似渴地学习,双方似乎没有任何的隔阂,彼此充满信任和爱。
但是萨勒的内心深处,不安却一直隐隐约约地缭绕着,每当他感动时、欢喜时、开怀大笑时、想要坦诚以待时,不安就会像一根刺一样冒出来,使得他始终无法真正相信自己的老师。这种矛盾的心情,他在自己留下的笔记中隐晦地展现出来。
这对师生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只是在十年后,已经被称为最强灵师的萨勒突然悍然出手,重创了伤势一直没有痊愈的神灵,将其封印。随后他登高一呼,神宫数千名侍从云集景从,毅然决然地对外发起了战争。
二十年后,大陆一统。
又十五年后,八十一座登天塔拔地而起,在建成后的第三天又轰然倒塌,萨勒身死,世间重新陷入了纷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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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些年中,我一共收集到了萨勒的七本笔记,在这个世界上,可以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了。"
亚兰托嘴角噙着自信的微笑,看着容远说道:"我还得到了登天塔的建造方法--是真正能够成功的方法。而在这个世界上,具备这种资格的,只有你和我而已。现在,我想要邀请你加入进来--不要再沉溺于虚幻当中,而是转化为真实的生命,进入真实的世界。如何?你的答案是什么?"
他举杯,轻轻向前。显然,他不认为容远会有除了"好"以外别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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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兰托已经疯了。"
史迪威的话让帕特留斯的脸色骤变。
"他坚信我们的世界是虚假的,你、我、所有人都是幻想出来的。在世界之外还有真实的世界,他想......他想到那个所谓的真实世界去!"
"这......"帕特留斯只觉得荒谬无比。他甚至下意识地回想了一下自己的人生--出生、学习、战斗、结婚、教学......他能清晰地回忆起几天内自己吃的每一顿饭,想起自己衣柜中的礼服,想起帕伊思昨晚在课本上写下的每一个字......这样繁琐、真实、漫长的人生,怎么可能是想象出来的?
他的人生,当然是真实的!
那么会产生"世界是幻想出来的"这种想法的亚兰托,自然如史迪威所说,是真的疯了。
帕特留斯带着几分不可思议,几分好笑,问道:"那......他想怎么去?"
"登天塔。"史迪威沉声道。
帕特留斯脸色再变。
疯子不可怕。
但要将自己的疯狂的想法付诸于行动的人,是可怕的。
尤其是,这个疯子的身份和权力,让他真的有能力做出这种事来!
"登天塔?"帕特留斯忍不住提高声音,见有人似乎看过来了,忙又压低声音,急促地道:"你、你确定吗?他真的是这种想法?当年萨勒集整个大陆之力,也是死伤无数、几乎将全世界都拖垮才建了八十一座登天塔。而且他登塔的当天就死了!亚兰托只是区区一个城主,怎么敢打这样的主意?"
"我很确定!"史迪威先是慎重地说:"我曾经亲眼在他书房里亲眼见过一部分登天塔的图纸--不,现在似乎是叫做凯明塔--我也确认亚兰托一直有一只秘密部队在为他修塔。从他的父亲开始,就一直有这么一批人,从来没有终端过。亚兰托......只是子承父业罢了。不过他更加激进,也更加疯狂。"
"加拉赫城主?"帕特留斯迷茫地道:"我、我怎么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因为知情的人一直都限定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都是老城主绝对信任的心腹--以你的性格,大概他们一开始就确定你不会同意参与的吧?"
史迪威说着,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坐在上首、似乎在闭目养神的襄马。以帕特留斯的地位能力,还有他和老城主的关系,原本他也不会被排斥在这种计划之外。只是因为他和襄马素来走得比较近,还是童年玩伴,所以老城主没有把这种机密告诉他。
但即便如此,以帕特留斯的人脉关系和地位,也不至于一点儿风声都不知道。除非......他身边有个非常信任而且有足够能力的人,刻意地将这些信息隔绝了。
但这种事,如果帕特留斯自己想不到,他是不会特意挑明的。否则帕特留斯未必感谢他,而且他还会多出一个十分可怕的敌人。
因此史迪威只是含糊带过以后,又道:"加拉赫城主想的只是长生不老而已,而亚兰托......他想要抛弃、甚至献祭这个世界,为他争取到一个前往真实世界的门票。"
"这种事......怎么可能做到?"帕特留斯喃喃问道。
"我不知道--亚兰托身上有很多秘密,他的身后隐藏着巨大的黑暗。就好像外面那个以一己之力打败了白马城的白发少女,我从不知道他身边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人。所以就算是你我联手,在他面前也没有任何胜算。"
史迪威脸色很难看,顿了一顿,又道:"但是我知道......他对你的那个学生容远非常在意......不,应该说是忌惮。原本他只是想要招揽,不成就毁掉。但就在最近,亚兰托的态度变了。他的想法,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势在必得!"

在他看来,这就是容远已经默认答应了。
据说亚兰托在以前看上去是十分柔弱文雅的,不过在成为城主之后气质却陡然一变,总是显得阴鸷而孤傲,眉眼中不经意间就流露出一抹狠色,让曾经那些以为能掌控他的老臣在他面前逐渐连大气都不敢喘。
但此刻,他却露出了仿佛少年般灿烂的笑容,虽然十分阳光,却显得有些怪异。
容远眉头微微一皱,随后隐去。
他安静地垂眸,饮酒,随后道:"你所说的,确实是骇人听闻。但如果你需要,我可以编出一百个比这更精彩、更离奇的故事。"
亚兰托脸一沉,隐隐露出一抹焦躁,嘴角的笑容也淡了许多,道:"我不是在跟你讲故事。"
背后的影子中,隐约有什么东西在鼓噪、浮动。
灯光的照耀下,两人的影子几乎交叠在一起,但容远却似乎没有任何反应。
"证明给我看。"容远淡淡地道。
神态中,透露着一种"给我看到更多切实的证据,我才会相信你、加入你"的意思。
亚兰托先是不满,但随即转念一想,又觉得很合理。
像容远这样的人,如果仅凭空口白话就能把他收入麾下,那才是笑话。有能力的人,自然会更加骄傲,也更加自我。
"我会让你看到事实--让你心服口服的事实--不过不是现在。"亚兰托心中有底气,言语中便多了几分主导的意味:"外面的人想必已经等急了,我们先出去。"
亚兰托一摆手,暗灰色的墙壁仿佛融化一般消失了。
当众人看到他们并肩出现时,不少人脸上一瞬间失去了光泽。
而看着亚兰托走向众人的背影,容远微微眯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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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唔......唔唔......"
雪堆下方,一个巨大的身体扑腾着,却始终被一个远比他纤细的女子死死地压住。他手指抠着冰,双目充血,口中发出嘶哑的低吼声。
不远处,许多跟他一样打扮的人正在被屠杀。他们如同不知恐惧、不知疼痛的工具一样争先恐后地扑上去,却又被白发少女在挥手之间轻描淡写的斩杀。无数冰雪化作的短剑如暴雨一般无休无止地落下,将挡在面前的所有人都刺得千疮百孔。
鲜红的雪,泼了满地。
如同一片红色的海洋。
亚莉克希亚死死压住想要扑出去战斗的耶维奇,皱眉看着远处的那场屠杀,手脚冰凉。
她舍下一切,拼了命地赶回来,但还是晚了。
这一路,从耶维奇身上亚莉克希亚已经充分认识到白马城的这些士兵有多么可怕,如果不动用灵念,在面对耶维奇的时候她只觉站在面前的仿佛是一头熊!
他那魁梧的身躯中蕴藏着极为强大的力量,尽管他没有开启识海之境,也没有掌握高深的战斗技巧,但仅仅凭借肉身的力量,也足以轻而易举地打败瑟瓦肯大部分普通士兵。同时他几乎没有痛觉,便是受了再重的伤,只要还能动,都能爬起来战斗。
因为把眼前的一切都当做了一场游戏,身体对外界的感知也被降到了最低点,他对死亡也根本没有恐惧,对自己的身体也不知道珍惜,唯一的想法就是尽快赢得这场梦中的游戏,回到父母身边。所以面对战斗,他会勇猛地超出普通人的想象。
而这样的耶维奇,仅仅只是一个普通的士兵。
而当这样的士兵有几千个、几万个的时候......亚莉克希亚不知道瑟瓦肯该拿什么来抵挡。
就算瑟瓦肯有帕特留斯、史迪威这样的灵师,但......人力有时穷。灵师的灵念并非无穷无尽,当灵念耗尽的时候,灵师会死得比普通人更加痛苦。
她拼了命地赶回来,但心中其实并不抱有什么希望。她本以为自己会看到被打破的城墙、将士们尸横遍野,整个国都都在敌人的肆虐下摧毁。
最好的情况,也是瑟瓦肯苦苦抵挡,然而她却看不到什么希望。
身边的耶维奇,只是一个被抛弃的普通士兵,甚至连话都说不太清楚。
--他们是敌人。
亚莉克希亚时时提醒自己这一点。
她不知道自己把这个巨大的孩子留在身边有什么用,毕竟他也只是一个被抛弃的普通士兵。
于是在靠近瑟瓦肯的时候,亚莉克希亚趁着耶维奇没有防备,瞬间击倒了他,把他抓了起来。但耶维奇的身体素质也超出了她的预想。他没有昏迷多久就醒了过来,对亚莉克希亚的"背叛"十分愤怒,又急着赶去战场立功。缠斗之中,他们听到了纷乱的脚步色和厮杀声由远及近,同时,一种透骨的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那一幕--
前仆后继的士兵们,拼了命地掩护一支队伍逃走,其中还不时地跳出几个灵师,灵念化作各种猛兽和武器向一个瘦弱的白发少女攻去。
但是没有用!
全都没有用!
风雪环绕,少女的双眼如同一对冰冷的玻璃珠子,没有丝毫情感。她闲庭信步之间,所有的攻击就都化作灵子。而她走过的地方,只留下一地尸体和鲜血,但她甚至连裙摆都没有弄脏。
在少数几个强大到足以对少女造成威胁的灵师都被斩杀以后,其余的人就像是她手中随意拨弄的玩具,无论怎样热血,怎样牺牲,怎样拼命,也都不过是徒劳。
伴随着一声悲嚎,一轮巨大的"太阳"自天空坠落,狠狠地砸在地上!炽热的高温融化了积雪,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几百米宽的大坑,一股白气蒸腾而起,血水融化,却又迅速地在寒风中化为坚冰。"红日"也不知道陷入到多深的地下,消失不见。
"嘭!"
一个披着皮裘、十分瘦小的老人从天空坠落,顺着冰面滑行了好长的一段距离,在身后留下一道长长的血印。一双死灰色的眼眸无神地望着天空,瘦弱的身体几乎像是从血池中捞出来的一般。
亚莉克希亚差点惊叫出来。
那落下来的老人,分明是白马城的最强灵师--大日行者!
在过去,这老头也是亚莉克希亚最棘手的敌人。如果不是他年纪大了、灵念也开始衰减,亚莉克希亚根本不可能抵挡住这个人。就算是曾经全盛时期的帕特留斯......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几十年来,对很多瑟瓦肯的人来说,这个老头就是他们最恐怖的噩梦。亚莉克希亚之所以被推崇为瑟瓦肯军中最强的将士,就是因为几年前她曾经直面这老头而未死。
但现在......躺在地上的......那是什么?
他......就这么......就这么轻易的死了?
亚莉克希亚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信。她略带茫然和震惊地看着那具尸体,一时间甚至忘了压制耶维奇。但也耶维奇也忘了反应,他一脸扭曲、惊恐地看着大日行者的尸体,像是突然间被人从幻梦中拉回了现实,终于意识到这个世界......有多么残酷。
"怎么......怎么会?这个游戏......太可笑了!大日爷爷是不会输的!"耶维奇喃喃地道。"对......对了!这是梦啊!梦里什么都会发生的!"
亚莉克希亚怜悯地看了他一眼,却没有揭穿事实的真相。
因为耶维奇其实已经懂了。
那张粗犷却眼神清澈的脸上,大颗大颗的泪水正在不断滚落。他挣扎着,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嘶吼声。
他是个孩子没错,却不是傻子。在军队中与其他人一起只知道厮杀的时候还好,一旦安稳下来,在与亚莉克希亚的相处中,他也逐渐意识到,这一切并不是梦,而是切切实实发生在他身边的现实。
少年几次将要挣脱亚莉克希亚的压制,却又被她用庞大的灵念按了下去,僵持片刻后,两人忽然察觉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亚莉克希亚缓缓抬起头来。
一个纤瘦的白发少女站在她们面前,好奇地歪了歪头,眼神似乎在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啊啊啊啊--"
耶维奇大吼着,身体里似乎猛地生出了一股可怕的气力,竟然直接将亚莉克希亚掀翻,双臂一用力挣脱绳索,挥拳就朝白发少女打去!
碗口大的拳头挥舞之间就带出呼呼的风声。
白发少女却看也没看,当那拳头堪堪将要碰到他的时候,忽然停住了。
耶维奇浑身上下都覆盖了一层白霜,四肢被冻得僵硬,双眼中满是愤怒和仇恨。
少女看了他片刻,忽然抬起手来,纤细的手指点向耶维奇的额头。
一片雪花落在她的指尖,瞬间粉碎消失。
"等等!"亚莉克希亚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她下意识地挡在耶维奇的前面,用刀鞘拨开了少女的手指。
"你......到底是什么人?"亚莉克希亚竭力镇静地问道。
少女看着她略带紧张的表情,想了一想,忽然笑了。
"我知道你。"她用黄鹂般的声音说:"亚莉......克希亚?"

温暖的空气扑面而来,驱散了周身的寒冷。
"--凯明塔建成,所有人的生命层次都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我们将获得更强大的力量、更健康的身体,还有更漫长的生命!我们可以再现萨勒的传奇,让整个世界都匍匐在我们脚下......"
亚莉克希亚踏进大厅的时候,正好听到亚兰托在最上面发表演说。所有人都在仰头看着他,有的冷漠,有的憎恨,有的畏惧,有的狂热。
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刚刚进门的满身狼狈的女人,唯独容远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但亚莉克希亚没有注意到人群中的容远,她只看到了最上层,那个陌生的弟弟。
高大的耶维奇木愣愣地跟在亚莉克希亚身后,神色畏缩。尽管他比在场的所有人都更加魁梧高大,但那眼神却如惊弓之鸟一般充满恐惧。在发现世界的真实又直面无数人的死亡之后,他突然就失去了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气,变得像个普通孩子一样胆怯,对大人充满了未知的恐惧,甚至连话都不肯多说。
亚兰托看到衣衫褴褛、遍体鳞伤的亚莉克希亚,话语微微一顿,随后像是什么也没看到一样转开了视线,嘴角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容,继续向众人宣传他的"凯明塔计划"。
没有几个人注意到从后门进来的亚莉克希亚,但他们都看到了那名白衣少女脚步轻盈地走到了亚兰托的身侧,一些原本脸上还挂着桀骜和不满的人眼中立刻多了几分畏惧,部分人甚至下意识地低下头来。
此刻亚兰托身侧各有两人大家都不认识的人,除了白衣少女外,还有一个绿衣男子,一个黑衣男子,一个青衣女子,无论容貌气质都是极为突出的,看着众人的眼神都是一样的淡漠,淡漠到没有任何情感。
众人心中明白,这三人或许都是和白衣少女一个级别的人物,但众人此前别说没见过,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人物,也不知道亚兰托到底是从哪里找来的,还对他如此地顺从。
凯明塔计划......
自从萨勒之后,其实有不少人试图研究他那传说中可以长生的登天塔,萨勒的研究笔记和登天塔的图纸一度可是能引发战争的东西。虽然被称为史上最强灵师的萨勒失败了,但世上很多人本就自命不凡,觉得前人总有这样那样的不足,智慧如自己却未必会重蹈覆辙。
但事实就是,千百年来,人们一次次尝试,一次次失败,自作聪明者,无一例外都在史书上留下一个愚昧可笑的臭名,连刚读书的孩子都会轻蔑地嘲笑那些过去的君王和城主:"他居然想成神,多可笑啊!"。
于是最近这三五百年,已经很少听说有人作这样的尝试了。所谓登天塔,已经变成了佐证古人是如何愚蠢荒唐的代名词。
但利德伦纳家的这两任城主,却都像是鬼迷了心窍一样地执着于登天成神,老城主加拉赫如此,新城主亚兰托居然也是如此!
他们在上位之前也是各有贤名,但就任城主之后却是一个比一个荒诞。老城主好歹还知道不能竭泽而渔,悄摸摸地修建他的"拜神塔",虽然抽取了一部分资金,但还在众人的容忍范围内。亚兰托却是完全不会顾及未来发展的模样,甚至连用死亡威胁逼迫众多官员和贵族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众人心中不忿、怨恨,但被那四人用冷漠的目光注视着,却没有人能说出反对的话来。
"我知道这听上去很荒诞,但是相信我......城主没有疯,我们也没有疯!这一切都是有根据的!"亚尔伯特站在容远身边,带着几分激动,自信地低语道。
容远看看他:"因为这是神给你们的旨意?"
亚尔伯特很惊讶:"大人连这都告诉你了?"随后,他像是找到了笃定容远已经是自己人的证据,微笑道:"没错!既然你连这都了解,那你应该知道,神明的力量伟岸无比。那四个人就是神明派遣给城主大人的护卫,就算是你,也不一定是那个白衣少女的对手吧?更何况他们这样的人还是四个!而这四人也仅仅只是神明的仆役而已!谁能跟他们抗衡?"
"所以现在你知道了吧?我真的是带着好意来找你的!跟他们这些人不同,你是城主大人看好的人,也是我想要结交的朋友。所以我希望你不是被胁迫或者被打败才不得不低头,而是真正能认同我们的理念和做法,真心地加入我们。"
"--聪明人,就应该站在注定会成功的这一边,不是吗?"
"那这么说,我还应该谢谢你?"容远嘴角微勾,轻声道。
"哈哈。"亚尔伯特笑容爽朗,他是现场少数几个还能笑出来的人之一,"其实我知道你现在心里肯定还有些怨气,也会有不服气,但是没关系。等到之后相处的时间长了,你就知道我面对你,是真诚还是虚伪!"
他说得坦荡甚至有点肉麻,而容远的回应仅仅是往后靠了靠,换了个姿势看着上面亚兰托的演说。
身边的亚尔伯特浑身上下似乎是书写着真诚,但......他以为的,他相信的,就是真实吗?
至少,容远在与亚兰托的短暂交谈中已经察觉到,这个人内心极度自私冷漠。在他眼中,特殊的人除了他自己,就只有容远而已。如果有一天,凯明塔真的能够成功,亚兰托真的能够实现生命层次的跨越,
尽管没有用眼睛去看,他也知道此时帕特留斯、史迪威等人的脸色肯定很难看,甚至以帕特留斯那个暴脾气说不定随时都会跳出来,不过狄克已经收到他暗中的吩咐,去看着帕特留斯了。万一这位老师冲动起来什么都不管不顾,狄克就会第一时间打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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