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这一顿早膳观察下来,观察得他真是……一言难尽。
沈寒轻放下筷子,打算先看看影卫那儿查的如何了。
他正准备随意找个借口让南荼出去,好让蹲在房梁上的影卫下来汇报情况,谁知南荼才吃完甜羹就放下了碗。
“殿下,您这花瓶……”
细白的手指抬起,指向不远处的青色花瓶。
花瓶上绘着一株盛开的桃花,淡粉色的花瓣和青色渐变的花瓶搭配得宜,尽显人间春色。
一眼看过去,这只是个普通的花瓶罢了,但实际上,这平平无奇,甚至算不上是名家之作的花瓶,却是通往密道的机关。
沈寒轻登基之后,大部分时间都住在明光殿。原因有三:明光殿清净,住先帝的寝殿觉得晦气,以及……明光殿下方,有一处只有他和影卫知晓的密道。
沈寒轻垂下眸子,目光沉了下来,如冷冽的寒芒掠过南荼。
房梁上的影卫也握紧了腰间的刀。
下一秒,南荼的声音在殿内响起,带着些柔软的尾音:“瓶身处怎么有道裂痕呀,看着不太美观,小臣帮您换一个?”
“……”
沈寒轻拿着茶杯的动作一顿,影卫唰地放下了刀。
长达两秒的沉默过后,沈寒轻道:“不必了。”
“噢,好吧。”南荼乖巧点头。
仙君屋里何曾有过瑕疵品,南荼越看那个花瓶越不得劲儿,浑身难受,只好将视线挪到其他地方。
他早上向来吃的不多,一碗甜羹就差不多饱了。吃饱了,也就有精力去做别的事儿了。
仔细打量起这座寝殿后,南荼就特别想要将帮仙君重新装饰一番。
他坐不住了,站起身,也没管还坐在桌边喝茶的沈寒轻,在殿中溜达着这里转转那里看看。
宫里的东西确实比他在宫外置办的要好上不少,看来仙君混得还不错,就是这香的味道差了几分,床也不如仙君之前睡的那张床软和。
南荼走到榻前,伸手在床上一按——被褥得多垫两层。
沈寒轻看着将明光殿当成了自己家,四处溜达还上手的少年,额角一跳。
……没见过这样的人。
“看够了吗?”
“还没有,殿下您等等我。”
南荼随口答道,再转了一圈才回到沈寒轻身前,叭叭叭张嘴就说出了明光殿的优缺点,看起来很是为沈寒轻的居住环境和睡眠质量担忧。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就在沈寒轻面无表情的注视下越来越小。
南荼无辜地缩了缩脖子:“不过没关系,殿下您以后会住上更好的寝殿的。”
“是吗?”因为南荼的这句话,沈寒轻抬眼,颇有些兴致地好声问道,“更好,是有多好?”
南荼往昨夜路过的,老皇帝的寝宫方向抬了抬下巴,压低了声音:“自然是,最好的。”
“……放肆!”沈寒轻定定地看着他,几息之后冷声呵斥,“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南荼莫名其妙回望过去,片刻之后猛然反应过来,好像不能明着劝仙君造反,凡人讲话不是这么个路数。
在宫里讲话要小心点,他懂。
南荼俯身垂眸:“小臣失言,还望殿下恕罪。”
深青色的衣袍穿在少年身上似是有些宽大。几缕乌发垂下,轻轻搭在额前,腰肢被黑色的腰带束着,细得仿佛一只手就能握住。
行礼行得不伦不类,至少沈寒轻就没看出来南荼行的这是哪个朝代的礼节。
这少年胆大包天,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儿都敢做,莽得不行。
哪怕是沈寒轻当年真造反的时候也没莽成这样。
他神色复杂,一时无言,话音一转,换了个话题:“你方才说,殿内的陈设不大妥当?”
“……啊?”这话题拐得南荼差点没接住,“不是不妥当,是不够……”
“库房在偏殿附近,让孟栾带你过去。”
“……噢。”
殿门打开又合上,孟栾将若有所思的南荼带走了。
去往库房的路上,孟栾走两步就瞄两眼身旁的少年。
就这么一路瞄着瞄着,哪怕南荼正在思索着该怎么重新布置仙君的寝殿,也实在是无法忽视孟栾那过于炙热的视线。
“?”南荼动动唇瓣,“怎么了?”
孟栾故作冷静:“无事。”
与此同时内心疯狂尖叫:刚带回明光殿就让人去库房随便挑随便折腾殿内陈设?陛下疯啦!
孟栾带着南荼左拐右拐,走着走着,南荼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不远处的房顶好生熟悉,好像是昨晚见到过的老皇帝的寝殿。
“孟公公,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孟栾抬起眼皮:“没走错啊。”
他继续往前走着,南荼无法,只好跟了上去。
走到库房,南荼才发觉,原来仙君所居住的明光殿,也是在老皇帝的寝宫范围内的。
南荼看看老皇帝的寝殿屋顶,又看看明光殿的位置,肃然起敬。
不愧是仙君,这么快就混到老皇帝身边了,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把老皇帝嘎了吧!
库房门一打开,南荼就乐颠颠地冲了进去,罪恶的爪子径直伸向了一些只有皇帝才能够使用的器物上面。
一旁站着的宫人们眼里毫无惊讶之色,南荼见了,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南荼一边挑挑拣拣,一边碎碎念着“这个好,拿去给殿下”“那个也不错,也给殿下摆上”,听得周围的宫人满脑袋问号。
他们本以为是孟栾带着人过来,是要给陛下重新布置寝殿的,没想到来人嘴里一直念叨着“殿下”。
有个宫人忍不住悄摸着凑到孟栾身边:“孟公公,您二位是在给哪位殿下挑东西?”
孟栾一言不发,满脸写着“讳莫如深”四个大字。
不是我不想告诉你,是真的很难解释。
宫人得不到答案,一头雾水地离开了,见孟栾没有拦着面生的小太监逾矩去拿只有陛下才能用的东西,也不好出口阻拦。
南荼来的时候两手空空,回去的时候拉了整整一车,兴冲冲地跑到了明光殿前。
动作之灵活,快得孟栾都来不及拉住。
南荼刚摸上门扉,殿内就传来一声古怪的响动。
他侧耳听去,好像是有人……正在明光殿内上蹿下跳?
诶?是仙君吗?
仙君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不稳重的爱好?
南荼心想,被贬下凡后性格有些变化也是很正常的,便也没纠结,带着满满一车的华贵摆件进入了殿内。
桌上的早膳已经被撤了下去,沈寒轻站在窗边,不知道在看什么。
南荼和仙君相处了百年,再次见到仙君之后,也没怎么在意他在凡间的皇子身份。
说好听点是活泼,说难听点是没大没小。
孟栾看着抱着新拿来的花瓶字画,在殿内蹿来蹿去南荼,“啧”了一声。
“啧”完就收到了来自不知何时从窗边离开的沈寒轻的凝视。
孟栾缩缩脖子,揣着袖子闭上了嘴。
南荼专心重新布置着明光殿,异常忙碌,就没个消停的时候,若是旁人不知,恐怕还以为他在布置自己家。
深青色的纤细背影在殿内走走停停,沈寒轻想起了方才影卫趁南荼不在,跟他报告的调查结果。
南荼没有在东都之中留下任何痕迹,就像是不存在这个人似的,先是凭空出现在了灯会上,接着又出现在了皇宫里。
像是鬼魅一般。
沈寒轻让人审问过昨晚当值的南衙北衙守卫,连金吾卫等也被叫过来问了话,但均无人发现任何异常。
就算是影卫们,也只是在南荼靠近湖边的时候,才发现了他的踪迹。
变数是沈寒轻最讨厌的东西,尤其是这等捉摸不定的人。
可是……
沈寒轻揉了揉眉间。
“殿下!”南荼欢快的声音自屏风之后传来,“殿下您觉得这样如何?是不是比之前好看多啦?”
明光殿被少年重新布置了一番,的确比之前更符合沈寒轻的心意。
少年对他不曾在旁人面前表露出的喜好了解得一清二楚,甚至……比他本人还要了解。
沈寒轻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走到了屏风之后。
南荼见他来了,杏眼弯了弯,继续说道:“殿下,明光殿不够大,能布置的地方不多,等我们搬到了老皇帝那儿——”
房梁上的影卫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极其缓慢地挪了挪腿。
房梁上传来极轻的响动,南荼的话语戛然而止。
他警觉抬头。
影卫的心脏紧张得砰砰乱跳,使劲往阴影里藏。
下一刻,秀美精致的脸被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掰了过去。
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凉,关节处有层薄薄的茧,不轻不重地碾过柔腻的脸肉,带起阵阵痒意。
南荼眨了眨眼,长而卷翘的睫羽投下了一层淡淡的影子。
他有些疑惑地出声询问:“殿下?”
并再试图去看房梁上到底是什么情况。
少年的脑袋不老实地乱动着,温软的触感一下又一下地蹭到掌心。
灼人的温热忽然传来,与少年相触的指|尖几乎都要被烫伤。
但沈寒轻却没有松手。
他如被蛊惑般地俯下身。
两人挨得极近。
南荼的视野被完全遮住,被迫转头的幅度又大,他头发束得马马虎虎,此刻帽子掉了,头发也散开了,乌黑如墨的发丝从肩上滑落,拂过沈寒轻的袖间。
差点暴露的影卫不敢再在房梁上动弹了,刚松了口气,窗外就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明光殿的窗扉被猛地推开,伴随着孟栾慌张的声音。
“燕王殿下,您不能进去啊……元小郎君???您怎么也在这儿?!”
“我没进去啊。”
燕王沈重翎从窗边探了个脑袋,试图往殿内钻。
生无可恋站在他身边的,是被他强行拖过来的伴读元珵。
元珵扒拉着沈重翎的袖子,想把他从窗沿上拉下来:“殿下,这不合适吧……”
“哪里不合适?”沈重翎探头探脑,“阿兄快看!我和三郎捡到一只——”
明光殿内光影憧憧,淡粉的花枝轻触在深青色的衣肩。
从沈重翎的角度,只能透过半扇屏风,看见沈寒轻将一个看不清脸的小内侍摁在了屏风上,两人影子都快要重叠在了一起。
被强行抱在怀里的黑猫趁他愣神之际,“喵嗷”叫着跳下,瞬间没了踪影。
沈重翎瞳孔地震。
“阿兄你……!”
作者有话说:
沈重翎(恍惚):确实不合适,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阿兄!
沈寒轻:……
听到元珵脱口而出的称呼,南荼才发现事情跟自己想的不一样。
仙君竟然早就已经造反成功当上皇帝了,他还傻乎乎地跟仙君说了那么多有的没的。
还有老皇帝……
他居然当着仙君的面儿说“老皇帝”……
真是……丢脸至极!
脸颊不受控制地漫上热意,顷刻间便染红了一片,像是被抹上了胭脂一般。
南荼尴尬得只想往地缝里钻,下意识推开了沈寒轻。
结果因为用力过猛,整个人往玉石屏风那儿一歪,眼看就要砸上去了。
明光殿内的屏风上除了镶嵌着上好的玉石之外,还用了不少玛瑙宝石珊瑚等物拼成了一副异兽图,是南荼特意挑选的,觉得这等贵气之物才能配得上仙君。
好看是好看,贵气是贵气,但要是真砸上去,那可就……
南荼一惊,腰部用力,灵巧地一转,硬生生转了个方向避开屏风。
可也正在这时,他眼前出现了一片阴影。
殿门大开,天光漫入。
高大挺拔的身影轻逆着光,向他伸出了手。
南荼这时候最不想见到的就是沈寒轻,避让不及,反倒不小心拽住了他的袖子。
两人错开屏风,双双摔在了地毯上。
“唔……”
地毯厚实,这一摔不算太重,在后脑即将磕在地毯上的那一瞬,南荼感到脑后被人护住了。
他和仙君离得太近了。
近到呼吸都要纠缠到了一起。
哪怕是之前,他也只是在化作小兔子原形的时候才趁着仙君睡觉,从被子里慢慢挪到枕头边上,悄悄用兔子耳朵蹭蹭仙君的脸。
化作人形时,还从未有过这么近的……
南荼不知怎么的觉得有些不自在,想闭上眼,可长睫颤了好一会儿,目光还是不受控制地停留在眼前之人俊美的眉目间。
视线掠过深邃的眉眼,再到紧抿的浅色薄唇。
是他的错觉吗?仙君被贬下凡之后……怎么变好看了?
漂亮的杏眼里浮上了一丝茫然。
落入了沈寒轻的眼中。
他一手撑在南荼脸侧,少年乌黑的发丝散落,像是极为柔滑的绸缎穿过的他的指|尖。
睫羽不安地颤动着,像是被惊住了一般,淡粉的柔软唇瓣微微张开,他若是再往下俯下身些,就能……
“陛下?”
沈寒轻听到少年的声音,干净柔软,似是被吓住了一般,怔怔地唤了一声。
这才恍然,自己竟然真的差点这么做了。
他骤然收回了手,动作快得好像碰到了什么烫手山芋。
南荼只觉得脑后一空,温热的掌心瞬间变成了厚实的地毯。
虽然也没磕到,但到底不如仙君的手舒服。
落差有点大。
南荼习惯性地拉住了沈寒轻的手。
“陛下。”
仙君的手骨节分明,修|长如玉,指节处有些泛红,都是因为护着他的头才撞到地上的。
南荼躺在地上,连起身都忘记了,立刻就将尴尬抛在了脑后。
他小心捧起沈寒轻的手,呼呼吹了两口气,有些心疼道:“怎么都红了呀,疼吗?”
温热潮湿的呼吸一下一下地洒在指缝,沈寒轻没有回答。
他垂眸看去,少年身上深青色的衣衫稍显凌乱,眼底弥漫着浅浅的水雾,长睫沾着水汽,衬着眼尾染上的一抹薄红,像是被欺负了似的,看起来有些可怜。
即便如此,还是认真地在担心他手指上根本连严重都算不上,甚至过不了多久都能消退的红色。
沈寒轻心中陡然升起一股相当怪异的情绪,纷乱无比。
他抽回手,起了身,只是一转头,就看见了殿门那儿杵着两个糟心的倒霉孩子。
几乎是同一时间,殿门处传来两声“咕咚”。
像是有人在狠狠吞咽。
还咽了两次。
沈重翎和元珵俩倒霉孩子目瞪口呆地看了看慢吞吞从地上爬起来,衣衫和发丝俱是凌乱不堪,被年轻俊美的帝王遮住了大半身形的南荼,又将视线挪到沈寒轻身上。
瞳孔里尽是三个大字:禽兽啊。
“……”
沈寒轻的目光不轻不重地掠过,两人一抖,直往下缩,快要钻进衣服里去了。
两个半大少年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在沈寒轻眼皮子底下眼神交流。
沈重翎:青天白日,没想到我阿兄竟然能干出这样的事!真是……
元珵:?
沈重翎:真是厉害啊!
元珵:……
南荼想着他们兄弟俩有话要说,便走到了一旁整理衣服,又赶紧拢了拢头发,勉强将衣着弄得稍微整齐了一些。
但还是看起来像刚被糟蹋过。
沈重翎缩着脑袋,偷偷瞄上南荼的眼神复杂无比。
一副想说什么又不敢的样子。
沈寒轻自从被沈重翎突然推窗而入(?)之后就未置一语,面上看着冷冷淡淡的,明显有些不悦。
孟栾一个劲儿地给沈重翎使眼色,眼角都快抽筋了。
瞄瞄瞄,有啥好瞄的,没看见陛下心情都不好了吗!
可惜沈重翎满脑子都是:阿兄独身许久,终于要忍不住了?我要有嫂嫂了吗?男嫂子,也不是不行啊。
根本没接收到孟栾的暗示。
这时南荼也从边上慢吞吞走回来了。
衣服是勉强弄整齐了,但乌发还是披散在肩头没有束起。
他了解沈寒轻,这副板着脸的模样确实看起来吓人了些,但仙君脾气好,肯定不会为难别人,便也没有当回事儿。
南荼跟整个明光殿的气氛格格不入,低着头将寝殿溜达了一圈。
嘴里还小声念叨着:“发带呢,我发带去哪儿了?”
沈寒轻:“……”
凝固的气氛随着南荼溜达来溜达去,时不时在沈寒轻面前晃两下的举动而被悄然打破。
殿内弥漫的,从沈寒轻身上不断散发出来的森森寒意也停住了一瞬。
房梁上的影卫从沈寒轻和南荼凑到一块儿,又摔到地上时,就屏住了呼吸,屏到现在人都快要屏没了,此刻终于能松口气,忙不迭趁这个时候溜走了。
孟栾也抹了抹额角的冷汗,头一回觉得南荼还是有那么点用的。
至少殿内的温度都上升了不少。
南荼还在执着地寻找发带,柔顺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在沈寒轻面前晃来晃去,极为惹眼。
沈寒轻被他晃得头疼,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南荼忽然在他面前矮下了身。
深青色的衣袍一晃而过,少年蹲在他脚边,扒拉着桌腿。
“怎么会掉到这里来了?陛下,您往边上挪挪,我够不着了。”
孟栾一声“大胆”还未出口,就见少年为了捡起发带,等不及沈寒轻挪步子,直接上手戳上了他的腿。
沈寒轻:“……”
孟栾一震:“……”
沈重翎:“哇……”他都不敢这么扒拉阿兄!
殿内再次沉默下来,南荼依旧一无所觉,发现戳了沈寒轻也没用,还叹了口气,努力往桌子下面钻。
纤细的腰肢微微塌下,凌乱的发丝间,后颈一抹雪白,白得晃眼,还有身后圆润的……
沈寒轻忍无可忍,沉声道:“南荼,出来。”
“等会儿等会儿,我就差一点点!”
“孟栾,去给他拿个新的。”
“是。”
孟栾压力很大,跑得很快,眨眼间就没了踪影。
南荼见人都走了,只好往后挪了挪,拍拍膝盖上不存在的灰尘爬起来。
元珵一直缓慢地往角落里缩,偏偏不靠谱的队友还在不知死活地好奇打量。
要不是陛下在,他早就把沈重翎拖走了!
“重翎。”
沈寒轻往前走了一步,挡住自家弟弟八卦的双眼。
略显冷淡的声音传来,沈重翎的脖子又往衣领里缩了一寸:“哎,阿兄。”
“今日的书读完了?功课写完了?”
“写、写完了。”沈重翎嗫嚅着答道。
“正好,邵晖还在宫里,你去找他再练练吧,就算功课都写完了,武艺也不能荒废。”
沈重翎:“???”
邵晖是从边关回来的将军,近日被沈寒轻召进了宫中教皇子们习武——宫里还活者的皇子就俩了,除了沈重翎,另一位只是个小豆丁,都还没到开蒙的年纪。
沈重翎想到铁面无私,休假期间无事可做,闲得要命,只会拉着他练武的邵将军,喉咙艰难地吞咽了一下。
“阿兄,我……”他还想垂死挣扎,嘴就立马被元珵捂上了。
元珵按着沈重翎一起对沈寒轻行了个礼,火烧屁股地退下了。
一出明光殿,就跟身后有什么猛兽在追着似的,拽着沈重翎飞速跑远。
孟栾拿着崭新的发带回来就瞧见了这么一幕,往殿门迈了一半的脚顿了顿,思索着他是不是应该等会儿再进去。
殿内只剩下了沈寒轻和南荼两人。
南荼看人都走了,这会儿又后知后觉地再次尴尬了起来,正准备也找个借口开溜时,就见沈寒轻大步往殿外走去。
皇帝走了,作为小内侍,他应该也要跟上吧?
时刻谨记但并没怎么记住自己小内侍身份的南荼,突然纠结了起来。
是跟上去,还是不跟?
仙君没有唤我,应该是不用跟……吧?
“发什么呆呢?”孟栾从殿门口探了个脑袋,青色的新发带在他手里晃了晃,“赶紧过来拿。”
“……噢。”
南荼走过去接过发带,孟栾转身就跟上了沈寒轻,并在南荼试图一起跟上去的时候制止了。
“陛下口谕,你暂且不必到御前伺候了。”
南荼眨了眨眼,应了一声。
仙君真是体贴啊。
沈寒轻一整日都没有再把他叫过去,孟栾也没有出现。南荼不知道该做什么,就趁这个机会把皇宫里里外外逛了个遍。
摸清楚宫内的地形之后,南荼变回了小兔子原形,找了处极为偏僻的宫门,趁着守卫们不注意跑了出去,钻进了附近茂密的草丛中。
一离开皇宫的范围,雪白的小兔子就警觉地抬头望了望四周。
小爪子扒拉两下,扒出了一面小巧精致的,类似于镜子的东西。
只是本该映出人影的地方似是蒙上了一层雾气。
软乎乎的兔爪爪认真地按了上去,下一秒,灵力涌动,镜中的雾气渐渐散了。
晁若的脸出现在了镜子里。
“南荼?你怎么变回原形了?”晁若笑道,“当时你走得那么急,我都没来得及跟你确定你在仙界的住所……等等,你不会下凡去找照月仙君了吧?”
“没有!”南荼矢口否认,在晁若再要问别的之前,先一步说道,“晁若,你那儿有没有浮生香?”
浮生香可以修改他人的记忆,相对于法术来说更为柔和,不会有副作用。
既然仙君已经登基,那他现在伪装着的小太监就没用了,帮不了仙君什么忙。
是时候换个身份了!
晁若听了,神情逐渐凝重:“有是有,不过你要这个做什么?被凡人发现身份了?”
南荼:“怎么可能呀,只是我有一个朋友没见过,想见识见识罢了。”
晁若:“……”
作者有话说:
兔兔:准备删号啦!
沈寒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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晁若还是答应了,说晚点把浮生香给南荼送去。
南荼那拙劣的“我有一个朋友”的借口并没有把晁若忽悠住。
浮生香确实是个极为好用的,用来修改凡人记忆的道具,不会损伤凡人那脆弱的身体,更不会如法术那般令他们精神错乱,俗称,发疯。
这也因此成了仙界之中销量最高,备受好评的法宝之一,还经常断货,有经验的神仙每次购买的时候都会一次性囤上个几箱。
毕竟凡间的人口太多了,仙界众人到凡间游玩的时候,总有会有不小心暴露的时候嘛。
晁若以为南荼也是不小心在凡人面前暴露身份了,心说难怪他当时那么着急,果然是下凡了。
晁若将浮生香的用法仔细告知了南荼,又道:“你……现下是在凡间何处?没有跑到东都去吧?”
“当然没有啦!”雪白的兔爪爪竖起,像是在发誓一般,“我在江南呢!”
晁若狐疑:“没去东都?”
南荼揣着爪爪,“……东都……晚点再说!”
“……是吗。”晁若将信将疑,忍不住说道,“照月仙君是被天帝一脚踹……唔,被贬下凡的,你就算对照月仙君有好感,也不能冲到东都皇宫里见他,不然……”
“不然会被天道发现,去跟天帝打小报告。晁若你放心,我都知道的!”
南荼说的这么认真,兔爪爪都举起来发誓了,可晁若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但他也不好再接着说下去了。
晁若再叮嘱了几句,让南荼在凡间注意着点儿,不要一直掉马之后,便说让南荼刚飞升到仙界时见到的鸟雀将浮生香送过来。
“不用不用,这样太麻烦了,我自己回仙界拿就好了。”
要是让仙界的人过来,岂不是会暴露他在东都宫外的这件事嘛!
不行,绝对不可以!
“你回来做什么,一来一回的,人间又要过去许多天。”晁若说道,像是看穿了似的,“到时候再修改凡人的记忆,可就来不及啦。”
南荼:“……”
被晁若发现并不存在那个所谓的“朋友”,总比被他知道自己去找仙君了好。
反正都暴露了,不如就暴露个无足轻重的吧。
再说下去晁若就要起疑了。
“好吧。”南荼只得应道。
当天夜里,浮生香被准时送到了东都。
“哟,这不是我们刚飞升的小兔仙嘛!”
背部黄绿,覆着灰蓝、黑褐翅羽的鸟雀清鸣一声,落在了南荼身前的树梢上。
“哈,你果然跑到东都来了!”
南荼正要接过浮生香的动作一顿,狡辩道:“半个时辰前刚到的,刚到的。”
前来送货的鸟雀是只绿背山雀,名叫翡画。
按理来说,这类山雀的尾羽较短,而翡画的尾羽却是较长的那种,看起来有些像银喉长尾山雀的长度了。
“噢,这个呀,是我飞升之后自己变出来的。”
翡画热情安利:“飞升的好处简直太多了,我还在能在尾羽上变出朵花儿来呢。小兔子,你要看看吗?”
南荼后退半步,礼貌道:“不了,谢谢。”
翡画轻哼一声张开翅膀,细小的鸟喙在腹部的软毛里啄了啄,非常违反物理常识地叼出来一个小香囊。
“喏,浮生香都在这里了。”
香囊被翡画叼在嘴上的时候看着小,等南荼接过打开,才发现香囊里面的空间很大。
晁若给他装了将近十斤重的浮生香。
“……好多啊。”南荼小声感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