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年还有不知情的官员上奏,向沈寒轻提议选秀,充盈后宫,第二天就被沈寒轻和严岫联手在朝堂上阴阳着怼了一通。知晓了沈寒轻和南荼关系的邵尚书在心里郁闷了一会儿,也叹着气,加入了战局。
那是南荼记得的,朝堂上吵得最凶的一次了。
在这事儿上,沈寒轻无论如何也不肯松口,也不搭理老头子们。
看他们吵久了,甚至还贴心地让宫人端来了茶水,让他们润润嗓子,喝完再继续吵。
这一举动差点将人气出个好歹来。
大臣们再怎么不甘心,也拿沈寒轻没有办法,只能遗憾离场。
至此之后,便再无人敢提这件事了。
催婚失败,继承人却正好有一个。
沈行舟年纪虽小,但却成熟稳重,心思缜密,又颇有君子之风,沈寒轻想要把锅扣死,已于一年前将刚满十四的沈行舟立为太子,朝中便彻底歇了心思,闭上了嘴。
南荼看戏看得很开心,沈寒轻对此不做评价。
下面吵得越厉害,他投喂小兔子的动作就越不用遮掩——大臣们这么努力掐架,是不会注意到他们这边的。
仙君的大腿窝起来很是舒适,南荼看了会儿戏,叽叽咕咕和沈寒轻八卦了会儿,就见到吵得脸红脖子粗的严岫倏然一转头。
“陛下!”
喔,是准备来找仙君评理了。
南荼非常自觉地张嘴叼住沈寒轻的袖子,将袖摆拽过来,往身上一盖,完美地遮掩住了如雪团般圆滚滚的身形。
沈寒轻也在同时伸手,帮着小兔子藏好之后,平静的目光才扫过下方的严岫,开始“主持公道”去了。
下了朝,沈寒轻继续将小兔子揣在怀里回了明光殿,让人传膳。
宫人们没见到南荼起床,也没听到重重帷幔之下的龙床传来任何响动,心中却没有多少好奇之感。
这些年来,沈寒轻和南荼也不止一次这样了,所有人都以为沈寒轻是下了朝回去,亲自伺候南荼洗漱完才传膳的。
两人的关系在明光殿不是秘密,在宫城之中,知道的人也有不少,例如沈重翎,例如沈行舟,又例如太后。
他们用完早膳就出发去了甘霖殿,开始一天的工作。
中午休息时,太后带着黑狼不请自来,垂直加入了午膳。
自从南荼给太后送美容养颜又养身的小丸子开始,太后看着南荼是越来越顺眼。
原本不想跟沈寒轻这边扯上关系的她,也开始隔三差五地送来各种符合南荼口味的小点心。
今日的午膳也多了太后带过来的菜,足有五层的大食盒,全都让黑狼代劳了。
多亏黑狼长得大只,还会悄摸着使用妖力,才能叼得动这么大一个食盒。
等菜都上齐,宫人们都退下之后,蹲在一旁的黑狼才变回了人形,挤到了桌边。
“可以开饭了?”
“……”
太后搬着椅子,坐远了一些。
无论南荼见过黑狼的人形多少次,还是无法将这高大俊朗、身材结实、肤色微深的英俊男人和那只傻不拉几的黑狼联系在一起。
他干咳一声,对黑狼说道,“老规矩,吃完自己洗碗啊。”
“好嘞!”
黑狼搓搓手手,正准备大吃大喝的时候,殿外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沈重翎和沈行舟闻着味儿过来了。
“师父!阿兄!阿娘!你们聚餐怎么不叫我们啊!”
养颜的小丸子吃得多,再加上太后平日里就很注重保养,她瞧着跟十年前没什么区别,甚至因为心态好,还显得更为年轻,若是不认识的人见了,还以为她只有二十来岁。
太后被沈重翎和沈行舟这声装模作样的“阿娘”吓得一抖,连忙捂住了耳朵,“你俩又不是我生的,不要乱喊啊!”
沈重翎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方才外面不是有宫人在嘛,太后放心,喊两声不会老的嗷。”
二十六岁的沈重翎较之十年前,也只是稳重了一点——只有一点点而已。
十五岁的沈行舟坐下之后,又冷静地起身走到殿门口,从小跑着赶过来的孟栾手里接过了两副碗筷。
摆好碗,再次坐下的沈行舟,在南荼跃跃欲试,准备去夹远处的菜时,主动将菜夹了满满一筷子,殷勤地放进了南荼碗里。
“诶?”南荼愣了一下,漂亮的杏眼弯了弯,笑道,“谢谢舟舟。”
冷眼旁观的沈寒轻淡声开口:“说吧,又想要什么了?”
沈行舟知道他和南荼的感情有多好,给南荼夹菜也是他的习惯,突然这么积极主动,肯定有目的。
果然,沈行舟腼腆地笑了笑,“今日的功课我都写完了,阿兄,师父,听说晚上宫外有烟花庆典,可以让我出去看看吗?”
十年前,在做好心理准备之后,沈行舟便和沈重翎一样,被打包送到了南荼那儿习武,自然也拜了他为师。
“阿兄”这个词叫得很冷淡,“师父”却是叫得很是亲昵——沈行舟知道,在座的各位之中,说的话分量最重的并不是沈寒轻,而是南荼。
今晚有烟花庆典,南荼早就知道了。
苏令容送来的消息,问他(和沈寒轻)要不要出来玩玩,他已经回了信,等到太阳落山,就打算换衣服拉着仙君赴约。
两个人出宫也是出,捎上沈行舟也是出。
“可以呀,有庆典,放个假也是理所当然的。”南荼答应了,又戳戳沈寒轻的胳膊暗示。
沈寒轻没办法,只能也答应了下来,“那到了酉时,就跟我们一起出宫吧。”
临出宫前,南荼跟着沈寒轻去了一处偏殿。
自沈寒轻登基起,这里便供着韩昭仪的牌位。等沈寒轻恢复了记忆,就觉得这牌位怎么看怎么扯淡,想要将其撤下,却被逢霜拦住了。
当年逢霜是这么说的:“崽啊,别撤呀,撤了宫里不会觉得奇怪嘛?我觉得这牌位挺好,别慌,等阿娘给你改造一下。”
然后沈寒轻和南荼便获得了一个长得很像牌位的灵镜。
这灵镜平时看着就是个正经牌位,等到了需要和逢霜联系的时候——
“我们兔兔来啦~”
逢霜的脸忽然从牌位上冒了出来,若是凡人看见了,定要被吓个半死,但南荼见了几次之后,已经彻底习惯了,淡定地应道,“逢霜神君。”
逢霜佯装生气:“叫什么神君啊,多见外,喊声阿娘来听听?”
这话逢霜说了很多次,但他们到底还没有正式见过。
沈寒轻暂时回不了仙界,逢霜也在“坐大牢”,被天帝禁止下凡,南荼出于一些微妙的逃避心理,只想着等沈寒轻的“刑期”到了,回到仙界再说。
“阿娘。”沈寒轻立刻打断,阻止了戏精上身的亲娘,转移话题,“今日东都有烟花庆典,我和南荼要出宫看看,夜市应当会有不少小食,到时候我们打包一些,让翡画给您送去。”
逢霜闻言,当即坐直了,“会不会打扰你们约会啊,这多不好意思。”
沈寒轻面无表情:“反正您也下不来。”
逢霜:“……”
告别了郁闷的逢霜后,两人准时于酉时到了凤临门。
不过,宫门前除了提前过来等候着的沈行舟之外,还多了三道身影。
“阿兄,舟舟身为太子,出宫有些危险,我得护着他。”沈重翎干咳一声,避开了沈寒轻的视线。
太后牵着黑狼,眼神飘忽,“那什么,听说胭脂铺子进了不少新货,本宫得去看看。”
碍于周围有凡人在,黑狼不方便开口,只好歪了歪脑袋卖萌。
借口找得很是拙劣,南荼不忍直视,憋着笑转过了脸。
他们每次出宫,身后都跟着一堆乔装打扮的影卫。危险?纯属借口罢了。
而且,宫里什么上好的胭脂没有,非得到宫外买?
南荼不想拆穿他们,沈寒轻也无所谓。
沈寒轻牵过小兔子,转身往马车走去。
仙君的掌心温热,紧紧牵着他,南荼缩在袖中的细白指尖,不自觉地在男人掌心挠了挠。
他走到一半,忽然想起什么,对身后的几人做着口型:出宫之后你们自己去玩啊。
沈重翎和沈行舟用手势比划着:那必须的。
太后眨了眨眼,黑狼也跟着抖了抖毛。
三辆马车驶入凤临大街之后,便分头行动了。
凤临大街较之往日,更为繁华热闹,街上的摊贩也更多,一桌桌的小食看得南荼眼花缭乱,都不知道该选哪个了。
沈寒轻冷静地环视一圈,“不如都买了吧,尝了若是觉得不喜欢,就给阿娘。”
南荼挑着小食的手一顿,笑道,“胡说什么呢,哪有这样的。”
“阿娘最喜欢你,不会与你计较的。”沈寒轻一直注意着南荼的目光,说着便让摊主将小兔子多看了几眼的小食全部都打包了,“况且,我也不会告诉阿娘的。”
不过两人离开时,还是多打包了一份。
南荼和苏令容约好在观赏烟花的最佳之地醉仙楼见面。
他们各自都带了对象,也各自订了厢房,没打算聊多久。
“这——么多吃的?”苏令容看向沈寒轻手里拎着的那些小食,目瞪口呆,“你吃得下吗?就算是怀了都不带这么塞的吧?!”
南荼茫然:“……?”
沈寒轻的眼神凉凉地戳来。
苏令容尴尬地一缩脑袋,“哈、哈哈哈……我随便说说的罢了。”
等沈寒轻不再注意这边,自觉地走到了一旁,苏令容才拉过南荼,小声嘀咕,“约你见面可真难。”
南荼瞅瞅跟着苏令容过来的,和十年前相比,变得更加成熟的男人,“七娘,你也一样啊。”
闲聊了会儿,烟花庆典便快要开始了。
盛七、盛九和盛十一在醉仙楼大堂的楼梯处探头探脑,用眼神疯狂示意,沈寒轻余光瞧见,便迫不及待地走到南荼身旁,轻咳着提醒。
和朋友聊天快要聊晕的小兔子下一刻就被高大俊美的男人牵过去,带到了楼上视野最好的厢房。
盛十一轻手轻脚地为他们关上了厢房的门。
灯火满城,无数华丽精致的花灯似是盛放的花点缀着东都,烟火在空中轰然炸开,如星雨般落下,绚烂辉煌,将夜空映照得如同白昼。
夜晚微凉的风扬起两人的发丝,缠绕在一起。
温热的手臂环上了腰间,南荼向后倒去,靠在沈寒轻怀里。
“好漂亮……”他喃喃道,“凡人做出来的烟花,与仙界相比也不遑多让。”
沈寒轻搂紧小兔子,“喜欢?下回,我们再出宫看吧。”
“好呀。”南荼整只兔兔都快要挂在了男人身上,在他怀里安静地欣赏了一会儿烟花,忽然蹙了蹙眉,“可是每次出宫都要提前安排好事情,好麻烦,你打算什么时候让舟舟继位?”
“快了,再过两年吧。”
呼吸落在兔耳之上,拂过耳尖,总是有些痒痒的。
南荼下意识抖了抖兔耳朵,而后耳尖就被沈寒轻叼住,轻轻磨了磨。
“仙君……”
“嗯?”
“今晚,我们可以不回宫吗?”
“好。”
“突然有点想和仙君回仙界住一段时间了。”
“这个……抱歉,暂时还不行。”
沈寒轻有些歉意地放过了湿漉漉的兔耳尖尖,温柔地在他鬓边落下一吻,“但很快就可以了。”
“能快到哪儿去?”南荼转过身,抬手勾住沈寒轻的脖子,凑过去在薄唇上亲了亲,“没关系啦,这么久我都等下来了。”
沈寒轻没有再说话,抱着小兔子的手紧了紧,趁着小兔子不注意的时候,将他抱到了桌上,俯身吻了上去。
“这个位置,也可以看到烟花。”
沈寒轻说了两年,就真的只用了两年。
这两年里,沈行舟都快要累瘫了,生产队的驴都有休息的时间,只有他没有。
就在他因为这加快的甩锅动作而警惕,准备找沈寒轻试探一番的时候,传位诏书哐的一下就砸到了他头上。
等他反应过来,便宜哥哥和便宜嫂嫂早就跑得没影儿了。
江南,某处小镇。
南荼拿着小水壶,推开窗,给好不容易养活的几盆花浇了些水。
日光透过秀雅的窗格,洒进屋内,落到了在南荼身后忙碌着的,身材高大的男人身上。
沈寒轻仔细将南荼睡得乱七八糟的床铺平了,又去收拾了用过的脸盆和帕子。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只熟悉的手从门缝中伸了进来。
孟栾悄无声息地伸手,又悄无声息地将脸盆和帕子端走了。
花枝在明媚的阳光之下肆意伸展,窗外是特意修建的木质花盆架,南荼拂过娇嫩花瓣上的露水,挨个儿检查了一番有没有虫,再瞒着沈寒轻偷偷给花喂了些灵力,才将收回手,蹦跶到男人身前。
“仙君——”他扑进男人怀里,“今日早膳不在家吃,我们出去逛逛,看看外面有什么好吃的吧。”
沈寒轻笑着将小兔子接住,“嗯,我让孟栾去准备一下。”
“不要别人,就我们自己去!”
“那就没人驾马车了。”
南荼仰起脸,杏眸如星,毛茸茸的兔耳轻颤着,“那就不坐马车了,我们一路慢慢走,慢慢逛也行的呀。”
漫入的晨光为纤长的睫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芒,沈寒轻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抚着小兔子白皙莹润的脸颊。
“好,不用马车,我们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
沈寒轻说完,忽地将南荼抱起,薄唇微扬,在他嫣红的唇上亲了亲,“不过再不出门,街边的那些出售早膳的摊位怕是要收摊了。”
南荼惊呼着搂上了沈寒轻颈间,“哪、哪有这么快,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啦,你快放我下去!”
挣扎的小动作被男人轻而易举地化解,沈寒轻抱着他的小兔子,一步一步走下了楼梯。
“别闹,当心一会儿摔了。”
“你才不会摔到我呢。”
“嗯,也是。”
“对了!我想起来了!上回听隔壁在书院教书的林先生说东街有家汤团很好吃,我们先去那儿瞧瞧吧~”
“好。”
角落里的孟栾探了个脑袋,啧啧两声,目送他们远去。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