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兔下凡报恩啦—— by荔枝椰椰
荔枝椰椰  发于:2023年07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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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夫缓缓抬头,马车上挂着的灯笼明晃晃地映出了盛九的脸。
“南大人,陛下命卑职送您回府。”
作者有话说:
兔兔:啊~
沈寒轻:……(犹豫)(纠结)(张嘴)(有点热是怎么回事)

南荼眉眼弯弯,提着绯红官服的下摆,欣然跨上了马车。
车内摆着宽大柔软的坐垫,还放着一个四四方方的食盒。
属于食物的香气不断自食盒内传来,南荼喉头可疑地动了动。
虽然他之前和仙君在凡间待了许多年,但还没有接触过朝堂,第一天进宫当值,不清楚情况,蹀躞上带的零嘴也不是很多。
何况剩余的糖炒栗子基本都进了仙君的肚子。
在翰林院那儿吃的午膳也是普普通通,味道一般。他的嘴被养叼了,吃的不多,这会儿早就饿了。
南荼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食盒,看着里面铺得满满当当的精致点心,都不用问盛九就知道,这一定是仙君给他准备的。
软乎乎的糯米小团子是城东那家百年老字号点心铺的招牌,内里是甜而不腻的糖渍桃花馅儿;喷香酥脆,做成了牡丹造型的酥点也是出自同一家点心铺;还有压出了月桂兔子图案的桂花糕以及一些炒豆子。
半袋糖炒栗子换一食盒的小点心,这买卖不亏!
这些只是食盒第一层装着的东西而已,下面一层还有一小碟蜜汁肉脯和一小碗白果芋泥。
不过分量都不算多,比如第一层的点心每样只有一块,只是饭前饭后的打发时间的小零嘴罢了。
细碎的声响不断自马车内传来,在前面驾车的盛九权当什么都没有听见。
马车平稳地驶入凤临大街,一心顾着尝尝点心小食的南荼没有注意到,盛九架着马车拐入了与他租住的小宅子方向相反的坊间。
他本以为小宅子离皇城远,不用法术缩短距离的话,马车怎么都得走上好一会儿。
但没想到,他还才将第一层的点心吃完,马车就停了下来。
南荼忙将食盒的盖子盖回去,撩开帘子,“盛九,怎么停了?”
“回大人,已经到了。”
盛九抬起马鞭,指向了前方灯火通明的宅院。
南荼疑惑抬头。
他还坐在马车上,看不清宅子的全貌,一眼过去,只觉得比他租下的那间小宅子大了不少,也华贵了不少,尤其是那块写着“南府”二字的牌匾,笔法苍劲有力,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
……等等。
马车上的帘子唰地放下,又唰地掀起。
南府?!
他什么时候买新宅子了?!
宅子门口还站着一列仆从,为首的是个中年男人,见到南荼从马车上下来,脸上立刻就笑开了。
“大人,您回来了。”
“嗯、嗯……”
南荼一脸茫然地被他们迎了进去,直到进屋坐下,才反应过来,原来这是在东都当官之后会被分配下来的宅子。
只是他没想到速度会这么快,这才第一天而已,下了值,宅子和管家奴仆都已经准备好了。
管家就是那位从见到南荼就笑眯眯的中年男人,名叫魏顺。
这会儿正在给他倒茶的是侍女绿阑,去给他传膳的小厮是青嶂——还挺贴心,他被盛九送回来的时候,府里竟然连晚膳都准备好了。
南荼放下茶杯,说要在府里转转,魏顺听了,忙上前引路。
整座宅子布置得清幽雅致,假山、小桥、流水,看得出设计之人品味极高。
魏顺话里话外的暗示的意思,说这座宅子是宫里特意派人过来,紧着时间,赶在南荼下值之前布置完毕的。
他们一路走到了南荼将要入住的主院里。
听了魏顺的话,南荼抬手碰了碰主院里栽种的,已经盛开了的桃花。
白皙的指|尖戳了戳粉色的花瓣。
原来……仙君就算是被贬下了凡,不记得他了,也还是会对他这么好啊。
在府中溜达了一圈,见过了下人们,一一询问了名字后,丰盛的晚膳就被端了上来。
南荼拿着筷子,漂亮的杏眼都在发光,差点控制不住,兴奋得兔耳朵都快要冒出来了。
满桌菜肴色香味俱全,还特意好好摆了盘,他吃得筷子都没停下来过。
一顿饭下来,给仙君报恩的心情就更为迫切了。
饭后,南荼在花园里遛弯消食,忽然想到马车里的那盒点心,忙问跟在身旁陪着散步的青嶂。
“马车停去哪里了?车上还有东西没拿。”
“大人可是说那盒点心?”青嶂道,“早就差人拿去小厨房里了。”
“那就好。”南荼放心道,想着要找个时间,亲手将食盒还给仙君才行。
唔……蜜汁肉脯可以再放一晚,收到小袋子里带去宫里吃,白果芋泥就不行了,一会儿找个时间吃掉它吧。
不知道是因为晚上吃了太多东西,还是换了房间换了床,南荼睡得不是很安稳。
一直在床上翻来覆去,滚了大半夜都没能睡着。
再翻了个身后,他便披了件衣服起来。
屋子里原本是有守夜的小厮的,但他睡觉的时候很容易将兔耳朵和兔尾巴放出来,为了不暴露兔仙的身份,便让人回去了,并吩咐说以后都不需要守夜。
于是到了深夜,院子里就空空荡荡,寂静无比,除了南荼就再无旁人——墙头上趴着的那个除外。
南荼心中感叹盛九竟然又干起了老本行,他还以为送完他回家之后,盛九要回宫向仙君复命呢。
没想到这小影卫还是这么热衷于熬夜。
南荼晃了晃脑袋,收起了乌发之间冒出来的雪白兔耳,提着剑走到了院子中央。
开始练起了剑。
少年一袭白衣月下舞剑,身姿轻盈飘逸,若惊鸿游龙。
凌厉的剑风扫过,桃花纷扬落下,复又被剑气裹挟着卷至半空。
盛九顶着黑眼圈蹲在院墙,忍不住扣了扣墙皮。
南大人……怎么……还不困啊……
翌日清晨。
明光殿内。
盛朝的规矩,早朝为七日一次,昨日已经上过了。
没了早朝,沈寒轻便还在用着早膳,听着盛九的汇报。
南荼几乎一夜没睡,练剑练到了后半夜,盛九也在墙头趴了将近一夜。
等南荼终于收剑回去补眠,盛九也打着哈欠从墙头跳了下来,到小摊贩那儿买了个饼,匆匆吃完就进了宫。
肚子饱了,人还困,桌上的早膳已经吸引不了盛九的视线了。
他只想赶紧回去睡觉,语速略快地向沈寒轻报告着南荼下值之后发生的事情。
“南大人看到食盒,非常开心,吃完了第一层的点心。”
“南大人见到新居,甚为满意,晚膳多吃了一碗饭。”
沈寒轻垂眸喝了口粥,又问:“他见到你和魏顺他们,不曾起疑?”
“不曾。”盛九熬夜熬了一整晚的困顿脑袋被迫仔细回想了一番,随即诚实道,“还挺满意的。”
沈寒轻:“……”
殿内安静了一瞬。
盛九小心抬眼,瞅了瞅沈寒轻的脸色。
他从那毫无表情的俊美面容之上什么都没看出来,想了想,继续说道:“南大人吃多了,夜里没睡着,爬起来练了一晚上的剑。”
“……”
矜贵威严的天子被碧玉粥呛了一下。
有了前一天的经验,南荼这回去翰林院点了卯就跑,完全没有给严岫和同僚们挽留的机会。
从今日起,他也是有马车接送的人啦。
南荼心情特别好,往甘霖殿走去的路上都是蹦跶着的。
唇边笑意明媚,绯衣惹眼,看呆了一众巡逻的禁卫。
直到走到甘霖殿前,他才稍微放缓了步子,干咳了声,整理了一下因跳来跳去而变得有些乱的官服。
孟栾候在殿外,见南荼来了,笑着给他开门:“陛下刚到,正在看折子。”
而后,手里就被塞了把喷香的松子
“有劳孟公公。”南荼冲他使了个充满暗示的眼神,压低声音,“糖炒栗子隔壁的铺子新炒出来的,我看着不错,多买了些。”
孟栾不禁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沈寒轻还是如昨日那般,端坐在御案之后。
他听到南荼走过来的动静也没有抬眼,眉宇间极为认真严肃,像是拿着的折子上写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南荼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几乎是弯腰的瞬间,他便听到了沈寒轻淡淡的声音:“免礼。”
他麻溜直起身子,跑到了沈寒轻身边。
见仙君看折子看得认真,便准备撸袖子替仙君磨磨墨。
“不必。”沈寒轻放下折子,马上又换了一本,大有不想被人打扰的意思。
不用磨墨,也没有需要洗的笔,仙君还没有吩咐,南荼这下也不知道该在甘霖殿干什么了。
他站在沈寒轻身旁探头探脑:折子上到底写了啥啊?
沈寒轻余光瞥见南荼还站在边上,拿着折子的手一顿:“暂且没你的事,下去歇着吧。”
……刚上值就歇着?
南荼茫然地瞅瞅自己的座位。
仙君这是让他带薪摸鱼?
“这多不好啊,臣拿了俸禄,是要为陛下分忧的。”南荼不赞同道。
沈寒轻:“……”这觉悟还挺高。
“让你歇着就歇着。”
他轻叹着,一抬眸,就对上了南荼那双神采奕奕的清亮杏眼。
眼下肌肤光洁莹润,寻不到半点乌青之色。
与盛九那黑眼圈快要掉到下巴,冒出了胡渣,活像被蹂|躏了的憔悴脸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沈寒轻沉默片刻:“你,不困?”
“不困呀。”南荼无辜地眨眨眼,歪了歪头,“臣精神得很。”
大有还能再在殿外跑两圈的意思。
沈寒轻:“……”
作者有话说:
兔兔:(月下舞剑)(刀光剑影)唰唰唰——
沈寒轻:……(武举危矣)

遇到南荼之后,沉默的时间比之前二十来年加起来还要多。
沈寒轻无奈地放下折子,“既然不累,那朕……”
话音未落,南荼便凑了过来。
“陛下有什么需要臣帮忙的?”
漂亮的杏眼水润澄澈,看起来湿漉漉的,像是无害的小动物。眼睫长而浓密,如小扇子一般。
少年一心想要为他的仙君分忧,却没有注意到他们的距离……太近了。
他对凡人们宣称的年龄才十八,未及弱冠,满头长发只用一根与官服同色的发带松松挽起。
往甘霖殿走来的时候蹦跶了一路,见到了沈寒轻之后也精神得很,虽没到上蹿下跳的地步,但也差不到哪里去,发带早就变得松散了不少。
如今倾身过来看折子,他乌发垂下,有几缕都落到了洒金的宣纸上,发尾更是戳在了沈寒轻的指|尖。
“唔……又掉下来了。”南荼咕哝着,赶忙撩了撩头发。
柔软的发丝被抽走,痒意还残留在手上。
捏着奏折,骨节分明的手在南荼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极为轻微地缩了缩。
这一打岔,等南荼再要去看折子上写了什么时,手里就立刻被塞了个明黄色的东西。
“南卿自己拿去看吧。”年轻的帝王屈起两指,缓慢地捏了捏眉心,“朕乏了。”
甘霖殿内没什么宫人,在处理公事时,沈寒轻不喜欢周围有太多人,现在除了南荼之外,就只有一个孟栾在角落里候着。
“陛下累了?”
南荼连声音都放低了不少,接过奏折之后并没有看,又放回了桌上。
“臣给您揉揉?”
孟栾站得远,在听到沈寒轻的话之后便想上前伺候,但没想到南荼的反应更快,脑子也更加灵活。
不过……
陛下一向不喜旁人近身,南大人这龙屁恐怕要拍到龙爪上了。
孟栾担忧地看了一眼南荼。
结果就见他直接站到了沈寒轻身后,霜雪似的手腕自绯红的官袍中伸出,指腹轻轻搭在了沈寒轻的额角。
开始揉了起来。
孟栾:???
孟栾倒吸一口凉气。
并时刻准备替南荼求情。
额角处传来温暖柔软的触感,沈寒轻一僵。
待到他从僵硬中缓过来,南荼已经胆大包天地在他额角揉了好一会儿了。
边揉还边问:
“陛下,力道合适吗?”
“陛下,臣这个手法如何,要不要换一种?”
“陛下,您放松一些呀,绷这么紧会累的。”
沈寒轻脑子嗡嗡作响,好一会儿,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
“南荼,把手放下。”
“……诶?”
南荼愣了愣,不明所以,“陛下,臣揉得不好吗?”
“……”
柔若无骨的手还没有拿下来,以为是自己刚才揉太阳穴的动作有问题,少年还弯下了腰,认真地看了看鬓角的位置。
中午还没到,仙君这就觉得累了?不妙,仙君这身体得好好补补啊。
南荼很是忧心,盘算着要给仙君做什么配方的小丸子,想着想着,不自觉把手放下了。
一直注意着他们两人,颇有些提心吊胆的孟栾也松了口气。
放下手后,南荼明显地感觉到仙君的身体放松了不少。
看来仙君是真的不喜欢被揉额角诶。
他自以为弄明白了沈寒轻让他放手的原因,并非常主动自觉地摸向了沈寒轻的肩膀。
“那臣给您捏捏肩吧!”
沈寒轻:“?”
孟栾:“?”
孟栾脸都要吓白了,一声“南大人不可!”还未出口,那双手已经搭上了沈寒轻的肩膀。
“南荼!你!”
唉,南大人啊……
孟栾心中叹气,深深低下了头,已经开始脑补南荼被陛下训斥之后,安慰他的说辞了。
结果……
一刻钟过去了。
南荼的爪子还没有被沈寒轻甩下来。
孟栾:哦豁。
没想到,南大人非但近了陛下的身,还上手了!
并且还是持续上手!
啧啧啧,实乃吾辈楷模!
南荼在甘霖殿摸了一上午的鱼,连带着向来勤勉的沈寒轻也一块儿摸了。
至于那封折子上到底写了什么东西,他早就抛在脑后了。
折子有什么重要的,仙君的身体最重要!
午时一到,尚食局便准时送来了午膳。
今日天气好,孟栾瞧着沈寒轻心情不错,便在他的默许之下,将午膳摆到了甘霖殿外。
南荼盼了一上午,就等着这一刻,午膳被摆上来的时候他眼睛都在发光,肚子里也咕噜咕噜地响着。
沈寒轻早有预感,毕竟南荼还在伪装小内侍的时候,就已经这么馋过一回了。
他熟练地吩咐孟栾:“再拿副碗筷来。”
孟栾心里又是“哦豁”一声,像是懂了什么,亲自去拿了一副碗筷过来,还非常贴心地摆在了沈寒轻旁边。
“多谢孟公公!”南荼笑着说道,愉快地坐下了。
“南大人客气了。”
孟栾敏锐地察觉到气氛有些奇怪,明明是春光明媚的好时节,怎么周围突然有点凉嗖嗖的?
他疑惑地抬头望了望天——这也没乌云啊。
几息之后。
突如其来的求生欲迫使着孟栾走到南荼身边,低声说道:“南大人,还有陛下。”
南荼立刻反应过来,坐下后先给用公筷给沈寒轻夹了一筷子菜。
“多谢陛下~”
不知道是不是南荼的错觉,夹完菜后,他好像听到了一声极低极低的,满意的轻哼。
午膳过后,官员们其实是有一段午休的时间的,内廷之中也有提供午睡的房间。
南荼也想午睡,但他暂时还没有办法跟着仙君一块儿午休。
这就是麻烦的地方了,仙君没有之前的记忆,他连仙君休息的小榻都上不去。
南荼低低叹了口气。
报恩之路任重道远,还是一步一步来吧。
沈寒轻用完午膳倒是不让南荼跟着了,只说午间他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去休息。
“陛下,那臣就先退下啦。”
南荼乖巧地行礼,依依不舍地走了,绕到墙边目送沈寒轻离开。
等他走远了,南荼张望一番,见四下无人,连影卫也跟着仙君走了,就变回了兔子原形。
毛茸茸的雪白小兔子搓搓爪子,啪嗒啪嗒蹦跶着跑远了。
要找个舒服的地方午睡~
不知道仙君的寝殿能不能混进去。
白色的兔耳支棱了一下,南荼眨眨眼,又转了个身。
人形不行,没准儿原形的时候可以和仙君挤挤。
仙君还是很喜欢他的兔子原形的~
糯米团子似的白色小兔子避开禁卫,一路往明光殿的方向溜去。
然而南荼跳着跳着,忽然就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两名武将打扮的官员的议论。
“早上那会儿,你看到咱们新晋状元郎了吗?”
“那当然看见了,我又不瞎。”
被问的那人“啧”了一声,语气变得暧|昧起来,“那脸那身段,想不注意也难吧。”
“难怪陛下金口御令,要让他到甘霖殿伺候呢。”
作者有话说:
兔兔:我超贴心的~
沈寒轻:……嗯。
孟栾:(瞳孔地震)
【结尾小修了下,部分内容挪到下章去啦】
感谢在2023-04-16 01:36:49~2023-04-17 01:04: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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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胆大包天
“你小子,连陛下的闲话都敢说。”另一人佯装责骂,没说两句又笑嘻嘻道,“不过那勾人劲儿,就算我不喜欢男人,也挪不开眼啊。”
接下来的话语愈加放肆和轻佻。
南荼在花丛里探出了个毛茸茸的脑袋。
多亏了准备科举时恶补的关于盛朝的知识,他在这两人说话的时候就已经认出来了,他们都是仙君想要打压的世家子弟,且是羽林军左右郎将。
身为仙君的臣子,竟如此大不敬,还编排自己和仙君,简直是……太过分了!
小兔子毛茸茸的上半身抬起,爪爪上泛着灵力的微光。
啪嗒一声轻响。
晴空万里的天空中,忽然降下数团巨大的冰雹,将这两人砸了个正着。
“嗷!”
“哎呦——”
方才还在说闲话的二人捂着脑袋,表情惊恐,四处乱窜。可角落里的地方就这么点大,他们怎么都躲不过去。
正当他们咬着牙,试图跑到另一条宫道上时,不甚踩到了坠落下来的冰雹,脚下一个打滑。
膝盖重重地磕了下去,伴随着嘶嘶的抽气声,给往这边走来的沈寒轻跪下行了个大礼。
沈寒轻面不改色地受了这一礼,语气平静,“这是作甚?”
凉薄的一瞥,显然没有认出他们。
孟栾干咳了一声,跪在地上的两人如梦初醒,齐声道:
“臣左郎将刘俊/臣右郎将吴正,参见陛下。”
“起来吧。”
沈寒轻淡声说道,往两张平平无奇的脸上扫了眼,随即就要越过他们。
刘俊和吴正对视一眼:前方正下着冰雹,天气着实怪异,若是提醒了陛下……
“陛下!前面有冰雹!您千万不能过去啊!”
沈寒轻脚步一顿,“冰雹?”
“是啊是啊,您看臣的头。”刘俊抻着被砸出了血的脑袋,“这都是被冰雹砸出来的!”
午后天气晴朗,空中别说乌云了,连朵白云都没有。
沈寒轻招手让孟栾过来,语气微妙,“去寻个太医过来,给他们……看看脑子。”
刘俊和吴正双双一愣。
玄色的衣摆拂过二人身前,他们又听到这位年轻的帝王轻飘飘地落下一句:
“伤成这样,还是回家歇着吧。”
两人面色一僵,唰的白了,变得惨淡无比。
陛下这、这是要断了他们的仕途啊!
太医提着药箱赶来的时候,两个前任中郎将正坐在地上嗷嗷哭,哭得太医背脊发凉,好像他手上拿的不是伤药和纱布,而是砒|霜和刀子。
“别哭了。”太医不耐烦道,“伸手,脑袋上自己按着。”
孟栾站在边上笑眯眯地看着这副混乱的场面,时不时还拱火道:“两位大人就别嚷嚷了,这宫里清净得很,要是被陛下听见了多不好啊,您二位就不担心被治个御前失仪?”
刘俊和吴正呆住了,讷讷闭上了嘴,又因孟栾口中的“大人”二字重新燃起了希望,“孟公公说的是。”
“哎哟,瞧我这脑子。”孟栾突然故作夸张地捂住了自己的嘴,“什么大人啊,该恭喜二位提前回家养老了!”
刘俊:“……”
吴正:“……”
“呜呜呜呜呜陛下!陛下臣真的无事!臣还能再干三十年!!!”
孟栾揣着袖子,慢吞吞地走出了这条小小的宫道,再转了个弯,就看见了沈寒轻和正要离开的盛翊。
“名字可记住了?”
“陛下放心,臣这就去办。”
盛翊搓了搓手,奸笑着走了。
仪表堂堂的潇洒青年忽然变成了这么一副反派模样,孟栾叹为观止——盛大人的变脸技术又精进了不少。
他没有继续八卦下去,躬身上前:“陛下,太医已给刘俊和吴正看过伤了。”
用词很是严谨,将“大人”二字去掉了。
沈寒轻正站在一株桃树之前。
花枝嫣然,盛放的桃花像是大片粉色的云,如临仙境。
他折下一枝开的最好的桃花,拿在手里细细端详。
“陛下。”孟栾向来善于察言观色,低声询问,“这花开得极好,可要奴放到明光殿?”
“不。”
沈寒轻唇角似乎往上扬了一瞬,又或是孟栾的错觉。
“放到甘霖殿去。”
南荼用天降冰雹惩罚过那两个乱说话的凡人之后,轻哼了一声就扭头往明光殿的方向继续蹦跶过去了。
他临时决定参加科举,走的就是不同寻常的路子,为了伪装正常凡人考试,耗费了他不少功夫。
像这种乱说闲话八卦的,他心里早已有所准备,丢冰雹丢得利索至极。
就是这俩坏东西不应该把仙君也扯上!
正巧他要去参加武举,口出污言秽语的又是武将。
唔……看来是时候帮仙君清理清理不中用的武将们了。
雪白的小兔子这么想着,悄悄摸摸地溜到了明光殿前。
殿外守着的宫人不多,且有些心不在焉的,连殿门开了一小条缝,没有完全关好都不知道。
南荼趁着宫人们不注意,迅速跳了进去。
殿内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小兔子直起身体,往龙床的方向看了眼,小巧的鼻子微动,兔耳也轻轻动了一下,果断地往床榻跳了过去。
看来仙君被贬为凡人之后,每日都要午睡的习惯就变了啊。
南荼感叹着伸出爪爪攀上柔软的被褥,跃了上去。
既然仙君不回来,那他就在这里小睡上一会儿吧。
毛绒团子吧唧吧唧,在柔软的龙床上蹦跶了两下,跺了跺脚感受了一会儿,满意点头:仙君真的听了他的建议,多垫了两层被褥诶!
小兔子卧了下来,团成个毛球球,枕着枕头,在熟悉的气息包裹之中,渐渐沉入了梦乡。
南荼梦见自己回到了许多年前。
彼时他和仙君都在凡间宁静的山林中隐居。
也是这样悠闲的春日,当年的他比现在还要调皮许多,用完了午膳便跑到山里玩去了。
仙君也不曾说他,只是慢慢悠悠地用术法收拾完了碗筷,再扬声唤道,让他早些回来。
有仙君在屋子里等着,就算不说,他也会早回去的。
山林中的景色日看夜看,新鲜的不过是一年四季里,从树上掉下来的不同的果子,能带回来的各色鲜花,和偶尔跟着他回家的小动物们罢了。
他出门没多久便拿着一枝桃花回去了。
“仙君,快看,桃花开了!”他记得他将桃花捧到仙君面前,邀功一般地说道,“我们找个花瓶装起来吧。”
仙君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在兔耳上轻轻弹了一下,笑道,“好。”
这么多年过去,仙君的容貌在他记忆中依旧清晰,相比在人间做帝王的时候,多了一丝温柔。
装着桃花的,是他兴冲冲让仙君打开储物袋,在里面精挑细选一番,挑出来的浅碧色细口花瓶,恰好能装进一枝桃花。
花瓶被他放到了窗边,每日一醒来就能看见。
忙完之后,他也困了,见仙君准备小憩一会儿,便趴到床边,扒拉着仙君的袖子,说要跟仙君一起睡。
“胡闹,这么大的人了,自己睡。”
“不大不大,已经变小啦。”
他赶忙变回了兔子原形,在仙君再次开口之前,啪叽跳到了仙君胸口,窝下不动了。
这招百试百灵,仙君果然没有拒绝,有些无奈地捏了捏他的耳朵。
好想再在仙君怀里睡午觉啊……
南荼半梦半醒间,爪爪好像碰到了熟悉的身躯,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整只兔子就下意识地钻了过去。
巴掌大的白色小兔子哼哼唧唧,慢慢挪到了沈寒轻手边。
柔软的兔耳蹭到了指间,小脑袋埋在干燥温热的掌心里,大有继续睡下去的意思。
沈寒轻垂眸看着不知道从哪里跑来的小兔子,没忍住,用另一只没有被压到的手,轻轻在兔耳上戳了戳。
窗扉处传来两声被小石子敲击的轻响,去而复返的盛翊在窗边探头探脑。
“陛下!陛下在吗?臣查到……”
盛翊是来汇报殿试那日,沈寒轻让他去查的关于南荼的所有资料。
沈寒轻没明说,但盛翊也察觉到了此事比较紧急,如今热乎的资料刚到手,他就急忙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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