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康煦帝在殿外发完了火,又将太医叫了过来,问起太子的身体。太医便道:“回皇上,殿下的身体略有亏空,但碍于岁数小,年轻易补,只要调理一月,便可恢复。不过,也因着殿下岁数还小,这半夜惊魂,总归是容易叫人紧张。接下来半月,殿下或许会半夜呓语,梦魇,出现各种症状,这都是有可能的。”
毕竟,常人在夜半突然看到有人站在床头,都有可能被吓得猝死。
康煦帝闻言,便露出一副怒容。
太医守在边上,不敢再言。
片刻,康煦帝才又道:“倘若叫保成熟悉的人与他一同歇息,同吃同住,可能安抚?”
“那自然是可以的。”太医轻声说道,“只是皇上,您不是合适的人选。”
这位太医果然聪明,一听皇帝这么说,就猜到了八/九分。
康熙帝挑眉,淡淡地说道:“为何朕不可以?难道朕不该是太子最熟悉的人?”
太医苦笑着说道:“皇上自然是如此,可皇上可曾想过,若是太子真的半夜梦魇,而后伤了万岁,那对殿下而言,又是一桩受刺激的事。可您日理万机,也不能彻夜守着,不得入眠。以太子对皇上的关切,怕是会太过自责,反倒是加重病情。”
康煦帝蹙眉,太医这般说或许有理,可一时间要找出一个合适的,有点武艺,又能叫允礽喜欢的……
啊,康煦帝露出个微笑。
他怎么忘了?那自然是有的。
——阿珠。
故而,这才是叫贾珠入宫的前因后果。
允礽狐疑地说道:“阿玛,如果我伤了阿珠,难道就不会愧疚,不会难过吗?”
康煦帝漫不经心地说道:“所以阿珠是来守着你。”
小太子一下反应过来,阿玛这是叫阿珠来给他守夜呢。允礽露出一副嫌弃的小表情,“阿玛真是坏。”
康煦帝叹了口气,“阿玛的确是坏,不然也不叫你平白受这一场苦。”
皇帝摸了摸允礽的小脑袋。
一提到这里,太子脸上的神情便化作嫌恶,仿佛是有点恶心。
康煦帝看了一眼,心中又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好生守着允礽直到贾珠过来,这才起身离开了毓庆宫。
皇帝离开东宫后,也没回乾清宫,而是缓步到了慈宁宫。
当初康煦帝赏下来的人,是借着慈宁宫的名义,但也的确是有两个与慈宁宫有关。不过那两个的嫌疑不大,可到底是要查的,正因为要查,所以此事瞒不住太皇太后。自清晨起,就已经惊动了老人家,原本她还要亲自去毓庆宫探望太子,是康煦帝好生劝了又劝,这才叫太皇太后没有妄动。
慈宁宫内,几个嬷嬷正守在老祖宗的身边,太皇太后趁撑着额头,半睡半醒的模样,叫康煦帝忍不住心中发酸。
太皇太后的确是老了,这精气神也总是撑不住。
“万岁?”
一位嬷嬷留意到了康煦帝悄声进来,正打算说话,却被皇帝竖起一根手指止住。半晌,康煦帝蹑手蹑脚地坐在太皇太后的身旁,安静地守着。
过了两刻钟,小睡醒来的太皇太后看着坐在身旁的皇帝,不自觉笑了起来,“玄烨啊……”
康煦帝捉着太皇太后的手,“皇祖母,保成没事。”
太皇太后借着他的力气坐起来,轻轻咳嗽了两声,“哀家知道,只是他到底是因着哀家才受过,这叫哀家不多看看,不多问问,怎能安心?”
康煦帝无奈地说道:“那是小人借着此事乱来,和皇祖母又有何干系?朕招来了阿珠,这几日在宫内陪着他,不会再叫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太皇太后的声音淡淡,“既如此,查出来什么了吗?”
康煦帝的声音骤冷了些,缓缓说道:“……是这宫女贪慕荣华。”这是叫皇帝愤怒,却又不得不承认或许是最终答案。
蠢人,蠢事,总归是太多。
叫人厌烦。
“是吗?”太皇太后轻声地说道,“那买香的渠道,经手的人,与她有关的干系,就一并都铲了罢。”
混不在乎,这一句话下来,要死多少人。
惹了这两位的心尖子,怎能就此平静度过?
康煦帝露出冷极的微笑,“皇祖母所言,极是。”
甭看太子在康煦帝的面前百般推辞,可贾珠当真入了宫,最是高兴的人也是他。只可惜殿内熟悉的宫人少了一大半,不然太子早就将一半的宫女内侍都拨给阿珠。
不过趁着这时间,允礽也问过了自己夜半时的举动。
说是歇息时,倘若身旁有别的动静,就会惹来允礽下意识的反应,或是攻击,或是别的,总之听起来不是什么好的反应。
待贾珠来了后,小太子就一头委屈地扎进阿珠的怀里,可怜唧唧地说道:“那我岂非‘曹公喜好梦中杀人’?”
贾珠一愣,继而一笑,“那从此,殿下/身边还真是一个人都留不住啊。”
允礽有些气恼,揪着阿珠的袖子胡搅蛮缠,最终将其蹂/躏成皱巴巴的布料,方才不太高兴地说道,“本来阿玛是想要叫阿珠守夜,我思来想去,觉得不妥。”
贾珠好笑地说道:“殿下觉得不妥,那打算如何?”
他本也是这么打算的。
允礽拖着阿珠的袖子到了寝床前,翘着不存在的小尾巴说道,“我一床被,阿珠一床被,睡前多卷一卷,好叫半夜的我动不了手。”
贾珠:“……不必这么麻烦,我可以给殿下守夜。”
而且最近也不必上学,守夜完了,白日里贾珠再小睡便是。
允礽诧异地说道:“难道在阿珠的心里,保成是一个可坏可坏的人?特地叫阿珠来宫里,便是为了伺候我?”
那是怎样的坏心肠哦。
堂堂太子可不是这样的人咧!
“伺候保成这也没什么。”贾珠软绵绵地说道,“说不得我睡下,保成更加睡不着。”
他们可也有段时间没在一处歇息了。
小太子哼了声,“我说不行,便是不许。”
贾珠见允礽真的不想,那也就罢了,将带来的行礼交给东宫的下人,方才倚靠在太子的身边,轻声说道:“殿下这宫内的人,全都换了?”
“全”这个词或许有些偏颇,但也大差不差。
允礽漫不经心地说道:“阿玛说他们都有错,全都拖下去罚了。不过等他们歇息后就会回来。”
阿玛或许是打着这一次换人的主意,可允礽不喜如此。
康煦帝是为了太子好,可太子也无法接受这每一次撤换都要重新培养亲信的过程,这一批人他用得顺手,再换岂非又得花费一二年的时间。
有时候太子的确分不清楚康煦帝究竟是爱他还是害他,大抵就如同阿珠说的,阿玛也是第一回做父亲,尤其偏宠他,总是拿捏不清楚这度罢。
到了夜深,允礽早早就困了。
他吃下的药里,便有安眠的效果。
纵不是贾珠歇息的时间,但允礽困了,贾珠自然是陪着他安歇。
两人睡下,正是按照着允礽的想法,一人卷着一张被,将自己弄得严实,好叫自己挣脱不出来。
贾珠几次欲要开口,劝阻殿下,可是看在保成兴致勃勃的份上,到底是没说什么。这姿势有些古怪僵硬,他躺了好一会都没睡着。
转头一看,允礽可倒是好,早已经躺着呼呼大睡。
贾珠颇为无奈,睁着眼睛望着床帐,数了许久,这才勉强有了困意,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许是这几日太子心神震荡,叫那些深埋意识骨髓里的冷意翻涌了上来。
一时间,贾珠都不曾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他只恍惚觉得,耳边似乎甚是吵闹,仿佛置身闹市,又好似是身处战场,耳边之纷杂,叫贾珠挣扎着欲要醒来。
……可等他睁开眼,贾珠却有些后悔。
这还不如不看。
耳边破空的咻咻声,到底是叫他想起了这熟悉感……从何而来。
贾珠僵硬地转头,看着那个狠厉的男人。
许是因着之前被他一剑穿心的缘故,他下意识地往后倒退了几步。
只这动作,并未引起梦中男人的在意,他仅仅是用脚尖踢了踢倒在地上的人,“不是说,要劝诫孤吗?怎么不爬起来说话了?”这底下的人被太子打得皮开肉绽,浑身是血,也不知道是活着还是死了。
有面孔模糊的人大叫:“殿下,您此举,难道不怕惹得皇上不高兴,叫万岁爷二废太子吗!”那尖锐的高声实在刺耳,哪怕是贾珠这样的脾气,都恨不得将帕子堵住他的嘴巴,更别说是一贯暴躁的男人。
自打一废太子,再立太子后,男人的脾气就越来越不好,闻言露出了少许阴鸷,却是大笑,“好好好,你说的却是不错。若是阿玛知道,会不会重新废弃孤的太子之位,孤确实不知,可你在知道结果前,却是要死了啊。”
他的笑声充斥着满满当当的恶意,抬手便扭住了他的脖颈,当真是要杀了他。
其动手的狠厉,甚至叫许多人都没反应过来。
这肆无忌惮的狠厉,叫许多人说不出话来。
贾珠却感觉很冷,好冷,分明站在这里,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这只是梦,只是不会存在的未来,可是他的骨髓却好似如同这一幕一切被冻结,连呼吸都变得迟缓起来。
“太子殴打朝臣,于理不合!臣这就去奏请万岁,责罚太子,还望您莫要乱了国法朝纲。”
“太子,莫要伤人……”
“可曾忘记过去之祸乎?”
“兄长,莫要糊涂啊!”
“允礽,你可知罪?”
“二哥啊二哥,事还未到这般地步……”
繁杂的声音纷至沓来,一瞬间几乎挤爆了贾珠的耳朵,到了最后,他只能听到一句冰冷的恶语。
“若他在乎什么国法朝纲,便不会到今日之地步!”
他猛地惊醒,只觉满头大汗,呼吸急促。
贾珠抓着被子缓缓地转过头去,他已是看不见身旁的太子,只能依稀感觉到被褥鼓起来一个小包。
他半睡半醒间,已经忘记了白日里,春丽对他的警告。
忘记了此刻的太子殿下不能擅动,不然恐有危险……
贾珠摸索着,缓缓地掀开了被褥,然后,一点点地从隔壁的被褥里头挖出了睡在里头的太子殿下。小太子并未出汗,只除了冰冷至极的身躯,与偶尔微微颤抖的眼皮,也没有半点梦魇的迹象。
只是冷。
贾珠咽了咽喉咙,只觉得异常干涩。
他将两床被褥盖在了两人的身上,将太子殿下抱进了怀里。许是这动作太大,允礽挣动了一下,贾珠下意识抱得更紧,一下子将太子的小脸压在了身前。
“唔呜……”
一声轻轻的呓语,太子在梦中气恼地磨牙,嗷呜一口咬了下来。
贾珠身体一颤,怎么……
他低低轻呼了一声,低头想要将太子的脑袋移开,可也不知太子在梦中哪来的力气,越是这样,越是紧咬着不肯松开。
贾珠难受得很,睡意都没了。
可不知怎的,方才浑身紧绷的太子殿下,身体竟是真的缓缓放松下来,一直冷冰冰的手指,也开始逐渐回暖。他的神态轻松,连方才的僵硬都无,好似从冰天雪地的困境脱离,含糊着呓语了几句。
贾珠用手背捂着嘴,忍过那奇怪的瘙痒。
太子却已经是彻底放松下来,好似脱离了可怕的梦,重新睡得安稳,就是死活都不肯松口。
贾珠:“……”
他不想承认这和自己有关。
……太子殿下是不是咬人怪呀!
贾珠欲哭无泪,为了不叫自己更疼,只得更加侧着身子,保持着这个有些尴尬僵硬的姿势。他原本是打算等太子殿下更加放松,而后再悄悄后退,叫这个秘密彻底掩藏下来。
他总觉得……
这是不能被殿下所知道的。
也太过亲密的事。
尽管贾珠是这么想,可是这睡意来势汹汹,他都不知自己到底是何时睡着的。他一只胳膊搂着允礽,另一只胳膊垫在自己的额头下,就这么不太舒服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月色都悄悄偏移了少许。
睡梦中的允礽微蹙着眉头,长而微卷的睫毛颤抖了几下,好似轻盈的蝴蝶上下晃动,继而缓缓地睁开了眼。
他浑噩中,只觉得有些不对。
牙齿微动了动,好像咬着什么东西。迟缓的舌头舔了舔,细腻的布料叫允礽皱眉,半晌,眼皮再抬起一些,他才缓缓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何模样。
……他在作甚?
他正躺在阿珠的怀里,咬着阿珠……
从嘴巴这僵硬的感觉……该是过了许久?
允礽后退,许是这濡湿的感觉总叫人不适应,阿珠拧着眉头呜呜了两声,又忙被太子拍着后背安抚了下来。
他可不想把阿珠给吵醒了。
尤其是在眼下。
小太子一点困意都无,似乎连梦中的阴冷都别驱散,只一心一意地打量着那块湿透的地方。
他方才咬了多久?
是一直咬着睡着的吗?
允礽试探着用指腹摩/挲了下,许是那处皮肉紧绷了太久,实在是敏/感,被碰了碰,阿珠就颤抖着往后退,梦中都要抬手捂住,似是有些可怜得紧。
太子的眼睛亮得惊人,就宛如兽瞳盯住猎物,死死凝视着阿珠的一举一动。
这……不能怪他,是吧?
是谁叫阿珠把他挖出来的?
昨夜睡前,允礽为了不叫自己真的会在梦中伤了阿珠,可是苦心孤诣,折腾了又折腾,就是为了确保这被褥只能被人从外打开。
他自己是突破不了的。
眼下他和阿珠会睡在一处,只可能是半夜阿珠看他难受,将他带出来的……
阿珠,倒霉、可怜的阿珠,怎么这般心软?
贾珠再一次睁眼时,已经是清晨。
他看着外头浅浅的日光,叫外面好似覆盖了一层毛绒绒的暖色……他们好似睡过了。好在今日不必早起读书,这倒不是什么罪过。
贾珠困顿地闭上眼,刚要转身,却嘶地倒抽了口气。
胸口吃痛得很。
昨夜的记忆纷至沓来,叫贾珠当即整个都僵住,他一顿一顿地低下头来,正发现一个毛绒绒的脑袋压在他的胸口,那潮/湿温热的感觉,叫贾珠只想惨叫出声。
啊啊呜呜呜呜……这怎么回事!
他昨夜怎么就睡着了!他们居然保持这个姿势到了早上吗?
贾珠面红耳赤,手忙脚乱地想要抢救自己那可怜倒霉的皮肉,只是这动作许是粗鲁了些,焦急了些,惹得闭着眼的小太子也懵懵懂懂地睁开眼,正巧与阿珠的视线对上。
“啊呜……”
太子含含糊糊地说道,只可惜声音隔着一层皮肉,混沌得听不清楚。
隐约是在叫阿珠的名讳。
许是允礽也觉得哪里不对,他原本叫完就要阖上的眼皮再度睁开,困惑地扫了一眼,继而落在他们眼下的姿势上。
贾珠:“……”
允礽:“……”
小太子谨慎,迟疑地后退,让咬了一夜的那块倒霉皮肉拔出去。
他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已经红肿起来,顶着轻薄布料的咬痕,慢吞吞地说道:“阿珠,你昨夜是……用这法子来安抚我的……吗?”
太子刚醒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困惑,而阿珠已经捂着脸趴在床上,一句话都不想说。
他这会只想学着从前允礽娇蛮的一句“保成听不到了,保成死掉了”来说。
阿珠什么都听不到,阿珠睡着了!
……他的名誉呜呜。
康煦帝敏锐地发现,允礽和贾珠似乎闹了别扭。
今儿皇帝罢朝,特地过来毓庆宫守着。可这两个在吃早膳的少年,正对着面坐,默不作声地吃着。
而非之前挨着坐的亲密。
康煦帝挑眉,笑眯眯免去了贾珠的行礼,坐在太子的身边先是问过他的身体,诸如“身体可还好”“太医怎么说”云云,太子也一边答着,听起来已经大好。
康煦帝放下心里,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保成,你与阿珠,可是生了别扭?”
允礽的动作顿了顿,慢腾腾说道:“阿玛,食不言,寝不语。”他一本正经地说着,好似方才在答话的人不是他。
康煦帝挑眉,看向贾珠。
“阿珠,保成昨夜闹你了?”
皇帝这话,却是歪打正着。
话音刚落下,贾珠的小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尴尴尬尬地捏着勺子,“殿下……还好,就是有点喜好……乱动。”
贾珠说出最后这几个字时,颇为咬牙切齿。
康煦帝显然听出了少许言外之意,似笑非笑地看向允礽,笑眯眯地说道:“看来,保成昨夜是狠闹了一场。”
允礽撅着嘴,嘀嘀咕咕,“我又没打阿珠……”
康煦帝看着那头正软乎乎生气的贾珠,又看着身边难得有些别扭的小太子,对昨夜发生的事情实在好奇。
以允礽对阿珠的喜爱,应当是不会伤了他才是。可阿珠这般反应,显然允礽也是做了些什么,才叫阿珠这般懊恼。
“你是没打阿珠,但你气到阿珠了呀。”康煦帝摇了摇头,那声音听着还带了点看好戏的意味,叫太子殿下气恼地踹了阿玛一脚。
轻轻的,力道不重。
康煦帝看了眼袍子上的小小痕迹,也不恼怒,悠哉地说道:“你纵然是踹了朕,又能如何?惹了阿珠生气的人又不是朕。”
贾珠气弱地说道:“皇上,我没有生气……”
康煦帝宛若惊讶地摇头,“阿珠要是不气,保成可不会这般心虚。”
贾珠羞赧得耳根都红了,嘴巴动了动,不知要说什么。如果是旁的事情也就罢了,可一旦想到昨夜今晨究竟发生了什么,贾珠就很想捂着耳朵,将脑袋压在枕头底下,权当是逃避了。
允礽虚张声势地鼓着小脸,“阿玛说胡话,保成没有心虚,保成只是想看着阿珠的脸下饭!”
贾珠:“……”
他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康煦帝扬眉,“保成觉得阿珠好看?”
“难道阿玛觉得阿珠难看?”小太子理直气壮地说道,“阿玛不觉得,看着好看的阿珠,连吃饭都多了一些趣味吗?”
胡搅蛮缠。
康煦帝瞪了眼允礽,到底是顺着允礽的话,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下贾珠的模样。
或许是因为贾珠从小就入宫,在皇帝的心目中,他依然还是当初那个小小的模样,如今真正打量起他的相貌方才发现,原来他已经长成这般俊秀好看的少年。
贾珠面如冠玉,目若流星,长得那叫一个齿白唇红,这般品性相貌,着实少有。要说太子会将他的容貌当做是下饭菜,倒也说得上几分合适。
康煦帝一时兴起,笑着说道:“阿珠可曾有了婚配?”
贾珠还未说话,允礽就急匆匆地说道:“阿玛,太医说过,阿珠的身体需要好好养着,他家里在他一十八岁之前并不打算考虑婚事。”太子说完这话,又有些天真的看向皇帝,“大哥已经十五,阿玛是不是打算给他指婚?”
这话正切中了皇帝的心思。
大皇子年满十五,在皇室中看来已经算是成人,虽说今年未必需要定下婚事,但也的确可以相看起来。
前些日子贵皇妃便与皇帝说过此事。
后宫没有皇后,皇贵妃便是最高的分位。她负责着后宫一应事务,自然也要负责皇子们的婚姻大事。不过她并非大皇子的亲生母亲,只是惦记着他的岁数,又是头一个皇子,这才重视了些。
在这些事上,皇贵妃只会稍作提点,并不会真正插手。
她知道康煦帝忌讳些什么。
康煦帝想着皇贵妃的话,不紧不慢地说道:“人小鬼大,就这般惦记着给你大哥找个嫂子?”
“不关我事。”允礽嘟哝,“男女之事也没什么好的。”
康煦帝知道先前的事情,叫保成对此事产生了抵触,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反倒是话题一转,又回到了先前的对话,“保成,阿珠是为了你特地入宫,可莫要欺负阿珠,叫他为难。”
允礽原本以为这个话题已经结束,没想到阿玛又转头说起这个,气恼地说道:“我何尝真的欺负了阿珠去?不过是昨夜好动,不小心咬了阿珠,巧的是那位置丢人,叫阿珠恼怒罢了。”
“这梦中的我如何动作,难道保成还能控制不成?”说到这里,小太子气红了脸,索性连饭都不吃了。
贾珠抿着唇,软绵绵地抱怨,“可我很疼。”
“……那我也不是愿意咬阿珠的嘛。”允礽嚣张的小脾气被压了下来,嘟哝着说道,“我都叫阿珠咬回来了……”
“才不要。”贾珠嘀嘀咕咕,捏着勺子不抬头。
康煦帝听着两个少年一来一往的对话,忍俊不禁,倒是真想知道咬在哪里了。但能叫阿珠这般着恼的模样,许是当真在非常尴尬的位置。
他轻咳了声,“保成啊,纵然你没伤了阿珠,的确是幸甚。可这胡乱咬人的习惯可不好。”
允礽面对贾珠的时候委委屈屈,听了康煦帝的话,更加嗷呜嗷呜憋屈了起来,“……那今夜睡前,将保成捆起来总能行了吧?”
贾珠心里颇为赞同,可面上却是犹豫着摇头。
然后被允礽一语道破。
“哼,阿珠说着不要,实际上就是这么想的!”
贾珠红着脸,悄声说道:“……我没有。”
太子殿下磨牙。
阿珠的眼神闪闪躲躲,看起来便是有!
皇帝作壁上观,看着两个少年嬉嬉闹闹,仿佛将之前发生的事情全部都掠过。康煦帝心中的郁闷之气消散了些,待离开时,脸上都止不住带着淡淡的笑意。
毓庆宫内,允礽目送着阿玛离开,转头看着正在慢条斯理擦拭着嘴角的贾珠,“阿珠……”
“不行。”
贾珠知道太子要说什么,断然拒绝。
他是知道太子殿下痴缠的能力,要是给了殿下说话的机会,说不定贾珠又会被太子说服。
自从发生了昨夜的事情后,贾珠就不打算和殿下同床睡觉了。
贾珠决定,他今天要守着太子睡!
他就坐在脚踏上,任由是谁都挪不动他!
允礽气死。
一个合格的太子不应该被区区一个伴读所束缚!太子重重地将自己抛在贾珠的身边表达了自己的愤怒,又重重地哼了三声。
贾珠熟视无睹,慢条斯理地打理好自己。
“殿下,该吃药了。”
“不吃。”
允礽耍着小脾气。
“那我今晚也绝对不会上床!”
贾珠干巴巴回应。
立在边上的春丽一边觉得这两位的对话有些暧昧奇怪,另一方面,又在清楚这前因后果的时候觉得好笑。
贾公子和太子从未发生争吵,也叫他们对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感到无比好奇。
但哪怕是康煦帝也只能挖出少许真相,想必他们是不可能知道了。
贾珠对这件事非常坚持。
许是今晨醒来时,着实叫贾珠羞愤不已,他势必要将此事灭杀在萌芽,绝不叫此事再次发生。
眼下那地方虽是不疼,可仍然是肿胀着,难受得很。
他只要想到这,对着太子可怜兮兮的小脸也能硬起心肠来,不再轻易就屈服。
到了午后,大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与五皇子都一起过来探望太子。
皇帝并未将此事的缘由宣传出去,知道前因后果的也只有德妃一个。
而她是个识相的人,自然不会将真相宣传出去。于是乎整个皇宫只知道毓庆宫有宫女犯了过错,被康煦帝给处死,整个毓庆宫的人都受到了责罚。
再加上皇贵妃这两日对后宫的彻查,无疑是叫人绷紧着皮,生怕此事会祸及自身。
这几个皇子还算是年长,便亲自过来,余下的皇子皇女,也都纷纷送来了自己的关切,毓庆宫甚至还收到一位小皇子送来的糕点——看起来许是他最喜爱的东西。春丽嘴角抽搐,也将这东西给整理了进来。
太子已经吩咐过她,这些天整个毓庆宫的事务都由着她负责,等其他人恢复回来后,再会接手各自的部分。
春丽闻言安心,这至少说明皇上没有大动毓庆宫的打算。
几个皇子入内时,便感觉到了太子如狂风暴雨的怒意。
他坐在床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手里的书,看起来正在非常用功地研读着经文。陪同的贾珠坐在不远处,同样是拿着一本书,正在温吞地读着。
正常来说,贾珠在太子身旁,太子不该有这般反常的情绪。可眼下他们一个两个身上泛起的寒意,却是怎么都止不住。
好似正在主动走入一场危险的狩猎里,他们是倒霉的猎物,而太子殿下则是凶神恶煞的猎手,正巴不得给他们一个个都击杀。
大皇子还能横刀阔斧地坐下,三皇子只敢挨个边,四皇子和五皇子倒是有些傻大胆,齐齐凑上前去,看起来甚是担心。
太子却是板着一张小脸不说话。
一直假装在看书,不理太子的贾珠不得已撒开手,看向两位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太子殿下昨夜休息不好,所以,才会……”
“孤只是不想说话。”
太子蓦地说话。
贾珠蹙眉,看向捣乱的太子。
太子殿下微微昂着小脑袋,露出不合作的态度。
贾珠注视了一会,慢吞吞地说道:“殿下因为昨夜休息不好,所以不想说话。”
太子哽了一会,发现这也不是没道理,气虚地闭上了嘴巴。
五皇子愣愣地听着,然后口音浓重地问起了另一个问题,“你是怎么知道的?”
贾珠险些没听清楚,四皇子便好心地解释翻译了一下。
贾珠:“……因为昨夜我守着殿下,故而……”
“昨夜我们是一起睡的。”
再一次。
当然,再一次的,太子殿下娇蛮地打断了贾珠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