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同人)我家太子幼崽为何这样—— by白孤生
白孤生  发于:2023年07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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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叫人给她医治,看能不能活过来,孤要知道,她究竟是自己属意,还是被人指使!”
“嗻——”
在太子的命令下,毓庆宫内的宫人总算松了口气,却不敢真的放松。
殿下这意思,不过是……明日再议。
这场祸事,不知会牵连多少人。
太子独自坐在床边,谁也不敢靠近,悄声熄灭了香,又开了窗户,也有人端来了冷水放在边上,却叫太子冰冷的视线望得扑通跪下,不敢冒进。
允礽急促地喘息,藏在被褥下的手指紧握成拳。
他的身体微微抖着。
不是愤怒,却是兴奋。
他方才……
在睁眼看到那个女子时,已然一瞬间明白过来她不是刺客。
可是允礽还是毫不犹豫地下手。
他毁掉了她的喉咙,也掰断了她右手的手指。
叫她说不出,也写不出。
饮血的畅快,甚至叫他的手指都微微颤抖着。
……因为,她听到了。
太子眼底的寒意更深。
赤条条纠缠,拥抱的身影再度在允礽的眼前浮现,梦中的一切都是雾蒙蒙的,仿佛透着一层纱雾,叫人看不分明,头重脚轻,好似是悬浮踩踏在棉花上。
可他叫着他的名字。
他喜悦地、快活地念叨着阿珠的名讳。
直到他意识到自己在渴求什么。
……直到他醒来。
秘密之所以是秘密,便是只能被一人知道的隐秘。
他该如此。
他不会叫阿珠,被任何风波侵扰。
倘若方才听到的不止一人。
是五人,十人。
那允礽也只能一个个杀过去。
一个不留。

深夜时分,永和宫骤然响起的剧烈震动,叫整个宫殿的人都扑通跪了下去,深深地匍匐在地,不敢抬头。
康煦帝动怒,谁都生怕这怒意发泄到自己身上。
这一切的一切都源自于毓庆宫的深夜来访。
是时,正是夜深人静。
宫中落钥,哪怕是东宫的人,本也不该在宫廷中四处走动。
可是玉柱儿取了太子爷的腰牌,出入时只需要给侍卫检查,便带着两个小内侍匆匆赶往了永和宫——这夜里,康煦帝是在德妃处留宿的。
永和宫守夜的宫人看到来人时,也嘴巴发苦。
……这样勾人的手段,是各个宫妃常用的,哪怕康煦帝在某一处歇息下了,也未必真的能留在这里过夜。说不准就有哪个妃子皇女染病痛苦,一定要叫皇帝过去方才能舒适呢?
这不过是最常见的手段。
可永和宫从未想到过,毓庆宫也会用这样的手腕。
然永和宫这些守夜的宫人也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将他们迎进来后,又忙派人去主殿请人。如果是旁个,以德妃的受宠,或许还能不加理会。可是太子殿下,这是整个宫廷,不论是谁都不可忽视的存在。
里面的贵人很快惊醒,守夜宫女能听到德妃与皇帝说话的声音,便悄声进去,片刻后,屋里头便亮起了灯。
而后,立在殿门外,如同一道幽魂的玉柱儿就被带了进去,僵硬地跪倒在康煦帝的身前。
皇帝刚醒,正坐在床榻上,身后跪坐着德妃娘娘。
两位贵人都是被毓庆宫这一出突然弄醒,身上的衣物都还是里衣。这春凉的夜晚里,分明屋内还燃着暖香,却叫玉柱儿四肢发寒,颤抖地跪倒在地上。
“何事?”
康煦帝自然认得玉柱儿。
毕竟他时常跟在太子的身边,那几个内侍,皇帝都多少认得出来。
玉柱儿的牙齿打颤,头颅深深低了下去,“回禀万岁爷,昨夜,宫女一芬在太子寝宫的香炉里下了特殊香料,又趁着守夜的便利……眼下,太医正在毓庆宫内守着,为殿下诊脉。”
因着是在永和宫内,玉柱儿省略了一部分要情,尤其是事关太子割喉一事。尽管这事出有因,可要不要传出去,还是看皇帝与殿下的想法,更何况,在这些东宫侍从的心中,别说是割喉,纵是太子杀了那爬床的宫女,也是理所应当的。
“太医?”
康煦帝似乎是刚醒,跟着玉柱儿的话头重复了一遍。
玉柱儿更加吞吞/吐吐地说道:“奴才离开东宫时,太医还未说什么,只殿下的身体,怕是……”
他还没说完,皇帝突然将一个玉枕狠狠地砸到玉柱儿身上。
玉枕掼到玉柱儿的身上,疼得他一个哆嗦,却不敢躲,任由着枕头滚落到地上,发出砰的一声。
康煦帝阴森地看着他们,“太子待尔等如何,尔等心中有数。便是这样偿还太子,这样看着太子的?”
皇帝的暴起,叫宫内的人都胆颤心惊。
玉柱儿连忙磕头,皇帝却是看都不看他一眼,翻身下了床,德妃娘娘跟着下了床,轻手轻脚地给康煦帝穿戴起来。
半晌,康煦帝和德妃一同赶往毓庆宫。
而这一切忙乱到了半个时辰后,允礽方才服了药,缓解了药性,颇为痛苦地躺在床上,浑身隐隐的燥热叫他压根睡不着。
康煦帝坐在他的身旁,德妃站在后头,都有些忧心忡忡地看着太子。
允礽无奈地勾起一个苍白的微笑,“阿玛,德妃娘娘,你们两位这般直勾勾地看着孤,孤怕是要给两位的视线都烧穿了。”
德妃温柔地说道:“皇上可担心殿下,方才出来的时候,皇上险些连鞋子都忘了穿。”
小太子惊讶地斜了一眼,笑着说道:“那德妃娘娘可真不该提醒阿玛,好叫孤也看看,阿玛那有趣的模样。”
康煦帝总是非常注重自己的仪态,如是这般匆匆忙忙的姿态,出现在他的身上,的确是少有。太子许是想到这点,眼底忍不住流露出了笑意。
“身体感觉如何?”康煦帝打断他们两人说话,沉声问道。
允礽老实地说道:“还是有点热,但好许多了。”
太子这话没叫康煦帝脸色好转,反而更加阴沉,露出几分狠厉。这位皇帝的心中正不知多少愤怒,根本不可能随着太子的好转而放松。
允礽似是知道康煦帝的想法,从被窝里伸手拽了拽皇帝的袖子,“阿玛,这毓庆宫的宫人,若是想罚便罚了,可别给保成都弄走……”他对这事,可算是坚持。
“你与朕想说的就这个?”康煦帝气极反笑,呵呵地问道。
太子的眼神茫然了一瞬,有些懵懂地说道:“难道是孤……不应该对那个宫女动手?”
康煦帝和德妃到了毓庆宫,方才知道全部的前因后果。
在德妃有些惊讶太子动手的狠厉时,皇帝却恼怒这人怎么不直接死了。尽管他心里再清楚不过,这宫女需得留下命来,这才或许能够指认出什么,但在知道了她的伤势在喉咙和右手后,又清楚这大概是问不出什么来。
既然无用,不如死了。
“一个宫女,还是这般品性,死了便死了,有何要紧?”
只是这样的愤怒,康煦帝并没有展露在太子面前,只是冷冷地瞪了眼允礽,“你这宫内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却没想着第一时间来通知朕,还想着什么天明之后……如果不是玉柱儿去告知,你还真的想到天明再叫我知道不成?”
允礽嘀嘀咕咕:“那有什么不好?”
这大半夜将人闹起来,睡也睡不安宁。
不过后来玉柱儿去,太子不可能不知,不过是默许罢了。
到底是思考了一下若是太晚告诉阿玛的代价,担心吃皮炒肉丝。
太医过来后,检查过后,总算是稍稍安心,这毕竟只是吸入的香料,分量又浅。
主要是太子还小,未经人事,猛地一遭,才反应过大。
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叫太子殿下去泡个冷水澡,这才是最方便快捷。然太子夜半方才……又受了惊吓,此时万不可有外寒入体,便只能开了药煎着,早些将药性压下去。
康煦帝恼怒地拧着他的小脸,“朕真是要给你气死!”
允礽砸吧砸吧嘴,有些委屈地说道:“分明倒霉的是我,阿玛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我哪里吓唬阿玛了?”
德妃无奈地说道:“太子,你出这么大的事,却不想着立刻与皇上说,若是皇上明日醒来,方才知道你受了惊吓,那皇上这心中自然是要担心害怕的。”
允礽撅了噘嘴,到底这事有些难为情,便忍下辩驳的打算。
康煦帝瞧着太子的眉间露出倦怠,为他掩了下被角,皱眉说道:“好生歇息,阿玛就在这里守着你。”
“……不用,阿玛与德妃娘娘快些回去罢。”太子的声音有点缓,像是困意上涌。
康煦帝转头似乎是和德妃说了什么,德妃欠了欠身,悄然退了出去。而皇帝依旧是坐在太子的身边,半晌,方才要去摸一摸太子的额头。
却不想皇帝稍一动作,寝床上的允礽便猛地睁开眼,待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谁后,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戾气方才散去,换做是懒洋洋的抱怨,“阿玛别乱动……”他发着小脾气。
皇帝心中大痛,面上却是不显。
“我摸摸你发热了没。”康煦帝缓声说道,“你睡你的。”
太子含含糊糊地应了下,许是的确太累,在挣扎片刻后,到底是真的睡着了。
康煦帝的脸色极其难看,太子何尝有过这般应激的时刻,就连睡觉也不得安心!
待允礽的呼吸平稳许多,连身上的发热都褪下后,康煦帝这才起身出了殿门,缓缓地看向门外跪倒了一地的宫人。
从方才康煦帝踏足毓庆宫开始,他们便都跪在了这里。
康煦帝不紧不慢地走到今夜毓庆宫的守夜宫女身前,“你叫一仪,对吧?”
一仪的唇色惨白,颤抖着磕头,“是……奴婢。”
荣国府,四下寂静时,唯独一处刚刚挑灯。
贾珠半睡半醒地爬起来,慢吞吞地走到架子前,先给自己净脸,这人才清醒了些。又去屏风后穿戴衣裳,但这接连的哈欠,还是一个跟着一个,叫他的眼角都忍不住沁出了些许水光。
郎秋立在屏风外,略显奇怪地说道:“大爷,宫中方才派人,说是太子殿下/身体有恙,无需入宫。”
贾珠的动作一顿,反倒是清醒过来。
“可曾说了什么?是谁来告知的?”
“瞧着依稀不是东宫的人。”
郎秋迟疑地说道,毕竟来者是趁着黑天,手里的印记的确是宫里头的,但这人却不太相熟。
不是东宫的人?
贾珠皱眉,缓步走了出来,那就是乾清宫的人。
往常来贾府传消息的,总归是那几个大太监。因为太子和贾珠的关系,这些在宫内颇为受宠的太监也很喜欢走这么一趟,就算落不着几个子,可好歹能拉近一些自己和贾珠的关系。
这是老习惯了。
如果来的是东宫的人,那情况还不太严重,可要是乾清宫的人……那麻烦可就大了。要么是太子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要么是……宫内出事了。
许畅入内,打断了贾珠的思索,“大爷,可要吃点东西?”
纵是不必入宫,但这厨房的东西是早就备好了的。
贾珠并无进食的欲/望,到底是到了时辰,还是叫人呈了上来。在漱口后,他缓缓在屋内踱步,“系统,殿下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这系统总是颇有神异,哪怕是在贾珠身上,却也能遥遥知道康煦帝和允礽身上发生的事情。
【允礽被人下了药一时情迷昏睡,险些被宫女袭击,将她伤后,又延请太医诊断,此时还未醒来。】
贾珠听了系统的话,一时间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昨日,他还听得太子在埋怨太皇太后和阿玛给东宫塞了几个笨手笨脚的宫女,转头,殿下就差点被人爬了床……
这二者结合到了一处,贾珠总算是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几个宫女被赏赐给太子是为何。
许是因为太子殿下实在是如榆木疙瘩般不开窍,这才叫宫女出此下策。
可,允礽的岁数那般小,想出这等下作的戏码,却也容易叫太子坏了身体,这一时间,贾珠也是又气又恼。
真真可恨。
“大爷,大爷,你都在屋内兜了七八圈了,可是有什么焦心之事?”郎秋看着贾珠从左边走到右边,再从右边走到左边,还是忍不住问了。
贾珠幽幽地坐下,“可恼!”
郎秋正洗耳恭听,却发现大爷不说下文了!
贾珠坐着,心下叹了口气。
这事听起来是宫内的丑闻,或许根本不可能传出来。可他又担心太子的身体……犹豫了片刻,他心中还是有了主意,这才有了些许胃口吃早点。
等到下午,就在郎秋他们以为贾珠要整整一日都不出去时,他却突然吩咐备马车。两个书童还以为贾珠要外出逛逛,立刻喜笑颜开地去准备,却没想到上了马车后,贾珠却吩咐车夫一路朝着宫闱去。
听到这话,许畅当即是没了脾气。
郎秋试探着说道:“大爷,咱待会能进得去宫内吗?”
贾珠慢吞吞地说道:“我能不能进得去,不好说,但你肯定是进不去的。”
郎秋挠了挠脸,看着外头的热闹,哀哀地说道:“大爷哦,小的还以为你是想出来走走。”
贾珠慢条斯理地说道:“什么时候想出来都行,你要是乐意,现在就下车自己出去耍耍。”
郎秋立刻疯狂摇头,笑话,他怎可能抛弃大爷不管,这要是被家里头知道,肯定是饶不了他。既是劝说大爷无望,郎秋便说起别的,“大爷之前让我时常去深水巷走走,如今,那位甄夫人买了个粗使婆子,又请个附近的一个嫂子帮忙厨房做工,瞧着生活顺遂,还算是不错。”
自打太子和贾珠在那里闹过一场,就再没有流氓地痞敢去那里闹事了。衙门来这里巡视了好几次,而郎秋也时常过去,也叫他们的生活不受影响。
“……说是靠着绣工过活。”郎秋道,“甄夫人对大爷很是感谢,如果不是我跑得快,怕是还要给大爷送礼。”
贾珠淡淡一笑,“做得很好,甄夫人的东西,可不能收下。”她家本就过得不容易,贾珠可不想叫她们为了这所谓的恩情,反倒是更加困难。
一主两仆说着说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宫门外。
贾珠挑开帘子下去,许畅和郎秋在马车边等着,要是宫里头不许大爷入宫的话,他们还得接了大爷回去。
却不料,那侍卫在看到贾珠时,便笑了起来,而后说了些什么,立刻点点头,稍作检查就让开了道,好叫贾珠进去。
贾珠回头看了眼,示意他们等候,这才沿着熟悉的宫道入内。
一路走来,贾珠意识到皇宫内的戒备森严,似乎比从前更甚。这种感觉,叫贾珠忍不住蹙起眉头,心中难免有些不安。
只是一路走到毓庆宫来,待看到外头比往常还要多上许多的侍卫,贾珠蹙起眉头,这……难道太子这一事,远比他猜测的还要严重?
毓庆宫外的侍卫仔仔细细地检查过贾珠的身体,这才恭敬地将人请了进去。
他们奉皇上旨意,要仔细搜查每一个进出的人,可是贾珠颇受太子殿下重视,他们也不愿意真的和贾珠闹出什么矛盾来,故而虽做出了合理的应对,但也小意对待,免得贾珠心中不喜。
贾珠却是没在意这个,匆忙对着侍卫颔首,便转身入了殿内。
毓庆宫内大部分的宫人似乎都不在,皆是换做一些不太熟悉的面孔,这叫贾珠愈发心慌,只在眉梢流露出少许,面上却是不显。
“贾公子,请往这边走。”
春丽苍白着脸出现在他的面前,轻声细语地说道。
春丽昨日轮值时,身体突有不适应,便在屋中歇息,也为此,她避开了昨日这场祸事,竟然成了这么多个宫人里硕果仅存的几个之一。
康煦帝在拖走了那么多人后,倒是没叫春丽如何,只让她继续伺候太子殿下,又拨来不少新的宫人填充。
这如何不叫春丽心中惶恐?
也不知道那些被带走的人,最终还能不能回来……
春丽心中想着这些事,走出来的每一步却非常沉稳,小心翼翼地将贾珠带到了殿前,她轻声说道:“太子爷要是醒来,得知公子过来,定是会非常高兴呢。”
贾珠勉强笑了笑,“我也是担心殿下的身体。”
春丽朝着贾珠行了一礼,推开了殿门。
她停在门外,似是不打算入内。
贾珠留意到这个细节,却没有多想,大步走入,正巧看到允礽试图从床上爬起来的模样,当即是小跑过去,一把搀扶住了太子,“殿下,你想作甚?”
允礽看到贾珠,露出惊喜的神色,“阿珠,我想喝水!”刚醒来的太子殿下可渴得半死,结果身边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着实是叫他懊恼。
贾珠扶着太子坐好,又去给他倒水,返身递给太子殿下。
允礽果真是渴了,一口气喝了两杯,这才露出得救的表情。
贾珠坐在床边上,看着允礽有些苍白的脸色,轻声说道:“殿下可还好?”
“我没事。”允礽随口说道,“你特地赶来,那是阿玛取消了上课,叫你担心出了什么问题,对吧?”
贾珠苦笑,“一路进来,整个皇庭戒备森严,殿下若是想说自己没事,那我的确无法相信。”
允礽琢磨了一会昨夜发生的事情,掐头去尾,将大部分的事情都告诉了阿珠。
或许在别人的面前,允礽会觉得羞耻难堪,可在贾珠面前,小太子却从未有过这样的情绪,末了,他委屈吧啦地看着贾珠,“阿珠,我觉得我好倒霉哦……”
贾珠又气又笑。
气的是那宫女的孟浪,笑的是允礽此刻的委屈。
这也难怪。
昨日还在埋怨这些宫女不会做事,晚上却又是太会来事。
贾珠拍了拍允礽的肩膀,轻声说道:“那太医是怎么说?”
允礽恹恹地说道:“就让好生休养,吃些药汤罢。”
那太医翻来覆去,也说不出什么话。昨夜睡前,他还看到阿玛拉着太医嘀嘀咕咕,就知道这内里肯定还有别的问题,只是太子到底是没想那么多,毕竟对他而言,有问题……或许比没问题,还要更好一些。
允礽的小眼神落在贾珠的身上,只一瞬,又立刻移开。
贾珠没留神太子殿下这细微的反应,而是沉着脸色说道:“保成的岁数这般小,太皇太后和皇上也未免……太着急了些。”他最后的几个字说得轻轻,毕竟这是埋怨贵人,他也没说得太大声。
可允礽听了,便笑眯眯。
阿珠是非常循规蹈矩的人,要叫他说出这样的话来,定然是太过担心,太过气恼,方才会如此。
“是啊,”允礽非常赞同,“我方才这个岁数,阿玛作甚这么着急!”
贾珠闻言,狐疑地看向太子,“殿下……是真的生气吗?”别的就罢了,方才这句话,他听来,不知为何,就感觉殿下或许不如面上这么不高兴。
允礽挑眉,鼓着小脸说道:“难道阿珠会觉得我很享受?”
贾珠:“……”
半夜被人摸上来,不管怎样都不会享受吧!
贾珠尴尬地移开眼睛。
小太子的笑意收敛,佯装生气地说道:“阿珠坏。”
然后啪叽倒在床上用被褥盖住脸。
贾珠连忙凑过去,在太子殿下的耳边说话,希望殿下能够原谅他的一时失言。
……其实,太子的确没那么不高兴。
应当说,对于那宫女的行为,允礽自然是恼怒恶心,全然不喜。可对此事出现的时机与后果,又的的确确叫太子并没有不高兴。
相反,太子甚至是有些喜闻乐见的。
允礽方才因着此事得知了自己对阿珠的情感,尽管朦胧暧昧,可他总不会连梦中人是何模样都会认错。
然他更清楚这是多么忌讳的想法。
纵然先前康煦帝对阿珠甚是宠爱,还默许了太子给予阿珠随意出入宫闱的权力,可一旦涉及到太子的安危未来,阿玛定然会毫不犹豫地除去阿珠。
而允礽决不允许如此。
他要叫阿珠好好地,平平安安地活着。
而此事带来的另外一个问题,便是允礽可以顺理成章地推迟……一些想法。
纵然这些年小太子从未想过这些,到底也知道,成婚生子是许多人心中的念想,可昨夜的事情再度浮现上来,却叫允礽连半点欢喜都无。
喜欢是一种怎样的滋味,眼下的允礽或许还不清楚。
可有些事,他只想与喜欢的人一起做。
这太天真。
允礽眯起眼,冷冰冰地想。
可那如何?
小太子听着贾珠一句接着一句的哄骗,慢吞吞地想,这不是还有时间吗?
等康煦帝匆匆赶来时,贾珠正在陪着太子吃饭。
皇帝今日罢免了早朝,说法是太子殿下受了寒身体不适,但大朝可以不去,这有几桩要紧的朝事还是得处理。为了不惊扰太子的歇息,康煦帝在午后去了一趟乾清宫,待处理完后,这才又赶了回来。
彼时,小太子正嘟哝着抱怨,“怎我醒来时,身旁连一个宫人都没有,要不是阿珠过来,我便要渴死了!”
康煦帝进来,正巧听到这话,视线一扫,就落在身旁的宫人身上。
清晨皇帝大发雷霆,是叫阖宫的人都晓得的,如今再看皇上露出薄怒,一个个都战战兢兢,生怕皇上发火。
好在允礽看到康煦帝,便高兴地说道:“阿玛!”
康煦帝听着允礽中气十足的声音,心中总算是松了口气,缓步走来。见贾珠因着他的出现起身,要跪下行礼时,康煦帝随意地摆了摆手,“诶,站着罢,阿珠不是陪着保成吃饭吗?快坐下。”
“谢皇上。”贾珠抿着嘴,轻声说道。
允礽将贾珠重新拉着坐下,又看着坐在他身边的康煦帝,笑嘻嘻地说道:“听说阿玛昨晚守了我一夜?”
“是啊,还被某个没良心的臭小子一顿好打。”康煦帝半真半假地说道。
允礽惊讶地瞪大了眼,“哎呀,是哪个臭小子敢打阿玛,我去给他揍一顿。”他信誓旦旦地说道,就好似这事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康煦帝一巴掌拍在允礽的后脑勺,“说得可不就是你这个臭小子,昨夜但凡是有人靠近你,都得给你拳头一顿打,你说谁还能去伺候你呀?”
小太子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地说道:“可我也不是故意的。”
他嘀嘀咕咕,瘪着嘴。
康煦帝当然知道太子不是故意的。
更甚之,他在意识到太子哪怕在睡梦中都心怀戒备,难以卸下心防时,可是痛极怒极,恨不得将昨夜之人千刀万剐,才能消除心头之恨。
许是提起了昨夜的事,允礽看了眼贾珠,这才慢吞吞地说道:“阿玛,昨夜的宫女呢?”
“死了。”康煦帝冷冰冰地说道。
见太子诧异地看着他,皇帝放缓了语气,“这与保成无关,是朕下令杀了她。”
允礽端着碗想了想,撇嘴说道:“我昨夜动手没留情,大抵也是废了,问不出来什么。”他放下手里的东西,“早知道,留点余地,说不定……”
“不可。”
本该是安分听着的贾珠下意识说道,见皇帝和太子一起看来,有些涨红了脸,捏着指尖说道,“皇上,殿下,昨夜侥幸不是刺客,可要是真的刺客,殿下留情,反倒是伤了自个儿。”
康煦帝并没有因为贾珠的插话而生气,反而很是赞许地点头,“纵然是当场死了,太子的安全最是要紧。要查,多的是办法往别处查去,万不可拿自己的命冒险!”话到最后,康煦帝的脸色严肃起来,叫太子恹恹地应了。
皇帝看着允礽还有些苍白的小脸,心中甚是后悔。
保成的岁数也算不得大,早知道就不必这么快给他赐人,这还没开窍呢,就差点被坏了身体。得亏昨夜太医说,只是略微亏空了身体,只待日后好生调理,倒还是能恢复,并无大碍。
可别个也就罢了,太子自昨夜,总是容易惊魂。
身旁的一点动静,都能叫睡梦中的允礽反应过度,这才是他的身边无一人伺候的缘故。因为殿下压在枕头下的匕首,是会真的伤人。
允礽惊讶地说道:“我这般厉害?”
康煦帝面无表情又是一巴掌甩在允礽的后脑勺。
小太子生气了,噘着嘴跳下来,挪到贾珠的后面去坐着。
康煦帝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贾珠身上。
贾珠:“……”
殿下你可真能耐!
贾珠略微尴尬地和康煦帝对视,有种自己正被皇帝一分一寸看透的错觉。
半晌,康煦帝忽而语气温和地说道,“阿珠啊,保成对你甚是信任,连这样的话都与你说,你也知道,保成眼下神经紧绷,便是连休息也睡不安稳,不如这几日,你就在宫中陪他。”
贾珠微愣,许是没想到皇上会这么说,片刻后,他有些缓慢地点头,“皇上,那是贾珠的荣幸。”
康煦帝忽略了小太子在贾珠身后的拼命摇头,宽慰地笑道:“那是正好,晚些朕叫人送你回去收拾些东西,便来宫中住几日。”
贾珠迷迷糊糊被送走了,直到殿内剩下皇帝和太子时,允礽气呼呼地将椅子拖回来,横刀阔斧地坐下。
“阿玛,干嘛叫阿珠入宫来?”
康煦帝慢条斯理地说道:“你从前不总是爱撒泼叫阿珠留下来?”
“是撒娇!”
允礽恼羞成怒,红着小脸说道。
“那从前喜欢,眼下怎么不喜欢了?”康煦帝好暇以整。
允礽嘟哝着:“倒不是不喜欢,可阿玛方才说,我受不得刺激,要是半夜对阿珠动手可怎么办?”
“那朕来?”康煦帝挑眉。
允礽更加郁闷,抱着自己的胳膊生闷气,“那更不行。”
康煦帝看着小太子郁闷的模样,忍不住想起了太医的说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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