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了个身,含含糊糊说了什么。
“没门。”
贾珠愣住,他睁开一只眼,又猛地闭上。
继续嘟哝。
“孤说没门,阿珠听到了吗?”
一个娇蛮任性的嗓音再度响起,贾珠感觉自己的被子被扯了扯,这才不情不愿地彻底睁开眼。
床边站着一个人。
“……殿下怎么在这?”
贾珠露出一个完美的假笑。
太子朝着他露出更加完美的笑容,尽管那笑意看起来非常虚假,“阿珠不如和孤说说,‘希望保成不要知道’这话是怎么回事?”
贾珠见躲不开,只得小心翼翼地说道:“……就,字面上的意思?希望你别发现我生病了。”
太子气呼呼地在贾珠的床边坐下。
贾珠的心不由自主地快了一拍。
这也不能怪他。
谁让太子坐下来的姿态,和梦中的男人有七八分相似的。虽然他们的年纪大不相同,可到底还是同一个人。
贾珠干巴巴地说道:“太子从行宫回来了?”
“有趣。”太子冷冷地说道,“是谁和孤说,这身体虚弱只是个假象?”
贾珠更加小心翼翼地补充着,“我,来回颠簸了些,累到了。”说到最后几个字,他自觉有些屈辱。
贾珠到底是捏着鼻子认了这个理由。
“顺带忘记了和孤说起扬州发生的事。”
贾珠眨了眨眼,才想起来太子说的是在码头写的书信。
……这倒是真的忘记了。
贾珠有些气虚,却又理直气壮地说道:“太子安排在我身边的人,难道没将事情一一回禀吗?”
“自然是有。”太子理不直气不壮地说道:“可是孤想听到阿珠亲自说。”
那气势看起来更加嚣张。
贾珠叹息了声,刚想说什么,却被太子猛地凑过来时一个亲吻打断。
他藏在被褥下的手指微微弹动了一瞬,却被贾珠猛地压下退缩的欲/望。
再一次的,贾珠感觉到那种被梦境影响的不耐。
他喜欢和太子的接触,他厌恶被梦中所影响。
贾珠在太子轻轻一吻便打算退去时,反手抱住了太子的肩头,将他扯了下来,主动地咬住允礽的舌头,舔舐着他柔/软的唇,他表现得从未有过的急切与渴望,好似之前压抑的情绪突然流露得叫人……
压不住癫狂。
太子猛地闭上眼,那一瞬,只有这个动作,他才可以压抑住眼底流露出来的疯狂渴望。
新鲜的血气就在周遭,那纤长脆弱的脖颈微微后仰,露出了致命的要害。那喉结的肉块微微颤动,就好似滑动的玩物……
允礽蠢蠢欲动地咬上去,却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这是不能留印的地方。
贾珠抚摸着允礽的头发,侧着头,露出狡黠的微笑,“但这里可以。”
允礽的眼眸亮得惊人,好似勃发的兽。
任何被衣物遮盖住的地方,自无不可之处。
第128章
贾珠和允礽黏糊糊地躺在一起,他暂时失去了对自己两条胳膊的使用权,因为那被允礽抓得牢牢,两人几乎字面意义上地黏着。
贾珠咕哝着说道:“要是现在有人进来……”
“没有人。”允礽傲慢地说道,“玉柱儿守着呢。”
贾珠哼哼了声,“是,有殿下这个坏性子在,谁敢冒着这个风险进来呢?”
允礽:“我脾气很好。”
贾珠哈了一声,使劲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指,试图给太子挠痒痒,因为他刚才的那句话逗笑了贾珠。
允礽脸不红心不跳地任由着贾珠动作,还提出了一点宝贵的建议。
“你其实知道我不怕挠痒痒,不如往下?”
贾珠顺理成章往下掐住了允礽的肚皮,疼得他嗷呜了一声。
“捏起来感觉的确不错。”
太子委屈吧啦地看着贾珠,“阿珠,你欺负我。”
贾珠呵呵一笑,“我哪敢欺负太子殿下,刚才不是太子殿下在欺负我吗?”
允礽回味了一下方才仗着自己地势优越,自上而下压着阿珠不叫他动弹,愣是将他上下啃了个遍的行为,心满意足,不以为耻地说道:“那只是,补偿!”
贾珠默默又拧了一下。
这一次,允礽克制住了自己的声音,不过取而代之,他愤愤不平地将自己埋在了贾珠的肚子上。
贾珠也不知道太子是什么滑下去的,他也不是真的很关心。他只是懒洋洋地躺在那里,然后才想起来问,“你们从行宫回来了?”
“那是在半个时辰前要问的问题。”
“将它挪到现在来问,好似也不存在问题。”
“阿玛在享受够温泉的温暖后,就回了皇宫。不过我预计再过些天,阿玛还会移居畅春园。”太子慢吞吞地说道,“相比较皇宫,我想他更喜欢那里。”
贾珠动了动有点麻木的胳膊,然后说道:“相比较冰冷的天气,热乎乎的温泉的确不错。”
太子的脸埋在了他的肚子上,那种感觉很痒,但他还是摸着太子的头发,不自觉地滑下去,抚摸着他的背脊。当他开口说话的时候,那种湿热的感觉让贾珠忍不住笑了起来。
“倘若你没有这么贸然后离开的话,我会让你体会到什么才叫舒服。”太子的话带着一点暧昧,手指,在他紧致的腰腹边上胡乱摸着。
这种感觉就不是他能接受的了。
贾珠怕痒。
他一边哆嗦着一边往后躲,可是太子的手却牢牢地抓着他的腰。
“殿下,你可以找任何一种方式惩罚我,但不是这一种……”贾珠记得他们离开京城前,太子那些胡言乱语的话,一般他是无所谓,也不放在心上,所谓惩罚什么的,有时候更像是玩闹的性质,“如果太子殿下打算用挠痒痒来惩罚人,那我宁愿现在就去跳河。”
“现在这天气如果去跳河,那孤应该派人在水下先放一张大网,好随时把你捞起来。”太子漫不经心地将手指贴在细腻的皮肤上,“所以……你从林家带回来一个小姑娘?”
太子说话如此跳跃,已非一次两次。
贾珠平静点了点头。
“姑母与老太太都是这么希望的,姑父尊重父母的意愿,也觉得将孩子放在自己身边太过危险。”
听到这番话,太子挑起了眉头,总算屈尊从贾珠的肚子上抬起了脸。
“扬州的事态还没紧张到这个地步吧?”太子从贾珠刚才那番话里面品尝出了别的味道,“托孤?”
“或许没有严重到这个地步。”贾珠点了点头,毕竟他对扬州的事态也没有太子那么清楚,“姑母的去世,对姑父还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他慢吞吞补充了一句。
“心中悲痛,手段更为激进些,也是情有可原。”
“这是注定发生的事情,他早该知道。”
林家的消息,虽然太子没太关注,但是皇帝倒是常有观察,自然知道,他家里头是什么个情况。
“殿下,有些事情,并非知道,就能接受。”贾珠继续揉着太子的头发,致力于将他的头发揉成一团毛毛躁躁的毛线球,“就好比太子殿下知道不该和我在一起,却还是沉迷于爱欲之中,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早该知道这几个字并不能阻止您的选择。”
太子抱怨地蹭了蹭贾珠的腰。
“孤讨厌阿珠将我与他人相提并论。”
贾珠闷闷笑起来,他的动作连带着他的身体震动,“我还挺喜欢林姑父的。”
太子咬牙切齿在贾珠的腰间咬了一口。
贾珠压制住了一声惊喘,好吧,有时候有些话,总会给自己惹来一点小麻烦。
“那孤就更加不喜欢了。”
在这个时候,贾珠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另外一个问题。
太子原本是防备着阿珠要报复回来,却没有想到他却停下了动作,不知想起了什么。
这让太子也从他的身上抬起了头。
望着太子殿下那双眼,贾珠开始缓慢挣扎起来,“……我还在病中。”
太子挑起了一边的眉毛。
“殿下应该从我身上下去,然后去边上坐着。”贾珠含糊说道,“我还未好,若是让殿下过了病气……”
好了,现在太子连他另外一边的眉毛都挑了起来。
不得不说,那个场面看起来有些好笑。
不过贾珠还没愚蠢到这个地步,在太子面前犯下笑出声这个错。
“你在我们厮混了这么久之后,才想起了这个问题。”
贾珠慢吞吞说道:“很显然,殿下刚才激烈的动作,让我遗忘了某些不该忘却的事情。”
太子:“我就当阿珠是在夸赞我了。”
再一次,太子将贾珠刚才的话都当做了耳旁风。
“林如海做得还算不错,扬州的许多据点都被他连根拔起。”
太子说话的时候还赖在他的身上,一动不动,表达了自己不想转移根据地的想法。
这倒是贾珠不知道的事了。
毕竟林如海做的每一桩事,都不可能和他这个当侄子说个究竟,更别说在那之后,他们离开了扬州。
“那我应该感谢姑父。”
“感谢他做什么,身为朝廷命官,这本就是他该做的事情。”
“这的确是该做之事,但这与我想感谢他又有什么干系呢?”
贾珠第不知道多少次挣扎想要爬起来的动作,被太子所阻拦,再一次失败了。
他有些气喘吁吁,躺在床上仰头看着床上,过了好一会儿才放弃,而紧绷着的皮肉也逐渐放松了下来。
太子饶有趣味地趴在青年的身上打量着他,尤其是他刚才轻轻喘气,双唇微启的时候,太子有点儿想咬一口的冲动。
“知道自己成为香饽饽之后,阿珠是怎么个想法?”
“多穿几件衣服。”
这回答牛头不对马嘴。
太子听了这话之后,冥思苦想了一会儿,突然趴在青年身上哈哈大笑,差点整个人笑得滚了下来,捧着肚子有些为难。
贾珠无奈扶着身上大笑的人,嘟哝着说道:“若是时刻被人盯上,只要一想起这个事实,总觉得背后发毛,我说多穿几件衣服,难道说错了吗?”
太子一边闷闷发笑,一边抓住贾珠的胳膊,以免自己真得笑得滚下去,“对……哈哈哈哈……说得很对……我应该……再多派点人给你。”
贾珠立刻摇头,“这一次扬州,若非有保成派来的人,无法阻止那些人的妄动,但人已经足够,再多加几个,怕不是要引起皇上怀疑。”他很少这么直接把话头引到皇帝身上,可他清楚太子说的话不是无的放矢。
如果不能及时想出个合适的理由阻止他,那贾珠真的要成为出门浩浩荡荡、前呼后拥的人了。
这架子可摆得比谁都大。
“阿玛知道你在扬州遇到袭击的事儿。”太子懒洋洋的,“若是我再做点什么,也不为过。”
贾珠并不怎么高兴听到康煦帝对自己的重视。
他身边跟着的人越多,事情就越复杂起来。
而且还有他与太子殿下的私情。
私情……
一想到这个词,贾珠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其实笑得很安静,甚至没有半点声响,如果不是太子无意间抬头,他甚至不知道贾珠笑得如此好看。
“阿珠,在想什么?”
太子有些痴迷地看着贾珠的笑意,那是一种有点乖,有点羞怯,却心满意足的笑容。
一看到那个笑,他的心中就痒痒起来,好像有无数只小手在抓挠他的心,变得膨胀又酥软,他有些急切地抓着贾珠的胳膊,然后把他的头拉下来。
太子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有些太过着急,两个人的鼻子不小心撞在了一起。
贾珠哎哟了一声,太子也觉得有些酸胀。
可他根本没有将这点反应放在心上,而是在咬住贾珠的下唇之后,紧接着又开始掠夺他嘴中的空气。
贾珠含糊不清地说道:“我本以为……已经结束……”他破碎的话语还没有说完,就被太子整个儿吞了下去。
的确本该停下。
毕竟如果太过痴迷于这种亲密的接触,只会让两人身上出现不该有的红肿,这对于隐瞒可没有半点用处。
可怎么样都不够。
他刚才与阿珠说的那些话,其实在手底下的人交上来的情报里面,该有的还是会有,纵然他跟贾珠再问上一遍,也出不了太大的差错。
但是和阿珠交谈的感觉是不同的。
他喜欢这样。
“嗯哼……”
哪怕什么事都不做,两个人只在一起,也是好的。
可怎么能什么都不做呢?
他是如此渴慕着青年。
在日复一日之中,他并没有感觉到那种炽热的情感冷却反,反而像是一壶永远在燃烧的热水沸腾着,不曾停歇过。
他感觉到了贾珠有些挣扎的动作。
于是停下来,有些哀怨地看着他,“只是浅尝即止,又怎够?”
贾珠的脸颊泛红,视线不自觉移开,又慢慢移了回来。
“你的……那个……”
他吞吞/吐吐说着,带着一点为难。
过了一会儿,太子才明白他暗示的是什么。他的确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有点兴奋了。而作为被他抵着的那个人,贾珠的表现更加明显。
“不去管它。”
太子粗暴地留下这句话,然后拖着贾珠进入下一场浪潮。
在青年的身体没有好转之前,他当然什么都不会做,只是讨一点嘴上的甜头。
至于阿珠说的那些病气,抑或者胡乱的嘟哝他半点儿都没往心里去。
他心里甚至有些阴暗地想着,若是让他真的染上病,那才叫好呢。
一种病从青年的身上传染到他的身上,这一种亲密无间的交换,就好像他们的骨髓、皮肉里也混入了相同的东西。
只是这么一想,他都兴奋到有些颤栗。
不过这样的想法,可千万不能够叫阿珠知道,倘若他意识到这一点,就不会让太子这么肆意妄为了。
毕竟阿珠再怎么样知道太子那些黑暗的想法,可那并不代表全部。
有些念头,哪怕只是说出来都是亵渎。
贾珠花了一点功夫,才把太子这一次的冲动给摁了下去。
虽然代价是他牺牲了自己的耳朵。
他不断揉搓着有些红肿起来的耳朵,那烧开的热意让他怎么都有些不对劲,他刚才已经卷走了自己所有的被子,裹着被褥躲到了床的内侧,这才避开了有些躁动的太子。
而太子殿下已经起了身,坐到了椅子上。
很好,合该如此。
太子的视线一遍又一遍地落在贾珠的身上,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就仿佛他整个人都被剖了开来。
贾珠清了清嗓子,似模似样,咳嗽了一声。
“……最近这些天,太子身体如何?”
“不错。”太子言简意赅地说道。
“没有哪里不舒服?”
“你才是那个现在躺在床上的人。”
贾珠:“可太子进来时脸色不太好。”
“又一个应该在最开头就问出来的问题。”太子带着一点喜爱的恼怒,翻了个白眼儿,这肆无忌惮的动作做起来却有些洒脱,“今日刚从行宫回来,我就赶来见你。行色匆匆,心中忧虑,自然脸色不好。”
“其实殿下知道我在问的是什么,又为何避而不谈呢?”贾珠动了动,将整张脸从被褥里露了出来,“如果殿下不愿意说,那我也可以去问玉柱儿,我想他总是愿意提供一点微不足道的帮忙。”
他没有在最开始就提出来的原因,非常简单。
在太子心中那个小小的怒气被平息之前,他自然不好问些什么。
毕竟正如太子所说,他现在才是那个躺在床上的人。
他都能想象得出来,若是在太子气头上问起,殿下会阴阳怪气地说些什么,然后再将他堵得水泄不通。
……用嘴巴堵。
那个时候想要从太子的嘴里挖出点什么就难上加难了。
有些时候,也该用一点小计谋。
太子嗤笑,“孤若让他闭嘴,他可连一个字儿都不敢说。”
“他无需说话,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
太子怒气冲冲,或者说他假装怒气冲冲地瞪着贾珠,好一会,才闷闷不乐地说道:“偶尔会有梦魇,睡不好。”
贾珠:“我在去扬州的路上也时常做噩梦。”
这是只有郎秋才知道的秘密。
其实现在青年已经想不起在船舱内接连不断醒来,又因为太过困反而又睡去的反复折腾。可是他虽记不清楚底梦到了什么,可不代表,他不能理解太子那种郁闷。
毕竟当贾珠踏上扬州的土地,那些噩梦随之消失之后,他又开始与太子的梦境共感起来。
也就是这种如同心意相通般的共感,才叫他知道,或者更加明白,太子这些年的遭遇。
“糟糕的噩梦总会叫人难以忘记情绪。”贾珠往边上蹭了蹭,然后又往边上蹭了蹭,直到他抬手就能够抓住太子的胳膊,“我就说殿下眼底的青痕不像是奔波劳累的,上来睡一会儿吧。”
他没有去问那些梦。
有些他已经清楚,有些他问了之后也是没法。
太子看着这一张他刚刚下来的床,慢吞吞地说道:“你在须臾前,刚刚赶走我。”
“我赶走殿下,是因为殿下的胡来,我想让殿下上来,是因为我想和你躺在一块。”贾珠软绵绵地抱怨,“你上不上来?”
好呀,这还催上了。
太子一边爬上了贾珠的床,一边恨恨自己的没底线。
怎么就让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了呢?
只不过这样的想法在他们两人又黏乎到一块之后,就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甚至能够感觉那种从心里蔓延起来的满足感。
不过片刻,太子就睡着了。
贾珠摸着他的头发。
轻轻的。
过了好一会儿,他在确保太子真的睡熟之后,才轻轻用唇蹭了蹭太子的眼角。
好一会,他也靠在太子的肩头睡着了。
他睁开眼时,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床帐。
外边是黑的。
青年就靠在他的身边。
湿热的气息扑打在他的耳边,稳定的呼吸,代表着他还没有醒过来。
太子这一次醒来,并非被梦所惊扰,而是睡饱之后的自然醒。
他已经有些天没享受过这个了。
正如贾珠的担忧,他近一个月来做梦的频率直线上升,几乎每天入睡之后都会被梦境所惊醒。
这不是一个好消息。
太子虽然年轻气盛,活力十足,可不代表他在将近一个月的睡眠不足之后,还能保持多好的状态。
更加麻烦的是,皇帝也发现了太子的睡眠出了点小问题。
毕竟太子从来没有过,在陪同用膳时险些睡过去的失误。
在康煦帝问起的时候,太子含糊不清地用睡不好搪塞了过去,但过没两天,皇帝就突然决定回皇宫,这或多或少是和太子有一定关系。
太子不能说,完全没有感觉到。
不过皇帝也并没有简单粗暴地要求太医查看他的身体,自从太子长大之后,皇帝那种独断专行的行为就少了一些,虽然还是将太子看得很紧,但是一定程度上也是放手了。
但是太子也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在阿珠身边睡得这么舒服。
这可能是他这最近一个月来睡得最舒坦的一次。
他侧过头去看着,趴在他的肩头睡着了的阿珠,虽然这压得他的胳膊有些酸痛,可是太子丝毫不想打扰他。
他能看得出来贾珠脸上的病气。
他对于贾珠去扬州这件事还是有些恼怒。
本不该是他。
有那么一瞬,太子的脸色显得尤为可怕。
他讨厌青年病怏怏躺在床上的样子,尤其是每次都会将他的医案送到太子的桌头,看着太医或者大夫重复的观点,都会让太子产生一些怀疑——倘若阿珠是在骗他呢?
他派出去的人找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曾经那个游方大夫的踪影。尽管秦少尚和秦府都确定了存有这么个人的存在,然而一种药散当真如此神奇,能够叫人的身体呈现出这般状态吗?
太子注视着贾珠,手指轻轻地抚摸着他的侧脸。
这轻微的举动让贾珠忍不住动了动,好像是有些清醒,但是又在太子的安抚之下闭上了眼。
他清楚意识到他现在的情绪,不能叫贾珠发现。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感觉到贾珠意识不清地抬了手,在太子的身上胡乱拍动,那个动作有些迟缓,像是人还困在睡意里,他一下又一下轻拍着,咕哝着低语,“没事……我在呢……别怕……”他蹭了蹭太子的肩头,像是终于被周公给打败,又睡着了。
太子沉默地看着他,双眼有些失神。
那些黑暗里滋溜出来的小火苗,被这随意的动作给拍灭了。
这并非说那些情绪就不复存在,只是莫名其妙不那么阴郁。
他叹了口气。
然后,又叹了口气。
太子将他身边这个大宝贝用力地抱在了怀里,不顾这个动作会不会让刚刚被他安抚着要睡着的阿珠又醒过来……这不能怪他不是吗?
要怪的话也该怪青年自己,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动作来扰乱他?
真是糟糕。
每一次意识到眼前这个人对他多么重要时,都会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浮上心头。
不够……
允礽坐起身,他该……
他看向屋门外,好似这样,就能看透遥远的黑暗。
林黛玉在贾府适应得还算不错。
兄弟姐妹们,正如大哥哥所说,都是些性情温和之人,相处起来也不难。元春迎春探春,这几个姐妹都带来了自己的礼物,更别说宝玉了。
对于宝玉,黛玉总有一些困惑。
她从前不曾见过这么肆意的少年,特别黏糊,又带着随性。他们两人的关系倒是远比旁人预期的要好上太多,不多时就同进同出。
两个玉儿坐在贾母身边,总会叫老祖宗笑呵呵的。
王夫人并没有来得及阻止,因为她此时并没有关注到这些细节,她的整副心思都落在了她的大女儿身上。
元春今年六月就要出嫁了。
这是府上难得的喜事。
尽管期间遭到了贾敏去世的打击,但她绝不会让自己大女儿的婚事受到任何干扰,这件事上她亲自操劳起来,各种木材布料都如流水般地涌入贾府。而元春也不再参加其他的宴席,而是一心一意做起了自己的嫁衣。
像他们这样的人家未必真的要自己把嫁衣做好,但是元春想这么做,自然是因为她的意中人叫她欢喜。
而王家和贾府两边,对于贾琏与王熙凤的婚事,也有了默认。
大房那边在确定贾琏的心意之后,并没有阻止这桩事。
其实王夫人对这桩婚事,并不是十分满意。
假如是她掌权,又或者说张夫人不在,那王夫人对王熙凤嫁入贾家这件事儿,自然是欢喜的。
贾琏是大房唯一的儿子,把王熙凤嫁给他,自然而然也就笼络了大房,这对于王夫人来说,当然是一件好事。
可是现在贾府虽然看着二房势大,可大房还是贾府正正经经的管家人,王熙凤嫁入贾府之后,未必会听她这位姑母的话。
毕竟在她的上头有着正儿八经的婆家。
张夫人颇有手段,王熙凤一旦嫁过去,王家的态度,如何就不可知了。
至少他们对于王夫人所说的话,就不会再如从前一样那么一心一意听着了。
毕竟他们还有另外的选择。
但如果张夫人都没有阻止这件事,那王夫人身为二房的人,自然更加没有资格阻止,尤其是王府对于把王熙凤嫁进来这件事儿还带有着热情的时候……
她就更不可能劝说得了王子腾夫人了。
左不过这件事儿暂时没有成行,王夫人就劝说自己,莫要再想这件事儿。
“母亲。”
屋外响起了元春的声音。
漂亮端庄的大姑娘出现在了门口,脸上带着淡淡笑意。
“父亲说,他来了。”
她有些羞怯地望着母亲,“我想去见见他。”
王夫人朗声笑起来,“你们已经定过亲,自然想见就见,何必来与我说?”
元春笑吟吟地说道:“自然是要说给母亲知道的。”她朝着王夫人欠了欠身,“那女儿便去了。”
目送着元春离开之后,王夫人的眼神不经意地扫过门外,发现了赵姨娘的身影。她探头探脑不知在看什么,很快又消失在别处。
王夫人重重哼了一声。
在贾政那么多个侍妾里,她最不喜的自然是赵姨娘。
别的姨娘再怎么样都没有生下过子嗣,而偏偏赵姨娘却先后生下了两个孩子,还出了一个男丁。
一想到贾环,王夫人的脸色就变绿了。
“太太,可要给她立立规矩?”周瑞家的试探着说道。
想要为难个侍妾,那还不容易?
这立规矩就是最简单,也是最蹉跎人的办法。
王夫人厌恶地摇头,“如今还是元春的事情要紧,多盯着些她,莫要叫她闹出什么问题来。”她把探春带到身边养,却把庶子留给赵姨娘,可是有原因的。
当王夫人把庶女留在了身边,却把庶子留给了赵姨娘时,纵然是贾府内在刻薄的人,都只会称赞她的大度。
有的是把庶出的子女留在自己身边教养,完全不给妾室的正房太太。
可王夫人这么做,纯粹只是因为她知道赵姨娘是绝对教养不好孩子的。
就她那个德性,没养出个鼠目寸光的蠢货,就已经不错,更别说想要将人养得多么出落,探春已经是她额外开恩带在身边,贾环?那是想都不要想!
“周瑞家的,去瞧瞧,珠儿的身体如何了。”王夫人盯着还没处理完的账本,揉着额间说道,“他刚刚上值,可别没轻没重的,又熬坏了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