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着玉牌牌了吗?”季听跟过去问。
“我顺着沙地找,又把机甲翻了一遍,还是没找着,不知道掉到哪儿去了。”
季听安慰他道:“没事的,也许根本没掉,只是被狗蛋吃了。”
戚灼倏地回头看着季听,接着便跃下水槽,冲到育婴箱旁,将正在和自己脖子上那堆衣服做斗争的狗蛋嘴巴捏住,探头往里看。
季听连忙追了上来:“怎么了怎么了?”
“给我打手电,照他的嘴。”
“哦。”
季听很快便拿来手电,对准了狗蛋的嘴。
狗蛋被捏住了两腮,在戚灼手下奋力挣扎。戚灼盯着那小小的喉咙眼仔细看,又拿出自己的项链,将玉坠凑到他嘴旁比较,确定他将这个东西咽不下去。
“还好,没吃,把手电关了吧。”
戚灼松了口气,却依旧捏着狗蛋的嘴,有些新奇地道:“他又多了两颗牙。”
“哇!”季听夸张地捂住自己的嘴,“蛋蛋好厉害呀。”
戚灼松开手,狗蛋便冲他愤怒地大叫了两声,接着开始噗噗噗。
“你这个喷水枪,那边有好多要治理的枯树,你去给它们喷点水。”戚灼举起他作势往外走,被季听赶紧拦住。
“他喷不了多少的,喷不了多少。”季听将戚灼往后推。
狗蛋被戚灼举在空中,怒气顿时消失,两条光溜溜的粗短腿兴奋地弹动,还咯咯笑了两声。
“你看,他不喷水了,没喷了。”季听见戚灼在看自己,便又朝着他比心:“爱你。”
戚灼终于没能绷住脸,牵动嘴角,无声地露出个笑。他的笑容对季听来说是莫大的鼓励,便凑到他腰间亲了两下,发出夸张的叭叭声。
“行了行了,就会讨好卖乖那一套。”
那块玉佩是找不着了,戚灼只得放弃,开始给狗蛋穿衣服。虽然远处炮火未停,而且刚经历了一场生死险境,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季听却也依旧在和狗蛋低声说笑。
戚灼将育婴箱刷洗干净后,自己才去洗澡。他手指擦过脖颈处,被螅人触手勒过的位置顿时有些刺痛,便放轻力道轻轻揉搓。
他摸着那几道微凸出皮肤表层的勒痕,突然想起自己在濒死昏迷时见到的场景。
他飘入的那个黑洞是什么?看见的那间屋子是哪里?
他从小生长在冰天雪地的普兰星,从来见过那样的一间房,轻纱的窗帘在风中飘荡,米色墙纸上有着菱形的暗纹,窗外有树影摇晃,光线在地板上落下明亮的色块……
他连那房间里的墙纸都能看清楚,却又看不清站在房里的两人,甚至连身影都模糊成了一团。
那两个人是谁?那个用着奇异音色对他说话的人又是谁?那声音一遍一遍地重复着我在等你,我在等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戚灼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昏迷中看到这一幕,绞尽脑汁也理不出头绪,想了片刻后便干脆抛在脑后,不再去想,快速地洗澡。
他洗完澡,将育婴箱也洗刷干净,换上了那套从地下室里穿出来的睡衣。之前的衣裤全是污血,便连同季听的浴袍短裙一并丢了。
最后将所有尿片洗干净,装进袋子放进育婴箱。
育婴箱底部有缩放滚轮,他将四个轮子放出来,扯出拉杆,就成了个行李箱。
戚灼背上狗蛋,对季听说了声出发,季听赶紧套冲锋衣帽子,在下巴上系帽带。
“这天气不冷,不用戴帽子。”戚灼道。
季听神情严肃:“只要出发,就要戴上。”
完成戴冲锋衣帽子这个仪式,两人离开废墟水房,朝着庞隆城方向行进。
第43章
从这里去往庞隆城还有几公里, 脚下的沙地变硬,出现了大片的低矮灌木,季听便接过戚灼手里的行李箱自己拖着。
随着庞隆城越来越近, 空中也出现了机甲的身影。它们如巨大的夜枭,悄无声息地从天上飞过, 光束一寸寸在地面逡巡,寻找那些藏在隐秘角落里的幸存者。
季听蜷缩在一从灌木下, 等着一架机甲掠过头顶飞向远方,又过了半分钟后, 戚灼才叫他起身。
“哥哥, 刚才那个死人,那个肚子爆炸的螅人。”季听说这话时有点害怕, 往戚灼贴了贴:“他是吃掉了小螅人,所以肚子爆炸, 小螅人从里面钻出来了吗?”
戚灼缓缓摇头:“不知道。”
“啊啊。”狗蛋在应声。
“他是怎么把小螅人吃进肚子的?嚼都没有嚼,咽下去的吗?”
“不知道。”
“啊啊。”
季听贴得更近:“王梓豪给我说过,他弟弟吃了个西瓜子,肚子里就开始长西瓜, 从嘴巴里长了出来,他们家里吃了好多天才把那个西瓜吃完。那个炸肚子的人是不是吃了个螅人子,结果肚子里就在长螅人?”
“不知道。”
“啊啊啊。”
走出这一带灌木丛, 便是大片人工种植的树林。庞隆城西侧没有龙卷风,这片树林往日里里枝叶繁茂,绿草如茵, 如今整片林子被烧得干干净净, 有些黢黑的断木还冒着未尽的黑烟。
“走这边, 前面有个弹坑。”戚灼喊住了季听。
这片树林太大, 他们走了半个小时还没走出去。狗蛋坐在背包里东倒西歪一阵后,脑袋搭在戚灼肩上睡着了。
“哥哥,我们还有多久到庞隆城?明明看着很近的,为什么走了这么久呢?”季听拖着行李箱,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
戚灼看着前面那冒着火光的地方:“快了。”
“可你一直都说快了。”
“这次是真的快了。”
“要是再刮一阵风就好了,我们在天上转啊转,就转到城里去了。”
“你不怕被卷上天了?就上次那样?”
季听沉默几秒后道:“那还是走路吧。”
季听脚下又是一绊,戚灼一把将他拉住。不远处有根横倒的树干,戚灼便往那处走:“反正快要进城了,在这儿歇十分钟。”
“好。”
这里接近庞隆城,机甲的光束不时会从头顶掠过,照得视线里一片惨白。两人安静地坐在树干上,只听见狗蛋睡得正酣的鼻息声。
季听掀掉冲锋衣帽子趴在戚灼腿上,戚灼抬手拈走粘在他发丝间的一根草屑。
“脚疼不疼?”戚灼问道。
季听立即撒娇:“疼,好疼。”
“疼也忍着。”
“……哦。”
季听继续趴着,戚灼开始打量四周。
他看向他们坐着的树干,昏暗光线里,树干一端有着长长的分叉,戚灼无意识地在心里想,这好像人的两条腿。
他刚想到这里,远方便射过来一道光束。光线虽然一掠而过,却也让他瞧清楚了“树干”末端的棕色裤腿布料和黑色皮鞋。
他和季听现在坐着的不是什么树干,正是一具已经冰冷僵硬的无头尸体。
“……蛋蛋你醒了吗?如果醒了,就给爸爸眨下眼睛。”季听正对着倒在戚灼肩膀上酣睡的狗蛋悄声说话,就被戚灼一把扯了起来。
戚灼两手分别拉上育婴箱和行李箱,只急促地说了声快走,就大步匆匆往前。
季听套上帽子,边系帽带边追了上去:“十分钟这么短吗?”
“嗯。”
“可是——”
“别和我可是……看着点脚下!”戚灼一声低喝,吓得季听连忙牵住了他的衣角。
戚灼开始没注意,现在才发现那些所谓的树干,很多都是被熏得焦黑的尸体。季听被戚灼这样一吼,低头去看地面,也发现了不对劲。
“哥,哥哥。”
“知道。”
“这是,这是。”季听拼命去指刚走过的地方。
戚灼头也不回:“死人。”
季听再没有说话,只紧紧扯着戚灼衣角,两人很快便走出了这片林子。
这里已是庞隆城边缘地区,原本建造着一些工厂和简陋的小楼房,现在那些房屋都已成了废墟,马路也被炸得坑坑洼洼,横倒着一些电线杆。
季听抬脚想要跨过一根电线杆,却发现戚灼停下了脚步,便将抬起的脚收了回来。
“哥哥。”
“嘘……”
戚灼这样一脸严肃地嘘,就代表着危险来临,季听立即吓得一动不动,僵着身体,只转动着眼珠左右看。
戚灼扯着他躲到旁边一堆废墟后,探出了半个脑袋,季听这里被挡住,只能竖起耳朵听。
戚灼看见前方那些残垣断壁之间,碎砖瓦砾之上,有着不少移动的身影。他们身形没有走路时应有的起伏,像是平行漂浮的鬼影,一看就是用触手行进的螅人。
“啊——”
某处突然响起一声尖锐的惨叫,接着便是惊恐的迭声求饶:“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我不想死,求求你们……”
戚灼盯着声音方向,看见两名螅人从一栋废墟里拖出来一个人。
那是个身形壮硕的中年男人,全身发软地往地上坠,却被一条触手给卷住腰,拖着往前走。
“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谁来救救我,谁救救我……”
男人应该反抗过,全身都是泥土,声音已经变得嘶哑,痛苦而绝望。戚灼猛地缩回头,肩靠着一块水泥板,大口大口地深呼吸。
他感觉到紧贴着自己大腿的季听在发抖,垂下头,看见小孩儿一脸煞白地望着他,一双眼里满是惊惧。
他抬手捂住季听的两只耳朵,做口型道:“别听。”
男人的嘶声求饶中,两道光束从天上射来,落在他们前方。戚灼又悄悄探出头,看见一架黑色机甲缓缓降落,并打开了舱门。
舱门开启的瞬间,数道或求饶或哭泣的声音传了出来。机甲太高,他看不到舱里的情况,但光线泄落到地面,可以看到一些半蹲着的人影。
两条触手从舱内伸出,垂到机甲半空。地面上的两名螅人卷起男人,合力将他送到半空,再由那两条触手接住卷进了机甲舱。
舱门关闭,将那些哭泣和哀嚎也一并关上,四周顿时沉寂。戚灼一直看着那架机甲腾空离开,两名螅人也去向更远的地方,这才松开捂住季听耳朵的手,轻声命令:“走!”
现在到处都是螅人,戚灼不敢就这样进城,决定从城北的河里走。他看了看牵着他的季听,蹲下身,下巴指了下自己肩膀。
季听便倒在了他一侧肩上。
戚灼背着狗蛋,两手拎着箱子,肩膀上还挂着个季听,在那些断墙残垣的遮掩下,从庞隆城边缘朝着北边走。
“刚才是有人被吃了吗?”季听突然问道。
戚灼机警地看着四周:“没有。”
“那他后面死了吗?”
“没有。”
“那他去哪儿了?”
“我没看到,可能是逃走了吧。”
季听有些惊喜地啊了一声,声音也变得轻松:“没死哦,没死。”
戚灼没应声,心里却想着那人其实死了也许更好。
他不知道螅人抓那么多人做什么,但他们的结果肯定比死亡更凄惨。
城边缘虽然没有了在地面搜寻的螅人,但天上的机甲不少,四处都有光束在晃动。戚灼必须得提前看准下一个藏身点,并要算准时间,找准机会后才冲出去。
“老子,老子就像头驴。”戚灼小跑到一堵矮墙后,气喘吁吁地道:“我全身背了,起码背了七十斤。”
“那我自己走吧。”季听勉强抬起头。
“别废话,想我轻松点就别乱动。”戚灼透过矮墙的缝隙看着前方,“我又不是没背过,当初混到轮船上的时候,我每天背得比这更多。”
戚灼见周围还算安全,觉得可以休息一阵,便放下季听,自己一屁股坐下,长长舒了口气后,靠向背后的断墙。
他刚靠上墙,便听到背后传来狗蛋的一声哼,连忙又直起身。
“草,忘记背包里有个人。”
“呀呀,蛋蛋。”
季听慌忙扒着背包去看狗蛋,看见他皱着两条疏淡的眉毛,不满地扭动着脑袋,像是要醒了。
“他要醒了。”季听连忙汇报。
见狗蛋没被压出问题,戚灼这才放心,但他哼哼着要醒,戚灼又连忙起身,背着他在断墙后左右来回颠着。
虽然狗蛋不爱哭,但他偶尔会啊啊叫上两声,现在不能出任何问题,还是得把他哄睡着最好。
狗蛋被戚灼背着颠,很快就没有再动,也没有哼哼。戚灼半蹲下身,示意季听看看。
季听扒住背包看了眼,又对戚灼做口型:“睡着了。”
“那继续休息。”
休息了十分钟后,两人准备出发。戚灼正弯腰去提两只箱子,胳膊就被季听扯住,还满脸惊恐地朝他身后拼命指。
戚灼转身,从断墙半尺宽的缝隙往外看。
墙外是被炸得已经看不出原貌的街道,对面一排建筑还算是完整。一栋小楼里走出来几个人,瑟缩着挤成一团。
他们身后跟着三名手持粒子枪的螅人,三条触手悬浮在半空,像是毒蛇吐着信子,时不时往前一冲,吓得那几人发出小声惊叫。
其中一名螅人抬起手臂,那张活似苍蝇的脸上口器开合,发出电流似的嘶嘶声音。
戚灼猜测它是在联系来接人的机甲。
他们和那三名螅人距离很近,就隔着一条街道和一堵断墙,身后无遮无挡。如果有机甲飞来,那他俩一定会被发现。
戚灼清楚现在必须离开,不然再也走不掉了。他低头看了眼紧紧抱着自己的季听,俯下身在他耳边道:“我们在地上爬,如果被发现了就跑,箱子留下,过会儿再回来拿。”
“好。”季听点头。
两人蹲下身,面朝城外趴在了地上。
“上!”
季听听到命令,立即一拱一拱地往前爬,戚灼正要跟上,身后却突然响起了密集的粒子枪声。
戚灼第一反应是他俩被螅人发现了,飞速转头,却见街对面那几人还站着,但身旁那三名螅人已经倒在了地上。
其中一名螅人的苍蝇脑袋已经被击得粉碎,断颈处涌出深黑的血,渗入进街面的碎石缝隙。
“快过来!快!”远远的地方传来几声叫喊,只见那街道上出现了一队纳鹰军,正朝着一群闻声赶来的螅人开枪。
那几名还呆站着的人终于回过神,朝着纳鹰军飞奔过去。戚灼只迟疑了半秒,连忙扯着嗓子大喊:“等等!等等我们,这里还有两个人。”
他立即去看季听,发现季听已经爬出了一段距离,正趴在地上转头看他,像是在等他下一步命令。
戚灼冲过去,一把将他拎起来,正想往纳鹰军方向跑,就见右边出现了不少螅人的身影,远处天空也有机甲在往这边飞,而那些纳鹰军正在往废墟深处撤退。
他连忙要追,却听到纳鹰军的高喊:“别过来,来不及,去藏起来,去找下水道,找下水道……”
戚灼也知道现在追去的话很危险,最明智的选择是赶紧离开,便提上两只箱子,再蹲下:“快。”
待季听倒在他肩上后,他便向后狂奔,直到冲出这片空旷区域,才躲在那些废墟阴影里,遮遮掩掩地朝着河滩前进。
季听面前便是戚灼的胸膛,耳里是他粗重的喘息和激烈心跳声,但侧过头的话,可以看见迅速倒退的地面和跨过的沟坎,还有那些一闪而过的尸体。
这些尸体多半都是死于炮火轰炸,死状惨烈,尸身也大多残缺不全。季听看见他们后,总会迅速调转目光,最后干脆只盯着面前的那块布料。
如此前进了十来分钟后,他被戚灼放下了地,短暂的失去方向感让他左右踉跄,急忙扶住旁边的墙。
戚灼坐在地上,喘得像是要断气般,头发被汗水浸透,湿漉漉地贴在脸侧。
季听连忙去帮他取掉身上的背包,让狗蛋靠在墙上睡,又迅速打开育婴箱,从里面扯出一条布巾给他擦脸。
戚灼瞥见那是狗蛋的尿片,但他全身力竭,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便任由季听给他擦掉脸上和脖子上的汗水,又将那尿片从他后衣领塞进去,垫在背上。
“我们要是玩出汗了,老师就会给小朋友这样盖毛巾。”季听给戚灼后背铺了张尿片,又想给他胸膛上再铺一张。
戚灼终于恢复了点力气,抬手挡开:“不用。”
季听等戚灼喘息平稳后才打量四周,有些茫然地问:“哥哥,这是哪里?”
“河边。庞隆城的地下水道很多,刚才那些纳鹰军让我们去地下水道,那肯定可以在里面找到他们。地下水道入口的话,我知道这河滩上就有一个。”
庞隆城外有条护城河,说是河,实则除了夏季会有点水,其他三季都处于干涸状态。不过虽然河里没水,河堤却修得挺高,是个平缓的大斜坡。
休息一阵后,两人又往前走出一小段,停下了一块大石头旁。戚灼让季听坐在石头后,再将装着狗蛋的背包放在他腿上。
“抱好了。”
季听并拢双腿,小心地抱着狗蛋:“嗯,抱好了。”
“能抱得住吧?”
“抱得住。”
戚灼说:“抱不住也没办法,就让他在地上滚好了。”
“不会的,我抱得动。”季听努力伸长手臂抱紧背包。
戚灼转头就要往河堤上爬,但见季听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便解释道:“那斜坡上有个下水道出口,只是被封了铁栏。我去看看,把铁栏弄开后就来接你们。”
“好。”
戚灼看了眼天空,觉得这个角度不太安全,但现在也找不到更好的藏身点,只能先将就着,自己加快速度就行。
第44章
河堤斜坡半腰处有个水缸大小的水道出口, 封着铁栏,顶上横着块挡雨水的水泥板。若是从上往下看,刚好被水泥板挡住, 不容易被发现。
铁栏上挂着一把锁,戚灼抓着铁栏摇晃了几下, 又转头冲下斜坡,捡起一块碗大的石头重新爬了回去。
季听抱着狗蛋, 两只眼珠一直跟着戚灼转,看他爬上爬下, 又用石头去砸锁。
咣!咣!咣!
虽然河边风声很大, 砸锁发出的闷响也让人心惊肉跳。戚灼每砸两下便会看一眼四周,确定没有危险后再继续。
狗蛋被戚灼背在背上时, 怎么颠簸倒来竖去都睡得很香,现在好好地躺在季听腿上, 戚灼还没开始砸锁,他就像条肉虫子似的扭来扭去,眼见要醒了。
“蛋蛋,蛋蛋, 你别动,我抱不住了。”
季听尽力抱住背包,但狗蛋又扭了几下后, 季听腿一软,他便像颗球似的滑到了地上。
“啊,啊啊。”狗蛋睁开眼, 似醒非醒地出声。
季听蹲下去, 将他上半身抱在怀里, “没事的啊, 爸爸陪着你。”
戚灼一下下砸着铁锁,眼见空中有两道光束在朝着这边移动,清楚那是一架机甲正在靠近。
他举起石头狠命一击,石头碎裂,铁锁也终于被砸开。他飞速冲下河堤,一把提起背包,再提上两只箱子,急声催促:“快快快。”
不待他吩咐,季听已经爬上了河堤缓坡,手足并用地往上窜。
“快钻进去!”到了洞口,戚灼眼睛看着天空,嘴里吩咐季听。
季听迅速钻进洞,戚灼递进去狗蛋,接着是育婴箱和行李箱。当他也钻进去关好铁栏后,一道光束便落在洞口。
“啊,啊。”
“嘘!”
“嘘!”
光束在洞口前游移,两个小孩屏息凝神看着外面,直到光束撤走,机甲飞远。
地下水道洞口虽然不大,里面却很宽敞,像是一个火车隧洞,左右两边各有一条两尺宽的步行走道。
“地下水道。”戚灼一屁股坐在石板走道上,喘着气道:“休息一会儿。”
季听扶着四处张望的狗蛋:“地下水道哦,水道是什么?”
戚灼靠在墙上解释,“当初建造庞隆城的时候,这一带的气候还没改造好,每天都需要大量的人工降雨。城里面不能有太多水,为了把那些水都排出去,所以造了这个排水系统。后面不需要了,这些地下水道也就废弃在这儿了。”
季听听得很专心,频频点头:“要是庞隆城有露丝宝宝就好了,露丝宝宝可以抓龙,让龙喝掉很多的水。”
戚灼立即闭上嘴,默默看着季听。
季听和他对视几秒后,露出了然的神情,并在他手背上安抚地拍了拍:“没关系,这些是我从图书上看到的,你不认识字,所以不知道。”
两人原地休息,狗蛋坐在背包里小声哼哼。戚灼侧头看了他一眼,将他从背包里捞出来,摸了下尿片。
“不错,没撒尿,表现很好。”
他扯掉尿片给狗蛋把尿,淅淅沥沥的声音响起时,原本靠在洞壁上的季听又坐直了身,无限艳羡地再次感叹:“抱着真的能尿好远啊……”
狗蛋被放回背包后还看着季听小声哼哼,季听和他轻轻碰了下额头:“蛋蛋乖,别怕啊,爸爸妈妈都陪着你哦。”
狗蛋便又转向戚灼哼哼。
戚灼知道他没有吃睡前那次奶,便道:“坚强一点,现在没有开水给你冲奶,忍着。”
“哼哼。”
“忍着,懂不懂什么是忍着?”
“哼……”
戚灼转过头不再理他,他自知喝奶无望,哼了两声后也就停下了,只转着头好奇地打量四周。
这次休息了十来分钟,戚灼抬腕看了眼旧手表,发现已经是晚上九点,便站起身道:“走吧,顺着这条水道往前走,就可以走到城下面。”
他觉得这地下水道还挺安全的,打算如果找不到纳鹰军的话,就躲在里面先住上两天。
往前走便没有了光亮,戚灼打开了手电筒。他提着育婴箱,背着狗蛋走在前面,步道不能并行,季听便拖着儿童行李箱跟在他身后。
“哥哥你别怕啊,我会牵着你的。”季听伸长手拽着戚灼的后衣摆,走得磕磕绊绊。
戚灼低头看了眼,将拎着的育婴箱放在身后。
“你坐上去。”
“我坐上去呀?哦。”
“不用打开盖子,就骑在上面。行李箱也给我,你拿着手电筒给我照亮。”
“好的。”
戚灼反手拖上育婴箱,季听骑坐在上面,一手举着手电筒,一手按着戚灼的手背,虽然身周一片漆黑,但心里不再发慌。
“啊啊。”狗蛋探出脑袋和季听打招呼。
季听对他甜丝丝地笑:“蛋蛋。”
“啊啊。”狗蛋兴奋起来,在背包里一窜一窜地往上拱。
“宝宝蛋蛋。”
戚灼怒道:“你们两个不要腻歪行不行?猪崽子都快把我晃到下面去了。”
“嘘,嘘嘘。”季听连忙对狗蛋示意。
戚灼继续往前走,嘴里愤愤嘟囔:“老子真的成了头驴。”
地下水道很长,且四通八达,两边不断出现一些岔路。戚灼走了二十多分钟后,前方似乎依旧没有尽头。
但这里面暖烘烘的,温度比外面要高一点,季听和狗蛋身上的痱子又开始发痒。季听开始挠脖子,狗蛋则埋下脑袋,不管不顾地在戚灼肩上蹭。
“哥哥,我身上好痒啊。”季听反过手挠后背。
狗蛋也在边蹭边哼唧:“晤晤……”
戚灼让季听把冲锋衣脱掉,只穿着秋衣秋裤。狗蛋原本就穿着厚薄合适的棉布连体衣,戚灼便将背包拉链拉开了些,让他敞敞风。
右边又出现了一条岔路,戚灼这次却没有直接走过去,而是停脚望着那边,几秒后低声道:“手电给我。”
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崩紧,季听忙将手电递了过去。
戚灼刚刚听到里面似有响动,手电光照进去却什么也没有发现。但那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明显有什么东西正在向他们接近。
“哥哥。”季听紧张地唤了声。
戚灼没有回应,只用手电照着前方。
如果来的是螅人,那么他们已经被发现,关掉手电也没有用,反而搞得自己什么也看不见。
窸窣声在拐弯处消失,地下水道恢复死一般的寂静。戚灼放下行李箱,按上了腰间匕首,大喝一声:“是谁?谁?”
季听跟着大叫:“谁?你是谁?”
“啊,啊啊!”狗蛋也在喊。
窸窣声再次响起,同时传来一道成人男声:“别怕,我们是纳鹰军。”
手电筒光照下,拐角处出现了两个人,都身着纳鹰军士兵服装,手里端着粒子枪。他俩被手电照着,动作一致地抬手挡眼:“手电移开,别照脸。”
戚灼怔愣了一瞬,连忙将手电移到旁边。季听却腾地从育婴箱上站起,激动地喊了声:“纳鹰军叔叔!”
“哎,在,我们在。”
十分钟后,一名纳鹰军士兵抱着季听走在前面带路,戚灼背着狗蛋跟着,另一名士兵拎着两只箱子走在最后。
“就你们三个过了这么些天,一直没有大人带着你们吗?”虽然已经问过一次,但抱着季听的娃娃脸士兵依旧觉得不可思议。
季听指了下戚灼:“我哥哥带着我。”
“那你们可真聪明,还知道找来地下水道。”两名士兵感叹:“你们是知道这里可以去哪儿吗?”
戚灼没做声,季听却问道:“去哪儿啊?”
“去紧急避难所。”
“哇!急急避难所。”
“紧急。”
“嗯,紧急。”
娃娃脸士兵的话很多,又道:“以前为了防备自由军,纳鹰军就在城下面修建了紧急避难所,结果这次正好派上用场,可以让城里的幸存者藏身了。”
戚灼不吭声,季听立即又接嘴捧场:“哇!可以让城里的…者藏身了。”
“幸存者。”
“嗯,幸存者。”
两名士兵左拐右行,在那些纵横的水道里穿行,最终在一处洞壁前停下。戚灼用手电光直照着仔细看,才发现这是一扇经过伪装的金属门,和水泥洞壁看上去没有多大差别。
士兵放下季听,按下衣领处的通话器:“巡逻小队E组寻到了三名幸存者,已粗略检查过,身上没有伤口,请求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