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筠看着面目全非的小屋,眉头紧皱。他左右张望了一番,看到了被折腾得很是凌乱的冰箱。
宋呈越顺着郁筠的目光看去,落在了冰箱里一个被揭盖后内容物洒了满地的盒子上。
“本来准备给你做芋泥虎皮蛋糕的。”宋呈越站在了郁筠的身边,语气如常,随口道,“但现在……做不成了。”
郁筠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安慰他两句。
接到宋呈越的消息后,他一边报警,一边马不停蹄地开着车向宋呈越住的地方赶了过来。
他倒是挺着急。
但一进门,看到的就是宋呈越这副看起来悲观,同时又似乎在故作轻松的样子。
现在还想着什么蛋糕……
“你还担心这个?”他终于是忍不住瞥了宋呈越一眼,看似挖苦地说了句。
宋呈越垂了垂眼,没有搭话。
郁筠又看了一圈,呼了口气,转身朝着同样被破坏得和战后废墟一样的卧室走去。
卧室里没开灯,但郁筠一眼就看到,床上端端正正地插着几把餐刀。
那几把餐刀宋呈越似乎保养得很好,直直地插在床上,整齐锐利地反射着从客厅透过来的昏暗灯光。
郁筠惊了惊。
铮亮的刀面映着他微微收缩的瞳孔。
插在床上的刀,以及客厅墙上如同用血写下的、大大的叉,都像是赤裸裸的恶意威胁。
闯入者将自己的意图展示得很明确——
如果他愿意,他可以在宋呈越熟睡的时候,将这几柄刀,插在宋呈越本人的身上。
而不仅仅只是无关痛痒地毁掉一张床垫。
郁筠深吸了一口气,心脏在胸腔里砰砰跳动。
宋呈越跟了上来。郁筠偏头,小声问道:“宋家?”
“嗯,”宋呈越也不否认,“大概吧。”
两人对这个结论都心照不宣。而后宋呈越补了一句:“应该找不到证据。”
郁筠点了点头,认同了他的猜测。
毕竟宋二伯当初能将那么一场凶杀案做得和自己毫无关系,想要办到这件事,应该也不难。
“他是在威胁你吗?”郁筠的声音冷了几分。
“是。”宋呈越依旧没有否认,“是他们的行事作风……当年我初中的时候,他们就是这么做的。”
郁筠不由得讶异:“你初中?”
“嗯,初二的时候,”宋呈越竟然还短促地笑了一声,“当时我不是寄人篱下吗,所以,就想着离开宋于是我装成是大学生来接家教,偷偷做了一段时间,也赚了不少钱。”
郁筠默默地听着。宋呈越继续说下去:“我在学校附近租了间房子,很便宜。当然,环境也很差。我就和二伯说,我想搬出去住,我二伯当时很爽快地同意了。”
“结果——”宋呈越眯了眯眼睛。
“结果我刚刚将那个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欢天喜地地准备拎着行李搬进去的时候,屋里遭了贼。”
“和今天一样?”郁筠问。
“嗯,”宋呈越耸了下肩,“和今天一样。”
无需过多赘述。
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而且,因为弄坏了一些房东的东西,房东找我要赔偿。”他补充道,神情莫名,“我当然也没有办法,只好问他要多少赔偿金——结果他报出了一个数。”
“四千块,正好是我所有的积蓄。”
郁筠的双眸霍然一冷。
这多么杀人诛心啊。
精准地找到宋呈越租住的地方,又精准地让房东报出了这个赔偿的数目。
宋恒陈什么也没说,但却清晰且恶毒地传达出了一个意思——
你做的一切,包括你住的地方,也包括你的存款,都在我的掌控之内。
为了逃跑而做出的努力,都是徒劳。
郁筠看着宋呈越,只见他垂下了眼,看起来颇为可怜单薄。
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静静地看着宋呈越。
“相框,就是那时候被打碎的。”宋呈越倒是自我调整得很快,指了指桌上那残破的相框,说,“这次倒是又遭了顿罪。”
郁筠顺着宋呈越手指的方向一看,这相框也是传承了房间的叙利亚战损风格,连相框里的玻璃渣都撒了一桌。
“全家福吗?”郁筠低声问道。
“是的,是全家福。”宋呈越平静地说,“是他们去世之前,我们最后一次度假,去荷兰拍的。”
然后它被砸碎了。
郁筠偏头看着宋呈越,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
像在安慰——郁筠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如此笨拙地表达自己的关心。
不过,还没等郁筠想好关心的措辞,宋呈越的手机屏幕就亮了起来。
他低头看去,而后对郁筠微笑着说道:“啊,是我的室友,我让他今天别回来,在外面住一下。”
郁筠顿了顿,见宋呈越准备回消息,便脱口而出:“你问问他需要多少补偿。”
“嗯?”宋呈越怔了怔。
郁筠按了下眉心。
他也没有办法,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他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宋呈越这样被欺负,一个人这样无助地面对那么可怕的压力。
凭什么?
郁筠的心中油然而生一点无法抑制的愤怒。
就算有那么多复杂的前提条件,但宋呈越和他也要结婚了,至少算是他的人。
凭什么,就让宋家这么对待?
他下定了决心。
“你去联系一下房东和室友。”他说,“问清楚赔偿数额。这笔钱我来出。”
宋呈越的表情从呆愣变得茫然,又从茫然中逐渐浮上了一层水汪汪的泪意。
这层泪意好像并非浮于表面,而是从某些更深的地方涌上来。
“我……”他呐呐地开口,声音有些哽咽。
“收拾一下。”郁筠冷着脸。
“你搬过来到我这边住吧。”
和前来的警察沟通好后,郁筠让宋呈越收拾了一下贵重物品,就把他带走了。
值得庆幸的是,宋呈越的身份证和其他证件都带在身上,没有放在家里。因此生活用品虽然被破坏了个七七八八,但好歹没有酿成更严重的后果。
郁筠把宋呈越塞进了副驾。错错待在他找了好半天才找到的航空箱里,正一点也不怕生地转着圈。
“猫砂盆坏了,我让江扬去买。”郁筠一边开车一边说,“它还需要什么?猫爬架?”
“嗯嗯,”宋呈越乖巧地抱着猫,像个小媳妇一样眨了下眼,“它很乖,不需要特别多的东西,江助看着买就行。”
郁筠简单地点了下头。
车窗外的城市已经沉在了夜色之中,斑驳的灯光随着车的行进不断掠过。
“今天……今天谢谢你。”宋呈越抱着猫,低声道。
“没事。”郁筠摇了摇头,说。
他心里在盘算着什么,过了会,才开口道:“我会在近期公开我们的婚约。”
“真的吗?”宋呈越笑了一下,“我都没关系的,你……”
“不然像现在这样,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动手。”郁筠打断了宋呈越的话,淡淡地说道,“他们这是冲着你来的。”
“大概就是为了遗产。”宋呈越有些无奈地说,“二伯他不允许我的行为超出他限定的边界,就和之前那次一样,都是在警告我。”
“那也得看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在我眼皮子底下警告别人。”郁筠的目光又冷了几分。
听着郁筠的话,宋呈越的又笑了。
笑容里没有茫然失措,反倒像是尘埃落地,一叶孤舟终于在波涛汹涌的大海里找到可以依靠的岛。
他在身后掠过的灯光中抿了抿唇,目光落在郁筠的身上,十分缱绻。
郁筠偏了下头,正好对上宋呈越的眼神。
那眼神里含着的复杂情绪让他微微心悸了一瞬。
很难以承受。
于是郁筠下意识地将脑袋转了回去。
微信里跳出了一条消息。
“江扬已经把东西送到了。”郁筠瞥了眼屏幕,没话找话,“你回去就收拾一下吧。”
宋呈越点点头,没有提出任何意义。
而事实上,直到回到家的时候,郁筠才想起来——自己的小公寓里只有一个卧室。
他装修的时候压根没有考虑过这些,只是因为他一直都是一个人,也没有过让其他人进入自己生活领地的想法。
现在,发生了一点小意外。
算了,让宋呈越睡沙发吧。
郁筠想。
带着宋呈越和错错到家,郁筠指了指江扬在短时间内为他准备好的日用品,说:“你收拾一下,备用被褥在我的卧室里,可能会勉强你睡一下沙发。”
“没关系。”宋呈越笑了笑,打开航空箱把错错放了出来。
错错好奇地左右看了看,而后在房间里转悠了起来。郁筠顺了顺自己的头发,嘴唇动了动,开口道:“我先去洗澡了。”
“等一下。”宋呈越却说。
“嗯?”郁筠不解回头。
“抱一下。”宋呈越张开手臂,语带恳求。
“……”郁筠无言以对。
“下不为例。”他伸手,接过了这个拥抱。
郁筠心不在焉又有些不自在地洗漱完,一出卫生间,就看到宋呈越在给错错弄猫砂盆。
沙发还没收拾,郁筠看着还穿着西装的宋呈越,半跪在地上铺猫砂。
郁筠折回卧室,在储物柜里翻出了阿姨放好的一床备用被,艰难地扯出来,刚想抱到客厅,那略显沉重的被褥就被宋呈越接住了。
“我洗过手了。”他仿佛为了自证一般,认真地笑道,“不会弄脏的。”
“是你睡。”郁筠见他这样,忍不住将被子往他的手里一推,“弄不弄脏的,和我没什么关系。”
“好吧,那我睡哪呀?”宋呈越稳稳当当地接着被子,问。
“沙发吧。”郁筠瞅了眼,“先委屈你一下。”
大不了过段时间换个地方住,他在市中心好像有一个大平层。但因为太空了,装修好后就没打算去住。
现在,大概可以派上用场。
如果一切都合适的话。
“好哒。”宋呈越眨了下眼。
宋呈越去洗澡了,浴室那边没一会就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郁筠折回客厅,错错就一点也不怕人地缠了过来,咬着他的裤腿,似乎想让他摸一摸。
他半蹲下来,不甚熟练地学着宋呈越的姿势揉了揉它的脑袋。错错开心地蹭他的手,还用爪子扒拉他的膝盖,想要跳上来。
郁筠没什么应付这种软软小小生物的经验,不敢抱它,只敢生疏地摸它身上蓬松的毛毛。
宋呈越没让郁筠和错错尴尬地相处太久,很快就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
他的身上穿着郁筠的家居服,上衣的扣子似乎是扣不上,只能敞着,露出漂亮的胸肌和腹肌,还有水珠顺着肌肉轮廓滑落。
在这扑面而来的男色冲击下,郁筠眼尖地发现他的胸膛上有几道明显的抓痕。
我干的。
郁筠蓦地有些心虚。
宋呈越看起来完全不是故意在展示伤痕,只随意地走到郁筠面前,也半蹲下来,颇有些忧虑地问道:“亲爱的……我二伯,他的手段非常的残忍,我怕……”
“你不必害怕。”郁筠收回了撸猫的手,淡淡地解释道,“我和宋家有矛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不敢随便对我动手。”
“可是,那天杨正琦……”宋呈越犹豫了一下,“他会不会……”
郁筠顿了顿。
“有可能。”他思考了一下,说,“也许宋家推波助澜了一把。但不论如何,这是一个昏招。”
宋呈越咬了下嘴唇,问:“那我们现在……?”
“宋恒陈擅长玩阴的,但经营公司很差劲。”郁筠起身,向着餐桌走去,“经过你父亲的事情……他大概明白,但凭这种手段,是没办法获得他想要的东西的。”
说完,郁筠怔了一下。
他好像太过放松了一些。
不该说这句话的。
“抱歉。”郁筠立刻说。
宋呈越却没有露出什么受伤的表情,跟什么都没听到似的说道:“可我怕他对你不利。”
“那也要看看他到底能不能做到。”郁筠垂眼,摸出了两只马克杯,给自己和宋呈越一人倒了杯水,“你也许知道——我也不想让宋家好过。”
宋呈越接过郁筠手里的水杯,站在了郁筠的身侧。
他沉默了一会,似乎在纠结到底要说什么,而后半晌才开口:“嗯,我知道的。”
他果然知道。
郁筠想。
看来他当初看似无意地提起宋家想要研制新型强效抑制剂的话,并不真的只是随口一说。
“既然你知道,那你也应该很清楚,我们和明盛在做什么。”郁筠喝了口水,平静地看向宋呈越,“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对付宋家吗?”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也不准备再追究从前或真情或假意的事情。
但宋呈越说的那些内心想法是否真实,决定了他能否给宋呈越和自己一个机会。
所以,他想看看……在这个时候,宋呈越到底会不会说实话。
宋呈越会不会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坦诚地说出来。
他会这么做吗?
“我知道,”宋呈越点了下头,“你的母亲……郁笙女士,当年似乎因为强效抑制剂,身体发生了一些问题。”
他顿了顿,好像在犹豫,但最终又选择了开口:“所以我们和明盛,现在正在研发另一种副作用较小的强效抑制剂。”
“准备取代宋家的地位……我说的对吗?”
“你都知道啊。”郁筠轻飘飘地说。
“嗯,”宋呈越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下头,“我不想这一辈子,都这么被动地活在他们的手下。”
“所以,回国之后,就了解了一下……你们的事情。”
倒是合乎逻辑。
“所以你之前,做家教,就是为了离开他们吗?”郁筠靠着餐桌,随口问道,“我还以为,你一直都很逆来顺受。”
宋呈越自嘲地笑了笑,“那次是失败了。算是一次没捞到什么好处的行动。”
他挽尊似的补了句:“不过我高中的时候可没有看起来那么逆来顺受,真的。”
“嗯?为什么?”郁筠眼睫动了动。
他有些好奇。
“比如说……宋惠辰他们想去参加一些比较淫乱的party。”宋呈越耸了耸肩,“我打电话给警察,让他们把那里一锅端了。”
他又补充了一句:“就是那次,你帮我解围之后。”
“报复他们?”郁筠讶异地问。
“算是吧。”宋呈越笑,“你记不记得,他们那段时间没来学校。就是在家被我二伯打得出不了门。”
“后来,他们两个好几次逃课被抓,都是我举报的。我偷偷写的匿名纸条,用了别的笔迹。他们拿着纸条在班里找了一圈,愣是没找到是谁。”
“你还挺坏的。”郁筠忍不住用上了点揶揄的语气。
不知为何,他蓦地想起了曾经的一些事情。
之前那个不让他交作业的alpha,在第一次被制止后,还总是暗戳戳地试探他。结果某一天上学时,郁筠刚到教室,就听到了他恼怒的吼声。
郁筠仔细辨认,似乎是头天晚上窗户没关,又下了暴雨。雨水打湿了他一整张桌子的书本,导致他只能对着一桌湿哒哒的书精神崩溃。
可每天放学时,值日生都会把窗户关上。
为什么偏偏挑在那天?
还有那天放学时用信息素逼迫他的alpha,第二天就被举报擅闯omega更衣室,被记了一个大过。
事情和郁筠无关,他当时也没仔细打听。只知道最后实在找不到罪魁祸首,不了了之了。
郁筠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起这些事,大约只是宋呈越提起自己的经历时,他产生的一些无端联想。
不过是一些悬而未决,听起来也很巧合的事情罢了。
不重要。
“他们家的手段本来就不干净。”宋呈越仰头,喝完了杯子里的水,“我其实当时想过,潜伏在他们家里,搜集他们违法的证据,然后哪天报个警……让他们彻底完蛋。”
他喝完水就狡黠地笑了笑,但笑容急转直下又变得有些苦涩:“只不过还没实现,就被他们丢出国了。”
“他们的手段确实如此。”郁筠点头表示认同,“比如他们现在的……强效抑制剂。”
说这句话的时候,郁筠的双眸下意识地冷了几分。
“我以前很小的时候见过郁笙阿姨。”宋呈越伸手,轻轻地搭在郁筠的肩上,“她很漂亮,很优秀,我妈妈很喜欢她的为人。”
“她是很优秀。”郁筠垂眼,肩上宋呈越手心湿润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家居服传来,“我以前,很想成为她那样的人。”
“你已经做到了呀。”宋呈越按着郁筠的肩膀,低声道。
郁筠舔了下嘴唇。
他好像正在被宋呈越安慰着。
真奇怪,明明被欺压的人是宋呈越,为什么还是宋呈越发过来体谅他的情绪呢?
“你呢?”他没有回答那个问题,而是问,“你的遗产,为什么一直被卡在宋家手上。”
“说起来其实很简单,”宋呈越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的父母留给了我一枚玉佩,在寺里求来的。”
他转了转手腕上的紫檀木佛珠,解释道:“我妈妈信佛,她求到了那块玉佩,于是留给我,让我一直带着。”
“包括这串佛珠吗?”郁筠问。
“啊,是的呀,”宋呈越点点头,“她和我的父亲留下来的遗产,就要求我拿着那枚玉佩,等我29岁那年,找到他们的私人律师来领取。”
“这玉佩,像信物。”郁筠抬了抬眼,评价道。
“嗯,像信物。”宋呈越认同,“当时这个遗产就像是一个……长辈与孩子之间的趣味一样。但后来,没人会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情。”
郁筠默了默,到底还是安慰道:“节哀。”
“现在,我当然在我自己手里,”宋呈越揉了揉郁筠的肩膀,甚至还有心情调侃,“但玉佩……在那次我出租屋被洗劫的时候,让宋家拿走了。”
原来如此。
郁筠明白了。
当年也许是有心,也许是无意。总而言之,宋呈越没了玉佩,就拿不到遗产;宋家没有宋呈越,同样也是毫无办法。
“所以,你需要拿到那枚玉佩?”郁筠问道。
“是的。”宋呈越点点头。
“我会帮你。”郁筠抬眼,看着温柔地贴着自己的宋呈越。
郁筠的肩靠着宋呈越的胸口,从背影上看起来,他们就像在相依相偎。
最近他们老是这样。
所以,睡过的关系,就是不一样吗?
“但我希望,你可以坦诚一些。”郁筠抛开杂七杂八的奇怪思绪,认认真真地说,“我可以相信你今天说的所有话,但……”
“还有之前说过的,都是真的。”宋呈越诚恳地说道,“包括……包括我喜欢你,都是真的。”
他的语气很急,又有些惶恐。郁筠感觉到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指都收紧了几分。
“我可以相信你。”郁筠直勾勾地盯着宋呈越,似乎想透过他敛着柔和水光的双眸看到他的内心,“不过,首先,我不喜欢别人用信息素影响我。”
他又强调了一遍。
“好,我明白。”宋呈越立刻点头,答应得很是痛快。
“然后,”郁筠继续说了下去,“我不喜欢别人骗我。”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不喜欢别人骗我,也不会和骗我的人结婚。”
“我不会骗你。”宋呈越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我怎么会骗你呢?亲爱的。”
说着,他伸手环住郁筠的腰,轻声道:“我知道你还不能给我明确的回应,解决生理需求也好,结婚也好,只要能在你身边,我都可以。”
他诚恳又焦急,生怕慢一点就会让郁筠产生怀疑。
郁筠的指尖不自觉地蜷了一下。
没有信息素的影响,他却忽然感觉身体有些发热。
“好了。”他拍了下宋呈越的手臂,“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嗯,嗯,我一定记住。”宋呈越认真地点了两下头,双眸亮晶晶的。
看他这样,郁筠也不想再多苛责他,便结束话题道:“快去睡觉吧。”
“好。”宋呈越抿唇笑着,握着郁筠纤细单薄腰身的指尖动了动,而后松开了。
这天晚上客厅多了个人,但郁筠出乎意料地睡得很好。
他卷着被子,昏天黑地地睡了一整晚,第二天一大早,就在食物的香气中醒来了。
大脑刚刚开始运转,郁筠的视线有些模糊。他揉着脸,昏昏沉沉地掀开被子想爬起来,就听到宋呈越的声音传了过来。
“亲爱的,醒了吗?”
“……嗯?”郁筠一时间还没意识到宋呈越竟然在自己家里这个事实,按了按眼睛,意识才逐渐回笼。
系着围裙的宋呈越走了过来,手里还端着一碗粥:“来吃饭吧,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不是江扬带早餐么?”郁筠茫然。
他以前都是让江扬带早餐到办公室吃的。
“我和江助说过了。”宋呈越微笑,“以后你的早餐,就我来负责了。”
郁筠又揉了揉眼睛,他的额发耷拉下来遮到了视线。
“我去洗个脸。”他说。
“嗯,我先把吃的拿出来哦。”宋呈越体贴地应道。
一进卫生间,郁筠就看到,宽阔的洗手台上,除了自己的牙刷和杯子外,还多了一只浅蓝色的水杯,和一支普普通通的牙刷。
郁筠挤出牙膏,眯着眼快速的洗漱完毕,将带着水渍的杯子搁了回去。
香味已经顺着门缝飘了进来,郁筠回到餐厅,就只见桌上已经摆好了两碗青菜白粥,一碟小菜,还有摊好的煎饼。
“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宋呈越柔和地笑,“就先做了这些。”
阳光从纱帘处透进来,落在穿着简朴围裙的宋呈越身上。
郁筠不做饭,这条围裙自从买来就当了摆设。他甚至都忘了有这个东西的存在。
只不过,有些吊诡的是,郁筠的家居服他穿不下,只能一天到晚地敞着扣子。现在在家居服外面套了条围裙,让他显得既像家庭煮夫,又好像在玩什么见不得人的情/趣。
郁筠猛地挪走目光,拉开餐桌旁的椅子坐了下来,将手机搁在了一旁。
宋呈越越过桌面将勺子递给了他。
“尝一下,亲爱的。”他满脸殷切地说。
郁筠舀了一勺粥,又吃了口小菜。他本来不打算发表什么见解,但看着期盼地盯着他的宋呈越,只好说道:“嗯,挺不错的。”
宋呈越于是快乐地笑了。
郁筠继续喝粥,喝着喝着,手机屏幕就亮了。
他瞥了一眼,忽然抬眸看向宋呈越。
宋呈越触到了郁筠的眼神,怔了怔,问道:“怎么啦?”
“吃完饭收拾一下。”郁筠面色平淡,好像在说一个很平常的事情一样。
“给你买一些要用的东西,顺便——去挑一下订婚戒指。”
第50章 玩的很花
吃完早饭,郁筠好歹是从昨晚江扬送来的一大摊东西里找到了一套宋呈越能穿的衣服,让他摆脱了出卖男色的状态。
因为是去逛街,郁筠也就没穿西装,只套了身妥帖的常服,指挥着宋呈越开车往预定好的地方去。
“你去看看你喜欢什么。”郁筠半倚着车窗,随口对宋呈越说道。
“好的啊。”宋呈越的声音从郁筠的身后传来,“随我挑吗?”
“嗯,随你。”郁筠回了下头,看到宋呈越因为搭在方向盘上而露出的一截轮廓起伏的小臂,在车窗外透进来的阳光下,连绒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郁筠默了默,将不知道为什么涌上喉咙口的话咽下去,只说了句:“别挑太便宜的。”
“没问题。”宋呈越爽快地应下。
郁筠看到他目视前方,唇角向上扬了扬。
到目的地后,郁筠和店员简单地沟通几句,定好了预算,便让他们拿来平板挑款式。
他对戒指这种东西并没有什么要求,也对那些带有各式各样特殊含义的图样不太感冒,于是便一个人坐在店里的休息椅上,等着宋呈越和店员讨论那些钻石的色度切工净度等等参数。
宋呈越好像对这种事情颇有了解,和店员聊起来也十分专业,没有对郁筠给出的预算有所质疑,也清楚店员给出的那些款式到底值不值得这样的预算。
郁筠听了一会,感觉宋呈越应该还算得上靠谱,便放心地低头,回复起了工作邮箱里的邮件。
阳光从店门口错落的落地玻璃处落下来。宋呈越微微错身,贴心地帮郁筠挡住了照在手机屏幕上刺目的光线。
“……这款戒指的名字叫做‘Sumrak’,在拉丁文里是‘黄昏’的意思。”店员在一旁介绍的声音郁筠听了个大概。而视线里宋呈越敛着双眸认真地倾听,“戒面的图案是……”
“你们在干什么?!”
突然,一个带着勃然怒意的声音猛地响起。
音量很高,直接透过店内播放着的优雅钢琴曲,瞬间到达耳膜。
宁静和谐的气氛被掐灭。
整个店内似乎都安静了一下。
宋呈越顿了顿。而郁筠一抬头,就在店内柔和的灯光中,和对面的三人碰了个正着。
每次都是以这样怒火中烧状态出现的周靖言,以及茫然失措的覃微微。
当然还有一个站在他们身后的,表情懵逼的店员。
周靖言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很深的‘川’字形,他的面色比黑炭还阴沉,眉目阴郁,锋锐的五官几乎从每一个线条都透着愤怒和不悦。
他双眸死死地盯着捧着平板的宋呈越:“你们是来买什么的?!”
郁筠不理解他这么溢于言表的情绪。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碰过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