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餐厅内打碎抑制剂的冲突好像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在郁筠的脑海里保存不了那么久。
他当然也没关心过这两人的感情状况,压根没想到他们竟然已经……是修成正果了的样子。
郁筠眯了眯眼。
他按住了有些惶然的宋呈越,罕见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来挑订婚戒指,”他目光清淡中带着微妙的讽刺,直视周靖言,“想来你也是和‘真爱’一起来挑戒指的——对吗?”
周靖言难看的面色没有消退半分。
“订婚?”他的嗓音低沉,仿佛压着滔天的怒意,“你和这种人,订婚?”
这句话颇有些羞辱的意味。郁筠感觉宋呈越的手颤了颤,好像被伤到了一样。
他皱眉,刚想回怼,却被当事人抢了先。
“我知道我可能还不够优秀,配不上小筠。”宋呈越垂眼,语气落寞可怜,“但既然小筠选择了我,我也不会给他添麻烦,不会让他生气,全心全意,只有他一个人。”
他在‘全心全意’这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不知是在强调什么,还是在讽刺什么。
对面的覃微微脸色白了白。
他挽着周靖言的手微微收紧。
这些没见到郁筠的日子,他和周靖言莫名其妙地修成了正果。
原本他得知周靖言有未婚父时,曾有过好一阵的挣扎。但某天周靖言醉醺醺地跑到他的宿舍楼下,声音含糊地向自己表明爱意时,他还是没有忍住。
他们在一起了。在一起之后覃微微才发现,他的周先生现在没有工作,大部分的卡都被冻结,只剩下一张积蓄不多的信用卡,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用完。
曾经强势优秀的alpha,此刻却变成了这副模样。覃微微不知道他变成这样的原因,只一时间生了恻隐之心,便开始悉心地照顾着周靖言。
但照顾着照顾着,他发现了不对劲。
他同校的omega学长曾经在周游实习,某天意外碰到周靖言的时候,却是直接失声惊呼:“周先生,您怎么在这里?”
那样的姿态,那样的表情,虽然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特殊,但覃微微就是觉得十分不妙。
后来问起周靖言,周靖言也只简单地给了句解释:“年会上碰到的,一面之缘,怎么了?”
理应如此,但覃微微却不由自主地想——他和周靖言,也是在周靖言来校考察时认识的。那时原本负责周靖言的学长有事,便强行将接待任务塞到了他的手中。
他原本惴惴不安,看到气势逼人的周靖言后连头都不敢抬,只敢乖顺地听从周靖言的命令。
直到某一刻,他不小心被路过的学生撞了一下,一个趔趄,正好让周靖言看到了他的脸。
“你叫什么名字?”那个始终对他爱答不理的周总,目光紧紧地落在自己的脸上,如是问他。
在一起后,也许是距离更加靠近,覃微微始终觉得,这一切的一切都没有那么美好。
不仅是生活的磋磨。有时午夜梦回,他都忍不住会想到那句‘一面之缘’。
他的室友曾说过,那位学长和他长得分外相似。
此刻看到暴怒的周靖言,覃微微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那他的周先生,到底在找些什么?
这边覃微微在胡思乱想着,周靖言和两人的冲突仍在继续。
宋呈越这话可谓是戳到了周靖言的痛处。周靖言眉宇间的怒意更盛,像是火山到了爆发的边缘。
他没理睬宋呈越,狠狠地盯着郁筠,说:“你难道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吗?身上一堆麻烦,人品也不行,你为什么……我真是高看你了!”
“他怎么了?”郁筠撩了下眼皮,目光变冷,“他不会不还钱,你呢?”
这颇为陈年旧事的内容又被郁筠刻意地翻出来。
周靖言的面色更加黑沉。
他的嘴唇动了动,不知为何,郁筠感觉他的面色泛着些苍白,像是身体不好的样子。
“你就只记得这件事了吗?”半晌,他才说道。
他的模样让郁筠感觉到了一丝丝诡异。
郁筠看着面前这两人。
仔细地打量了一下,他忽然发现了其中不太对劲的地方。
原本总穿着剪裁精致西装,由专门的造型师搭配上百万价位袖扣配饰的周靖言,现在的装扮看起来,相比从前竟然显得有些寒酸。
不仅没了精致的袖扣和领夹,领带的质感纹样似乎都不是十分精美。而西装款式虽然很合身,但好像很久没有被仔细保养过一样,臂弯处堆了点皱纹。
郁筠蓦地产生了点合理的猜测。
周靖言……不会被周家赶出来了吧?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觉得有趣。
一旁的宋呈越似乎也发现了什么,忽地抿嘴笑了起来。
但这笑容看起来并不温柔,反倒多了些戏谑的意味。
“什么意思呀,”他语调弱弱地帮郁筠反驳了一句,便将话锋一转,垂眸仰慕地看着郁筠,说,“今天多亏了小筠带我来,我们刚刚挑好这枚订婚戒指。”
他稍显刻意地将平板往周靖言那边一亮,微笑道:“这枚戒指,‘Sumrak’。我想,我第一次见到小筠就是在黄昏时,就挑中它了。”
他的双眸里洋溢起了分外刺眼的幸福:“是定制款,店里只有一对呢。”
好坏啊。
郁筠忍不住想。
这不就是在刺激周靖言吗?
覃微微看到价格里那一眼很难数清的0,竟是吓得抖了一下。但周靖言似乎对价格并不敏感,满脑子都只剩下了‘一对’两个字。
“多少钱?”他毫不犹豫地开口,“他们还没定下来吧?我要了。”
店员还没说话,覃微微就双眸含泪地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道:“言哥,太贵了,真的太贵了……”
“这有什么贵的?”周靖言好像完全不能理解,“只不过是百万出头,一对小戒指而已,买了就买了。”
他的语气很冲,让覃微微双眸中的泪水几乎要滚落下来。
“不是的……”他嗫嚅着说,“言哥,我们卡里的余额不够了……”
周靖言一僵。
“啊呀,”宋呈越颇有些遗憾地收回了平板,“看来你们还是没有缘分。那小筠——”他偏过头看郁筠,眼神温柔得快要滴水,“可以麻烦你吗?”
“嗯。”郁筠故作冷淡地应了声。
他很久都没有这么想在公众场合笑出声来的想法。
但此时此刻,看到面子里子都丢了一地的周靖言,还有旁边笑得一脸无辜的宋呈越,他脸上毫无波动的面具几乎维持不住。
周靖言已经快气得要杀人了。
他的瞳色原本偏黑,此刻眼白上都泛起了些许血丝,看起来失去了冷峻优雅,多了些无法克制的狰狞之意。
连一直紧紧握着他手的覃微微,都下意识地退开了一步。
郁筠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如此的愤怒。从刚碰见,到现在为止,周靖言的反应都强烈到怪异。
明明他们之间早就已经说明白,是利益交换的关系。
周靖言也从来保持着‘你这样的人,不配和我谈感情’的态度。
那他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郁筠有些疑惑。
但关于周靖言的疑惑,对他而言并不重要。
谁会关系前联姻对象的心理状态呢?
又不是闲着无聊。
郁筠掏出银行卡,递给了店员。
既然宋呈越说买,那就买吧。
店员接过平板和卡,而后礼貌地领着郁筠去前台付账。
但当郁筠背过身去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周靖言冷冷压着语气的声音。
“他可没你想的那么单纯。”他的声音几乎在发颤,竟带上了一点怜悯之意。
“你知不知道,宋呈越在国外留学的时候,和不少beta睡过。”
顿了顿,周靖言继续补充道:“有一次,甚至还标记了一个omega?”
整个店面内一瞬间便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这寂静并不是死寂,而是冒着蠢蠢欲动的暗流。听到这句话的人下意识地交换着眼神,偷偷觑着彼此,试图消化这有些劲爆的消息。
郁筠还在输着密码,听到这句话后便忍不住回了头。
他对上了周靖言狰狞得几乎失去了仪态的表情,皱眉,一时间竟然没有说话。
他的双眸里泛着的光终于彻底地褪去,变得冷漠了起来。
一旁训练有素的店员都忍不住用无法掩藏的诡异眼神在四人之间逡巡。
大戏啊,这可是大戏啊!
没想到这几个看起来人模人样的,没进店多久,就闹出了这么一系列刺激的豪门狗血爱恨情仇。
覃微微挽着周靖言的手臂,他的表情也有些失措,完全没有周靖言会说出这样失态的话语。
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小鹿一样水润润的双眸悄悄地闪了一下,握着周靖言手臂的指尖紧了紧,因为用力而有些泛白。
周靖言见郁筠回头,不顾礼仪地趁热打铁道:“如果你有心想查,往里面深挖一下就会发现。这件事被omega的家族藏起来了。”
他顿了顿,威胁似的说道:“你也不想,让你们公司多这么一个丑闻吧。”
郁筠却没有答话,他看向了一旁的宋呈越,却只看到他半边脸都逆着光,眼里那点温柔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他的身形高大,比起周靖言来说丝毫不差。此刻不再露出笑容,气势竟然有些逼人。
“周先生。”他略略叹了口气,毫无笑意地说道,“这样以讹传讹的谣言,您就不要拿出来警告我的未婚夫了吧?”
“怎么,你没做?”听到‘未婚夫’三个字,周靖言更加生气了,而后分毫不让地说。
他的龙舌兰信息素激得身边的覃微微一抖。强悍的压迫力扑面而来,直奔宋呈越而去。
“当然没有,”宋呈越无奈地扬了扬嘴角,四两拨千斤地拦住了周靖言逼人的气势,“而且,这是你从宋惠辰那边得知的吧?”
“这不是你需要关心的事。”周靖言并不正面回答,他的薄唇看起来冰冷讥讽,“关键是,你做过,所以有了这样的流言,明白吗?”
这话一出,郁筠便明白,这流言大概就是出自宋家之口。
那大概率它只是一个添油加醋许多,又被编造得面目全非、塞满恶意的传闻。
只是不知为何,这件事被周靖言贸贸然地捅出来后,原本温馨轻快的气氛,现在却像被蒙上了一层防尘布一样。
如果是假的,那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呈越和那些人,到底是纯粹地被造谣的状态;
还是真的有一点关系,因此在宋惠辰那里落下了把柄?
还有,那个传闻中的omega,到底是谁?
这问题让郁筠梗了一下。他有些不舒服,于是不着痕迹地抿了抿唇。
那边店员送来了包装好的对戒,郁筠接过袋子,顺着宋呈越的话,冷淡地将周靖言几乎溢于言表的表达欲挡在了外面。
“如果没有别的事情,还请你不要打扰我们。”他面无表情,而后拍了下宋呈越的手臂,说,“走吧。”
周靖言表情一变:“你不相信我吗?”
谈何相信?
郁筠不置可否,压根没打算理他,只拎着袋子向店外走去。
“你会后悔的。”
周靖言的声音不远不近地传来。
他说得很是笃定,斩钉截铁。
郁筠没有回头,只淡淡地应了句:“已经后悔了。”
“后悔和你扯上关系。”
不知道周靖言的表情变成了什么样了,跟上郁筠脚步的宋呈越总算是再笑了起来。
他的步伐轻快,和郁筠一同回到了车里。
“放我这里吧?”坐在驾驶座上,宋呈越伸出手,向郁筠问道。
郁筠应了声,随手就将袋子递给了宋呈越。
他的心情依旧不太晴朗,也不知该做些什么来缓解这样的情绪。只一言不发地看着宋呈越接过纸袋,放在了车座旁。
很烦躁。
郁筠不知该如何处理这种情绪,便只撤回眼神,不再看向宋呈越。
可宋呈越的声音却在这个时候再次传来:“亲爱的……周靖言他说的,那件事,我可以解释一下吗?”
郁筠闭上眼,长呼了一口气:“……你说。”
“那些传言,”宋呈越顿了顿,斟酌着说道,“并不都是假的。”
郁筠猛地睁开眼,瞥向宋呈越:“并不都?”
他的语气里带着些冷漠,又有些讥诮。如果细细品味,也许还能感受到那一星半点的震惊。
“不不不,”宋呈越慌忙摆手,他抿着唇,惶恐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我那段时间的确有意在塑造这个花花公子的人设,但我都是演的呀!”
郁筠一愣。
他忍不住皱起眉头:“你说你演花花公子?”
“对,”宋呈越认真点头,“当时我就装作自己出国后,沉迷于酒色,每天和同学一起开party。那些关于我和许多beta不清不楚的谣言,就是那个时候传出来的。”
郁筠的嘴唇动了动,一句“那你和他们真的不清不楚了吗”卡在喉咙口,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我保证,我和他们什么都没有发生。”宋呈越像会读心似的信誓旦旦地举起双手,“就顶多逢场作戏,别的什么都没有!”
“那那个omega?”郁筠盯着宋呈越,问。
宋呈越叹了口气:“那个事情有点复杂,流言也是我故意放出去的。”
“为什么?”郁筠又问。
他也不知道自己刨根究底,到底是想问到些什么,或者说是获得什么结果。
“为了回国。”宋呈越说。
在郁筠的视野里,宋呈越垂下眼,思绪似乎飘忽了一下。
“宋家当初把我送出国,就是怕我影响到他们家的事情。”宋呈越轻声道,“送我出去了,就没打算让我回来。”
“但遗产的事情出现,我想逃离他们的掌控回国。所以我要想别的办法。”
“所以,你找到了那个omega?”郁筠皱起了眉头。
“对。”宋呈越点点头,“他叫Ethan。你见过他的,就是那次来参加晚宴的国外药企代表。我们交易的那时,他正在面临家族联姻,所以他找到了我,要我配合他演一场戏。”
“一场被标记的戏?”郁筠抓住了重点,紧紧地盯着他。
他的脑海里蓦地掠过那场不太愉快的晚宴,很快地捕捉到了那个碧蓝眼睛的漂亮omega。
“嗯,是的。”宋呈越伸手,试图扣住郁筠的指尖,“他需要我帮忙,假装标记了他。事成之后就送我回国。我们都是各取所需,没有别的,什么都没有发生,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你要相信我。”
“标记也是装的,我根本没有标记他,碰都没有碰过!”
他的眼神带上了一点哀求。
郁筠抿了下唇,没有回答。
‘各取所需’这四个字好像从郁筠自己的嘴里说出过很多次。
但这次从宋呈越那忽然地冒出来,却让他本就复杂的情绪变得更加复杂了。
甚至并不是来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
郁筠下意识地怀疑到了自己的腺体上。他揉了揉还有些刺疼的腺体,伤口还没完全愈合,冒了点肉芽,有些痒。
这是宋呈越留给他的印记。
宋呈越可怜兮兮地碰了碰郁筠的手背,像是怕讨嫌一样没有说话,只这么哀求地看着郁筠。
眼眸一瞬不瞬地,就落在郁筠的身上。
就如同在乞求一个肯定的回答。
“……我相信你。”
最终,郁筠说。
郁筠垂下眼帘,没有拒绝宋呈越的贴近。
“你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他补了一句。
宋呈越笑了。
他凑近,在郁筠的唇角印下一个吻。
“你真好。”
他似乎是有些甜蜜地说道。
尽管宋呈越给了个合理的解释,但郁筠的心情依旧不是十分晴朗。
心情不佳的后果就是,郁筠一整天的工作效率都上升了许多。
在他快马加鞭地看完了谈君公司相关的资料,定下明天和谈君会面时的交谈内容后,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
郁筠看了眼手机,半小时前宋呈越刚刚发来了消息,正在办公室里等着他。于是他便思忖了一下,回复道:好了,可以走了。
没过几分钟,宋呈越就推开了总裁办公室的门。
“我们回家吧?”他笑着对郁筠说。
“嗯。”郁筠应了声。
桌上的纸页乱糟糟的,和平板前后交叠着搁在一起。宋呈越走上前来,帮郁筠整理好散乱的打印纸,将它们摞好放在桌面的一角。
整理的过程他始终目不斜视,尽量偏离开纸上的内容,明确地避着嫌。
乌沉的夜色和房间里淡黄色的灯光看起来一半是温柔、一半漆黑。落地窗上拉着一半的床帘,繁华的夜色下,更显得宋呈越风度翩翩,姿态优雅。
他没有什么畏缩含胸的毛病,看起来就像是受到过体态培训的贵族后代一样。背脊挺直,身形流畅,指尖穿过红色的领带,轻轻一拉,露出点若隐若现、凸起的喉结。
“好啦。”他微微偏头,额上刘海遮了一半眼睛,眼波流转,显得愈发地温柔。
郁筠盯着宋呈越修长的手指。
“走。”他用力一拉公文包,说。
回去的路上是宋呈越开的车。
一到家,郁筠就看到了门口的几箱快递。
是宋呈越昨晚买的,已经提前和他报备过。
郁筠看着摞成小山的快递,刚一皱眉头,宋呈越便抢着说道:“我先拆快递,你去洗澡,好吗?”
郁筠被他这么顺畅的反应弄得不习惯地怔了怔。他看了眼蹲下身来的宋呈越,脚尖碾碾地板,犹豫了几分,最终还是转身进了房间。
热水从花洒中落了下来,蒸腾起的水雾模糊了郁筠的视线。
谈君虽然抛出了明显的合作意图,但合作首先要基于双方所能够带来的利益。
明天他和谈君商谈的时候,需要将竹音相对于其他企业的优势展现出来。谈君他们公司最需要的就是在国内快速打开市场,能够和竹音各取所需……
各取所需,各取所需,竹音和谈君各取所需,他和宋呈越各取所需。
都是公事,没有私人感情掺杂。
不,怎么可能没有,宋呈越刚刚说喜欢他呢。
脑海里跳出这么一个想法的时候,郁筠悚然一惊,握着花洒的手一松,直接被热水喷了一脸。
什么鬼啊!
郁筠满脸湿漉漉,狼狈地站在浴室中央想。
他匆匆忙忙地冲完澡,刚出卫生间就看到宋呈越在客厅的空地放置好猫爬架,接着起身,往卫生间走去。
“洗完了吗?那我去啦?”错身而过时,宋呈越问。
“嗯。”郁筠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个字。
错错欢乐地爬上去找了个窝,蜷起身子,开始睡觉。
郁筠呆呆地在原地站了一会。
卫生间里传来了洗手的声音。
他的发蒙状态没有持续多久。也许是几十秒,也许是几分钟。但在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刻,一双手臂就从身后环住了郁筠的腰。
绿茶的清香味和来自alpha灼烫的胸膛贴了上来。
郁筠不自在地动了动,就感觉宋呈越将脑袋放在了他的肩上。
“亲爱的。”宋呈越的下颌动了动,声音显得有些沉闷,“还在生气吗?”
郁筠抿了下唇,告诉自己。
如果真的生气,那就实在是太莫名其妙了。
宋呈越已经解释得非常清楚。而且,他在国外的事情,难道还轮得到自己这个协议结婚对象来管吗?
轮不到的。
太过荒谬了。
“没有。”郁筠于是否认道。
“你生气了。”宋呈越强调了一遍,他松开手,转到郁筠身侧,温柔地牵起他的手,将他往沙发的方向带去。
郁筠稀里糊涂地被宋呈越牵着往沙发走。
拖鞋踏在柔软的地板上,发出沉闷拖沓的声音。郁筠跟在宋呈越的身后,大脑胡乱运转。
他为什么要这样说话?
正想着,宋呈越率先坐了下来,拉了郁筠一把。
郁筠一屁股坐在了他的腿上。
“……你干嘛!”郁筠一惊,稀里糊涂的状态陡然被打破。他下意识地瞪视向宋呈越,眼神里含着警告的意味。
可宋呈越表情纵然乖巧,却是直接伸手环住腰,将郁筠揽进自己怀里。
“你就是生气了。”他有些狡黠地笑了,桃花眼上扬的眼尾在灯光下微微泛着红,“因为今天的事情,对吗?”
“没有!”郁筠想要撑起身子,但宋呈越的力气很大,箍着他动弹不得。
“亲爱的,”宋呈越眨了下眼,“其实我都看出来了,真的。你今天一天不怎么理我,和平时完全不一样。”
“你是不是——”
“是不是因为我和别人逢场作戏,不高兴了啊?”
郁筠想要挣脱的动作猝然一顿。
只是一瞬,他便反应过来,用力推了把宋呈越,声音变冷:“我们是合作关系,没什么高兴不高兴的。”
“我说的都是真的。”宋呈越的声音软了下来,他的指尖摩挲着郁筠细腻白嫩的腰,“我和他们什么也没发生,就只是装装样子。如果你去查一下,还能查出他们其他的谣言。”
“他们说我勾搭那么多beta,又一个都不上,生理功能有问题呢。”
“……我对这个不感兴趣!”郁筠皱眉,否认。
这个话题又勾起了另一段更加混乱复杂的记忆。
他嘴里是否认的,但那张清冷漂亮的脸颊上泛起了薄红。
不知是不是因为愤怒。
刚刚洗完澡而显得有些水润的、漂亮的荔枝眼在清冷的白色灯光下,显得尤为可人。
“所以说他们都是谣传。”宋呈越的心跳好像在加速,郁筠能感觉到自己手底下胸膛中的震荡。
“真的和我有关系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我行不行呢?”他笑,抬手扣住郁筠的后颈,半强迫地和他接吻。
他的动作强硬,将郁筠的抵抗简单直接地化解。
但那吻却很轻柔。像是在诱哄不听话的爱人,让他乖乖地软在自己的怀里,沉溺在他温柔的海洋之中。
郁筠的大脑嗡嗡作响,从指尖到头发丝都酥掉了。
变得尤为敏感的、omega的身体,能够感觉到alpha灼热的掌心贴着自己单薄的背脊一路向下,探到两团柔软。
过分了。
郁筠大脑里某根弦猛地一断,条件反射地抓住了宋呈越的手臂。
不比上次发/情期,郁筠觉得自己的大脑尚且清醒。
“……你干什么!”他咬着牙,指尖颤抖着陷入宋呈越的手腕,连指甲都绷得发白。
宋呈越顿了顿。
“怎么了?”郁筠一抬头,就看到表情分外无辜的宋呈越眨巴着眼睛看着自己。
“你要干什么?”郁筠把气喘匀了,才拿出点气势盯着宋呈越,质问道。
宋呈越的大掌还停留在刚才的地方。闻言,他笑笑,说:“亲爱的,不是还在生气吗?”
“有联系吗?”郁筠反问。
“有,”宋呈越凑过来吻他的喉结,激得他整个人都抖了抖,“这不是想向你证明……我最喜欢你,最爱你吗?”
是肉麻的话,但宋呈越说起来却是一点也不羞耻,他大大方方地看着郁筠,坦荡地问:“做吗?”
郁筠看着宋呈越明亮的目光。房间里原本仅仅只留下自己的气味,但现在却和宋呈越的交杂在一起,让原本属于自己的私人领地多了别人存在的痕迹。
他想挣扎,但没什么力气,只能徒劳地攥着空气,双眸通红。
“……不行。”他动动嘴唇,目光里带上了些冰冷。
“都做过了,”宋呈越的指尖动了动,低沉的声音像是海上魅惑水手的美人鱼,“上次你肯定不记得了,这次一定会让你舒舒服服的。”
“一定把你伺候好了,好吗?”他缓声道。
郁筠感觉宋呈越在勾引自己。
但他没有证据。
更可耻的是,他能够感觉自己胸腔中的心跳渐渐和宋呈越的逐渐重合。呼吸逐渐滚烫,压在宋呈越身上的指尖都软了。
再也强硬不起来。
淡黄色的灯照亮了房间,空调运作的细微嗡嗡声一会让郁筠感到晕眩,一会又回到真实的世界。
腺体又躁动了起来,让他一点点地变化,一点点地变成能够接纳宋呈越的样子。
他们的信息素很契合。
不分彼此地混合在一起,像是他们谈情说爱的证据。
略有些苍白的灯光落在宋呈越的眉眼上,显得他的五官在俊秀中更透出了一股夺人的魅力。
他就是海上的美人鱼,勾引人的塞壬海。
看起来无辜又美丽,实际上是吃人的恶魔。
“好不好?”宋呈越虔诚地亲吻着郁筠不知何时裸露在外的、光滑白皙的肩头,而后又抬起眼,桃花眼温润多情,真挚得像是眼里只有郁筠一个人。
疯了,这个妃,疯了。
郁筠闭了闭眼。
他的理智再次崩碎成一片又一片。
“好。”他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但宋呈越听到了。
宋呈越亲吻他闭合的唇瓣,动作轻柔。
在逐渐卸去他的防御后,又转而细密的吻落在颈肩和下颌,像暴风雨一样。
宋呈越的确履行了他所说的话,用尽了手段,温柔地将郁筠呵护得很好。
没有那么疼,但除了疼更让郁筠恐惧的,是那种放纵时的沦陷感。
就如同有的人痴迷蹦极时从高台上一跃而下的失重感。那让郁筠害怕的,便是明知道事情失去掌控,但仍然食髓知味的快乐。
将一切决定权都交付出去,可却甘之若饴。
恐惧和快乐在郁筠的大脑里交锋,最后竟然恐惧落了下风,快乐肆意占据他的心神,仿佛无言的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