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有人给她开了门,她一阵风似的跑过去,连人带椅地把狮鹫摁倒!
狮鹫手里并没有出现任危险物品,但右手指甲在另一只手的手背上,深深地刻出几道血痕,痕迹歪歪扭扭,不知所云,似乎是某种加密的符号。
黎梦娇打断他的动作,符号没有写完,皮肤透出血迹。
刘熙问:“你想干什么。”
狮鹫冷冷道:“你们这么无所不能,猜不到吗?”
这瞬间,刘熙读到了他的想法。
分.身受过的伤,会反馈到本体身上,狮鹫想以自残的形式给同伙传递信息,他要告诉他们,黎星川有问题。
但他没刻完,刚刻下黎星川的首字母缩写,便被黎梦娇打断。
出门之后,刘熙如实将信息转告。
她稍显担心地问:“他已经被困在分.身里了,本体还会出现伤口吗?……应该不会吧?”
黎梦娇沉默半秒,坦诚地说:“不知道。”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以‘深渊’对季望澄的关注,发现黎星川的特殊之处,也只是时间问题,他们不可能容许这种凭意志逆转一切怪力乱神的超能力者存在。
组织内部都在忌惮黎星川,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比“天灾”级更高一层的超能力者。
好在,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他不能意识到世界上其实存在超能力,不能发现他最好的朋友是怪物。
……但这么多年下来,他真的毫无所觉吗?
睡前,黎星川确认自己反锁好了房间门。
他毫不怀疑,如果不锁好,季望澄是真的能干出跑到他房间睡地板的事,这人相当言出必行,且在一切完全没有必要的领域恪守承诺。
十分钟后,门被敲响。
黎星川:“怎么啦?”
季望澄:“闪闪,开门。”
黎星川“哦”了一声,以为他找自己有事,趿拉着拖鞋,慢吞吞地走过去。
开门一看,季望澄抱着一只枕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说:“我要跟你一起睡。”
黎星川:“……”
他服气了,偷偷爬床行不通,直接骑脸输出,真不愧是季望澄。
“不可能。”黎星川冷酷地说,“我们现在一起睡,不合适。”
季望澄不能理解:“为什么?”
黎星川:“我们是什么关系?”
季望澄:“下个月会谈恋爱的朋友。”
黎星川:“………”——啊?
“朋友不可以一起睡吗?”季望澄辩解,“以前可以的。”
在狗屁不通的逻辑领域,显然没人能胜过他——于是黎星川决定把棋盘掀了。
黎星川:“可以,但是我就想一个人睡。”
季望澄:“我想跟你聊天。”
“我们很久没有躺一起聊天了。”
为了增加说服力,季望澄甚至开始假装难过,“你不同意,是不是要跟别人聊?我伤心了。”
他的演技还是那么遍地飘零,眉头假情假意地皱起来,语气平稳得像无风水面,完全听不出哪里伤心。
黎星川:“。”
又被小季拿捏了。
说实话,他也有些问题想问,白天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夜谈显然是最合适的。
“……好吧。”黎星川退让了,顺带威胁道,“你不要动手动脚,像以前一样,知道吗?”
这威胁其实没什么由来,因为季望澄在向他告白之后,也没做过任何越界的行为,无非是在卧室门口静坐示威,杀伤力约等于0。
“哦。”季望澄说。
他们躺到床上,一阵东拉西扯地闲谈。
黎星川:“今天早上那三明治挺好吃,明天也吃那个。”
季望澄:“好的。”
黎星川:“过两天文艺部活动摆摊,我下午场,你要来吗?”
季望澄:“来的。”
诸如此类一问一答的“闲谈”,占据他们聊天内容50%,连某鹅开发的问答机器人都比季望澄擅长聊天。
这段友谊能冒芽、成长、维系数十年,也可称之为一种奇迹。
“早上那个人,怎么样了?”黎星川问。
季望澄:“……还好,我会处理。”
黎星川:“你真的不认识他吗?以前从没有见过?”
季望澄没说话。
他翻了个身,睡衣摩擦被套,很轻的一声“哗”,这似乎就是他的回答。
意思挺明显的,季望澄不想骗他,但也不想告诉他。
黎星川略感心累。
“哎。”他说,“有时候,你也跟我说说你的事吧,比如家里的、学校里的……什么都行。你总不跟我讲,我怎么知道你过得怎么样呢?”
季望澄:“……那些都很无聊。”
黎星川:“无聊我也愿意听,你随便说两件——比如你们班长?”
季望澄:“我……”
他开了个头。
第一个音节结束后,足足十几秒钟,没蹦出来新的字。
黎星川并不意外,因为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他有些哭笑不得地想:“果然,又是这样。”
自从转学去首都之后,季望澄好像彻底失去了“分享欲”这一功能。
到现在,黎星川也对他的高中生活一无所知,他不知道他学校发生过什么奇葩的事,也不知道他就读于几班,同桌是什么样的人,班主任有什么被同学争相模仿的习惯动作。
别的朋友偶然间问起“你发小高中是全封闭吗?”,他给不出正面回复,只能打哈哈混过去。
每到这种时候,黎星川也会忍不住想:“我们是要疏远了吗?”
黎星川很难从他们生活日常的共通点中找到能畅聊的话题,每年夏天的见面,炒冷饭一样翻着过去的记忆再谈一次。
玉城主城区的形状,在地图上像一块圆饼干。这么多年下来,他们走过的地方已经能把这块饼干啃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点食之无味的残渣。
季望澄总说自己无趣,难道他不怕自己无趣吗?难道他就不会忐忑这段相隔一千公里的关系,一夜之间突然结束吗?
他就不会犹豫踌躇、患得患失、辗转反侧地害怕失去吗?
他也会的。
庸人自扰,他是千万庸人之一。
而在发现对方持有和他相同的忧虑时,黎星川甚至有一丝卑劣的窃喜。
黎星川打圆场:“好啦,好啦,不为难你了。”
他眼神锁在天花板的吊灯上,一动不动,脸上也没笑,声音却是轻松的,“等想到了再告诉我吧。”
“等想到了再告诉我”是专属他和季望澄的托辞,其性质,与“有空见”、“下次一起吃饭”一样,是客气的逃避。
黎星川用两人熟悉的方式粉饰太平,尽管早习惯了,依然不可避免感到失落。
他双手交叠放到脑后,就着月光数吊灯边上的水滴型装饰水晶,转移注意力。
房间再度陷入寂静。
窗外月光奔流如水,空气仿佛被它赋予海洋般的压强,镇在胸口上,喘不过气。
突然间,季望澄开口。
他说:“闪闪,我没办法告诉你。”
不存在的高中生活。
在休眠中度过的,空白的一年又一年。
他编不出合理且精彩的故事,也不想这么做。
此言一出,黎星川惊了,如梦初醒般转过头,追问:“为什么?”
“就是不可以。”季望澄说,“现在不行,以后不知道。”
黎星川瞎猜:“涉及保密条例?”
季望澄:“不是。”
黎星川:“你被人欺负了?”
季望澄:“没有。”
黎星川:“我知道了,你怕我羡慕嫉妒恨。”
季望澄:“……不是。”
黎星川:“那你说呗。”
季望澄安静片刻,仿佛在做心理准备。
半晌,他再度启唇,斩钉截铁道:“不像你想的那样。”
“很不好,特别差劲。”他好像解开了某种沉重的枷锁,索性破罐破摔地接着讲下去:“不能告诉你,因为你知道了,会和我绝交。”
黎星川:“……嗯?”
他很温和地反驳,“你又没说,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反感?”
“你已经反感了。”季望澄语气中带着一丝指责,“我跟小时候根本不一样,所以把照片涂掉,你不想我这样。”
黎星川一愣,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觉得你现在有什么不好……”
季望澄头一次打断了他的话,咄咄逼人继续说下去:“我脾气坏,不喜欢乱七八糟的东西接近你,谁都不行。也会打人,把人打进医院。”
他从没有进行过如此长篇大论的自我剖析,像是被压到极限的弹簧,触底反弹,一口气要把一天分量的话都说完。
“……我是混蛋、恶人、怪物、反派,有人怕我,可能因为我做过不能被原谅的事。而且到现在,我也不认为自己有错,不准备改。”
他用一切不堪的词汇形容自己,像是要把一道小心翼翼掩饰的伤口撕扯下来,向黎星川展示血淋淋的皮肉。
“闪闪。”他语气硬邦邦的,盖章定论,“等你知道之后,一定会讨厌我。”
黎星川被他三两句话说得丢盔弃甲,心软得像太阳底下化开的糖水。
他顿时没了脾气,也不想再去探究那些季望澄掖着藏着的过去。
谁没有秘密呢?
不愿意说,就随他吧,一个劲追问倒显得他咄咄逼人。
眼下最重要的,并不是这些可有可无的事。
“……你别这么说你自己。”黎星川鼻子有点酸,闷闷地反驳,“我从来没这么想——”
季望澄笃定道:“你会的。”
黎星川:“我不会。”
季望澄:“你还不知道我做过的事,你怎么知道你一定不会讨厌我。”
黎星川:“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讨厌你。”
两人陷入“子非鱼”的幼稚争论中,一时之间,谁也不肯退一步。
半晌,黎星川放弃了。
“好吧,那我只问你一件事。”他说,“你没有犯过法吧?……闯红灯这种不算。”
季望澄想了想,说:“没有。”
他是动手取走过一些人的性命,但那些人本来就是罪大恶极的恐怖分子,他只是代替超能法院行刑——这么说来,他根本没做过任何违法的事,甚至可以说是正义之辈。
黎星川叹了口气:“那就行了,我不问了,你愿意告诉我的时候再说吧。”
季望澄:“……就这样吗?”
黎星川:“不然呢?你不要做坏事就行了。”
季望澄干巴巴地“哦”了声,翻来覆去地品着这几句话。
既然闪闪这么期待了,他会努力做到的,听起来也并不是很难。
夜色深流,时间走向凌晨一点。
两人不再聊天,黎星川的呼吸变得悠长。
次日,文艺部在体育馆边上摆摊,宣传“一日情侣”活动。
为了吸引同学们报名,部长准备了一堆零食和小礼物,堆放在折叠长桌上,填写报名表即可领取。
黎星川的轮值时间是下午3点半到6点,下了课,他和季望澄一起去摊位边,发现摊位意外热闹,一群人坐在那有说有笑,地上还有一条睡觉的土狗。
社团活动多是自愿性质,文艺部部员一个比一个社交狂魔,原定是4个人一组轮班,现在足足七个,他和季望澄一来,就有九个了。
“在这聊什么呢?”黎星川向他们打招呼,“凳子没了吗?”
欧若瑶:“我这还有。”
是叠在一起的亮橙色塑料凳,欧若瑶费劲地把两个扒开,将下面那只推向黎星川。
“就一个?没啦?”
黎星川看了一圈,还真没其他的了。
“你坐吧。”他很自然地对季望澄说。
其他人注意到这一幕,也帮着找,但附近确实没处借凳子,于是有人敲了敲桌子起哄:“你坐桌上吧,这张脸就是活招牌,快来快来。”
黎星川笑骂:“你怎么不上?这尊贵的王座还是留给你吧。”
在他和别人拌嘴时,季望澄听话地坐下,没有推诿的意思。
等黎星川结束一轮互怼,转头看过来,季望澄拍了下自己的大腿,很自然地邀请道:“可以坐我腿上。”
黎星川:“…………”
爆发一阵善意的哄笑。
“哎呦——”
“大白天的秀起来了?”
“我们七个灯泡还在这呢,注意点。”
“七个?七个不正好是公主和王子的小矮人?”
“喜结连理!”
“什么?我也要击剑!我要加入你们!”
黎星川被他们调侃得无所适从,狠狠瞪了季望澄一眼。
季望澄仿佛不会读人脸色,追问:“不坐吗?”
黎星川:“你给我滚蛋。”
季望澄起身,把椅子空出来,书包垫到地板上,自己再坐在书包上,眼巴巴地望着他,伸手拍了拍塑料椅面。
“我滚了。”他顺从地说,“闪闪,坐凳子。”
这一串动作如此自然,让黎星川甚至产生了一丝欺负人的错觉。
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犹犹豫豫地立在原地。
比他更不安的是土狗阿黄,阿黄原本好端端地缩着睡觉,季望澄一靠近,闪电一样窜出十几米远,蹲在花坛边上,狗狗祟祟地观察他们。
黎星川推拉了一番,怎么样都不肯独享塑料椅,最后决定一人坐一半。
部长吐槽:“……坐个椅子被你们搞得跟过年收红包一样。”
欧若瑶:“他们关系好嘛,真羡慕啊。”
黎星川:“咳咳。”
他风轻云淡地刷着手机,背却绷得笔直。
三月中,天气总算开始回暖了,厚重的大衣和羽绒服被封印到衣柜的最上层,他在打底衫外面穿了一件厚卫衣。
衣服变薄,两人肢体隔着衣料相接,给了黎星川一种皮肤直接触碰的错觉,脸颊逐渐升温。
他手指越滑越快,闪过去的信息根本留不下印象。
……光会给自个挖坑,早知道就不提议坐一张椅子了,这也太别扭了。
片刻后,大家的话题重心转移到其他八卦上。
有对象的副部长,再次成为台风眼。
“她家小章可懂浪漫了,还会用无人机给她送东西呢。”
“这么好的男朋友哪里领啊?”
“之前给她告白的时候……”
聊着聊着,有几个同学走到摊前,好奇地看着活动说明书。
黎星川终于逮到机会,立刻撇下季望澄,给路过的同学介绍“一日情侣”活动。
而季望澄在后面默默地听其他人说八卦。
对他来说,八卦也是一种重要的输入途径。
女生们说:“小章太体贴了,特别会疼人。”
季望澄想,他也是。
他会让影子跟踪闪闪,以防出现意外,而且同时完全不会让闪闪产生任何被跟踪的不适。
“小章很厉害,文化分考进学校的,还是国家二级运动员。”
季望澄想,他也可以是,这并没有了不起的地方。
——“直男都特别喜欢送一些又丑又没用的东西,小章不一样,小章特别懂女生心思。告白的时候准备了玫瑰花、蛋糕和礼物,也不是说多贵,他确实懂女孩子想要的仪式感,想想我前男友那个……”
季望澄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
告白要准备玫瑰花、蛋糕和礼物?谁规定的?
似乎,确实有那么一种不成文的规定。
电视剧里演过类似的桥段。
一幅幅画面自眼前闪回,刹那间,季望澄突然意识到什么。
那天晚上,闪闪看到地上的心形辣椒,非常惊讶。
当狮鹫找上门时,闪闪特意问了对方为什么摆辣椒,得到否定的答复,还特意扭头看了他一眼,好像有点惊讶,有点失落。
季望澄屏住呼吸,他想,他干了一件蠢事。
他没有严格按照规定来,难怪闪闪不愿意和他恋爱。
他得想想怎么补救。
季望澄打开搜索引擎,输入:【如何表白】
【1、送花,玫瑰最佳。红玫瑰花的花语是……
2、利用小摆件,营造浪漫氛围。比如蜡烛、霓虹灯……
3、投其所好,送礼物,礼物是你诚意的表现……】
他一目十行地扫完,认为自己学会了。
等黎星川招呼完同学回来休息,发现季望澄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黎星川有种不妙的预感:“……你怎么了?刚干什么去了?”
季望澄:“没有,我在想事情。”
黎星川:“说说?”
“你看那个花。”季望澄指了指花坛,“是什么品种?”
阿黄正蹲坐在那个方向休息,被他指时,整条狗都僵硬了。
黎星川扫了一眼:“应该是二月兰吧。”
季望澄:“不好看。”
黎星川无语:“……不好看你问我做什么!”
季望澄:“闪闪,你喜欢什么花?”
黎星川没听出这是一句(自以为)隐秘的试探,随口答道:“我啊?我喜欢有钱花。”
季望澄:“。”
季望澄:“还有呢?”
黎星川:“还有随便花。”
季望澄:“随便花是什么?”
黎星川:“当然钱随便花,你好没幽默感。”
季望澄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比较难理解,不过他会尝试。
狮鹫断联了整整36小时。
辣椒一开始还不在意,因为这人一去就是四五个钟头,本体像是假人一样躺在沙发上,摸鼻子也没有进气出气。
这间霸占来的屋子里有配置不错的电脑,他沉迷枪战游戏,足足打了十个小时。
等饿的头晕眼花、去厨房找吃的时,他才发现,狮鹫还没回来。
作为搭档,他们对彼此也有所保留,狮鹫从没告诉过他自己的极限离体时间。
不过按照这些天的相处来估计,一般也不会超过8小时。
这时,辣椒有了点不祥的预感。
12小时、14小时、18小时、24小时……
后面的时间,越来越漫长,让人心生不安。
足足30小时过去,辣椒开始慌了。
他记得狮鹫说过,组织在黎星川边上放了一条能锁定灵体的狗,对方不会因为那条狗被俘虏了吧?
辣椒把东西都收拾好,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客厅不停打转。
现在整个玉城处于高度警戒状态,他们能如此顺利的潜行,多亏了狮鹫的分.身,独有他一个,是难以在地毯式搜查的前提下偷渡出去的。
而且,狮鹫被抓走,超能中心一定多得是办法让他张嘴。
狮鹫把他供出来,又该怎么办?他要往哪里跑?
更让他焦虑的是,手上那一排代表着失效炸弹的印记,此时已经淡到看不见、完全和皮肤融于一体了。
——他会不会逐渐失去能力?!
辣椒焦虑地不停打转,不久后,他发现狮鹫的躯体开始变色。
原本健康的偏黄肤色,肉眼可见转为惨白,接近商场里的塑料假人模特。
……像是死了一样。
辣椒拍了拍他的脸:“喂?你回来了没有?那边能听见吗?”
毫无反应。
啪!他又给了狮鹫本体一巴掌。
狮鹫本体一动不动,胳膊垂落下来,毫无生命力。
一晃眼,辣椒看到他手背上的血痕,那是“深渊”内部会用的加密符号,用于快速传递信息,解起来不复杂。
辣椒努力辨认着痕迹,读出三个字母。
LXC。
他反复组合着这三个字母,一头雾水,实在不懂它的意思。
十来分钟后,他意识到这或许是一个名字的所写。
L……李?刘?柳?……黎!
黎星川!
狮鹫本体的脸色越来越白,粉刷过一般,逐渐接近石膏色,肢体也越发僵硬,任谁看都觉得不妙。
他一定遭遇了不测,而“黎星川”这个名字,是他留给同伴的讯息。
“黎星川……”辣椒思索着,“黎星川……这么平平无奇的普通人……会干什么……”
……不对!
他两度能力失效,炸弹印记转灰,黎星川都在现场!
“原来是这样……”辣椒喃喃自语着分析,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原来如此,这么说来,黎星川根本不是普通人,他……是他!他拿走了我的炸弹,也是他让狮鹫困在分.身里回不来……”
“他是陷阱!!”
辣椒立刻踉跄着起身,发消息给另一位同伴求助。
【帮帮我!狮鹫被抓了!】
【季望澄身边那个人可以夺走别人的超能力,我和他都中计了】
【帮帮我!】
等待回复的过程中,辣椒焦虑地不停啃手指,指尖被牙齿咬破,血液流入齿缝。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天色好像变黑了,房子冷得让人无法接受,奇怪的细微噪音远远传来。
嘶嘶嘶、嘶嘶嘶……
像是蛇类吐着信子蜿蜒前行。
这是一栋老居民楼,隔音差,天天能听到隔壁家小孩练琴,有噪音也是理所当然的。
嘶嘶,嘶嘶。
嘶嘶,嘶嘶。
十分规律。
辣椒莫名打了个冷战,那声音好像越来越近了,难道窗外有东西?
他走到窗边,四处张望。
墙壁外侧有排水管,也许是水流的声音。
可“嘶嘶”声,还在继续。
嘶嘶,嘶嘶,嘶嘶。
不紧不慢,一点都不着急。像是在墙壁内部爬行流动,缓慢收紧包围圈。
嘶嘶,嘶嘶。
声音停下了。
预示着,它们已经锁定目标。
——有什么东西,缠住了他的脚。
辣椒整具身体都僵硬了。
他缓缓转过身,黑色触肢如同霉菌般无休止地疯狂分裂,密密麻麻,挤占了所有视野!
这瞬间的精神冲击,让他产生了干呕的欲望。
装修简单而温馨的旧民居,此时如同无间地狱。
而季望澄单手插兜,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
身后漆黑的、不断蠕动的影子,将他面色反衬得洁净如月,高不可攀。
“……给我。”他说。
辣椒已经被这一幕吓傻了,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牙齿咯咯发抖:“放过我……只要放过我……你……你要什么……都拿去……”
季望澄好脾气地重复了一遍:“把你的辣椒给我。”
而对方开始哭着求饶:“求你放过我吧……我真的没想过伤害黎星川……真的!!”
季望澄被他吵得头疼。
他记起来了,这个人也是被超能力通缉的极恶犯,于是手指抬了抬。
辣椒睁着一双惊恐流泪的眼睛,咕咚一声,头颅落地。
大动脉如同开闸泄洪,血液喷涌着溅射!
“好脏。”季望澄十分嫌弃。
他第一反应是毁尸灭迹,可又转念一想,他是答应过闪闪不能犯法的,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个犯人应该由超能法庭处决,他不该越俎代庖。
所以得把这个人修好,交给后面收拾残局的组织成员。
地上冒出一根影触手,“啪!”,往上一踢。
那颗断头在空中甩出一道弧线,稳稳地回归脖颈。
几缕黑雾在断处穿梭,将人皮好好地缝合回去。
辣椒又一次拥有了呼吸,正昏迷不醒。
季望澄收起影子,在客厅和卧室内翻找起来。
本来计划尽快向闪闪再次告白,但是找这个人耽搁了不少时间。
巧得很,这个旧居民楼就在黎星川家小区边上,只隔了一条马路,走到他家仅需五六分钟。
这里的街景,季望澄比自己家还熟悉。
他的想法很简单,既然闪闪以为辣椒是他放的,在计划之余,他应该补一份一模一样的,这才能称之为真正的补偿——而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他要找到辣椒炸弹的主人。
在“补偿”这方面,从小到大,季望澄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执念。
别人有的,闪闪也该有,并且要有更好的;别人没有的,闪闪也得有。
他见不得黎星川羡慕别人。
季望澄在找了一圈,在卧室桌上发现了干辣椒。
原来只是很普通的超市散称辣椒,并无特别之处,剩下十来根套在塑料袋里,外面贴了个【天云超市】的称重标签。
他记下超市的名字,走向杂物间。
这里有个人。
那是个老太太,眼睛嘴巴都被蒙上了,听到开门的声音,“呜呜”得挣扎了几下。
季望澄原本不想管她,但是想到黎星川,他离开的脚步顿了顿,接着扭了个方向。
——如果闪闪在,他会帮助老人,哪怕那是个陌生人。
既然如此,他也该这么做。
于是,他给老太太解开绳子、眼罩和蒙着嘴的胶带。
老太太惊讶地看着他,喉咙沙哑:“……啊……你……”
季望澄测过身,看了眼客厅。
影子们十分狡猾,不愿意吞噬血液,不少血溅在白墙上,凶案现场一般触目惊心。
“你安全了。”季望澄言简意赅地下达命令,“待在这个房间,不准出去,五分钟后,警察会来。”
说完,他无视准备说些什么的老人,看了眼时间,径直朝门外走去。
季望澄的准备还在继续。
他对“有钱花”的理解十分粗暴,那就是用钱折花。
于是,他去银行取了一个小皮箱的百元大钞。
他找了个“钞票折花”的教程,一板一眼地跟着做,他学东西确实很快,尝试几次就上手了。
要在闪闪睡觉之前,折完99朵玫瑰。
其实他想折999朵,但时间上来说太过紧迫——事实上,现在已经很晚,99朵也有点勉强。
为此,季望澄放出了影子们帮他一起承担工作量。
它们知道时间紧迫,每一条影触肢都在努力,在本体的鞭策下,十几秒的功夫生产出一枚“有钱花”,等折到98朵之后,它们又开始吵吵嚷嚷地打架。
为了第99朵玫瑰的“折纸权”,影子们大打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