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两人对于能量石失效的震惊十分纯粹,并没有立刻往黎星川身上联想。
“毕竟是认知类超能力,无法确定他人的认知是否会对他产生影响,之前我们遇到过相关的情况。”
“目前来看,不会。”
她动动手指,切换主屏幕,等候室的画面缩小,装着小玫的室外摄像头画面被放大。
将几人引进等候室之后,小玫借着擦肩的姿势,从单白手中把能量石顺过来,并且带到了室外。
她举起那被星环包裹的红色宝石,黯然摇头,说:“我也没办法让它发光,好像真的失效了。”
常规的认知类超能力作用范围是‘能力者周边3米内’,而这个摄像头距等候室的直线距离,差不多有50米。
此言一出,一片死寂。
原本面色轻松的几人,纷纷陷入沉思。
在前几年,组织尚能通过其他稳定手段掌控天灾的时候,作为不可控要素的黎星川是一个备选。
而现在,他们没办法彻底拿捏天灾,只能寻求其他可控的方式。
这一场面试,是为了评估‘天灾’和黎星川的相性,讨论接下来该如何绑定这两个人。
如果是友情方向,就用友情的办法,他们甚至会给黎星川安排一个合适的妻子人选,像《楚门的世界》中演绎的那样,从各方面接管他的人生,让他们两人的友谊一生维系;
如果是比较微妙的方向,那么几人将提出申请,让原本正在讨论的、计划五年左右敲定的同性可婚法案,尽快提上议程。
他们认为黎星川是刀鞘、是危险野兽脖子上的套索、是一个维持安全的道具。
唯独没把他看作一个需要尊重的独立个体。
而现在,黎星川表现出来的能力,无疑让几人重新审视这件事。
黄老贼面色阴沉,不再说话了。
黎梦娇转向老廖,在她建议拿出封印的‘潘多拉’证明黎星川的超能力时,对方反问她“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她微微挑眉:“到底是谁让‘潘多拉’失效,我想没什么讨论必要了,如果还有疑问,可以把柳天师那几个徒弟叫过来对一对。——黄局,您认为呢?”
黄老贼深吸一口气,气势弱了几分,没有一开始那么咄咄逼人。
“他是有点本事。”
“……接着看吧。”
刘熙是一位“读心术”超能力拥有者,行走的测谎仪,能够读取1.5米范围内所有人的表层心理想法。
她的搭档俞彻,则是天生的“引导者”,能够轻而易举地说服别人改变主意。
他们往往配合着警察一起行动,携同破案,劝罪犯改邪归正,劝想要跳楼的人放弃轻生的念头,因此也被成为“刑讯双子星”。
被安排这份工作,刘熙第一反应是拒绝。
她并没有被告知黎星川的能力,只是主观上不想对上“天灾”。
三年前,她在组织的安排下和季望澄共处了一天,探索对方的内心想法。
季望澄正常地执行日程:学习同龄人应该掌握的教材知识、进餐、午休。
他的心音很少,和对外表现出来的一样安静。
听课的时候,他想的是知识点。
进餐的时候,他什么都没想,大脑放空。
研究员按照惯例询问他身体感受的时候,他冷淡作答,想的是:【虫子,很吵。】
刘熙读不到他的欲望,这是件危险的事。
如果他有所求,那么尽可能满足他;如果他对这个世界无所求,又有着翻天覆地的力量,会不会某天兴起就毁灭这一切呢?
正当她以为这一天就这么平稳落地时,意外发生。
研究员告诉季望澄:“黎星川给你打电话了。”
季望澄眼睛骤然亮起来,这一刻仿佛冰川融化,他的心音也开始流淌:【……闪闪!】
刘熙的噩梦就此开始,自这瞬间起,每多读一句话,她的头就多痛一分。
像是有一根针缓缓扎进她的后脑。
季望澄接过手机,语气淡淡的:“……嗯,吃过了。”
【闪闪,闪闪。想见闪闪。】
脑袋像是被人狠狠砸了一下,耳边嗡嗡作响,眼前天旋地转。
温热的液体划过人中,她流鼻血了。
逐渐喘不上气。
“不太难,还好。”
【闪闪,可爱。】
【闪闪吃饭了吗?】
刘熙尝试主动关闭“读心”,然而无法停止,像是一根绳索套在她脖子上,拖着她在地上移动,毫无尊严。
浑身都在疼,她想要求助,却因脱力说不出一句话,只能虚弱地躺倒在地,手指不断抽搐。
“……哦。”
【不要讲虫子的事。】
【不想听。】
【但是闪闪,可爱。】
“好。”
【闪闪。闪闪。闪闪。】
【……不要挂电话。】
刘熙吐出一口血,彻底昏死过去。
十几秒后,晕倒的她被研究员发现,立刻送到治疗室。
脑震荡、内脏破裂出血、耳鸣,刘熙一度以为自己真的会死,在医院里住了好一阵子,才恢复过来。
她差点死在如花一般的二十四岁,正是那一次切身体会到“天灾磁场”的可怕之处——靠着情绪轻而易举地搅动风暴,一个念头就能杀一个人。
从鬼门关走一趟的感觉太过可怕,刘熙到现在都不愿意再见季望澄。
然而命令下达,她只能硬着头皮执行任务。
刘熙在面试间等待片刻,四位面试官到齐,第一位面试者进门。
长相非常俊秀的少年,微笑时眼睛上弯,像盛着一泓水,气质干净敞亮。
饶是刘熙这种封心锁爱的社畜,也忍不住多看几眼,因为确实足够赏心悦目。
“我叫黎星川。”他说。
刘熙笑容瞬间消失。
好恐怖的名字,噩梦一样,那是她会记一辈子的名字。
——他就是那位让她原地住进ICU的“闪闪”啊?!
主面试官是从其他单位借过来的普通公务员,毕竟从场面上来说,这是一场正经面试。
主面试官和黎星川聊了五分钟,刘熙拧起来的眉毛解不开了,神情越来越凝重。
她完全听不到黎星川的心声。
半句都没有。
那是不可能的,当他思考问题的时候,内心必然产生许多乱七八糟的想法。
怎么回事?
她看向左上角的摄像头,点了点自己耳朵,微微摇头。
这一反应,也被她的搭档俞彻注意到。
主面试官问完了,俞彻接过话茬,十分亲切地说:“小同学,你说了那么久,应该渴了吧。桌子上那瓶水就是给你准备的,可以喝,别太紧张,就当做聊天。”
这是一记百试百灵的开头,俞彻面对受审人一般以“渴了吧喝口水”为开端,而受审人哪怕刚喝完一升水,也会不由自主地拿起手边的纸杯,一饮而尽——类似“言灵”的超能之力。
想劝人放弃轻生的念头、劝人弃暗投明,需要滔滔不绝地劝说诱导,整个流程可能要十来天,一旦停止劝导便会回归原样,如果受审者意识到异常,能力作用将大打折扣。
在最开始,受审者毫无意识的时候,无疑是效果最好的时候。
让人执行一个简单而无害的动作,仅需一句话。
他说话令人如沐春风,三两句下来,主面试官倒是没忍住,转开保温杯呷了一口,另一位面试官也拿起手边的水杯。
黎星川礼貌道:“谢谢,我不渴。”
俞彻:“?”
刘熙:“?”
怎么回事?
线上会议炸了锅。
几人终于维持不住从容镇静的风度,你一言我一语,纷纷扬扬地讨论起来。
“……这是所有超能力无差别免疫?!”
“他的能力发动条件和范围究竟是什么?”
“如果是他的话,说不定能……”
“这么多年,除了天灾,他是唯一一个啊……”
“有他在,消灭深渊的进程……”
“怎么安排?”
只有黄老贼,死撑着一副强装镇静的脸,欲言又止几次。
他是这几个人里最要面子的一个,自负权威,说嘴打脸来得如此迅速,叫他无颜开口,亲眼见证了刚刚那几幕,接着诋毁就显得他鼠目寸光,忽然一转态度改口夸奖,更是不可能。
黄老贼气得咬牙切齿,左看右看,不肯加入讨论。
“我想,黎星川就是‘先知’口中的转机,我们最重要的一张底牌,他完全能以人类之身抵抗‘天灾’——毕竟所谓‘天灾’,在他面前,也不过是个脾气古怪的普通人。”
黎梦娇朝他微微一笑,“我们必须正视他,尊重他,以此为前提寻求合作。——黄局,您认为呢?”
黄老贼:“…………”
没话说。
见两位面试官忽然用一种哈士奇指人的眼神盯着自己,黎星川有点茫然。
……难道,“喝水”是什么职场隐喻吗?他不喝就是不懂事?
他警觉起来——如果真是这样,其实这个单位不进也罢。
除了这一茬,整个面试过程还是非常正常愉快的,看得出主面试官对他还算满意,其他面试官也并没有刻意为难。
走出面试间、下楼的时候,又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插曲。
楼梯口正对着一楼的档案室,黎星川下台阶之前,听到女声求助的声音:“风把门吹上了,钥匙在档案室里面,你们能帮帮忙吗?”
他三两步走下半段台阶,处于台阶之间的短平台,正好能看到站在门前的三个人。
分别是面试者眼镜哥、红发哥,还有助理小玫。
黎星川心想:“怎么帮,一起撞门吗?这不应该叫开锁师傅吗?”
眼镜哥淡定地点点头,手放到锁孔上,开始摇头晃脑。
几秒后,突然一指锁孔,似乎在用意念融化铜制门锁——芝麻开门!
但是没用。
门锁一动不动。
眼镜哥愣住了,看了看自己的手心,难以置信。
红发哥不屑地笑了声,嘲讽道:“你行不行啊?”接着把人推到一边,“还是我来吧。”
然后,他双手揣兜,像个没有对手的无敌大爷,径直朝着门走过去。
“砰”,撞到脑袋。
红发哥摸了摸额头,同样愣住:“啊?!怎么可能?”
他可是能够无视障碍物的穿墙超能力者!
他瞪大眼睛,往后退了几步,接着助跑几步,竟是直直朝着门冲了过去!
——“砰!”
这次砰得更狠,整个人撞上门板,接着毫无意外地向后摔倒,人半躺在地板上,口中发出一声呼痛的“哎呦!”。
黎星川:“???”
这,这是在干什么?
他终于忍不住了,走完剩下半段台阶,一言难尽地看着两人。
原本他站在中间时平台安安静静,两人被小玫说的话吸引注意力,并没注意到他轻微的脚步声。
此刻一动身,眼镜哥和红发哥看向他,意识到刚刚的行为被纳入眼底,顿时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样,维持着尴尬的表情,在原地站住不动了。
黎星川看了看锁孔。
是老式的铜制锁孔,不难开。
小时候爱玩,觉得“撬锁”这件事很酷,还特意去学了一手。
他看了眼小玫的头发,对她摊手:“把你的一字夹给我一个,可以吗?”
小玫不明所以地点点头,依言取下一枚一字夹,交给他。
黎星川将一字夹掰开,努力掰直。
他蹲下,将夹子插进锁孔,仔仔细细捣鼓了几分钟。
“啪”,门锁转动,门打开。
让两个超能力者碰壁的难题,被他不费吹灰之力地解决了。
两人:“……”
小玫:“……”
黎星川转过头,又一言难尽地看了红发哥一眼,好心提醒道:“……下次撞门的话,不要用脑袋,用肩膀会比较容易使力?”
语言是温和的,然而表情明明白白地写着——你是不是那里有点问题啊?
红发哥:“……”
——居然被一个丝毫没有超能力的人嘲讽了?!
作者有话说:
闪闪:无意中嘲讽所有人.JPG
我们闪痛打所有超能天龙人,你们在狂什么!
面试的顺序,黎星川排在第一个,季望澄是最后一个。
黎星川回到等候室的时候,那盘弹珠已经被撤走,他坐回季望澄边上,玩手机小游戏消磨时间。
对着档案室大门做出奇怪举动的红发哥和眼镜哥也回来了,两把游戏的间隙,他抬头撞上了红发哥的眼神,对方表情很奇怪,像是想瞪他又不敢。
可能是中二举动被撞见,多少不好意思。
说实话,为什么一个正常的男大学生会突然往门上撞啊?……不过大学生做出什么都不奇怪。
季望澄之前还有四个人,平均面试时间按照十五分钟算,也得一个小时。黎星川换了个音游,从兜里摸出一副耳机戴上。
现在蓝牙耳机当道,同个手机系统的产品生态圈非常方便,但他还是毫无理由地偏爱有线耳机,哪怕这玩意儿总是打结,和其他充电线卷麻花似的缠在一起。
对有线耳机的执念同样起源于小学,那时候MP3产品对于小朋友来说比较遥远,谁有一部MP4更是会成为班级里最受关注的崽。
季望澄不仅什么都有,还总是喜欢戴一副有线耳机,白色的线在胸口汇聚成一股,收进口袋里。
黎星川正处于狗都嫌的年纪,见他挂着耳机,老想去分一根,瞧瞧对方究竟是听什么东西如此入迷。
而每次顺走耳机线的尝试,均以失败告终,季望澄像是身后长了眼睛,总能在他碰到自己之前反应过来,拉开一段距离。
如果季望澄大大方方分享,黎星川反倒不乐意关注了,但对方掖着藏着,他的好奇心就像泡沫一样渐渐膨胀,心里像有猫爪子在挠,抓心挠肺的。
小季同学到底究竟在听什么?流行歌曲?英文歌?日语歌?
难道是偷偷练习新概念英语听力吗?
最后,这个问题,在双方拉锯了整整两个月后,迎来答案。
季望澄似乎纠结了很久,终于递给他一只耳机。
“给你。”他说。
黎星川:“?!”
黎星川瞪大眼睛,抿了抿唇,几乎是抱着一种虔诚的心态戴上耳机。
他听的竟然是——
……竟然什么都没有放。
MP3正面印着浅银色的苹果LOGO,背面是按钮,怎么按都没有反应。
这部随身听,甚至根本没有电。
季望澄垂着眼睛,平静地叙述道:“我没有喜欢听的歌。”
家里的保姆和佣人都是心地善良的成年人,觉得一个小孩子天天待在大房子里不出门,有“自闭症”,很可怜,时不时会和他说说话,希望能让他变得开朗一些。
戴上耳机之后,他们搭话的概率会大大降低,更清净省心。
理由并不如黎星川脑补的那样丰富多彩,他的MP3里压根没有存过歌。
说出这个“秘密”的时候,季望澄几乎是有些自暴自弃的。
他不像闪闪想象中那样神秘,也并不厉害。
他生来就如此孤僻不合群。
大人们认为他可怜,同龄人认为他遥不可及,可剥开那层由距离造成的假象,他本身的无趣,便暴露无遗了。
突兀得知真相,黎星川愣了半秒钟。
“……好酷!”他深吸一口气,真心实意地感叹道,“我完全没有想到,你真是太厉害啦!”
这下愣神的人变成了季望澄。
虽然没有声音,黎星川依然戴着那只耳机,和他坐在一起玩拼图,分享一整个下午的沉默。
那天玩的是无规则拼图,随着动作,耳机线频频被扯掉,他每次都戴了回去。
“——叮!”
按岔了一个节拍。
18岁的黎星川咬牙切齿,直接选择退出关卡重开。
想刷个满分,然而这一关实在太容易失误了。
他转过头,发现边上的季望澄双臂交叠,以半趴的姿势,侧脸贴在手臂上,微转过头,直直盯着他看,像一只把手揣起来的猫。
黎星川:“?”
黎星川放下手机,蛮不讲理地对着他的头发上下其手,一通呼噜,成功把季望澄的头发弄成了鸡窝。
他佯装恶狠狠地问:“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卡关啊!都怪你!”
结束面试回到等候室、此刻正站在门口的单白:“……”
——好嚣张!好恶霸!
这么一口天外飞锅,季望澄竟然默不作声地接下了,略带疑惑地答了句:“……那怪我?”
黎星川:“不然呢?”
季望澄:“对不起。”
黎星川撑着脑袋:“你没有诚意。”
季望澄:“?”
坐在前方的红毛哥一脸震惊地回头。
单白咳嗽几声,敲了敲门,出言打断:“那个,季望澄,下一个是你,你上去吧。”
季望澄拾级而上的身影,被楼道监控忠实记录下来。
而线上会议的几个人,此时的关注重心却不在这位“天灾”身上。
他们一手一份黎星川的档案,试图从他十八年的人生经历中,拆解出其超能力的成因。
许多后天觉醒的超能力者,一般是经历过重大事件或者变故,超能力进化方向与其内心最迫切的愿望有关。
“显而易见,和他母亲黎淑惠有关系。他的母亲是‘潘多拉’受害者,十分迷信玄学……给自己亲生儿子下‘以命易命’这种邪术……这女人可真是……”
“八成是因为讨厌神神叨叨的母亲,于是否认一切非自然的存在。”
“因祸得福啊。”
“他主观否认的,会在他面前失效,那么他坚定相信的是否会被加强?”
“如果他能对上深渊,那这些人落网指日可……”
“别出格。”老廖出言提醒,“我们和‘天灾’的约定,是无条件保护黎星川,不让他卷入危险的事。”
“深渊的‘狮鹫’,之前不就毫无预兆地找上‘天灾’了吗?如果用一些比较隐蔽的手段,引导他们成为深渊的目标呢?”
“在那之前,还是先探索一下他的能力条件……”
黎梦娇听着几人商议如何利用黎星川,胸口像是有火在烧,烧得她恼怒,烧得她喘不上气。
从某些角度来说,他们做的没错,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打击‘深渊’这个恐怖组织,是一件对全社会有利的事,大多有能力的人都愿意参与到行动中。
可是谁在乎黎星川本人怎么想呢?
十年前,没有人保护身为孩子的他。
十年后,有人看见他身上的闪光,却用一句“因祸得福”盖过他经历的所有磨难。
她霎时难过起来,喉咙梗塞。
如果她能再关心家人一些,而不是因为害怕产生矛盾、害怕面对矛盾,从而一味逃避呢?
想起这些年的过失,自责感如同涨潮的江水般上涌。
“……容我插一句。”黎梦娇尽可能使自己语气镇定客观,“之前的‘点石成金’案是个很好的例子,认知类超能力,前提建立在认知健全的前提上。黎星川现在认为世界上没有超能力,因此一切非自然现象无效,如果他的认知被破坏了,能力也将消失。”
‘点石成金’是一起发生在五年前的事情。
那名超能力者姓马,家境殷实,家中三代从事翡翠行业,常常会去境外赌石。
神仙难断寸玉,赌石是出了名的一刀穷一刀富,而那位看中的原料,每一块都能切出水头极佳的满绿。
此人声名渐起,被称为“赌石之神”,后来由于表现太过离谱被组织的人注意到,鉴定之后确认他拥有超能力。
那人欣喜若狂,然而得知自己是超能力者之后,却失去了这种‘点石成金’的能力,此后赌石表现平平,没多久泯然众人。
这一例太过于典型,后果也显而易见,会议顿时陷入沉默。
半晌,老廖开口:“那也不错,已经是意外收获。我们最头疼的问题,就是如何限制‘天灾’,以及尽可能降低其磁场的影响。既想要他对付‘天灾’,又想要他打击‘深渊’,太贪心最后过犹不及,会反噬的。”
几人深表认同。
“只要他能解决‘天灾’的问题,剩下的都不算什么。”
“组织千把号人,越来越多的精英,对付‘深渊’只是时间问题,也不是非得用黎星川不可。”
“先确认黎星川的能力条件。”
“不惜一切代价,维护他的认知,保护他的安全。”
“……往黎星川身边安插一些人,如果他认为月亮是方的,他们就得说每个角都是直角。”
黎梦娇紧绷了一下午的神经,终于悄悄放松。
她的目的达成了。
如果无法阻拦黎星川和季望澄的绑定,那么至少要确保他是作为一个重点关注对象,被郑重对待保护。
楼道、户外、等候室、面试间……屏幕上摆布着十来个监控画面。
此时占据主画面的,是进入面试间的季望澄。
隔着镜头和网络,他的一举一动仍然透着不由分说的压迫感。
原本正在讨论的几人,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
空气仿佛被抽干,无法顺利泵入心肺。
季望澄转头,直直看向监控。
接着,缓慢而清晰地做了个口型,毫不客气:“滚。”
他的神情冷淡,高高在上的意味十分明显。
像是一个人看到停在脚边的蚂蚁,他随时具备着一脚踩下来、轻松碾死它们的能力,只是取决于他想不想那么做。
下一秒。
“呲呲——呲——”
主屏幕变为雪花屏,信号渐弱,瞬息间,被彻底切断,所有人耳边仿佛能听见电流噼里啪啦炸开的细微声响。
剩下的十余个监控分屏,也跟着断开链接,纷纷坠入黑暗。
接着,整个画面都被大大小小的“error!”提示占据。
几人看着彼此,沉默弥漫开来。
鸦雀无声。
半晌,才有人苦笑道:“……这是,警告我们呢。”
黎梦娇嘴唇微张,没接话。
她竟然,感到一丝庆幸。
季望澄是个绝对的不安定因素,目空一切,危险至极。
……但他是唯一一个只为黎星川考虑的人。
最后一名面试者是季望澄。
在对方进门之前,刘熙早早进入了戒备状态。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她不准备使用读心能力。
三年前,她是真的差点死了,为了读一两句价值不大的心里话赔上一条命,不值当。
反正在场的读心能力者就她一个,报告文件想怎么写就怎么写,没人能验证她有没有说谎,有过上次的经验,她甚至已经想好怎么编了,编一通不明所以的“闪闪”文学就行。
季望澄走进面试间。
他的长相同样无可挑剔,但刘熙听到脚步声的一瞬间就低下了头,不敢与之对视。
听足音,季望澄似乎停下了,没有拉开椅子的动作,应该是站在原地。
一秒后,刘熙大脑一片空白。
愠怒的声音,咬牙切齿地在她耳边炸开。
【滚!】
【不准动闪闪!】
铁锈味漫上喉咙,她无法控制自己,哇的吐出一口血!
另外两位面试官是从其他单位借调过来的普通人,见状傻了眼。
“怎么回事啊……”
搭档俞彻眼疾手快,架起刘熙:“不好意思,刘老师身体不太舒服,我扶她去休息下。”
季望澄很快回来了。
黎星川打游戏的时候,往往意识不到时间流逝,饶是如此依然有点奇怪:“嗯?这么快就完了吗?”
季望澄:“走吧。”
面试官刘熙吐血了,虽然还有神智,一边吐血一边说“没关系……我还能面……”,但把另两位吓得半死,连声劝她好好修养下次再说,便没有继续下去。
他隐约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他相当很克制了,仁至义尽。
黎星川把手机往兜里一揣,跟他一起出门,刚走出去几步,手机响了。
是黎梦娇给他打的电话。
“喂?”黎星川放慢脚步,“怎么啦小姨?”
“没什么事,我就闲了,打电话来找你聊聊。”她说话干巴巴的,“……最近过得怎么样啦?缺钱伐?给你转了点零花钱。”
黎星川这才注意到,刚才收了条银行转账短信。
小姨给零花钱一向大方到不讲基本法,两万五万的打,但这次居然一口气给了十万!
“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给我那么多钱?”惊喜之外,黎星川感到一丝惊吓,小心翼翼地询问道,“你不会……生重病了吧?!”
黎梦娇嗓音顿时不干涩了,元气十足地骂道:“黎闪闪,你个小赤佬!没良心的!给你钱还要咒我!”
黎星川:“对不起小姨!我错了!”
“好了,反正拿去用吧,你们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肯定要用很多钱吧,买球鞋、旅游、游戏机什么的,我晓得的。”她说,“最近怎么样?开学了伐?”
黎星川:“蛮好的,明天就开学了,我面试了一个单位,如果通过了,下学期要实习。”
“……哦、那你加油吧。”黎梦娇又开始吞吞吐吐,“嗯……”
她想说闪闪对不起,这些年作为家人,是我亏欠你太多;而现在职责在身,不能完全将你从危险的事情中彻底摘出去,只能找到一个公私的平衡点,尽可能弥补。
可此刻姗姗来迟的道歉,又显得虚伪,毕竟她已无力改变过去,也无法承诺未来。
道歉、承诺,黎梦娇什么都说不出口。
事实上,她到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去正确地关心家人。
父母离世后,她辗转寄居在几个亲戚家生活,有人友善,有人嫌恶,却没有人教过她怎么成为一个合格的家人。直到现在,她也只知道怎么做一个不讨人嫌的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