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门关上,半分钟后,传来淅沥水声。
季望澄走到大门边,侧过身,往后看了一眼,“嗖!”一段影子离心似箭,以火箭般的速度蹿到浴室脚垫上,伪装成一滩灰了吧唧的污渍,时不时溜进门缝扫一眼,又飞快地收回来。
而季望澄换好鞋,推门而出。
他要去见黎梦娇。
二月的晚风冰冷,像是钝刀片似的,伴随着呼呼风响,一声一声地刮着人的皮肤。
黎梦娇身影藏在路灯背面,她净身高有174,比许多玉城本地男人要高挑,鞋带一点跟,穿一身风衣款的大衣,更显得身形修长利落。
季望澄忽然出现的时候,她若有所感,往风来的方向看了眼。
他皮肤很白,像是月光慢慢凝成了人形,气质出尘。
只远远的看一眼,谁都不会把这么一个俊美而清冷的少年往“怪物”这个词上联想。
等对方靠近,黎梦娇递给他一份档案袋。
“我们准备进一步试探黎星川的能力,不会影响他的日常生活。”她言简意赅地说,“具体方案和人选,会在执行之前知会你,如果你认为不合适,可以协调修改或者取消。我建议你在看过方案后再谨慎做出决定,了解他的能力,是为了更好地保护他。在这一点上,我想我们能达成共识……”
用一种AI般毫无感情的语气汇报完,她长吸一口气。
“……以上,是我需要向你协调沟通的工作内容。”
“接下来,我想跟你聊些关于闪闪的问题……以黎梦娇的身份。”
季望澄原本漫不经心地听着,从表情来看,显然没往心上去。
听到最后一句,才掀起眼皮,递给她一个勉强称得上“关注”意味的眼神。
黎梦娇说:“你一直都知道闪闪的能力,并且在刻意维护吧?”
季望澄:“嗯。”
黎梦娇:“从什么时候开始?”
季望澄:“很久之前。”
黎梦娇:“你对他的能力怎么看呢?”
“……”季望澄轻轻歪头,仿佛听不懂她在问什么,半晌,才重复了一遍对方的问题,“什么,怎么看?”
他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闪闪恰好拥有能够制约他的能力,这不是很正常吗?
如此顺理成章的情况,需要发表什么看法吗?
黎梦娇知道和这种人说话不该弯弯绕绕,于是直截了当道:“你会因此忌惮他吗?会因此告诉他超能真相,想要让他失去能力,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普通人吗?”
她心里其实有答案。
那段“卡墙”的监控,她看到了,是季望澄随手给两人收拾了残局,让原本怪异的事情看似合理起来。
不过,她仍想听听对方对这一切的看法。
季望澄眉心微皱,率先否认了她的说法:“首先,闪闪本来就是普通人,不是什么超能力者;其次,为什么要告诉他?我不会扰乱他的生活秩序。他现在很开心。”
黎梦娇得到了还算满意的答案,沉吟道:“……这么说的话也没错,你清楚他能力的成因、觉醒时间、具体生效条件和范围吗?”
“不清楚。”季望澄语气淡淡的,“那重要吗?”
他没说谎,到目前为止,从没有人给他科普过超能力的常见成因,毕竟他自觉醒那一刻起便是以灾难等级命名的超能力者——就像没有人会去给国际知名数学家讲一元一次方程的解法,实属不自量力。
黎梦娇一哽:“你不好奇吗?为什么闪闪会突然拥有超能力?”
“不好奇。”季望澄理所当然地反问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废物都能拥有超能力,为什么他不能有?”
“……?”黎梦娇觉得他在内涵自己,大概率不是错觉,“但……”
“闪闪一直都很厉害。”
他的语调依然无波无澜,像是水凝成了冰,既清浅,又带着不加掩饰、明晃晃的刺人意味,“别人也配和他相提并论吗?”
仅是拥有了一点与众不同的能力就妄自尊大,目中无人,党同伐异,自觉高人一等,自封和平秩序的“守护者”。
既弱小,又好笑。
你们也配和他相提并论吗?
作者有话说:
小季:10级闪推,毒唯,勿登月碰瓷我蒸煮,否则GG警告
第31章
黎梦娇听出他的言下之意,倒也不生气,她从没有因为自己拥有更强的力量而看不起别人,可整个超能力群体,确实有很多这样的人,因为处于群体中而顺带被贴上这么一个标签,久而久之也习惯了。
接着,她试探着询问了几个有可能会让季望澄发怒的问题。
黎梦娇:“你想让黎淑惠怎么样?”
季望澄:“我要她死,闪闪不同意,所以先这样。”
半死不活的,每一天都活在噩梦中,一次次受折磨,一次次死亡,再重生。
黎梦娇:“你恨她吗?”
季望澄重复:“我要她死。”
黎梦娇:“如果闪闪毕业之后去外地工作,或者搬家,离你很远呢?”
季望澄:“没关系,我会追上去的。”
黎梦娇:“你不能接受没有他的生活吗?”
季望澄:“不能。”
季望澄一一答了,情绪稳定,像个智能问答机器人,无论对方询问什么,他都会从自己的大脑中找出一个最直接最匹配的答案回复。
十分诚实,没有任何撒谎的迹象。
黎梦娇咋舌。
她早就从阎哥那里听说“天灾从不说谎”,大部分时候略过问题、懒得回答,而他说出口的,必然是真话。
“谎言”这种技能,不谈它的道德属性,从结果来看,谎言是为了满足个人目的施展的手段。
季望澄不需要用那么曲折迂回的办法。
他不喜欢什么就直接毁掉,喜欢什么就抢过来,抬一下手指就能让成千上万人遭殃,挡他路的一定会被碾成齑粉。
有这样的力量,他不屑使用任何言语上的技巧,浪费时间精力。
但季望澄也是骗过人的。
他对黎星川说过谎,这个谎言贯穿他们的幼年与大半懵懂的青春期,将近十年,到现在都没停下。
而他说谎的目的,却并不为自己,是为了维护黎星川平凡而幸福的日常生活。
这让黎梦娇心情复杂。
“天灾”的恶名如雷贯耳,哪怕再多人告诉她,“天灾”有多么重视他那位普通人朋友,她依然先入为主地站到反对的立场,认为黎星川是被他欺瞒的可怜小孩,即无辜,又倒霉。
如果她有更加高等的能力,一定会想尽办法阻止两人被绑定。
可真正接近之后,她发现情况完全和她想象的不一样。
季望澄,甚至比她这个血缘意义上的家人更怕黎星川受到伤害。
与此同时,这些年来,他为他做的也比她更多,小心翼翼到一种令人讶然的地步。
黎梦娇自知没有立场去质疑他的对待这段关系的真心,她担心的,是未来。
黎梦娇问:“你觉得你和闪闪是什么关系呢?”
季望澄想了想:“他说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好,在这种关键问题上也很“听话”。
黎梦娇知道,此时季望澄愿意站在这里和她谈话,只因为她是闪闪的家人,念及此,他愿意把少得可怜的一点耐心施舍给闪闪尊重亲近的长辈。
她说:“如果,我是说,假设有那么一种情况,闪闪谈恋爱了,你想过吗?”她打了个补丁,“他的恋情并非由任何人设计,是在某天自由发生的。”
季望澄的神情终于发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像是一只原本正懒洋洋小憩的雪豹,忽然进入了警觉状态。
“……我想过。”他说,“也有应对的办法。”
黎梦娇:“你会怎么办?”
季望澄忽然说:“你认为‘人类’是地球的主宰吗?”
这问题转得毫无章法,一下就从恋爱层面拉到了人类学,黎梦娇还没想好要怎么回答,只听对方兀自说下去。
‘人’总认为独有的主观能动性和创造力,是整个族群引以为傲的标志,由此能一时成为星球‘霸主’。
“人们常常以为自己有选择的余地。”季望澄平静地叙述道,“他们当然可以做出选择,但选择的范畴,早就被无形的条条框框界定。”
因此,他最后的回答是:“我当然尊重闪闪的选择,他是自由的。”
他是自由的,相对自由。
当这个“选择”范畴,在天灾之力的干涉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所看到的,便是季望澄希望他看到的;他能选择的,就是季望澄为他准备好的。
黎梦娇听懂了,并在这瞬间头皮发麻。
这个疯子。
她联想到所谓的“末世”,心想,如果是季望澄,完全做得出“因为闪闪恋爱了就毁灭世界,从而逼他回到自己身边”这种决策,并在判定其可行性之后立刻执行。
生活拮据的人,很难理解那些富豪一掷千金的行为,买双奢牌印花的木筷子十万块,轻易地浪费掉贫困家庭几年的生活费用。可对于富豪来说,这一行为尽是说明他们看上一双筷子,喜欢,想买,于是买下。
季望澄就是绝对力量领域的“富豪”,他毁灭世界,只是因为他恰好有这种力量,而这么做可以挽回闪闪,在这个过程中,其他人的悲恸,又关他什么事?
黎梦娇劝不了他。
她沉默许久,也说了句与问题似乎并不相关的话:“……如果所有人没有超能力就好了。”
没有出人意料的异能效果,没有难以想象的惊险刺激。
也没有翻天覆地的危险。
工作这么多年,希望世界上没有任何超能力者,反倒成为她最朴实简单的心愿。
季望澄:“为什么?”
黎梦娇:“你不这样认为吗?”
季望澄:“不。”
“你不用处心积虑地瞒着他。”黎梦娇想到自己,有些心累,“也不需要担心他会发现,或者他会因你遭遇危险。”
季望澄冷声道:“所以我就该看他被黎淑惠欺负吗?”
就像从前那个懦弱无能的废物所做的那样?
看着闪闪任人欺凌,既生气又害怕,却无能为力,淌着眼泪小声喊他的名字吗?
只有成为“天灾”,是他最不后悔的事。
黎梦娇想到这件事,自责且心虚,语气也不知不觉弱了下来:“……我没有这个意思。在这方面,我是失责的。”
“你当然失责。”季望澄话锋一转,“你给黎淑惠送过月饼。”
黎梦娇原本心情沉重,突然哭笑不得,不知道这两件事怎么能联系到一起,承认道:“是,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吗?”
她虽然不和黎淑惠见面,但礼数上做的周全,逢年过节该给的礼物还是会买双份,托外婆转交,其中自然也包括月饼。
自工作起,黎梦娇的收入就一直是普通白领难以望其项背的水平,在消费上自然也不吝啬,要买就买高档的。
她给黎淑惠送的月饼,在十年前就要六百多块钱一盒,盒子做的足够精致漂亮,一盒只有六只。
就像全聚德之于北京烤鸭,这个牌子在月饼中同样享有盛名,档次够高,至于好不好吃,则见智见仁。
黎淑惠对黎星川吝啬,对自己一点都不含糊,收到就拆开吃了,嫌腻,吃了几个就丢到一边。
黎星川像只谨慎的小仓鼠,偷偷摸摸观察了几天,发现她确实把昂贵月饼忘在脑后,把剩下四个揣进兜里,带给季望澄。
他跟季望澄绘声绘色描述了自己的偷运经历,分给他两个,又问:“你吃过吗?”
季望澄说没有。
别人送了很多盒,就放在厨房储物间内,但他确实没尝过,这么说,也不算说谎。
那个下午,他们一人吃了两个月饼,很甜,确实不好吃。
不过他像对待八宝糖那样,十分珍惜地吃完了,在那之后,却觉得很难过。
后来回忆起来,季望澄只觉得遗憾。
如果他早一点杀死另一个废物,从这具身体中醒来,闪闪不用受那样的委屈。
哪怕代价是欺骗他,是永远不能说真话,但没关系。
一年两年,是谎言。
十年二十年,深信一辈子的东西,就是真相。
季望澄推门而入的时候,黎星川吓了一跳。
“……你什么时候出去的?走路没声啊?”他说,“我还以为你睡觉了呢。”
桌上摆着空掉的pizza盒。
季望澄:“你吃宵夜了?”
黎星川:“是啊,早知道给你留点了。”
接着,他讲了自己曲折离奇的拿外卖经历,外卖小哥对这片区域不熟悉,明明是自己送错两次还死不承认,认定是他拿了外卖还要为难自己,双方互相扯皮,足足拖了半个多小时。
季望澄听着,适时给出一些回应,让他十分气愤地说完了这件事。
“我想给他个差评,太有病了。”黎星川愤愤地说,“不过想想还是算了,半夜挣辛苦钱不容易。”
他说的这些,季望澄都知道。
那团假装自己是吸水垫污渍的黑影,一直紧紧黏在他的身边,躲在他看不到的角落里,将一切举动收进眼底,传给不远处的季望澄。
它共享了一部分宿主的习惯和情绪,看到讨人厌的外卖小哥气闪闪,第一反应是弄死他,不过努力忍住了。
它看到闪闪打开外卖软件,想给差评,连差评理由都写好了,最后关头自言自语一句句“算了”,没有发送。
【闪闪!不生气!不生气!】
【闪闪!可爱!】
……由于情绪激动,它忽然分裂成了两半,同时产生了两道意识。
分裂成功的瞬间,影子们就成为了敌人。
【闪闪!我的!】
【我的!不许碰!】
【滚开!我的!】
【是我的!】
……然后又分裂出了四条影触手。
就这样,以一种指数爆炸的方式不断进行着分裂,毕竟目前的情况很安定,它们有充裕的时间一决高下。
接着,黎星川一边吃外卖一边看电视,没注意到身后有好多块黑泥史莱姆疯狂互殴。
每一条黑影都是季望澄的一部分,拥有相对独立的意识,当情绪激动时便容易分裂,因此在无需统一作战的情况下,它们会像真正的仇敌那样,相互嫉妒、相互攻击,杀死彼此,以图独占闪闪。
不过此刻,季望澄把它们召集回来,它们变回了他。
他坐到黎星川身边。
“明天要上课。”季望澄说,“怎么还不睡觉?”
凌晨五点,女生宿舍,阳台。
“蛋白!你知不知道今天要上课啊!”
欧若瑶穿着睡衣,压低声音讲电话,然而依然十分抓狂,“大早上的扰人清梦,你礼貌吗?现在才五点钟!我今天晚上还有部门团建要去套黎星川的话!睡不好哪有状态!”
单白:“大小姐,这不是有任务吗?”
欧若瑶:“你说。”
“哎,就刚才,有个超能力者突然过来,非说要见黎星川一面,看看他到底能有多厉害。”单白的声音听起来也很烦,“……他呢,嗯,反正就插队了。”
欧若瑶:“是那个首都的吗?在玉大有个同学正好和黎星川朋友的那个?他不是计划这周末过来吗?”
单白:“不是,说了是突然来的,这位……挺麻烦,反正你和他打打配合,部门团建把他带过去吧,说是你弟弟之类的,反正团建带家属和好朋友很常见嘛。”
欧若瑶:“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不过为什么要这个点打电话给我,你就不能白天再说吗。”
单白说:“你得知道,这位成员能力和年龄都很合适,本来就是测试计划的人选之一,他听说自己的轮次排在很后面,心里不爽,想会会黎星川,看他是不是有传言中那么厉害。于是执意插队,把自己的轮次换到前面来。”
“根据档期调换轮次,确实可以……但这要一级级打申请走流程的吧?有这么快吗?”
“他是个新人,刚加入组织。”
“新人有特权吗?”
“好问题,是这么回事儿。新人没有特权,可新人有个好爸爸呀!”
“……”
“他爹姓黄,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黄老贼……黄老他还特意给阎哥打了个电话‘道歉’,说自己儿子冲动,希望他能‘教训’这臭小子。”
欧若瑶好像有点懂了:“所以呢?”
单白:“他马上要到了,来玉城南站为你的今日搭档接风吧,加油,特种兵!”
欧若瑶:“…………”
欧若瑶十分麻木,很想一走了之,然而她看了眼自己的工资短信,觉得也不是不能撑一下,遂把自己一通收拾,打车赶到玉城南站。
南站北出口,她远远看到了一个十分骚包的身影。
男生脚蹬切尔西,穿一身铆钉皮衣,晨光熹微中顶着一头绿到她发慌的头毛,墨镜架在鼻梁上,脑袋仰得和水鸭一样,仿佛在用肢体语言说“谁能与我一战?”。
他浑身上下都写着“孤独求败”。
欧若瑶:“。”
不愧是新人,狂的不成样子,一看就没挨过来自天灾的毒打。
作者有话说:
小季一情绪波动就会分裂,每条触手都是吃醋的发疯小猫,想不到吧(
第32章
见到此人的一瞬间,欧若瑶心中还有几分侥幸,对照单白发来的信息,左顾右盼,希望能再找到一个类似穿着的人,然而在她试图做梦的时候,那头绿毛也注意到了她。
对方一挑眉,大摇大摆地朝她走过来。
“黄绍辉。”他报上自己的名字,“今天是什么安排?”
欧若瑶心想你把我当秘书吗还问我什么安排,能想到插队居然还想不到具体计划?
“赶路辛苦了,你先休息下。”她公事公办地说,“团建时间定在例会结束以后,一般要九点半,下午我来找你对一下细节,你的身份是我的……”
欧若瑶又打量了一下这位黄太子的装束,突然卡壳。
黄太子应该年龄很小,虽然穿得像个二十多岁的摇子,也把头上那玩意染成了绿色,脸部皮肉和五官的状态却骗不了人,看着和单白差不多。单白是初中生伪装大学生,他就是初中生装失业精神小伙。
黄绍辉问:“是什么?”
欧若瑶:“呃……表弟怎么样?你应该比我小。”
黄绍辉一听到“弟”这个词就炸,嚷嚷道:“不行,凭什么,我才不是弟弟,不如伪装成男女朋友好了!”
欧若瑶:“…………”
她能怎么办?
如果告诉部员这是她的弟弟,他们会怀疑她的家教有问题;
如果告诉部员这是她的男友,他们会认为她的脑子有问题。
相较之下,后者的攻击性更强一点。
“我觉得不好。”欧若瑶说,“如果伪装成男女朋友,他们会很八卦,还要编我们是怎么认识、为什么会在一起,以后还得演一出‘分手’。”
黄绍辉皱眉:“这个串好词不就行了?反正我不当弟弟。”
欧若瑶:“……”
黄绍辉注意到她流露出些许抗拒的表情,皱了皱眉,不屑地说:“你不会觉得我对你有意思吧,你长得是还行,但我不喜欢比自己老的,放心好了,我又不会趁机占你便宜。”
欧若瑶扯了扯嘴角。
……傻X普信男,爬。
欧若瑶果断开口造自己的谣:“主要是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比你高比你帅,你要是过去,我只能向她们介绍你是我的小三,这样可以吗?你同意吗?”
黄绍辉一脸便秘的表情:“???”
一时间,他不知道是该反驳“比你高比你帅”还是“小三”,梗了两秒,嚷嚷道:“……那你早说啊?有病!”
半小时后,欧若瑶受不了了。
黄公子嫌弃这嫌弃那,玉城南站附近的住处被他嫌弃了个遍,最后才勉为其难地在一家五星级酒店住下。
见对方拿房卡上楼,欧若瑶终于忍不住打通了单白的电话。
欧若瑶:“不是,这个黄什么的到底为什么这么狂啊?年纪不大,口气不小,我伺候不了。”
单白:“他是这样的,就是脾气傻逼点,傲慢点,人不算坏,任务该配合的也配合。你熬过这两天就好了。”
欧若瑶:“我有预感,我和他绝对有一个熬不过今天。”
单白委婉地劝说道:“这是工作,你再看一眼工资条。”
欧若瑶确实看了眼工资条:“嗯……”
“阎哥说,最开始的时候,组织成员的工资没比交警高哪去。”单白说,“后来大家受不了了,要求提高待遇,黄老擅长对上活动关系,出了不少力,后来基础工资调高了,奖金也嗖嗖的坐火箭上升。”
欧若瑶瞬间平复心情,决定短暂地尊重一下人民币。
起码在“身份”的决策上,她成功占到上风,一举收下一个并不想要的便宜弟弟。
玉大是她的主场,无论怎么样先忽悠,还怕黄公子不配合吗?
欧若瑶绞尽脑汁地编写着表弟的人设,突然想起来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问:“你的能力是什么?”
黄绍辉惊讶反问:“你不知道?”
欧若瑶:“不知道。”
“那看来,你应该挺边缘的吧?要么就是新人?”黄绍辉放下玻璃杯,双手交叠,露出一个居高临下的得意笑容,“我的超能力是‘定向拟态’,具有随机性。”
他选好一个拟态的方向,比如草木,那么他会成为任意一种树或者花草;如果是动物,则可能变成狮子或老虎。
具体变作什么,并不能由他本人决定,就像选定一个卡池类型,然后抽卡,无法保证必然抽出SSR。
能力效果不稳定,所以在测试中的优先级靠后。
黄绍辉打个响指:“给你演示一下吧。”
下一秒,他变成一头黑豹,跃上茶几,向她亮出森然的牙齿!
一切发生的如此突然,欧若瑶第一反应是害怕,瞳孔皱缩,“啊!”得惊叫一声,踉跄着往后退几步,手中的夹板应声落地。
她吓得牙齿咯咯发抖,而黑豹变回了人,黄绍辉笑得前俯后仰,丝毫没有歉疚的意思:“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胆子好小,胆子这么小搞什么啊……”
欧若瑶惊疑不定,既觉屈辱,又止不住的恼怒。
她深吸一口气,默念了好几遍“会有季望澄教他做人”,捡起掉到地上的夹板,努力平复心情。
对方反问:“你的能力呢?”
欧若瑶抿唇,预感到自己说出来可能会被对方讥讽,接着方才的话题讲下去:“如果别人问起你……”
“哦,是那种辅助类的能力?”黄绍辉满不在乎地说,“行吧,那你就好好辅佐我吧。”
接着,他继续陈述道:“我看过关于黎星川的任务报告,老实说,我觉得他的‘无效化’主要是针对那些能量强度比较弱的超能力者,当能量强度突破一定阈值,他肯定毫无办法了吧?”
欧若瑶:“…………”
她原本相当不爽,见到对方自负到这个地步,反倒生出一种怜悯,毕竟,人不会和弱智计较。
“你对‘天灾’的了解有多少?”她问。
黄绍辉想了想:“不怎么了解,大概知道他是人形核弹,走到哪里,厄运就跟着到哪里。”
……她明白了。
这是个半桶水晃荡的二愣子。
如果权限不够高,在翻阅关于黎星川的个人调研报告时,没办法看到关于季望澄的内容。
黄绍辉看不见,所以压根想不到黎星川现在已经拥有了反制天灾的能力,满心认为对方的能力还处于初步探索阶段,而他要趁此会会对方,证明自己更强。
在黄公子的意识中,这是一次1VS1的公平竞技,优势在他。
事实上,他但凡有一些经验,就不会把这件事想得那么简单。
……上帝是公平的,给了黄公子一个好爹,却没有给他脑子。
黎星川准时出席了文艺部的例会。
他到的时候,人只来了七八个,几个女生叽叽喳喳地聚在一起聊天,大概就是明星和八卦之类的,时不时爆出一句“太准了”、“比陶白白还准!”……之类没头没尾的感叹。
副部长忽然问他:“黎星川,你是哪个星座的啊?”
黎星川:“不知道啊,我不信这个。”
副部长:“那你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生的。”
黎星川:“妈妈生的。”
几个女生笑了:“你一点都不配合!”
黎星川也笑:“不好意思啊,我们臭直男是这样的。”
人渐渐来齐了。
会议主要内容是新学期前几个月的文艺活动安排,大致分配一下工作。
新学期的第一次见面,气氛很火热,大家七嘴八舌地聊着天,分享零食和趣事,以及等下去哪里团建。
欧若瑶和部长有说有笑,余光一直悄悄关注着黎星川,忐忑且紧张。
她觉得黎星川作为这个局中唯一受骗的人,很可怜,也因自己是欺骗他的人之一而感到内疚。
就像《楚门的世界》里的男主角,所有人都在骗他,他的室友是装作大学生的卧底,他最好的朋友是掌握着可怕力量的终极怪物,他却一无所知。
在组织中,超能力者之间也形成了某种无言的等级划分,力量越是强大的,越受崇敬,越是普通无用的,则越被边缘化。像黄公子这种有点能力就用鼻孔看人的家伙,只多不少。
欧若瑶想,黎星川是不一样的。
初中时,她真正注意到这个男生,是一次很偶然的机会。
周末,她和黎星川在同一班公交车上偶遇。他戴着一副有线耳机,耳机线荡过白皙的脖颈,衣料薄,背部肩胛骨撑起两道弧线,难以用语言描述的少年意气。
对方起身,给推着婴儿车的年轻女人让了座。
这没什么,她也会这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