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竹马才是人形天灾—— by流初
流初  发于:2023年07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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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星川问:“你怎么了?”
黎梦娇张了张嘴,听到扬声器中传来车喇叭声,还有一句低声的“小心”。
她转移话题,努力使自己声音听起来欢快:“你边上有人啊?”
“有人的。”黎星川说,“就是季望澄啊,过年来家里住的那个。我们现在结束面试,要回学校了。”
黎梦娇“唔”了一声:“你跟他关系很好嘛?”
黎星川十分自然地说:“那当然了!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他没有被骗过去,“小姨,你是不是不开心啊?”
黎梦娇自然不能说,含糊其辞道:“有点,工作压力太大了,我领导是神经病。”
黎星川说了和外婆一样的话:“那换工作好了,找一个工资少点轻松点的,不要折腾的太辛苦。”
黎梦娇:“工资少,谁养家啊?”
黎星川:“我啊,过两年就毕业了。”
黎梦娇笑了一声,心想“你还是个要大人操心的小孩子呢”,但没准备打击他的信心。
却听“叮”的一声,屏幕上,一条短信弹出来。
是手机银行转账短信。
黎星川给她转了……15万?!
黎星川学着她的话:“你们这个年纪的女同学肯定要用很多钱吧,买化妆品,出去逛街什么的,我也晓得的!好啦,我钱够用的,以后不要给我零花钱了,工作不喜欢就辞掉换一个吧。”
“挂了,我要和小季去吃烧烤了。”他说,“你忙工作吧。”
说完,非常潇洒地挂断,完全不给黎梦娇反应时间。
“嘟——嘟——”
黎梦娇看着屏幕上的【通话已结束】,嘴角不由自主上扬。
却慢慢的,红了眼眶。
黎星川收起手机,和季望澄并肩走出大楼。
这个“玉城发展委员会特别办事处”的楼,虽然陈旧,有种年久失修的感觉,占地面积却不算小,前庭宽敞,花坛中间的铜制雕像也颇具艺术感。
大楼距离门口有一段路,绕过中心花坛,还有一面不高不矮的外墙。
墙内侧绕着一层装饰用灌木丛和草坪,靠近墙与铁门链接侧的位置,站着两个眼熟的人。
是红发哥和眼镜哥,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黎星川浅浅地用余光瞥了下。
好像在研究墙壁和铁门?
……这俩人举动,真的挺奇怪的。
黎星川不由得多注意了几眼。
刚开始隔得远,看不太清,眼瞅着似乎一切正常。
半分钟后,他再转头看,忽然脚步一顿,惊呆了。
红发哥……他……他卡墙了。
卡墙了!FPS游戏BUG那样的角色卡墙!
正正好好的半身卡在墙壁里,就像长在墙里一样!
黎星川:“???!!!”
黎星川肘了季望澄一下,瞳孔地震:“你看……他在干嘛啊?”
季望澄飞速扫了一眼,评断道:“有病。”
黎星川深以为然。
但他是个善良的人,几步走过去,凑近,和茫然震惊的红发哥对视半秒,颇为友好地问:“……需要我帮你打120吗?”
作者有话说:
闪(看弱智的眼神):妈耶

“你……”红发哥牙齿都在抖,“……怎、怎么回事,你……”
为了“控制变量”,他没被告知黎星川的能力,但连续两次能力故障,他也意识到了些什么。
就像按下视频播放器的暂停键,红发哥卡在墙壁中间,身上不疼,但动弹不得,前进也不是,后退也不是,就好像和这面墙长在一起似的。
季望澄突然开口:“闪闪。”
黎星川转头:“怎么了?”
季望澄:“……晚上真的吃烧烤吗?”
黎星川独断极了:“当然!”
他视线自红发哥身上离开的那一瞬,红发哥的“暂停”状态被取消了,成功从墙壁中挣脱出来,一个趔趄往前扑。
与此同时,季望澄脚底的黑影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冲向墙边,迅速在白墙上勾勒出一个人形轮廓,黑影覆盖整个轮廓,发出细微却尖锐的“呲呲”声,仿佛硫酸正在腐蚀金属——其效果也差不多,墙上瞬间被凿出了一个长条形的大洞。
红发哥差点摔倒,努力稳住身形:“……卧槽!”
黎星川闻声,再度回头,却见卡墙的红发哥已经呈扑街姿态半跪在地上,而墙壁斑驳,内侧的水泥砖暴露无遗。
刚刚隔得远,又有绿化带和两人身影挡住视线,他对墙壁的印象不甚清晰,自然而然地认为墙壁是完好的,现在一看,墙壁上有一道近似人形的缺口,正好能嵌进去一个人。
黎星川恍然大悟,反应过来,原来这俩人是在玩,可能是想就着这个洞拍一些视线错位、假装卡在墙里的照片——还以为遇到神经病了呢!原来只是中二病啊!
黎星川兴味索然地收回视线,和季望澄一起走出大门。
没走出几步,他马上又收到了转账短信。
小姨给他转了二十万。
黎星川:“…………”
黎梦娇:【小赤佬,还没工作就不要在我面前摆阔】
黎梦娇:【你再转回来,我就再加五万打回去】
黎梦娇:【好好上学,好好玩,我又不短你一口饭吃】
黎星川震惊,但不敢再转回去了,这确实是他小姨能干出来的事。
刚刚打给小姨的钱,也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只是把对方给的零花钱还回去了一部分。
他不怎么追求物质生活,五十块钱的杂牌短袖,小姨送的一千多块钱的潮牌T恤,对黎星川来说本质无差,反正他的时尚完成度全靠脸和身段撑着,一年四季全是直男两件套,爱好游戏但小氪怡情,顶多在吃饭上多花点钱。
同时,黎星川的钱从四面八方来,外婆给的零花钱,小姨给的零花钱,小姨通过外婆给的零花钱,便宜爹按照法定义务支付的生活费……导致他尽管花了不少钱用于囤货,存款依然称得上可观。
现在更是成为了日入20万的可怕富豪!
20后面如果再添个8,原地变成一爽的程度!
季望澄在他边上,也看到了转账短信和黎梦娇发来的消息。
他问:“她为什么要给你钱?”
黎星川:“零花钱啊。”
季望澄皱眉,语气淡淡的,有些微妙的不爽:“20万,她给你,你就要?”
黎星川乐了:“怎么啦,我们季大少爷酸啦?”他勾住季望澄的脖子,开玩笑道,“区区二十万罢了,还以为对你来说就是眨下眼睛的事呢!这样吧,晚上你好好伺候我,等我以后赚钱了……”
季望澄质问:“为什么不要我的。”
黎星川:“?”
季望澄:“压岁钱。”
黎星川:“…………”
“那不一样啊。”黎星川回忆起那块沉甸甸的红包砖头,仍然忍不住汗颜,“……我外婆都没给过那么多,你太夸张了吧!”
照那一叠厚度,估计都得有四五万,到底是谁教季望澄这样给人发红包的?迪拜包法?
季望澄仍抓准这件事,指责道:“她给了你二十万。”
黎星川:“她是我小姨哎。”
季望澄:“她认识你,比我晚。”
很好,小季同学开始较真了。
这样论资排辈,倒也没错,黎星川在被外公外婆接走之前,并没有亲眼见过小姨。
“好吧。”黎星川深谙对付季望澄的办法,不再试图从正常角度反驳,问道,“那你想怎么样呢?”
季望澄:“你应该收我的红包。”
黎星川:“……”
他好喜欢给人发钱,这个人他居然爹瘾啊!
黎星川思索三秒:“那按照你的说法,你给的太少了。”
季望澄居然听进去了,认真问:“所以……?”
“首先,我们认识这么多年;其次,我外婆也认识你;最后……”黎星川一通毫无根据的胡说八道,接着狮子大开口,“粗略估计一下,你要给我三千万。”
三千万,三后边跟七个零。
季望澄一脸凝重地打开手机银行,确认余额。
黎星川:“千万要开心、千万要健康、千万要幸福,好!这三千万我收到啦!谢谢你,好心人。”
季望澄:“?”
下半学期,开学的第一天,欧若瑶被李玄知叫到他们小队的“基地”,行政楼二楼某间办公室。
“有任务需要你配合,长话短说。”李玄知陈述,“接下来一周,组织将不断派来不同的超能力者,试探黎星川能力具体的作用范围与作用效果,这一切务必不能被他发现异常,因此需要你帮忙打掩护,以及试探情报。”
欧若瑶很奇怪:“要瞒着他偷偷进行?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
李玄知向她解释了什么叫做“认知类异能力”:“……他必须时刻维持着‘不相信超能力’的状态,否则能力会失效。”
欧若瑶第一次听说这种类型的异能力,露出一副‘学到了’的惊讶表情,说:“具体需要我做什么呢?”
单白跟着解释:“目前还在和其他超能力者协调档期,大家都很忙,等确定好具体时间和方案,会下通知的。我们主要负责当气氛组,让他们的突然出现变得合情合理,比如‘部门团建混进来一个部长团的朋友一起玩’,期间如果‘朋友’使用异能力造出一些情况,也要帮忙处理……”
欧若瑶:“演戏!这题我会。”
单白附和:“对,就是演戏!现在我们小组正式改名‘陪闪哥当普通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黎星川是目前已知的‘最强’超能力者,务必慎重对待。”李玄知看向欧若瑶,“还有一些只有你能完成的任务,你有觉悟吗?”
这和尚说话不紧不慢,总给人一种十分正经的感觉。
某种使命感在欧若瑶胸口燃烧起来,她正色道:“你说,我一定努力做。”
李玄知:“据我所知,开学第一周学校各级社团部门例会结束后,都会去吃烧烤、喝酒,团建一下。你们的例会就在明天晚上,是吗?”
欧若瑶:“对。”
李玄知:“组织需要你做的是,在团建时挑起灵异相关话题,趁此机会和黎星川聊天,套出他对‘超自然’的认知与喜恶。”
欧若瑶:“……?”
关于黎星川的档案,记载的内容始终有限,他们能从他的履历中读出他曾经受母亲苛待、过得很难,并因此厌恶怪力乱神之物。
但怪力乱神的界限,还能进一步划分。
在他眼里,穿墙是不可存在的,但小姨力气奇大又是合理的,那么,也许他同样相信某些不合理之物的存在呢?……比如奥特曼和圣诞老人之类的。
摸清界限很重要,必须要有人接近他,了解他的想法。
欧若瑶打死想不到这事能落到自己头上,她每每记起满屏幕的【还给我】就头皮发麻,于是打了个冷战,第一反应是拒绝:“你和单白跟黎星川是室友,套话应该更方便吧,为什么不趁着寝室夜谈的机会直接问呢?”
李玄知:“好问题。”
单白:“因为他现在根本不住在宿舍呢。”
欧若瑶:“他住哪?”
单白:“季望澄家。”
欧若瑶:“…………”
欧若瑶指着自己,难以置信地问:“你们知道季望澄多想弄死我吗?我是嫌活得太久吗?我今年才十九岁啊!”
李玄知解释:“只是趁着团建的氛围,聊天套话,并没有要求你进行进一步的行动。”
欧若瑶:“然后和黎星川说话的时候,因为先眨左眼被季望澄弄死吗?”
李玄知无奈:“只要你不表现出伤害或者想要抢走黎星川的意思,季望澄不会干涉他正常的人际交往。”
欧若瑶:“我不要你觉得,我要季望澄觉得。”
李玄知:“……”
嘴上这么说,欧若瑶深知自己自然不能光拿工资不办事,虽然季望澄警告过她,用的方式还特别吓人,但实际上并没有对她做些什么。她拿捏好分寸,问题不大。
仔细想想,来自五湖四海的组织成员们,还要冒着得罪‘天灾’的风险,在季望澄眼皮子底下顶风作案、试探黎星川的能力界限、同时不能被黎星川本人发现异常。
一经对比,她的个人任务顿时显得没那么困难了。
黎星川想到开学就脑仁疼。
他从小到大都有开学恐惧症,就像社畜的周一恐惧症一样,在濒临开学的时候发作,尽管大学轻松许多……大学也并不轻松。
初高中忙得井井有条,目标也明确,大学则是忙得莫名其妙,每天都在跑奇奇怪怪的日程。
同班同学都一个赛一个的能卷,大一就开始积极地做项目、做竞赛,黎星川想要奖学金,自然也不敢落下。
他一烦,就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滚。
然后,突然意识到,这是季望澄的床,季望澄的房间。
客卧的床已经换了新的,于情于理,他应该搬回客卧,而不是继续霸占主人的房间。
黎星川霎时间开窍:“……是哦。”
哪怕他们认识那么久,早就能抛开这些条条框框的说法,他自己觉得不介意和人分享一张床,可也该考虑季望澄是怎么想的。
他睡觉毫无规律,12点到4点不等,兴奋劲上来了,凌晨五点都还在看比赛,索性吃完早饭再睡觉。
同居的这十多天,季望澄从来没表现出困倦想熄灯的样子,闪闪几点睡他就几点睡——导致黎星川理所当然地认为,对方和他一样能熬。
如果只是顺从配合他的作息呢?实际上小季是个早睡党呢?
……这也太不好意思了吧。
以他对季望澄的了解,哪怕直接问,对方也只会含糊地说“我几点睡都不要紧”。
黎星川思考了半秒钟,觉得不能因为小季迁就自己就可持续性的得寸进尺,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一样一样搬回隔壁客卧。
走动几趟,脚步动静吸引了楼下的季望澄。
对方走上台阶,问:“……你在做什么?”
黎星川抱着电脑,没看他,说:“床不是修好了吗,我搬回去。”
季望澄默不作声地走上楼,双手抱肩,侧靠栏杆,视线随着他的动作转动,却丝毫没有要搭一把手的意思。
黎星川没注意到他微妙的情绪变化,兀自整理着衣柜、桌面和被单,心想,他应该回宿舍一趟。
搬来的时候太匆忙,很多东西落在宿舍,但钥匙丢在容城的家里了。
他在房间内,对着门的方向喊了声“季望澄”,说:“你宿舍钥匙借我下。”
毫无应答。
半分钟后,黎星川走到门边,发现刚刚还靠在栏杆边上的人不见了。
“……季望澄?”他又喊了声。
依然无人回应。
往旁边房间瞥一眼,主卧也没有。
再往楼下看,客厅空空荡荡,电视节目没关,主持人叽叽喳喳的。
黎星川十分惊奇,这人躲到哪里去了?走路还完全没声音?
他趿拉着拖鞋,一个个推开房间门,从二楼找到一楼,花了好久,没有发现季望澄的身影。
“奇了怪了。”黎星川纳闷,“……这是去哪里了?走之前也不说一声?”
直到晚上,季望澄还是没有出现,消息也不回。
打电话,一打就听到AI女声在那说抱歉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黎星川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把自己拉黑了。
他和季望澄实在称不上有什么共友,因为这个人压根没有朋友,一旦玩消失,很难通过认识的人去定位。
病急乱投医,他在宿舍群里发了条消息。
-【 李玄知 单白,小季今天回来过吗?】
【单白】:没有哎
【李玄知】:没
【单白】:咋了,你联系不上他?
-【失联几个小时了,不知道去哪里了,消息也没回】
【单白】:为啥啊,你们吵架啦
黎星川皱了下眉。
-【没有啊】
-【特别突然,我只是问他借宿舍钥匙,结果他人不见了】
【单白】:……你为啥要借宿舍钥匙,准备搬回来住吗?
【单白】:大House哪里不好吗!你居然还惦记咱们的小破屋!
-【?回来拿点东西】
黎星川回完消息,下楼换鞋,准备在附近找人。
……如果找不到人就去找个地方吃饭。
如果他养过猫,大概会对“小季突然失踪”有一些概念。
毕竟,猫就是那种会因为莫名其妙的理由生气,接着躲到一个难以发现的犄角旮旯里、任心急如焚的主人怎么呼喊都不出声、睁着一双在黑夜里反光的眼睛冷眼看着主人走来走去找自己、但死活不愿意出现的那种………
……无法找到贴切形容词的古怪生物。
黎星川绕着别墅区转了一圈,一路溜达到学校后街附近。
他的视线只落在人身上,自然没发现,一条黑影亦步亦趋地辍在他身后,像条小尾巴,游移在身后建筑物的影子中。
黑影本身时不时分裂出几条触手,互相抽打彼此,仿佛在无声争吵“不许看!”、“我的!”、“滚开!”……等黎星川走出一段距离、眼见着要离开视线范围,又暂时放下对彼此的仇恨,重新凝聚成一股,猫猫祟祟地跟上他的脚步。
而季望澄本人,遥遥地坐在玉城电视塔的顶层,俯瞰脚下流动的车群,蚂蚁般的行人。
也借着影子的‘眼睛’,紧随在黎星川身后。
当闪闪离开他、单独去做某些事的时候,他常常这么做,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跟踪行径有哪里不对。
走了一路,黎星川的目光重心从路上的人,渐渐移到街边的饭店牌匾上。
他左顾右盼,实在决定不了吃什么,路过铜火锅店时,被眼疾手快的校队队长喊住。
“喂喂。”队长说,“这不是我们的闪哥吗,吃过了吗?过来吃点呗?”
跟他一桌的,都是校队成员,对着黎星川眉开眼笑,七嘴八舌地邀请他。
“一个假期过去,你小子又变帅了!”
“都碰到了,过来喝点,不喝就不礼貌了啊?”
“在这找谁呢?女朋友吗?是不是有情况了?”
黎星川对他们笑笑:“我找朋友呢,就不和你们一起了,下回再聚。”
校队的兄弟们还想挽留,他便进去和他们聊了几句,一一寒暄过,再走出店门。
没走两步,他看到了季望澄。
对方站在路灯下,碎发将光影裁成起伏的几段,轮廓无可挑剔的精致,白光落在他的发旋和肩膀上,像是积了一层雪。
黎星川有点惊讶,问道:“……你怎么在这?下午去哪了?”
季望澄似乎有点不高兴,目光转向火锅店,又转了回来,问:“你不和他们一起?”
“说什么呢。”黎星川疑惑地看着他,走近几步,十分自然地说,“我已经退队了啊,再和他们一起团建,虽然可以,但是没必要?——所以你下午究竟去哪了?怎么也不打声招呼?”
季望澄忽然沉默,瞳孔微微放大,像是被这条意料之外的消息惊到似的,上下唇瓣被这一烫,瞬间黏在一起,许久没开口。
乍一看是惊喜的,又有些莫名的心虚——这个人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意外出现了颇为复杂的情绪。
这一出乎意料的表现,令黎星川忽然想起来,退队的事,他根本没跟季望澄提。
对方要求了,他在权衡之下也认为退队是合适的选择,顺其自然地把这件事办了,从没想过要借此邀功、或者借此表示“我在意你的想法”……之类的,反倒怕此事给季望澄增添心理负担。
他和季望澄的友情,从来都没有“挟恩图报”这回事。
黎星川坦荡地与他对视。
半晌,季望澄移开目光,不知道在想什么,轻声问:“……因为我吗?”
作者有话说:
小季:闪闪要搬走了!他讨厌我!马上我们就要疏远了!(阴暗的爬行)
还是小季:突然发现闪闪好爱我(心花怒放)(偷偷试探)

因为他吗?
这么说好像也没错,如果季望澄不提,他大概会犹豫踌躇很久,哪怕心里觉得训练很占时间,也拖拖拉拉地应付着、下不了退队的决心,直到大二大三随大流自然清退。
可要他直接承认,又哪里怪怪的,开不了这个口。
“……我饿了。”黎星川转移话题,“我们去吃饭吧?”
季望澄盯着他,没有应和,似乎还在等上个问题的答案。
他的眼睛亮且清澈,心思明明白白地写在瞳孔里,任人阅读。
黎星川想要装傻,又有些于心不忍。
他“唔”了一声,慢吞吞地说:“如果……我说‘是’呢?”
季望澄:“我好高兴。”
黎星川又立刻改口:“……咳、不是!不要多想了!”
季望澄:“我不相信。”
黎星川:“?”
“……不是,那你,那你还问我?”黎星川莫名其妙开始结巴,“有什么好问的,你好无聊。”
季望澄摇头:“这对我很重要。”
黎星川无话可说,呆呆地站在原地,脚底像涂了工业胶水,黏得整个人都不知道怎么动弹。
风一吹,耳根子开始发烫,应该冻红了。
他可以和罗颂说一千句一万句假惺惺的“爱你兄弟”、“晚上来伺候我”,却在这时像初次面对社交场合那样不知所措,连玩笑都不知道怎么开——理智上,他知道现在应该撞一下季望澄的肩膀,笑骂他一句“你好肉麻”。
在黎星川和不存在的胶水作斗争时,季望澄的神情轻松且愉快,如同期盼礼物的孩子,每次路过店面都会往橱窗内瞥一眼,此刻忽然得偿所愿。
他要的并不多,一颗八宝糖就好;如果现在没有糖,只要闪闪许诺以后会给他,也是足以令人开心的。
他没有想过索取太多,但属于他的,别人也不许碰。
短短几秒钟,黎星川的思绪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满地球乱飘,想到中午不冷不热的外卖,想到小学时期和同桌幼稚的争执。
什么都想,唯独不想季望澄。
半晌,他把乱跑的思路拽回来,时间线调整到今天。
结合方才对方的表现,下午的“突然失踪”,就变得耐人寻味了起来。
黎星川:“……你不会生气了吧?”
季望澄顿了顿,说:“现在没有。”
黎星川警觉:“那就是之前有咯?”
季望澄:“…………”
黎星川接着问:“为什么呢?”
对方闭口不答。
黎星川耐心等待着他的回应。
从前季望澄比现在更沉默,并非“傲娇嘴硬”,他是天生不喜交流,表情也淡,情绪表达主要靠别人猜。
很多时候,他不高兴了,黎星川也不知道他在气些什么,只能围着他打转,一直烦人;偶尔能凭运气推测出对方灰色心情的成因,大部分时候是直到俩人和好了他也不懂刚才季望澄到底为什么冷脸,辗转反侧的想不通。
友情刚开始的那几年,黎星川一直致力于帮助对方养成“不高兴直说原因”的习惯,倒也不是从“为你好”之类的角度出发,主要是为了他自己不再被为难,猜测这人的想法实在太折磨了。
至于其收效,有一些,但不多。
对方会直接询问“你能不能退出校队?”,也依然可能毫无理由地冷战……总之比刚开始要坦诚许多。
而这次,季望澄似乎也不准备告诉他。
他有些无奈,刚想叹气,却听身后传来校队队长的声音。
“——哎,你杵在门口干嘛呢?”
古怪的沉默氛围顿时被打破了。
队长走出店门,这才看到季望澄,提议道:“吃过了没?要么一起来吃点呗?”
没等黎星川想到合适的拒绝借口,几个前队友蹿出来,不由分说地架着他和季望澄,把他们按到位置上,非得拉俩人加入团建局。
校队哥们一个个都是气氛组,季望澄挂在边上当壁花,只有被问话时才会开口,他们倒也不尴尬,该聊聊,该调笑调笑。
“……巧了这不是!”林锦荣问过季望澄的学校,一拍大腿,“我发小也在首都上学呢。他说最近春假,有空可能会来玉城找我玩,到时候有空咱们一起聚聚呗?”
对于这种场面话,黎星川向来欣然应允,反正到时候有没有这回事都不一定。
等到九点多,他带着季望澄提前向几人告别。
喝了些啤酒,再被火锅店里的热气一蒸,有点晕。风经过耳边,隐约间,他听见季望澄说了句什么。
“……闪闪,对不起。”他说。
黎星川没听清,转头疑惑道:“……啊?你刚说什么?”
“……”季望澄并没有和他对视,又问,“…你和他们关系很好吗?”
黎星川这回听出言下之意了,并未直接正面回应,反而伸手去摸季望澄的头发——对方比他高一截,站着的时候,这样做并不趁手,不过小季同学没有挣扎,甚至十分配合。
他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说:“跟你最好,行了吧?”
今天的突发情况勉强算是解决了。
但季望澄依然像条猫尾巴似的,亦步亦趋地辍在他身后,也不说话,就是不走。
连黎星川刷牙的时候,都要半靠在洗手间门口看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黎星川很无语:“我觉得我应该不会在洗手池里淹死?想说什么可以直说?”
季望澄确实直说了:“没想好怎么说。”
黎星川:“你别给我问‘我和校队掉水里你救谁’这种脑瘫问题就行,我真的会揍你哦?”
季望澄:“……没有。”
黎星川:“保大。爱过。银行卡密码是我生日。”
季望澄:“……”
没过多久,黎星川成功通过胡说八道把他撵走了,开始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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