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怪胎嘎嘎征服异能界—— by鹿忘
鹿忘  发于:2023年07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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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些也都是来自于盛欢的臆想。
毕竟他从未见过那所谓力量,也不了解盛长泽的内里和内心,他只有通过这种不停歇的思考的方式,孩童般的想象,才能缓解一星半点的焦虑。
所以他想,如果世界上没有这些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没有那些无形的力量存在,盛长泽是不是就不会死。
盛长泽如果不死,自己就有人陪,有人陪的话……生活一定不会是这样的。
为什么那些东西要存在?为什么世界不能单纯的变得宁静?
如果有一场雨,将杂乱无章的秽物冲洗殆尽,万事万物能回到最初的模样么?
而后画面一转,他于眼前看到了一座漆黑的雕像。
雕像的侧面有一只突出来的独眼,胸口是尖锐丑陋的口器,其余部分亦堆满了奇怪的器官部件,扭曲怪诞,胸口有一道贯穿性的刀伤,丝丝缕缕的冒着黑气。
跟前的地上躺着一个其貌不扬的西装男人,十指抱脸,血痕满面,表情惊恐,瞳孔缩成了针尖般的大小。
恍惚间,雕像闪近,停住。
袁助理感觉全身的血液此刻都汇聚在两条手臂上,他捂着雕像的一只独眼,维持着这么一个单一的动作已经好几个小时了,天色昏暗,太阳已经落下地平线,他感觉大脑供血不足,头晕眼花,身体的其他地方也倦怠麻木,精疲力竭。
英国佬口中所谓的支援到现在还没来。
袁助理开始怀疑那个风骚拽王英国佬是不是在糊弄他,这几个小时下来,雕像一动未动,周围也是太平无恙,袁助理的恐惧心情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的淡化,他甚至感觉自己也没那么怕了。
会不会一切都是人的胡思乱想?
这雕像其实就只是一座雕像……那些一连串的意外事故都只是巧合……毕竟滨城都地震了,还有什么事是不可能发生的?
他仅仅只是今天太倒霉了,对……跟雕像哪有什么关系呢?这么长时间雕像也没动弹一下,他的手真的好酸……他举不动了他想放下来歇一歇……
袁助理吞了口唾沫,指尖虚颤着后撤,他撤了一点儿,感觉雕像无甚反应,胆子就更大了,他将手臂放下,感觉到强烈的轻松愉悦。
下一秒,有什么东西在他的余光里急闪,袁助理悚然一惊,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他被巨大的阴影笼罩了,那雕像,那坚硬冰冷的丑陋雕像!居然弯下了腰!!胸前的口器张开,独眼转动——
“啊啊啊啊!!”袁助理惊恐万状的惨叫,他的十指抠住脸颊,指甲陷进肉里去拼命的挖,划出一道道血痕!然而即便是如此,也无法宣泄体内疯狂滋长的恐惧!
未几,他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半小时后,一架直升机出现在新城市规划馆的上空,卫殊从机舱内探出头来,扭头道:“我看见湮灭号了!”
他打了个手势,直升机降落。
过去的三天于所有斯宾塞人而言都是极为难熬的一天,突然大范围失效的执行条款打乱了他们与自然人之间沟通的诸多桥梁,经年自律的斯宾塞人们秉承着一条“无损伤原则”不得不故步自封,经历了失联,围困,流离,甚至是更加致命而危险的事情,随着柏德文校长驾驶湮灭号出行,很快,斯宾塞上下收到了“武装夺权”优先于“无无损伤原则”的指令。
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憋了一肚子火无处宣泄的疯狂斯宾塞人们可以放飞自我了!
于是乎,所有滞留于斯宾塞本部校园内的专员们全体出动。
他们指定了一套计划,分别去往各大省会、直辖市,另有人离境去往别国,目的只有一个——
拿下当地的政治首脑。
物理意义上的拿下。
既然自然人领袖单方面违约,那么他们谁也没必要遵守君子条例。
谁他妈稀罕当君子啊!
这套计划几乎不需要细化,简单粗暴,也是所有斯宾塞人的心之所向,执行起来效果立竿见影,最明显的一条就是,在柏德文·道森抵达滨城后不到半日,滨城内部各大信息系统的权限对斯宾塞人门户大开,连一些原本需要秘钥的数据库都可以直接访问了。
而后没过多久,从斯宾塞本部至滨城这一路的关卡层层撤除,卫殊甚至没需要动用战斗机,大摇大摆的开着直升机就抵达了目的地,一路畅通无阻。
原本他为了护送弗洛里达州小分队而离开顾沨止一行人,心里就极不放心,此刻是主动请缨,降落后他第一眼就看见了那古怪的雕像伫立在湮灭号的机舱边,一只独眼透过半透明的单向玻璃直勾勾的望向机舱内,场面诡异,而他身后不远的地方则躺着一个男人,眼睛瞪得老大,满脸抓痕,肢体姿态僵硬,卫殊疾步上前一检查,发现人已经死透了。
“被吓死的?”卫殊皱眉道。
他看了眼那雕像,黑夜中,雕像静静的伫立在那儿,没有任何异样。
来之前异种研究部的裴央鸣耳提面命的给过他详细嘱托,告知他不同种类的异种大致要如何预处理才能运输,卫殊回想了一下他们当初在维克托·卡拉尔的地下室内的经历,结合这一路的凶险,留了个心眼,他抖开随身携带的黑色防水布,将雕像从头到脚罩了个严严实实,又以特质的禁锢条捆好,这才拖上直升机。
“卫哥!”从直升机上下来的驾驶员是从前在锡林郭勒出勤过的符玉成,比之当初的青涩茫然,如今他的神态动作已然稳重了不少,他将直升机挺稳,又拿了枪支才下地,疾步走近道:“检测到湮灭号里有生命迹象。”
“向信息部申请打开湮灭号的临时秘钥。”卫殊说。
符玉成点头。
身份验证过后,他们得到了一串密码,卫殊将其输入湮灭号的触控槽,机舱盖缓缓打开。
卫殊翻身进去,在下面的半密闭小舱内发现了沉睡的盛欢。
“小盛?!”他诧异道:“喂,醒醒,盛欢!”
盛欢双目紧闭,毫无反应,卫殊眉心一跳,第一反应去探他生命体征,摸着脉搏气息后他才松了口气,转头对符玉成道:“符师弟!来搭把手!”
两人将盛欢运进舱内,符玉成显然费解的不行,问卫殊道:“卫哥,现在这是什么情况啊?”
卫殊的眉头紧锁。
通讯现在恢复了大半,但并不是完全,顾沨止、熊提、伍琳琅包括校长在内,电话一个也打不通,他收到的任务指令仅仅是运输异种回本部。按照以往的情况,异种需要运输那必然是被狩猎完毕的,他满以为自己来之后会顺理成章的遇见顾沨止一行人,然后把他的拍挡们一同带回去。
谁曾想来了之后没看到人影也就算了,留下的一个盛欢还人事不省。
“我们要不先在滨城巡飞一圈,找找他们。”符玉成说:“来都来了,索性把人找齐了带回去。”
卫殊咬了一下下唇。
他回眸看了眼机舱内的雕像,又看了眼死在地上的僵冷的男人,心口微跳,复又下地去往湮灭号。
湮灭号的机舱内有个持续开启的记录仪。这个记录仪装在湮灭号的前端,是个大广角,但不是三百六十度,卫殊调出了过去几小时的历史录像文件,画面边缘处有那伫立着的雕像,同时他能听见一个男人沙哑尖锐的惨叫声,持续了十多秒戛然而止。
全程雕像一动未动,这偌大的区域内似乎也没有其他的人和事,卫殊心底疑惑,他想一个不动的丑陋雕像足以将一个大活人活活吓死吗?而这个雕像明明在这里已经待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怎么之前那个男人没有感觉到害怕。
他正思索着,画面顿闪,一片森冷的黑色在屏幕中央无限放大。
是那雕像的脸!如果那部位可以被称作是“脸”的话。
卫殊猛的一怔,不可否认这jump scare将他吓到了。
从这个角度来看,雕像的脸是死死的贴在湮灭号的机舱盖上,弧形的玻璃将其本就丑陋的面容进一步扭曲,怪异可怖,它仿佛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突破这层玻璃,进入到舱内。
这画面持续了片刻,雕像的脸渐渐恢复了原状,变得清晰了。
卫殊悚然一惊。
——是机舱盖打开了!
这认知让他背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要知道湮灭号的开启受驾驶者的直接调控,外界想要进入,除非获得临时秘钥,就连他们这群斯宾塞的自己人都必须先申请才有资格开启。
这东西是怎么开的机舱盖?!
而且就从刚才的情形来看,这东西不知为什么,好像急切的想要破舱而入!如今机舱盖打开了那岂不是正好正中其下怀?!
卫殊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他再看画面,看了许久,却没有后续了,机舱盖故障了一般,而后又重新关上,将这雕像隔绝于外,往后这雕像就没有再动过。
是什么力量阻止了它吗?
这雕像……究竟有什么企图?
卫殊呼出一口气,感觉心脏怦怦跳。
他想这雕像无论如何也要尽快送回异种研究部,实在是太危险了。
不得不说,人在恐慌害怕的时候,脑子里会不受控制的掠过大量的信息流。
柏德文原本真没想把这位滨城的市长怎么样,他自己也没料到随便读了读心就读出了这么多的意外之喜。
“你居然还在想为什么上头不派人来支援,开玩笑,我们斯宾塞就是你们最大最根本的后援力量,你们自断手足,还指望别人来支援。”
“我不是在PUA你,是上面有不长脑子的在给你洗脑,懂?”
“别想身后事了,十六个银行账户每个户头的人名都不一样,短时间内是没法儿办完财产公证的!”
“喔!原来你还搞婚外情啊!跟秘书!电梯里,桌子上,壁橱后头,哇你老婆在前厅你也敢,玩的真花唉!枉我还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
“咳咳咳咳。”顾沨止在一旁听不下去了,拼了命的咳嗽,示意柏德文看见就看见了,实在不用搞现场直播,那位市长的脸都已经是猪肝一样的颜色,他尖叫道:“你……你这是侵犯人的隐私!!你怎么敢!!!有超能力……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在你们单方面违约之前,我们是不敢,毕竟‘保障自然人隐私’是写进条例里的。”柏德文懒洋洋的说:“但现在不一样了,对不对?”
窗外骤然暴起巨影,映的天色血红,炙热的风喷涌进窗户,将空气都吹成了流动扭曲的形状。可怜的市长第一次得幸见到地狱岩古龙的真面目,吓得两眼翻白晕倒在地。
“阿沨。”柏德文说。
顾沨止颔首,持刀而出。
刀奴是猎刀神的祭祀品,可以让猎刀神及时获得三刀绝杀的力量,而只要是活物,猎刀神就都可以取其性命,所以柏德文丝毫不担心顾沨止与地狱岩古龙之间的战斗。
可非活物呢?
譬如那雕像……究竟算什么?
柏德文低下头,他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好几个电话同时打进来,都来自学校基地,看来通讯恢复的不错,柏德文莞尔,率先接通了财政部的电话。
“报告校长大人,境内扫荡完毕,事实证明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这句话有大智慧,抓省长比抓市长好使唉!”
“大部分人都很听话,境内条款修复的差不多了,但有些不听话的号称宁死不屈,外勤部已经派人看住了,咱就是说当黑恶势力有点子带劲!”
“抓紧时间出使境外吧。”柏德文淡然道:“北美那边可都是些难啃的硬骨头,他们呼吁一些薛定谔的民主,我们的人员数量不多,切忌让一些顽固不化的老东西放出风声去,煽动群众对抗可就麻烦了。”柏德文说。
“哦,还有一件事校长大人,就在刚刚,瑞士银行以及其旗下的八家投行机构与我们解除了协议,说因为我们所行非人道主义,结果您猜怎么着,前脚解约后脚就跟无限集团签约了,没错就是那阴沟里的无限集团!三天内他们上市了二十几个公司,有一半都有当地政府的背书。”
“意料之中。”柏德文说。
“我们的资金链受阻,这消息也被人放出去了,装备部那儿的几处零件供应商也都叫停了合作,这就很难受了啊校长。”
“可见,自然人的力量是强大的。”柏德文感慨道:“继承者虽然拥有无上的力量,但还是得依附于自然人组建的社会而运作生存,他们产生金钱,物质,他们就是社会的实质,自然人若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继承者们也活不了几日。”
“是啊,我们跟自然人之间的纽带是那么脆弱,又是那么必不可少。”对方叹息说:“俗话说兼听则明,偏听则暗,无限集团到底是散播了哪门子的迷魂汤,能掀起这么大的风浪?”

老校长随身带的酒果真不是凡品。
盛欢喝一壶睡得不知天地为何物,再醒来时,人已经在精神治疗中心了。
他的手腕上打着点滴,房间里有个蓝牙音箱在放着一些舒缓的民谣似的音乐,天花板上有个星空灯打出柔和的光斑,一圈圈的旋转着,让盛欢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没过一会儿他就又困了,再次睡去,睡睡醒醒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推着仪器进来,与他脖子上的精神匣对接,片刻后评估道:“精神值一万六千五,下降百分之九十三,恢复良好,疗程终止。”
至此,房间里那些催眠的安详的音画装置停了,盛欢手腕上拔了针,被人扶着下床缓慢行走,在精神治疗中心里溜达。
复健的过程中盛欢遇见了前来查房的风间亚美,风间亚美作为异能研究实验室的副主任,当初在图腾唤醒仪式当中帮了盛欢不小的忙,两人也算是有渊源,便聊了起来,盛欢这才知道自打他被卫殊带回来之后已经过去了五天。
“像你这样的人不占少数。”风间亚美一边查看着每个病房的护理记录一边说:“最近一段日子精神治疗中心接纳了大量的病人,基本都是外勤部的专员,过度使用图腾力量而导致异能濒临暴走。”
“都是因为出任务的过程当中出现意外。”盛欢喃喃道。
“嗯。”风间亚美不置可否:“异能暴走之前最常见的症状就是大脑迟钝不受控制,有的人会出现逆向失忆,有的人甚至会直接丧失意志,这时候图腾力量会彻底主宰躯体,大脑会像一台超负荷的机器以自毁的形式无上限的燃烧运作,产生的后果不可计量,所以精神中心要做的就是两个字‘安抚’。”
“柔和效用的镇静剂以及带有催眠诱导作用的音画文件综合起来通常能起到良好的治疗效果。”风间亚美安慰他说:“能自主思考和活动了,就可以出院了。”
盛欢却没怎么感受到振奋的情绪。
他捂了捂额头道:“逆向失忆治好了之后,记忆还会再回来么?”
风间亚美道:“看是什么类型的了,你的精神海就像磁盘,损坏的磁盘修复之后可以读取永久文件,但一些临时文件却是找不回来的。”
盛欢吞了口唾沫。
所以他才始终想不起来那天在滨城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一想就觉得疲倦。
“想不起来也好。”风间亚美说:“淡忘某些经历反而是对人体的一种保护。”
“熊哥和伍姐他们……怎么样了?”盛欢低声道。
“你说熊提和伍琳琅?”风间亚美想了想道:“伍琳琅同学的情况与你差不多,维持常规治疗,出院只是迟早的事,熊提同学的情况要复杂一些,因为他身上有烧伤,所以正住在无菌病房里,还需要观察生命体征。”捕捉到盛欢骤然间焦灼的眼神,风间亚美怜爱道:“没事,我查房,正好带你去看他。”
盛欢跟着风间亚美去往无菌病房,隔着窗玻璃,他看见了全身上下被绷带裹得像个木乃伊似的熊提,床边连着各式各样的监护仪,都在适时监测着熊提的各项指证,目前看起来都还算平稳,熊提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与盛欢对视的一瞬间,他挤眉弄眼,竟是意外的神采奕奕,但奈何他全身被捆,没法儿动弹,也只能苦巴巴的用眼神传递心情。
盛欢的脸在玻璃上贴到变形,恨不能冲进去握熊提的手,风间亚美有被他们俩这苦命鸳鸯似的阵仗逗笑,轻声道:“他和伍琳琅同学都是校长亲自带回来的,听说熊提同学是在滨城协助发电的过程中发生了人体自燃,原本是九死一生,但好就好在苏格拉底内置有一套极限保护程序,能在智脑可控的范围内对Master执行保护措施,所以苏格拉底在关键时刻开启了小范围的天水墙,天水墙是大范围的阻隔装置,开启时的能量供给往往需要一个外勤组的人员的精神匣来集体负荷,所以这个措施本质属于违规,作用空间很有限,但好在当时滨城的邓曙中队长就在周围,他及时迎上去扑灭了火势,将熊提救了出来。”
“原来是邓曙啊……”盛欢怔了怔,感慨道。
“相信我们的医疗水平,且熊提同学的身体也很强健,好好治疗,不会毁容的。”风间亚美说。
“嗯。”
风间亚美是个外柔内刚的大和女性,她说话不急不缓,但颇有逻辑,精神状况十分稳健,她跟盛欢又说了许多,盛欢才知道最近的斯宾塞属实是风起云涌,比之国内,斯宾塞人轻易拿下了各地权限,在境外,那些被洗脑和调动起来联合反抗的人们成了极难啃的硬骨头,甚至不惜挑起战争以对抗,柏德文·道森不得不亲自出马,连轴的手头的得力干将派出去,而顾沨止就是其中之一。
这种心里干着急但帮不上忙的感受属实不算好,盛欢也越发的待不住,他每天加紧遛弯,复健完毕就从精神治疗中心出去了。
出去之后他才发现,伍琳琅和熊提还在治疗中,顾沨止和卫殊都在出任务,他好像一下子就变得很孤单。
盛欢思来想去,突发奇想,跑去了异种研究部的大楼。
异种研究部的大楼此刻亮一层暗一层,想也知道那些亮灯的地方都是裴央鸣的工作区域,盛欢绕过外面盛放的小夜昙花,直捣黄龙,“叮”一声电梯门开,盛欢疾步迈出去,跟一个人正好撞了个面对面。
对方用细细的嗓音叫了一声,这嗓音腻呼呼盛欢不用听也想起来是谁了,皱眉道:“佘宝华?”
佘宝华捂着额头,冷冷的用眼神剜着他,却意外的没有叫骂,而是恶狠狠的一把推开盛欢,埋头进了电梯,经过上次的事,这家伙倒是肯收敛了,还是挺叫盛欢意外的,他“啧”了一声,没有多想,往实验室深处走去。
裴央鸣正在最里面的资料室里做功课,不仅仅是他,那十几只松鼠也一只都没闲着,上蹿下跳,盛欢进去之后恰好碰上一只松鼠过劳似的从房梁上摔了下来,被盛欢双手一捧接住,松鼠“唧唧唧唧”的两眼发白,盛欢瞄了眼旁边有个装松子的零食罐子,便走过去抓了一把递给松鼠,那松鼠如狼似虎的一连磕了七八粒,遂小爪一碰又窜出去了。
“裴博你也太拼了。”盛欢由衷的说:“连图腾都快熬出低血糖了,这样下去怎么吃得消啊?”
“没办法,我心理素质差。”裴央鸣的声音从数排书架的后方传出来,闷闷的,有些沙哑。
“你心理素质差,那别人都算什么了?”盛欢略无语道:“你可是学霸。”
“我没开玩笑。”裴央鸣说:“托无限集团的福,我们在金融市场上的资源份额被吃了快二分之一,资金链受阻导致稀有金属供应商毁约,装备部本来今年要赶制一批精神匣的计划现在迟迟没有办法落实。”
“没有精神匣?!”盛欢微有错愕。
精神匣是继承者们的根基,精神匣的短缺不啻于是一种釜底抽薪。
“那些事我是帮不上忙的,只能尽做自己手头的事,什么都不做的话我完全睡不着觉。”裴央鸣暴躁道:“妈的,这些该死的词条为什么都是打乱的!平时让他们整理一个个偷懒不知道做什么去了!现在怎么看!靠!——”
书本落地的声音稀里哗啦,盛欢体会到了裴央鸣一触即发的崩溃,“你别急,我来帮你。”他说。
他绕过诸多书架,才看见了面色惨淡一头鸡毛的裴央鸣,眼睛里都是红血丝。
“你最近在研究什么呢?”盛欢将散落在一地的书册一一捡起来,掸了掸灰。
“之前的……还没结题。”裴央鸣用掌心搓了搓发胀的眼睛说:“不过这个雕像,倒是很有意思。”
听到“雕像”两个字,盛欢整个人在原地悚然一震。
“你发现什么了?”他迫不及待的回头道。
“虽然我不知道这个雕像是个什么东西。”裴央鸣捂着脸,冷不丁发笑,声音里隐隐透着一股面临挑战的兴奋,“但是我拿它做了几个实验。”
“第一,我勘测了他的脑电波动态,并在他的避光眼罩内进行了小范围的投影,画面内容为猫咪捕食活鼠,死神来了和德州电锯杀人狂等R级片的血腥片段,我发现这个雕像虽然看着是个死物,但是在直面死伤画面时会出现一过性的很强烈的脑细胞活动。”
“他是活的。”盛欢说。
“不仅如此,他还很喜欢死亡和杀戮,伽马波的频次明显升高意味着那时它极度兴奋。”裴央鸣说:“后来我又在他身上的各个部件上进行了取材,它身上真的长有很多不该有的丑东西,这些东西看起来是石料,但其实经过研磨提纯后,其微观结构是细胞,活的细胞。”
盛欢的唇线抿紧,悚然。
“更有意思的是,这些活细胞的分化进度截然不同,有的还很原始,像体细胞,有的却已经在衰老,不再分裂了,这些细胞分处于雕像身上不同的器官部位里面,这就说明这些部件不是原本就在的,而是一个一个先后陆续长出来的,但他们长得这么不统一,甚至可以说是畸形,根本就是基因变异的结果。”裴央鸣轻轻地吸气,他放下了捂脸的手,神色安详,“这个东西在不停的变异,不停的长出新的东西来,听起来实在恶心。”
“那他为什么会变异?”盛欢说:“而且他……他好像能改变很多事。”
“我听说了,它好像有能改变客观存在的力量,绝对奇迹啊!”裴央鸣说:“那么问题来了,现已知它能擅自改写世界上物质的进展,同时它的基因会不停的变异,让它变得越来越丑陋,我们是不是可以假设这二者之间有因果关系,盛欢,你有没有听说过亚当和夏娃的故事,蛇诱惑夏娃偷食了上帝的禁果,上帝就惩罚蛇失去双腿,一辈子只能以腹贴地而活,窃取上帝的力量滥用,逆天而行,最终是会遭受反噬的,这种反噬日积月累,终将使人面目全非,没准这些雕像本来也都是人呢。”
裴央鸣的声音幽而平淡,在灯光下娓娓道来,看似没有逻辑,却足以引人入胜,叫盛欢在原地狠狠的打了个寒战。
“改变客观现实的话就会……遭遇反噬。”他喃喃道。
“我想是的,不过还没有依据。”裴央鸣伸了个懒腰,显然,跟人聊天一阵子,他的心门打开,情绪得到了宣泄,不再那么压抑,“我正带着这个假设查资料,想来效率会高一些。”
盛欢有些走神,心脏扑通扑通乱跳着,莫名的发慌,就在这时,旁边的电脑上“叮咚”一声跳出广告弹窗来,盛欢瞄了一眼,看见上面写着一行大字。
“无限集团设立百亿发展基金,社长野田辉史现场亲自命名‘赫尔墨斯’。”

盛欢离开异种研究部,夜月高悬。
他住院时睡得足够多了,现在毫无睡意,便在夜深人静的校园内漫无目的的走。
校园还是那个校园,开阔,恢弘,新奇特别,但盛欢就是觉得比之刚来的时候少了些什么,大概是因为有许多楼都是全黑的状态,尤其是那栋供高年级居住的宿舍楼,几乎淹没在郁郁夜色中。
盛欢默然前行,不知不觉间,他走到了小瓦尔登湖畔。
银白的月色铺陈如霜,一望无垠,是静谧至极的氛围,盛欢定了定神,竟在湖畔看见了一个人影。
那经久不见的熟悉的背影魁梧挺拔,像一座古老的丰碑,银发与月色几乎交融,是柏德文·道森。
盛欢怔了怔。
老校长这段日子奔波在外,挥斥方遒力挽狂澜,似乎都活在他人的交谈之中,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盛欢莫名的品出了一丝鬼祟感,他犹豫了一下道:“校长。”
柏德文没动,盛欢又喊了一声,他才后知后觉的回神,扭头。
他的一只眼睛藏在黑色的眼罩后,另一只青绿色的眼睛在月色的盈润下冰冷,承载着一抹淡淡的悲伤的雾气。
似乎也正是这抹雾气迟缓了他的反应,令他看起来不再那么生龙活虎敏锐犀利,露出了一点儿苍老的人该有的疲态。
盛欢心中顿生出几分同情。
他走近了些道:“小瓦尔登湖的风景挺好的,我之前认识一个人开了个酒吧,名字就叫瓦尔登蓝。”
“嗯。”柏德文应了一声,将脸转回去,没有说很多话,心不在焉的样子。
这和平时满嘴跑火车的他又很不一样了,是憋了很多情绪在心里头的表现,盛欢太懂这种感受了,从前他就是这样什么都不说,什么都自我消化,渐渐把性格禁锢成了一个怪人的模样。
“您这是从哪儿回来的?”盛欢问。
“秘鲁的金融峰会。”柏德文说。
“那是什么?”
“会有很多即将上市的公司和成立的基金组织交流。”柏德文说:“有机会带你去。”
“哦,那您是遇到什么糟心事了么?”盛欢决定单刀直入:“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说说。”顿了顿他补充道:“我这个人嘴很严的。”
柏德文默了片刻,哼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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