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那三元及第的状元,江城可谓无人不知。对方失踪时仅仅只有十七岁,是?大历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一位状元。
状元乃侍郎顾明昌同夫人姜善晴膝下唯一的儿子, 姓顾名玠, 自幼饱读诗书,端的是?一表人才。最为?人所称道的,便是?他那如云似月般姣好?的容貌,打马过街,总有香包并鲜花无数从楼上倾掷到?他怀中, 时人风气开放,因?之爱慕者也有男有女。
然而顾玠一心只有圣贤书,不曾有半分心思放在这上面。
顾明昌和姜善晴得这一子很不容易,几乎是?将人放在手心里捧着。顾玠无心儿女私情,他们自然也不会勉强。
殿试被当今圣上钦点为?状元的消息刚传回来, 他们喜极而泣,以?为?从此便能和乐美满。顾侍郎还大开流水宴席, 城中男女老少,都可前来——顾侍郎夫妻一贯宠爱顾玠,又是?这样的大喜,其它勋贵世家早就习以?为?常。
可惜宴席还没吃完,顾玠竟然离奇失踪了?。据小?厮回忆,公子是?前一天傍晚出的门,还特?意吩咐了?他晚上留门,只是?他一直等到?第二日天色大白,顾玠也还是?没有回来,他感?觉不对,连忙回禀了?老爷和夫人。
顾玠失踪时已是?十七,虽然对于?考中状元来说太过年轻,但在普通人当中已是?应该有妻儿的年纪了?。因?此一开始,谁也没有想到?他真的会不见,就连顾侍郎和夫人都以?为?他是?去拜访同窗好?友了?,然而顾府的人找遍了?顾玠的同窗及其老师,皆一无所获。
等到?下午,也是?太阳最烈的时候,顾侍郎和夫人终于?隐隐不安起来。他们把府中所有人都派了?出去,一连又找了?两三个时辰,发?现还是?不见顾玠的行?踪后,顾侍郎终于?选择了?报官。
官府也没有见过这么离奇的事情,当下派了?人前去顾府调查,前后差不多一个月时间,才终于?找到?了?点蛛丝马迹。
据城外的猎户说,那晚他上山打猎,路中恰巧见一男子经过。因?对方相貌过于?出众,所以?才有印象。官府经过对比,发?现对方所说之人正是?顾玠。
沿着这条线索往下查,最终官府在山崖边发?现了?一块碎布,官兵曾用绳索辅助下山查看,最终因?为?山崖过高,且瘴气浓厚,均退了?回来。并且由此断定,若是?顾玠不慎失足掉下悬崖,绝无生还可能。
官府将这一消息跟那块碎布一起带回了?顾府,姜善晴一眼就看出那是?她?亲手为?顾玠缝制的衣服,当下泣不成声?。顾侍郎也大受打击,竟一病不起。
他们始终不肯相信,一手养大的孩子就这么死了?。这三年来,一直都没有放弃过寻找对方。
官府事后也调查了?顾玠的同窗,跟对方走得比较近的有三个人,分别是?周沅,张良月和刘喜言,可都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他们始终不知道顾玠那晚究竟为?什?么好?好?地出了?府,再加上他让小?厮留门,种种疑点,最后竟成为?一桩悬案,相关卷宗也被密封起来,不再开启。
当今皇上得知自己钦点的状元离奇死亡后,很是?惋惜,特?意为?顾玠写了?一首悼念词。顾府伤心之余,还要进宫谢恩,并将那词供奉在家。
三年过去,时值科考,临水楼又迎来了?一番热闹。
“周沅,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不知道吗?怎么带了?他来?”
说话的正是?顾玠往日同窗,张良月。也不知是?瞧见了?什?么人,眼中尽是?轻视与鄙夷,连说话的语气都带了?点厌恶。
他不单是?厌恶周沅带过来的人,也厌恶周沅。
当初顾玠在学?院里是?出了?名的学?问好?,人品好?,无论是?谁向他请教问题,对方都会耐心回答。他们三个也是?因?此,渐渐跟对方走得近了?。
顾玠不管从哪个方面看,都无可挑剔,同窗之中,他人缘最好?,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受过他的帮助。在大家眼里,他如天上月,山巅雪,并非是?说他高不可攀,而是?谁都由心底地敬仰对方。
可前不久,周沅竟然带回了?一个与对方眉目有四分相似的人,还养在了?身边。
一开始张良月和刘喜言没看出什?么,渐渐地就发?现周沅居然是?拿那人当作顾玠的替身,并由此得知了?周沅对顾玠的心思。文人之间时有亲厚,不足为?奇,只是?顾玠在世时,周沅一声?不响,等人不见了?后,又找来一个替身,若说这替身有顾玠的才情倒也罢了?,偏偏是?一个大字不识,粗鄙不堪,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的人。
周沅此举,没得在恶心人。
张良月和刘喜言在知道对方的意图后,第一时间就去阻止了?,可惜周沅根本不为?所动。
打这以?后,三个人就逐渐有了?分道扬镳之势。若不是?科举在即,他们又想来这里祭奠一下顾玠,张良月和刘喜言是?断然不会跟周沅见面的。
并不是?所有人科考都能一次高中的,其中周沅考得最好?,已经通过乡试了?。
剩下的张良月和刘喜言,一个才勉强过了?童试,有秀才之名,一个至今连童试都没过。由此可见,顾玠能一次三元及第,究竟有多厉害。
他们之所以?还没有彻底撕破脸,是?因?为?张良月和刘喜言知道,周沅将人带在身边并无任何亲昵举动,看上去像是?在透过对方的眉眼怀念旧人。
若是?他真的如此饥不择食,对一个连奴侍都算不上的人下手,还是?将人当成顾玠替身的前提下,那么他们之间的情分也尽可断了?。
“你不觉得他现在越来越像那个人了?吗?”
周沅丝毫不在意身后的人听到?他的话,从他捡到?对方开始,周沅就告诉他,他只是?一个替身。他应该感?谢那张脸,否则的话,似周沅这等天子骄子,又如何会肯俯下身看他一眼。
“如果他还在的话,或许会跟我们在这里把酒谈欢。”
周沅的一句话说得张良月和刘喜言沉默了?一会儿,身边随即又响起了?一道声?音。观他身上的穿着,没有另外三个人好?,然而气度不凡,举止亦是?赏心悦目。
“好?了?,没必要为?了?不相干的人争吵,今日来此是?为?科考讨个好?彩头,等会儿酒上来了?,就由我起头,咱们做一个飞花令。”
“冯兄,你可对今次科考甚有把握?”
张良月在听到?周沅的话后,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并没有再针对对方了?,而是?转头面带微笑地朝冯延芳问道。
冯延芳是?后进学?堂的,家世清贫,但他的才能不在顾玠之下,只是?先前受身世所累。师长断言,假以?时日,冯延芳必能成为?第二个顾玠。
顾玠还没有失踪的时候,曾经帮扶过冯延芳一二。在对方失踪以?后,冯延芳就渐渐地跟张良月和刘喜言熟了?起来,他品行?高洁,周沅也没有瞧不起他的意思,一来二去,竟成为?了?小?团体中新?的中心。
听到?张良月的话,周沅也跟着道:“若是?冯兄此次能高中,我必然包一个大的红封庆贺。”
店小?二将茶水端了?上来,都是?刚冲沏好?的茶,香味浓郁。
一直站在周沅身后没有开口的人见状,默默上前给他倒了?一杯。伸出来的两只手是?常年做惯了?活儿的,粗糙不堪,即便是?身上穿了?好?衣裳,看上去也仍然与他不相配,浑身上下唯一能夸的地方,就只剩下那张脸了?。
眉目蜿蜒,骨相优越。
然而这张脸上同时又布满了?穷酸与卑怯,硬生生破坏了?五分美感?。
他默然地将茶倒好?,像被训练过了?无数遍,又退到?了?自己应该站着的位置。
纵然周沅拿他当作顾玠的替身,也只是?寻常有空的时候,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表现出记忆中的人的一举一动。稍有不满,轻则训骂,重?则受罚挨打,几天几夜不吃饭更是?常有的事。
一个连奴侍都不如的人,是?没有资格求饶的。他从前过的日子早就让他变得麻木,就算到?了?一个新?环境中,也没有任何差别。
没有人分出多余的视线去关注他,大家都在等着听冯延芳的话。
只见座中人谦虚一笑,目光中却?是?难掩雄心:“是?有几分把握,先前老师为?我测试过一回,说是?让我尽可放手一搏。”
能说出这话,差不多就是?稳了?。这些年来,冯延芳的才华也是?大家看在眼里的。
“如此,那我就先恭喜冯兄了?。”
“冯兄他日高中,可不要忘了?我们这些好?友。”
“不如我们再定个局,等科考结果下来后,大家无论取得了?什?么成绩,都来这里同吃一顿?”
刘喜言的提议很快就得到?了?另外三个人的赞同,周沅却?突然望了?身后的人开口:“小?奴,到?我身边来。”
他带他回来,一直唤作小?奴。周沅的意思是?让小?奴坐到?他身边来,今天带对方出来,他特?地要小?奴换了?一身平日里顾玠喜欢穿的颜色,从侧面乍一看过去,四分的相像变成了?七分,余下三分,用周沅培养出来的动作神态也可弥补。
张良月跟冯延芳说话的口音一顿,看小?奴竟真的跟他们一起坐了?下来,脸色又是?阴沉了?一阵。再跟冯延芳说话的时候,不免有些阴阳怪气。
说到?底,他们不满意周沅归不满意周沅,到?底还是?留了?几分情面的,而对小?奴就是?完全的看不上了?。要不是?有周沅护着,张良月早就将人赶出了?江城。
“站了?这么长时间,累不累?”
周沅对小?奴说话的时候,语气里添了?些不自觉的柔情。但那柔情分明不是?针对他的,甚至于?小?奴究竟是?不是?真的累了?对周沅来说也不是?很重?要,他只是?要一个听话的人。
闻言,小?奴揣度着那位被自己一直模仿的人此刻会有什?么表现,而后道:“有一点。”
侍郎独子,自幼备受宠爱,何曾这般站于?人后,做着伺候的活儿?换做顾玠,一定会回答累。不过小?奴又想,那位应该从一开始就不会像他这般,哪里又会有这样的问题。
小?奴有些不自在跟他们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因?此回完话后眼皮就不自觉地垂了?下去。
偏偏他视线低垂,沉默无言的样子,是?顾玠往常在看书时经常会有的表情。周沅看他的眼神倒真带上了?三分喜欢,甚至还亲自给他也倒了?杯茶。
“周沅,你也太过抬举他了?吧?”张良月皱眉。
茶已经推到?了?小?奴的面前,可他却?连碰都不敢碰,始终维持着半低头的模样。
张良月更是?看不顺眼,正待有所动作,冯延芳微微压了?压他的肩膀。
“既然茶已经上来了?,我们先行?一轮飞花令。”周沅和张良月家中俱是?有脸面的,身份贵重?,若今日真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起了?龌龊,传出去不免难听。
冯延芳虽然是?在解围,可眼神同样没有片刻是?落到?小?奴身上去的。
他率先拿起了?一杯茶,品了?品,而后道:“不若我们就以?茶为?题,我先来抛砖引玉。”
说着,他在心中酝酿了?一番,而后念出了?一首诗。他们并不背古诗,而是?要自己写。
用字精妙,意境深远。
张良月正准备鼓掌,却?发?现原本热闹的临水楼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莫名安静了?下来。仿佛传染一般,从楼下到?楼上,哪怕不明内情的人,也都停住了?话头。
“这是?怎么了??”
刘喜言探出半边身子往楼下张望,只见一楼门口缓缓进来一名男子。男子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面若皎月,美得近乎妖异,只是?带着点不正常的病弱之气,脸色要比常人白得多。
他身穿深蓝锦缎,腰间挂着一块玉佩,长身玉立,洁白无暇,似是?从穹苍洞府飞临人间。
感?应到?了?他的视线,男子视线轻抬。
一刹那,刘喜言跟其他人一样,瞪大了?双眼,满是?不可置信,身子更是?呆立原地,一动不动。
“怎么了??喜言兄,你看到?谁了??”
刘喜言仍旧不说话,而男子已经由一楼慢步向二楼走了?上来。他脚下踏着白底银纹的长靴,靴底干净得不染一丝尘埃。
咚,咚,咚,动作不疾不徐,却?让刘喜言有一种浑身的血液都鼓噪得胀痛的感?觉,心跳剧烈到?耳膜都开始产生不适。
终于?,男子露出了?真面目,张良月剩下的话也卡在了?喉咙里。
座中几人几乎是?同时站了?起来,他们看着来人,感?受到?了?跟刘喜言一样的感?觉,如同整个人都被一股外来力量操控。周沅看向对方的眼神更是?复杂,有惊喜,有疑惑,还有擅自找了?替身的不安与纠结。
“顾、顾玠?”
是?冯延芳第一个喊出顾玠的名字的,他看着他的眼神里,除了?巨大的欣喜外,还有着不易察觉的愧疚。
这个世界中,冯延芳就是?任务者。
他为?顾玠打造的身份是?光风霁月的谦谦君子,然而这只是?表面上的,实际上的顾玠却?是?一只凶恶恐怖的妖怪,唯有冯延芳是?他的约束者。在冯延芳面前,妖怪心甘情愿俯首称臣,向对方露出自己最脆弱无害的地方。
顾玠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已经是?这个身份了?。但原主一开始并不是?妖怪,他是?人。
三年前,原主在殿试过后回来的路上,碰见过冯延芳。他跟对方并不算熟悉,只是?得知冯延芳家境贫寒,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过他几次。
出于?礼貌,原主跟对方打了?声?招呼。冯延芳看上去很紧张,脸色也跟平时不同,原主以?为?他遇到?了?什?么困难,屏退了?左右,独自上前去问了?他,结果冯延芳却?是?递给了?他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纸,并让他一定要回家后再看。
原主行?事向来都是?君子作风,见冯延芳为?难不已的样子,答应了?对方的请求。回到?家打开那张纸,就见冯延芳约他明日酉时在城外相见。
原主想起冯延芳种种不寻常的表现,还以?为?是?对方有难以?启齿的麻烦要找他帮忙,决心前去赴约。为?了?冯延芳着想,这种私人的事情,原主没有告诉其他人。
他去早了?,冯延芳还没有来。正是?这片刻间,改变了?他的命运。
没有人知道,城外的山崖下一直住着一头面目可怕的妖怪。原主刚中了?状元,气运非凡,便被这妖怪看中,卷进了?洞府中。匆忙中,原主只能撕下一截衣服扔落在地。
身为?任务者特?意捏造出来的主角攻,原主当然没有这么轻易就被妖怪吃掉。
他死了?,但又不算是?死,他被妖怪同化了?,而后又反过来吞噬了?对方,成为?江城山崖下新?的妖怪。变成妖怪后的原主性情大变,一度残暴嗜血,一直到?最近才找回神智。
他跟冯延芳的故事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
这届的科举当中,因?为?主题官临时发?病,换了?一个人。新?出的题目跟冯延芳平日里锻炼的文章风格不同,最后遗憾落选,不过他会在三年之后,以?出众的成绩成为?魁首。
原主恢复神智后,记得自己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冯延芳的邀约。妖怪的逻辑和行?事作风都是?跟常人不一样的,原主离开了?山崖,悄悄来到?了?冯延芳身边。
最开始,受到?妖怪本性的趋势,他是?想吃了?冯延芳的。可是?主角受身上总有一些出众的闪光点,比如优秀,聪颖,勤奋,在看到?冯延芳夜夜苦读的时候,原主对他产生了?一种惺惺相惜的知己之情。
他一直跟在对方身边,妖怪的占有欲让他将人护得紧紧的。终于?有一天,他知道原来当初冯延芳约他去城外见面,是?想要向他倾诉爱意。可惜对方来的时候,原主已经被妖怪卷走了?。
事后官府来调查,他们并不知道原主跟冯延芳有过交谈,那日跟在原主身边的人觉得这件事不重?要,也就没有说出来。
加上平日原主跟冯延芳其实没有多少交集,一来二去,就没有追查到?他头上。
冯延芳那天在城外等了?原主好?几个时辰,最后才失落离去。他以?为?是?原主不愿意赴约,没想到?过不久,就听到?原主死在了?城外的消息。
他坐立难安,也曾偷偷去城外看过一回,可在他们见面的地方,什?么都没有留下。
要说这件事只是?个意外,也怪不到?冯延芳的头上,毕竟他哪里知道自己生活的地方就有一头活生生的妖怪。
可他始终觉得愧对原主,但又因?为?胆小?,不敢把这件事告诉别人。最后他将自己活成了?原主曾经的样子,发?奋读书,考取功名。
原主在陪伴他的过程中,早就原谅了?对方当初没有将两人见面的事告诉别人。并且冯延芳也已经知道了?他的存在,每天晚上关上房门,除了?摞在案上的书,还有这只妖怪同他为?伴。
三年后科举结果出来那天,原主跟冯延芳也互表心迹在一起了?。
至于?徐连,他只是?在冯延芳努力的路上,一个不起眼的背景板。
因?为?一直被当成原主的替身,徐连在长久过后,终于?爆发?了?。
尽管周沅从来不教他识文断字,好?像是?有意要将他跟原主区别开来。像,但不必是?。可他还是?在跟着周沅的过程中学?到?了?很多。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不请自来,找上了?门。
徐连在这个世界的身份并不普通,他原本是?当今生圣上邱潼的第五子,淑妃娘娘容嫣的亲生孩子。只是?因?为?生下来的时候,被发?现是?阴阳人,所以?淑妃娘娘命人将他送走了?,否则的话,她?知道自己生下来的孩子会成为?整个皇室的耻辱,也会让她?就此失宠。
容嫣从外面抱回来了?一个女孩子,她?带有弥补性的,对这个孩子非常好?,把在怀徐连的时候,所有的母爱都给了?对方。至于?徐连的下落以?及生活,她?再也没有问过。
带徐连出宫的是?淑妃的心腹,对方将尚在襁褓中的孩子随意丢弃在了?路边。
而后徐连的命运就沿着任务者早就安排好?的进行?了?下去,他被一名乞丐捡走,从小?受尽歧视与冷眼,身体的缺陷让他自厌不已。后来无意遇到?了?周沅,被他带回来,又进了?另一个烈狱。
对方用着近乎苛责的标准来让他学?习原主,对他使出的刑罚随着时间的推移,变本加厉。
而冯延芳在有了?原主的陪伴后,对于?徐连这个“赝品”也很是?不满。他虽然没有做什?么,但平时的神态里难免会流露出几分。
在差点丢了?一条命以?后,徐连终于?黑化了?。
就在这时,邱潼的亲弟弟,也就是?当今三王爷派来的人找到?了?他,给他提供了?一个机会。
徐连知道,对方这么做的目的是?想要利用他来扳倒邱潼,等到?成功以?后,他这颗棋子也就没了?用处。可是?他不在意,他拼了?命地去学?习那些从未触碰过的知识,迫切地想要充实自己,抓住这个唯一的机会想要往上爬。
他要当人上人,要把所有作践过自己的人统统报复回来!
就这样,徐连背着周沅开始偷偷跟着邱嘉为?他请来的先生学?习了?起来。
他付出了?比常人更多的辛苦与汗水,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时,命运又跟他开了?一个玩笑——冯延芳无意中发?现了?徐连的秘密,知道了?他是?双性人。
得知这件事的冯延芳内心也有些慌张,举棋不定之下,他告诉了?张良月。
张良月又告诉了?刘喜言,最后大半个江城的人都知道了?,周沅身边那个小?奴是?个低贱的阴阳人。
冯延芳满心愧疚地跟原主说起这件事时,主角攻安慰他这并不是?你的错,两人就没有再管徐连了?。
而徐连那边,则是?被邱嘉放弃了?。
邱嘉当初在查到?徐连的存在时,一直很疑惑为?什?么当初淑妃会放弃对方,宁愿从宫外抱养一个孩子。原本他以?为?徐连身上有什?么顽疾,他也不是?很关心,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也省得他将来亲自动手除掉徐连了?。
但一个人尽皆知的阴阳人,是?没有资格帮助他登上大位的。
徐连又重?新?回到?了?令人绝望的境地中。
周沅虽然震惊于?这个消息,可他更不满对方竟然让冯延芳发?现了?秘密。
他一直将他视作所有物,现在所有物不干净了?,那么他有必要让对方重?新?变得干净。到?此为?止,周沅对徐连既有对原主的求而不得,也有对徐连本人产生的复杂情愫。
他把徐连关起来了?,每天只让人喂一点水。甚至为?了?羞辱对方,还曾经让人脱下徐连的裤子。
就这样过了?半年,徐连被发?现咬舌自尽在柴房中。
属于?他潦草的生命就这么结束了?。
冯延芳的努力让他位极人臣,徐连的努力却?仿佛一场笑话。
顾玠的视线从刘喜言、张良月、冯延芳、周沅脸上一一扫过,最终停留在了?徐连的身上。
每个世界中,两个人的相貌都略有差异。这个世界里面,徐连长得很像他,只是?,相貌太过稚嫩了?,他比上个世界两人相遇时还要小?,今年只有十六岁。
“他是?谁?”
顾玠既没有开口回应冯延芳,也没有主动解释自己为?什?么死而复生,只是?看着徐连问道。
其他人并未察觉到?异常,但常年饱受折磨的人心思要更加敏感?。
小?奴在顾玠开口的时候,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仿佛水底深草,看不见摸不着,却?缠绕在四周。
“这是?、这是?我新?买的下人。”周沅终于?从顾玠没死这个认知中回过了?神,转头看向小?奴,“还不快给公子请安。”
一旦正主回来,寻找替身的事情就成为?了?心里头的一根刺。周沅不知道顾玠有没有发?现对方的眉眼像他,但他要让顾玠看到?,小?奴在他这里跟一般仆从没有区别。
说着,周沅伸了?脚,对着刚才还坐在他身边的人的腿弯就要踢下去。可不知怎么回事,他这一脚踏空了?,自己险些遭了?个趔趄。
同一时间,小?奴已经惶恐不已地朝顾玠行?了?一礼。
在冯延芳叫出口的瞬间,他就清楚了?来人的身份。小?奴连看都不敢看对方,生怕惹怒了?人,周沅才吩咐,他就飞快地跪倒在地。过往的经验告诉他,只有着这样事后才不会遭罪。
“小?奴给公、公子请安。”
他的姿态很标准,头低着,视线也没有乱瞟,一眼就能看出是?特?意经过训练的,不知是?跪过多少次才有这样的效果。正因?为?如此,顾玠才会更加生气。
眼看对方还要磕头,顾玠向前走了?两步。
小?奴看见他的靴子慢慢朝自己靠近,说不清此刻究竟为?什?么会这么紧张,他忍不住闭了?闭眼睛。下一刻,下巴上就传来了?一阵凉意。
小?奴以?为?是?顾玠的脚。
“小?奴,是?你的名字吗?”
直到?温润而略带好?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奴才知道,原来是?顾玠的手。
他的手跟普通的人一样,可又好?像格外的冷,冻得人声?音都在打颤。
“是?……是?的。”
顾玠不是?有意要吓徐连的,只是?……每个世界的主角攻都是?任务者在他的形象基础上捏出来的,只有当他的灵魂进入其中的时候,才算完整。
因?此从本质上来说,他们就是?同一个人,彼此之间会互相影响。
妖怪是?凶恶嗜血的,他在看到?冯延芳等人的时候,就想要将他们都吃下去。
表面上看,对方所经历的一切事情都是?巧合,可实际上,无论是?原主还是?徐连的遭遇,都是?他一手打造的。
对于?冯延芳他们,顾玠有的仅仅是?妖怪的本性。而对于?徐连,他是?妖怪爱的人。
妖怪想保护他,也想吃他。他对他的欲|望比任何人都多。
顾玠半蹲在徐连面前,捏着他的下巴,看上去是?在让人抬起头,观察他的相貌,实际上指腹不着痕迹地滑动了?一瞬。妖怪的原形有着许多触手,触手上分布着密集的可以?用来探测外物的组成,此刻全都在贴着徐连的下巴。
与此同时,小?奴也看清楚了?他的样子。简直美丽得让人窒息,连对他这样的人,都温和至极。
仅仅是?一个呼吸,顾玠就收回了?手,没有让那些触手作乱。
“起来吧。”他同徐连一起站了?起来,还暗中托了?对方的膝盖。
周沅还不及让小?奴下去,就听到?了?顾玠饶有兴致地开口:“什?么时候买的?”
顾玠已经坐了?下来,其余四个人也跟着落座,但临水楼里还是?静悄悄的,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们所在的位置,他们的谈话声?落到?了?每个人的耳朵中。
临水楼里大多数都是?士子,彼此之间很是?熟悉,光是?看小?奴那张脸,谁不知道周沅打的什?么主意。
现在正主来了?,他们倒也想听听对方会怎么说。
“其实也不算是?买的,是?我三个月前外出的时候捡回来的。”周沅改了?口风,但这的确是?实话,他想,顾玠能一眼注意到?小?奴,是?不是?代表对方对他也有几分特?殊?
“他长得有几分像我,我对他很有眼缘,不知周兄可否割爱?”
顾玠淡然地说着让周沅心如跳雷的话,还将他给徐连倒的那杯茶推到?了?别处。杯盏被碰过的地方,有着不明显的裂痕。
过了?半晌,大家才听明白他是?什?么意思。顾玠竟是?要将小?奴从周沅身边要走,这是?什?么发?展?
就连周沅本人一时间都有些茫然,他下意识不想让顾玠身边出现其他人,于?是?道:“我同他之间并没有订立契约,顾兄即使想要人,我也没有权利将他送给你。”
“若是?顾兄……”周沅想了?好?几个词,都没有想出合适的用来形容顾玠对小?奴突然的兴趣,“小?奴在城郊处有自己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