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想明白了,心头一松,也无所谓起来,他们都不是迂腐之人,没觉得女子哥儿单独进茶楼有什么辱没他们,很快意见统一,望春楼主也准备待会直接去澹县令府邸回禀这事。
宁景见如此,只是轻轻一笑,倒不是他那话多有道理,只是这些人素来习惯了那规矩,一想到要打破,就不由忧虑起来。
而他,只是把要害给挑明,剪去那些细枝末节,整件事利害就现于他们眼前,该怎么做都心知肚明。
而宁景心中也有他的盘算——
如此盛会,不把夫郎接过来一起赏玩一番,岂不可惜!
思及此,他回了房,提笔写信,找了机会寄了出去,只等柳静秋看到信,然后和好友一同到来。
一天过后,踏雪楼。
踏雪楼主又拖了一天,见望春楼主似乎不再来信询问自己,不禁有点忐忑。
他确实存了让望春楼顶在前面的想法,毕竟茶楼不让女子哥儿单独进入这个规矩已经深入人心,贸然这样做,虽是事出有因,但是到底容易出事,极易被一些顽固守旧之人批判。
而守这个规矩的人,不乏众多学究,到时候口诛笔伐起来,哪是他小小茶楼承担得起,而且茶楼的听客多是这些读书人,他们要是一致抵制,后果不堪设想。
踏雪楼主不回望春楼主消息,一确实是想让望春楼去顶住压力,二是真的不想破坏了这个规矩,得罪那些读书人。
可是,这事是县令大人下令,一直拖着,到时候怪罪下来,他也吃罪不起。
思前想后,踏雪楼主再次找到了鱼卿席,问后者如何看。
“女子哥儿随意进茶楼?!荒唐!”
鱼卿席难以置信,这些天他一直忙着自己的事,而且踏雪楼主没有告知他们这件事,所以一直不知道。
“望春楼那边怎么说?”
踏雪楼主道:“都打算拖着,这个头谁愿意出,但望春楼是我玉周城第一茶楼,只要它不表态,别人也怪不到我们身上。”
鱼卿席不由思虑起来,细长的眉毛一挑,道:“这是如此,到底和县令离心了,其实若我踏雪楼趁着望春楼拖延的这段时间对县令大人表态,顺其之意,以后县令大人定亲踏雪楼而远望春楼,日后谁是玉周城第一茶楼还说不定。”
踏雪楼主听了也觉得有道理,不由有些意动,却又听鱼卿席道:“只是如此一来,我踏雪就是众矢之的,我们本排在望春楼后面,他们第一个顺从还能用难以违抗县令来推辞,我踏雪楼越过他们,就是上赶着做破坏规矩的事,到时候那些人追究起来,可就一点推责的借口都没了。”
这一下,又为难起来,踏雪楼主沉思了一会儿,看向鱼卿席,见他一身紫色宽袖大袍,姿容邪魅惑人,思及敦夙大长公主对其态度,不由眸中闪过讥讽,但很快掩下,试探性的道:“此事不好解决,卿席你……能不能询问一下公主之意?”
鱼卿席脸色微不可察的僵了一下,随即掩去不自然,道:“此等小事何必惊动公主,左右还有望春楼顶在前面,我们踏雪楼出不了大错。”
见他推拒,踏雪楼主也只能作罢,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反正又不是他踏雪楼首当其冲,何必如此忧心。
只是,他并不知晓,昨日望春楼主已经向县令表态,此时整个望春楼都准备忙起来,迎接这场庆祝婧院重建的盛会。
和安村。
“‘婧’字,左为女子的女,右为青年的青,大家可以看到,这个字写出来体态有妖娆婉转之感,如妙龄女子哥儿纤纤细腰,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里。”
柳静秋将写好的字举起,给周围认真听课的五位妇人夫郎展示,后者听了,看着那个字,下意识用树枝在地上学着比划出来。
“‘婧’字意为形容女子哥儿姿容美好,有才学,逸圣帝曾用此字为姜朝第一座女子哥儿书院题字命名,那之后所有女子哥儿书院都以有此字为名为标记,以示和男子学院不同,所以我们女子哥儿的书院,也名婧院。”
柳静秋淡声解释着,眸中掠过淡淡的怀念与惆怅。
柳周氏正在五人之中,他提问道:“那这婧院在什么地方有?咱们平遥城里没有,镇上的叫私塾。”
其他人也是好奇,都看向柳静秋。
柳静秋沉默了一下,道:“书中记载,自逸圣帝去后,南燕州婧院十不存一,如今已是一座不存,只有镇上才有女子哥儿的私塾,不过……”
“也不知道其他州内是否还有婧院存在。”
宁何氏挠挠头,想不明白,道:“婧院和私塾有什么不同?不都是咱们女人哥儿读书的地方吗?”
其他人也不是很理解,一个个看向柳静秋。
而这个问题,柳静秋迟疑了,他不知如何向他们解释不同,他只记得当初自己在书中看到这段记载时,只感觉一股沉重窒息的感觉压过来,心中悲凉。
不过,也可能是他太过伤春悲秋,柳鱼璃同样看到了,他却嘻嘻哈哈,言道日后他一定要去开一座婧院,然后去当院长。
正想着事,突然有人喊道:“静秋哥儿,你的信!”
柳静秋回身看去,是柳安川。
信一般只寄到镇上的邮驿,需要自己去取,柳静秋就拜托了柳安川,后者走商路过就去问一问,有的话就顺手捎回来。
“宁兄弟又给你寄信了吧,你们俩感情真好,不过你们夫夫都识字就是好啊,还能时不时写信腻歪,像我们这些不会写字识字的,出去大半个月,或者更久都不能给家里回个信,要是想报个平安,还得去街头找代笔的先生写,这别人写又不自在,很多心里想对婆娘说的话不好意思说,真是白费了五个写信的铜板!”柳安川一边把信送过来,一边感叹的道。
旁边学字的一名妇人也是笑道:“这话在理,当初我家男人往家里寄信,我这又不识字,就托人帮忙读,结果他信里又是说想我做的大肘子,又是夜里一个人睡被窝冷,最后还想和我亲一个,真是的,羞死人了!”
这话让旁边的人哄然大笑,纷纷打趣起来。
“难怪说到学字你跑的第一个快,你就是想下次自己个儿偷偷看去,自己偷摸乐是不是?!”
“羞羞羞,老夫老妻还搞这套,我听了都替你们脸红!”
“你家男人在外面跟人押镖确实一年见不到几次,只能寄信回来看看自己婆娘跑不跑,你也应当学点字,回头给你家男人回个信,让他也放心放心。”
柳静秋看他们打闹,只是笑了笑,这些天随着他的努力,来学字的人也多了三个,他们都是送了宁何氏不少好东西,巴结着才得宁何氏首肯,过来学的。
而他现在念话本时,也越来越多的人来听,以往大家没事都扎堆闲话,家长里短,乱七八糟的聊,时不时还会传出谁家的闲言碎语,惹得人不快。
现在,比起唠那些碎嘴皮子的事,他们更乐意来听柳静秋念话本子。
那本《孔雀东南飞故事》已经快收尾,这还是柳静秋每天才讲一点点维持到现在,不过这个念完了,还有其他的。
当初宁景留在家里的七仙女,宝莲灯有用了。
柳静秋想着这些事,他拿着手里的信,有些想回房间细细看,可是现在讲课还没有结束。
可这是宁景给他的信,不立马看,他信里就像有只爪子在撩拨,索性直接当众拆开,垂眸看去。
下一刻,他眸子张大,不敢置信的看着信中内容,几乎是以为自己在做梦。
婧院……重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宁小攻:老婆快来>v<!!带你去你梦寐以求的学院看看!
不过一日,望春楼内装饰风格大变,以往讲究文雅端重, 迎合读书人的喜好。
如今一夜过去,处处可见梁上轻纱华带飘飘,玉瓶枝头鲜花簇簇,盆景里流水潺潺,香炉里轻烟袅袅, 恍若仙境。
进入内间,绕过五彩花鸟玉屏后, 可见里面装饰也是大变。
以往里面都是桌椅, 方便能容更多人,如今便是一楼也是统一的一排排长案和锦缎软垫,每一桌上还有瓜果、点心、香茗, 布置如同女子哥儿平时宴会时的样子。
而说书的台子也做了许多装饰, 在鲜花和华带的衬托下更加精致唯美,也不知是谁设计的, 还有一排青竹围绕台子一圈,青竹里镂空流水,水上漂浮着花灯与花瓣, 竟不时还有锦鲤游过。
一楼尚且如此, 也不知二楼雅间又是何等布置。
宁景等四位先生也感觉到楼中变化, 此时四人都在枫园,商议着各人准备的话本。
“我这本《鸳鸯剑》什么都好, 就是许多地方还是以儿女情长为重, 英娘在大是大非面前也多是选了私情, 显得不够大气, 可惜可”江先生惋惜的放下一个话本,他说书的风格侧重家国天下、侠肝义胆,讲的话本不是诸国逐鹿就是武侠情长,多是硬朗汉子喜好,现在让他找出歌颂女子哥儿的话本,一时有些为难。
同样为难的,还有白先生。
他拍着折扇,缓缓叹气,道:“江先生还能找出一个话本,余这次可是为难了。”
往日他讲的都是类似“徐生科举路”,“魏生风流录”,或“欧阳皇商发家史”,以宁景理解就是前世某点大男主流话本,有编的也有写实的,虽然不如江先生的恢宏大气,但是实打实的爽文,那些个书生或商户最爱听。
可是,他文中的女性角色戏份很少,基本是陪衬板,也个个顺服听话,根本不符合这次的主题要求。
白先生折扇抵在唇边,嘀咕道:“这实在不行,只能临时把男主人公换成女主人公了,也不知违不违和,行不行得通……”
平时他们的话本都是从相熟的话本先生处购买,需要去物色挑选,若是要特定某种题材的,就要提前和话本先生说,让人有时间创作。
还有一种办法,就是让人去搜罗他处的话本,他州的,甚至他国的,只要这一块地上的人闻所未闻,你能拿出来,他们都愿意买,这就如宁景知道的华夏话本一样。
可是现在,不论哪种方法,都没有时间去准备,只能从他们的话本库存里搜罗符合条件的。
这二人烦恼的都要秃头,吴先生倒是老神在在,他说书多是以女子为主,其中不乏写深闺女子哥儿勇敢踏破世俗偏见,反抗的故事,而他也因此女听客和哥儿听客特别多,所以这次庆典说书的要求对他而言,没有半点难度。
只是,吴先生看向了宁景,目光之中似有所求,不过没有直接开口。
宁景却很快意会——吴先生想找他买话本。
他们俩没说话,这样互相看着,其他两人很快注意过来,顺着吴先生的目光看向宁景,愣了一愣,随即很快反应过来。
景先生——华夏话本——库!
于是,三个人带着恳求的目光,有些可怜巴巴的齐齐看着宁景。
无声胜有声。
宁景:“……”
他甚至觉得,这三人像在和他说,大哥,借一部说话!
宁景暗暗挑眉,其实他也确实有提供话本给他们的想法,毕竟这次望春楼是为婧院重建宣传,歌颂赞美女子哥儿,提高女子哥儿自信,变相提升他们的地位。
要达成这个目的,自然话本越好效果就越好。
宁景想让婧院顺利存在下来,他能出的一份力就是提供给其他先生话本,大家一起努力。
这些话本留着他自己亲自讲,确实得利最大,但是宁景觉得,若放弃这些金钱利益换得对这个世道的一点改变,更加值得。
三人见他一直不说话,对视一眼,吴先生道:“景先生,不知你那里可有适合我们路子的话本?若是有我等愿意高价购买,我等都知道景先生的华夏话本精彩绝伦,不是平常话本能比,便是与我等对半分利也行。”
吴先生这意思,除了一口价买下,还接受宁景和他们赏银对半分利,就比如一场下来,吴先生得二百两就分他一百两,以后只要说了这个话本就得分宁景一半,不然不能讲。
一口价买下,所有权就是他们,以后出书得利也是他们,而分利就有些像他们和宁景租借了话本的使用权,话本所有权还是宁景,日后卖给书馆,得利的人还是宁景。
这可以说十分诚心诚意求购话本了。
宁景沉吟了一下,道:“可以,只是这些话本暂且都在我脑子里,没有写下来,不过我倒是想起几个话本,略微说与诸位听一下,觉得可以,我便回去快速默写下来。”
三人眼睛一亮,纷纷点头道好。
于是,宁景就把他想好的几个话本告诉给了他们。
江先生——《花木兰》!
白先生——《昭君出塞》!
吴先生——《聊斋奇女子之辛十四娘》!
至于宁景,还有大把的人等着听他的洪荒系列,这还是县令亲点,他也只能讲这个。
宁景将故事剧情分别大致说与他们听了,三人一个个听得瞠目结舌,惊叹不已。
“华夏竟有如此奇女子?!”
“替父从军,女中豪杰,颇有敦夙大长公主昔日之风范啊!”
“以弱女子之身远赴他国和亲,带去文明,教化蛮族,维护两国六十年和平,此等气魄,余身为男子也是惭愧,能让余讲述她的故事,是余之荣幸。”
两位先生赞不绝口,吴先生听了自己那个话本,虽没有开口不断夸张,但是他不停顺胡子的手可见他的激动。
见都很满意,吴先生笑道:“既然都无异议,就定下这三个话本了,只是此等的话本,在下不知何价能配得上,我提议我那个话本与景先生分利吧。”
江、白二位先生本也在为难出什么价,听了吴先生的话,也纷纷表态,都愿如此。
这样做虽然宁景不能立刻拿到一大笔银子,但是这三位先生每次说书赏钱都是个恐怖数字,长久来看,宁景占了大便宜。
宁景也没有拒绝,只是他似有了某个想法,眼中光芒掠过,暗暗下定了决心。
事不宜迟,县令那边虽然没有要求他们立刻登台说书,给他们一些时间准备话本,还是不能拖太久,婧院已经建立两天,他们必须尽快了。
宁景直接在他们面前默写起来,一边写一边解释补充情节,四人在枫园里一起商议琢磨起来。
而在踏雪楼,楼主也把四位先生集合起来了。
“楼主您现在才告诉我们这件事,我们一时也拿不出话本,一点准备都没有啊!”一名先生不满的道。
另一位先生同样道:“而且茶楼允许女子哥儿随意进入,这样的事,楼主您果真要答应?真真是荒唐!”
剩下的一名先生虽没有说话,但是脸色也是阴沉,显然想法和这二人一样。
四位先生里,只有鱼卿席提前知道了消息,此时倒是一点儿不慌的坐在那里,他知道这事得县令授意,肯定是推拒不过,等望春楼松了口,踏雪楼也得紧跟其后,所以他当天就让人去找好了话本,此刻就事不关己在一旁看其他三人慌张气愤。
踏雪楼主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咬牙恨声道:“这不都怪望春楼那个老匹夫,忒是阴险,早早偷摸去和县令表了态,也不提前和我商议一二,我本以为他还在僵着,结果茶楼都变了个样,原来早就同意了,现在害得我措手不及,早上县令又来了一封信,言辞颇是犀利,再不应下,就是我踏雪楼不知好歹了!”
他吸了一口气,对四人道:“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明天就按县令要求上台说书,至于成效如何你们自己看着办。”言罢,他便甩袖离开了。
剩下的三位先生心中一肚子怨气,对视一眼,同是无奈气愤,有一人直接道:“管他什么成效不成效,让那些女子哥儿随意进茶楼就是天大的恩典,还要求那般多,反正某就按平时的来,爱听不听!”
他说完,也是拂袖离去。
两位先生听了也颇觉有理,又商议了一番,也一同离开了。
而全程,鱼卿席都没有说一句话,那些人也没人理他。
鱼卿席把玩着折扇,忽的嗤笑一声,眼中闪过几丝算计,嘴角缓缓勾起。
玉周城外,三辆马车踏着夕阳缓缓行进城里,马车的帘子被卷起,不时有人探出头向外张望着。
“这就是玉周城啊……”宁何氏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惊奇和难言的震撼。
他们这一车坐了六个人,柳静秋、柳鱼璃、宁何氏、柳周氏及柳周氏两个儿媳。
而另外两个马车里,柳安川一家子又来了,还有村里两个年轻的女子哥儿,然后就是柳静秋那些同窗,以及青荷先生李羽舟。
马车进入城里, 天色暗下。
街道旁边张灯结彩,处处可见繁华,人来人往, 还经常可以看到三口之家,父母带着孩子一起出来游玩,夜晚的热闹比之白天不逞多让。
宁何氏挑着帘子,有些紧张拘谨又舍不得挪开视线的看着外面,咋舌道:“我的亲娘嘞, 这就是玉周城?”
她以往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平遥城,还不能经常去, 大半辈子都在村里镇上打转, 听说过玉周城的存在,但还是第一次来。
与她一样的还有柳周氏和他的两个儿媳,和安村两个年轻女子哥儿, 都一瞬不瞬看着外面的繁华夜景, 目光惊奇向往,难掩激动。
自从宁景来信后, 玉周城婧院重建的盛会传开,以前村里人还不知道婧院是什么地方,但是刚好柳静秋介绍了, 顿时引起村里许多女子哥儿向往。
柳周氏更是当机立断, 决定带着自己两个儿媳一起来见见世面, 以他的话来说,这一辈子得来这样的地方瞧瞧看看, 不然真是忙忙碌碌一世白活了。
他的决定让村里其他人大吃一惊, 有人觉得他这是吃饱了闲的, 没事花那个钱出去转一圈, 回来也不会多长一斤肉,长见识?长见识有什么,能让地里庄稼多收成么?
但也有人同样动了这个心思,和家里人好说歹说,最后才被同意出来,便是这两位年轻的女子哥儿。
至于宁何氏,是柳静秋有意带出来的。
宁何氏一辈子在村里呆着,心里没有什么向往和渴求,宁景只想让她学字,但是没有考虑到,对宁何氏来说她生活在村子里,她学字有什么用。
在一个绝大部分人都不认识字的地方,识不识字就没有必要了,反正大家都不会,所以也不会想去学。
但是当宁何氏见识了外面的世界,心里有了念想,有了份动力,那结果就决然不同。
就算宁何氏看过后也无心学习,不求上进,也无所谓,就当出来玩了一番。
马车停在一座宅院前,众人依次下车,学院的学子们新奇的看着周围,叽叽喳喳,兴奋不已,相比起他们,和安村的人更显得拘谨,看着周围来往人干净鲜亮的打扮,哪怕他们这次出来把最好的、平时走人家才穿的衣裳穿上了,但是和城里人一比,还是显得他们灰扑扑的,平白没了底气,浑身不自在。
“早知道不来了,这城里哪是我这样的人来的……”宁何氏嘀咕了一句,在这里她嗓门都不敢放大,只敢低顺着眼四处乱瞟。
柳静秋只当没有听到她的抱怨,看着宅子,目光带着期盼寻找了一番,没有看到宁景,不过有一名小厮迎了上来。
“贵君可是姓柳?”小厮客气问道。
柳静秋颔首。
小厮笑道:“原是柳贵君当面,小的按宁郎君吩咐在此等候您多时了,宁郎君现今有事在忙,晚会儿回来,让小的先招呼各位客人先去歇歇脚,请各位随小人来。”言罢,就做了请的手势,示意众人随他进去。
柳静秋等人跟着小厮走进宅院里,发现这处院子布置雅致但并不奢华,假山流水,花丛篱笆,还有一处菜园子,颇有农趣,这让本来束手束脚的众人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感觉,也放松了不少。
院子占地颇大,房舍多,足够来的人住,众人各自分了房间,一天舟车劳顿,都感觉有些累了,休息一会儿再去用饭。
柳静秋,柳鱼璃,青荷先生三人坐在院子中的亭子里,有丫鬟为他们端来了茶水点心,服务极是周到。
青荷先生看了眼周围,淡笑道:“静秋,你夫君有心了。”
以他的眼力不难看出,这处院子虽然布置不奢华,但租赁下来价格也是不菲,而且风格偏向自然田野,他们住在这里,比在富丽堂皇的院子里不知自在舒服了多少,安排的人实在是为他们细心着想了。
柳静秋正在和柳鱼璃吃糕点,他们早有些饿了,听青荷先生夸奖宁景,他不由笑了一下,道:“夫君向来是体贴人的。”
“瞧把你欢喜的,”柳鱼璃简直酸倒牙,吃了一口点心,道:“夫子,我们明天就去婧院么?从来没有想到能亲眼看到婧院重建,可恶,我以前还梦想是我来重建婧院,然后成为天下所有女子哥儿的榜样,被人抢先了!”
柳静秋和青荷先生见他搞怪,都不由失笑,后者眸光深远,道:“自然是要去的。”他的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莫名的坚定。
“那夫子以后会留在婧院当老师吗?”柳鱼璃问道,语气有些委屈不舍,柳静秋也是看过来。
他们都知道青荷先生是第一批参加婧院建设的人,以前还曾是平遥城婧院的老师,后来婧院被推了,他就回到镇上开了私塾,一直坚持到现在。
青荷先生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道:“这不是我的婧院,南燕州也绝不会只有这一座。”
柳静秋神色一动,刚想问什么,就听到一道温润声音传来,“夫郎。”
他回头看去,就见一身天青色长衫的宁景走过来,含笑看着自己。
宁景走过来,向青荷先生见了礼,走到柳静秋旁边,自然而然牵起他的手,握在手心,借着他大袖的遮掩,倒不会让人感觉腻歪,只是被握住手的柳静秋忍不住嘴角上翘。
“想来你们也是舟车劳顿,饭菜我已经备好了,吃完饭先休息一晚,明日再去城中逛吧,虽说庆祝盛会已经开始了三天,但真正精彩的节目明天才开始。”宁景笑道。
三人也没有意见,这里宁景熟悉,自然是听他的好,柳鱼璃便和青荷先生一起去招呼人去用饭,把空间留给小两口。
宁景低头看向柳静秋,后者眼眸折射了烛火的光,熠熠生辉,满眼都是欢喜,看着自己。
“这样看着我做什么?”宁愿笑道。
柳静秋笑了一下,真心实意的道:“夫君,这是你第一次来信让我来玉周城相聚,我高兴。”上次他来是意外,这次却是宁景主动让他来,这意义不一样。
宁景轻笑,道:“你这是怪我不主动了?”
柳静秋摇头,道:“没有,我知道夫君在外肯定有自己的顾虑,村中常有丈夫在外打拼,妻子夫郎守在家中照顾长辈幼儿,不是不想时常相聚,而是要为家中所需奔波,不得不忍受一时的分离。”
“夫君现在既要忙学业,还要抽空做生意赚银子,平日必定是忙的脚不沾地,如此还特意将静秋接过来小聚,夫君心里有我,我欢喜。”
宁景微愣,随即笑道:“何时嘴这么甜了?”
柳静秋一笑,道:“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么?”倒不是他以前不会说,只是心态慢慢转变了。
初时喜欢是情窦刚开,虽然看到宁景就欢喜,但心中有些别扭紧张,反而说不出心里的话,在一起时便是不说话都能高兴一整天。
现在适应了这种情绪,倒是放的开了,开始试探着,一点点想更亲近,想要敞开心扉,告诉对方自己的心意。
宁景牵过他的双手,合在手心,垂眸一笑,道:“夫郎,我确实有些事瞒着你,总想着等我都安排妥当了,再告诉你,免得你担心。”
“但我现在想明白了,你身为我的夫郎,那些事你有知道的权利,夫夫之间本应该坦诚,就算有难处也可风雨同济,一起走过去,我不能打着为你好的名义,让你对我一无所知,若是哪天我真的出了意外,这样只会让你不知所措,陷入被动。”
他这话让柳静秋一颗心提到嗓子眼,看着他,道:“发生何事了?”
宁景看着他紧张担忧的模样,突然起了坏心思,道:“你猜猜看?”
“……”柳静秋真有点急他,说得那般郑重,结果还和自己打趣,柳静秋想到宁景拿回来的那些银子,顿时紧张起来,压低声音道:“难道夫君你去偷去抢了?还是骗别人银子了?!”
宁景:“……”
他点了点柳静秋额头,无奈道:“就不能盼为夫一点好的,你夫君好手好脚,像是会去做那等事的人么?”
小偷小摸被关大牢太掉档次,他宁景就算要做坏事,也得干票大的。
“那是何事?”
然而不管他再如何问,宁景都笑而不语,只让他明日下午前去望春楼,一切便知了。
柳静秋见他那样,知应该不是那等坏事,一颗心稍稍放下。
随后,两人一同前去和众人吃饭。
席间菜肴精细味美,除了上菜的侍女,宁景没有安排多余的人服侍,其实他租下这座院子,里面是带了仆人服务的,但是他担心村里来的同乡不习惯,就让这些仆从非需要不出现。
用完饭,众人闲聊了一会儿,便各自回房洗漱歇息。
一早,柳静秋就感觉宁景起来了,他也想跟着起来,被宁景按住,示意他多睡会了,自己则出门离去了。
柳静秋躺着却睡不着,一直想着宁景让他下午去茶楼的事。
夫君让他去茶楼,到底为何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有点卡剧情,更新完了(跪)
天色大亮, 外面渐有人声。
柳静秋早已梳洗穿戴好,在花厅里用早饭,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到来, 一个个精气神不错,看来都休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