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那二百万,宋槐京到底花在了什么地方。
宋槐京懵懵地:“你怎么知道?”
二十来岁年轻气盛的时候,本来是不该叫小朋友丢这种面子,但是还是应该给他一点教训,顾屿调出转账记录,宋槐京反应过来,那一瞬间宋槐京从疑惑到窘迫的转变精彩至极。
顾屿带着嘲笑看着他。
宋槐京咬牙:“关老师怎么能……”
顾屿忍无可忍拍了他一巴掌:“错在找错人借钱了是吧?”
宋槐京没话反驳,最后只能聊胜于无反驳:“我有钱。”
“嗯。”顾屿白他一眼:“是,借来的也是钱。”
他也没有办法,钱都拿来买隔壁的房子了,其他的不动产卖出去需要时间,所以不得不找关琛周转。说到底,还是不够有钱。
见他半天没动静,教训也教训过了,顾屿说:“好了,下次不许了,没什么事情就早点休息吧。”
才九点,现在就睡太早了。
宋槐京直起身眼巴巴看着跟自己离了三尺远始终没有肢体接触的顾屿浑身发痒,他说:“你今天一天都没怎么理我!”
宋槐京还挺会开染坊,他就说了一句,这就蹬鼻子上脸了。顾屿挑眉:“要怎么理你?”
白天他在忙,宋槐京出去了,也就是微信回的少了几句,还是因为那令人不爽的十万块钱。
“我……”宋槐京喉咙眼儿发痒,想了想,比较克制地抓住顾屿的手臂,看他没反应就得寸进尺搂住他的腰,他说:“今天还没进展,还被你教训了,我有点着急。”
“还想要什么进展?”顾屿无语,已经允许他未经允许的来访和留宿了,他还想怎么样?
进展已经够快了。
“你知道的”宋槐京埋首在顾屿颈窝深吸一口气,“这么久了,每天都恨不得你马上答应我。”
胸前的人窝在自己颈窝吸气,灼烫的呼吸洒在颈窝,腰上的手臂逐渐缩紧,宋槐京正在擅自蚕食他的领地。
“宋槐京,立足点不够啊。”顾屿挑起宋槐京的下巴,叫他露出来那张可怜又委屈的脸,他看着宋槐京的眼睛,问:“真的那么喜欢我?”
宋槐京眼尾发红,因为方才汲取到顾屿的气息显得有一丝满足后的慵懒,他眼珠子湿漉漉地,还没反应过来顾屿带笑表情当中的严肃。
他无意义哼了一声,显然是同意顾屿的问题,他确实有这么喜欢顾屿。
“我不知道啊。”顾屿悠悠地叹,不知道是在敲打谁。他得承认,虽然宋槐京那些小伎俩都被他看破了,可他还是被触动了。这段日子,看似他掌握了主动权,实际上却不一定。宋槐京得寸进尺不错,可他也确实摇摆,某些底线他看的很要紧,可宋槐京的摇尾乞怜一次次越过底线。
宋槐京茫然,下意识反驳顾屿的怀疑:“我真的很喜欢你,你是唯一一个。”
发自内心是真的。但是还是不够,立足点不够,毫无立足点——在顾屿看来。
“因为什么啊?因为你听过我几次直播?因为你失眠的时候我陪你聊过天?还是因为你青春期的幻想对象是我?宋槐京,那是我吗?”顾屿冷静问出来残酷的问题:“在你知道顾屿就是今夜不停泊之前,你知道你喜欢的是顾屿吗?”
问题过于犀利,叫宋槐京语塞。顾屿摸了摸宋槐京发红的喉结,那里不断地滚动,似乎有千言万语在其中翻滚,他触摸的动作很暧昧,可往常很容易就能被撩拨到心猿意马的人现在顾不上反应触摸喉结的动作是什么意味了。
顾屿凉薄地盯着他。
“你出现在我眼前跟我告白说非我不可的时候,宋槐京,知道我在想什么吗?”顾屿顿了顿,轻声吐出两个字:“滑稽。”
宋槐京对着自己恳求,求自己要他,说他这样那样可怜,这样那样地喜欢,可他的喜欢没有由来——至少在他看来,仅凭这些举手之劳就要死要活地喜欢一个人不太可能。
宋槐京说自己是他的特效药,他没点火,也不知道宋槐京着了什么火,宋槐京就要自己来救火。
何况口口声声说非自己不可的人,也没能在第一时间认出自己,甚至还不如更加素昧平生的粉丝早一步。
“凭什么啊?”
第23章 他说了才算
空气沉寂了很久,顾屿等了好久也没等来宋槐京主动坦白,宋槐京也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他需要坦白。继续发展下去,他们没人能走到对的地方。
冷眼旁观这么久,表面上不主动也不拒绝,实际上,他就在等这一秒,等宋槐京惊醒。
顾屿说他没有点火,宋槐京当然知道。顾屿没欠自己什么,是他有求于人,所以顾屿当然可以冷漠地问:“凭什么?”
可他还是痛苦。他嘶哑开口:“你是救火的人。”
顾屿不知道他曾救他于怎样的水火。
顾屿是在他痛不欲生到每一秒都是煎熬的人生里,给出一小块寂静之地的人。
是上天的雨露恩泽,大火烧山,稍有慰藉,今夜不停泊于他是最后的绿洲。
雾霭有时晴,风雨止息时,山火又卷土重来。所有爱他、爱过他的人都走了,他这辈子只有煎熬了。
是他心思阴暗,贪得无厌,不甘心这场偶然的雨结束。如果不是为了今天,他又何必强撑着煎熬?不如死在过去随便烂透了的某一天。
顾屿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些,然而他更不明白宋槐京为什么一定要自己——即便自己能够缓解他的痛苦,那么必须是自己的原因是什么,他痛苦的原因又是什么?
要是就像他说的,自己能缓解他的失眠他的耳鸣,所以这种生理性的需要就是他的喜欢吗?那么自己又凭什么要接受他不纯粹的告白?
“你想要进展。”顾屿轻佻又冷漠:“老实说,我还挺喜欢你的,现在的情况当炮友够格了。”
宋槐京哑着嗓子说不出话,顾屿居高临下盯着嘴唇翕合的人:“要是你就想要这个,我没什么不能答应的。”
顾屿冷漠的目光里满是嘲讽:不如寻欢作乐几天,你尝尝味儿,我解个闷儿,玩够了就散了算了。
反正你流于表面,没有真心,肤浅至此,
宋槐京在这个瞬间浑身发冷,因为顾屿说的冷静且认真,要是自己点头说是,不错,他就想要这个,他们现在就能上床。
宋槐京想得到顾屿的欲望十成十,早在被允许进门的那天就高调示爱,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然而铺天盖地的烈火在这个瞬间被一瓢水浇灭。
他捂着发疼发酸的心脏,大脑似乎宕机在这一秒,失去了所有思考能力,同时又相当清醒。
顾屿其实也很残忍。漫不经心地出手,出手就直击要害。
——这一周发生的所有事情,他们那些暧昧的接近,洗手间里忘我的吻,顾屿的纵容,他都在等着这一秒,等着自己被当头一棒。
试试吗?不过你这样,也就能当个炮友了。技术不过关就要被踹下床的那种。顾屿轻佻的目光里是这种意思。
顾屿太会把握节奏,他和直播间被他耍的团团转的粉丝没什么区别。
他早该明白的事情。如果顾屿不是这么敏锐,又怎么能在那晚的夜风里抓到自己?
那是他从那个鬼地方离开的第四年。
幼年丧母,无人管束扭曲着生长,莫名确诊心理疾病躁郁,被送去所谓的‘疗养院’治疗,一年多噩梦般的生活之后,假病也成了真病,后来从京城被接到扬州,外祖母照看他不足三年,也离世,去世前还在抹眼泪,悔恨无比。老人家离世前放心不下外孙,千叮咛万嘱咐要他好好生活,无奈之下甚至再联系本已恩断义绝的丈夫,要他多看顾女儿最后的血脉。
于是他又辗转从扬州乡下被接到市里,可他因为幼年经历常常孤僻自闭,间歇躁动易怒,必定跟外祖父家里其他的表兄弟玩不到一起,所以再次回到京城。
又是一年夏天。楼顶的风夹杂着热气,像蒸笼。
好在楼层很高,风很大,疾速卷过的时候勉强也能说有点凉爽,也就没那么叫人难以忍受了。
不知道第多少次,他耳朵里交杂许多的哀嚎和震耳欲聋的巨响,混着令人汗毛直立的电流声——机器是故意这么设计的,清晰的电流声目的是增大‘被改造人’的恐惧,据说这样会有比较好的‘治疗效果’。
改造室里面经常传来拳打脚踢的声音,有时候还会有木头断在混凝土墙面的声音。那是‘顽固分子’在被特别关照。
他在规则最严苛的三区,这里有特批的手续,据说闹出人命也没关系的。
据说,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这意味着这种事情是发生过的。
是一个苍白的少年,啊不,两个。
在改造室里出来,一个被拖出来,一个被抬在担架上送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拖出来的那个他看到了,被叉车挑起来扔到了五米高、装备了带刀片铁丝网的高墙外面。
被拖出改造室那个少年是他的室友,他裤子上全是血,嘴角也全是血,叉车挑起来之后鲜血从半空中滴滴答答往下滴。
外面是山林,晚上经常能听见饥肠辘辘的野兽吼叫。
原本只要再过两天他就能走掉,跟宋槐京一起,从他们谋划了很久的密道。可是那天三区进来了一个苍白少年,少年纤细柔弱,垂首不言,看起来话少乖巧,但往往这种话少乖巧的人是另一种倔强。
那少年被拖进改造室的时候,总劝自己忍一忍少吃点苦头的室友疯了一样跑下去踹开了改造室的大门,期间不断有惨叫声,隔着铁皮门也能听到里面不时的巨响,还有撕心裂肺的“关稚”两个字。
是他室友。
等那扇门再打开就是眼前这一幕了。一个被抬走,说不定去救治了,也说不定换了个地方处理,另一个终于离开了被高墙围起来的牢笼。他们刨了半年的狗洞还差不到十公分就通了,但他用另一种方式离开了地狱。
然后宋槐京看到那间审讯室里的人拎出来一把断了腿沾着血的椅子,黑着脸说晦气。
被丢出高墙的时候,最后一口气,他侧脸看向担架抬走的方向,期间跟宋槐京有过短暂一瞬间的对视。
从高空被抛下的瞬间,宋槐京从他眼睛里看到了释然。他想起来他说过,出去了也很难,还要面对更多大山。听说他喜欢男孩子。也许就是他不顾一切要救的那个纤细少年。叫关稚。宋槐京很清楚地记住了这两个字,因为室友释然目光里最后的悲切都给了那个生死不明的少年。
宋槐京永远记得那个眼神:从高处坠落就能解脱。
这一天,他又被地狱笼罩。他本以为报复完他就会解脱,但是没有,害他失去所有亲人的罪魁祸首锒铛入狱,没了仇恨,他本以为会稍微平静的生活反而只有烈火地狱了。
那一年成为他这辈子不能解脱的梦魇,废弃监狱改造成的‘疗养院’被查封了,但是永远驻扎在他的生命里,他逃不出去了。
宋槐京难免要想,是不是自己走的通道不对?不应该是他们挖了半年的狗洞,而应该是五米的高墙?
是不是越高,得到的静谧就更多?
坐在天台的时候,除了风声,耳边居然真的空寂了。为了叫外祖母心安,原本答应她会好好活下去,坚持了两年,到头了。
嘈杂太久,忽然这么安静他居然觉得有些乏味和不习惯,耳朵空荡荡,想听点什么。
理所当然记起来《黎达西斯》,今天太适合了。
所以再听一首诗吧,听完就阖上眼睡过去。
打开手机,那个人居然在直播。
在抱怨期末作业的离谱——今天本来不直播的,因为期末要求过于离谱,不得不上线吐槽。
听到埋怨的第一句,宋槐京心里止不住地嫉妒。
嫉妒他完全在阳光下的人生,哪怕是抱怨也让人觉得有意思——他会怀疑他们是不是生活在同一个人世间,怎么那种琐碎的事情好像也很有意思?他的人生怎么没有让人痛苦、难以解脱、令人畏惧的苦难?
刷完充值的最后一块钱,宋槐京想,最后再听一次,虽然不是颂歌,但听一听平凡的烟火气也好,要是真有地府,下了地府他还能学着这个人的口吻给下面的人说一说,说其实人间也没那么难熬,至少他还多熬了两年。
就好像世界是个平常琐碎有意思的世界,人间是个有点烦人也作情趣的人间,生活是闲话里无聊淌过的时间,快慢都无所谓,都不难熬——人间一趟,悠哉地过吧。他希望死前听到的也是这些寻常的烟火气,就好像人间也不错。
所以最后一次,就听一听这个人琐碎有趣的人间,偷一点悠哉来装进自己口袋,好叫单独的那段黄泉也不太孤寂。也好叫他多忘记一会儿折磨人的惨叫和嘈杂的电流声。
那天他确实从天台一跃而下,可不是从十三楼,落脚点就在脚下二十公分。
跳下去之前,天已经快亮了,他对着屏幕那边多管闲事的人说:谢谢,楼顶夜风很舒服,我回去睡觉了。
起初只是为了看这个多管闲事的人打算怎么劝自己回头,可从头到尾,他没问一句关于他怎么了的话,大少爷和直播的时候一样,东拉西扯,闲话家常,似乎只是单纯拖延时间,本来是不耐烦活着了,聊了半晚上,也不耐烦死了——他困了。
于是他心想下次再死吧,挑个他不直播的日子。
陪自己聊了一个又一个通宵的人,站在眼前眉目疏冷,问:“凭什么,宋槐京,我没有放过火。”
凭什么?
顾屿没有义务对自己负责,宋槐京明白,但这只是道理上。他并不一定要讲道理的。他不打算讲道理的。世界没跟他讲过道理。
是顾屿先走过来的,是他非要多管闲事,如果当年他没有多管闲事,如果他跳下去的是十三楼,就不会有今天的死缠烂打。
怪顾屿救了一个小人,顾屿自找的,宋槐京又有什么办法?
他可以毫无道德求顾屿不要拒绝自己,就算顾屿嘴上说着自己不会被道德绑架,可他还能死皮赖脸地求,反正顾屿管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但顾屿先一步开口,说玩玩也行。
他把他们的开始定位在了另一条注定不会有结果的路上。看似一再退让,可顾屿清楚界定了底线。
回过头想想,就算他窝在顾屿门口摇尾乞怜几天,翻腾出了当年他们的前缘,顾屿也不过一句:“我当然会可怜你,却不会爱你。”
顾屿想听什么,他知道了,但是这样污糟的事情还是别说了。
就算坦白了,也不过像顾屿说的,可怜自己罢了。或许这些污糟烂泥也还是可以告诉顾屿,但那一定要在顾屿真的喜欢他,很喜欢之后。
怜悯自己几天,会可怜自己,但不会爱自己——顾屿已经说过爱了,所以宋槐京怎么能屈就于“玩一玩”?
顾屿的救赎。宋槐京稍微嘲讽地勾唇,又忍不住悲戚。
宋槐京通红的眼里闪着兽性的光,可怜,又背水一战。
也许顾屿还想着自己救赎自己。他不需要顾屿的救赎,怎么样救赎,他说了才算。
他要顾屿爱他,心甘情愿剥开外衣给他撕扯。
要听顾屿心甘情愿说“爱”。
第24章 抓到顾屿
“你不要对我有偏见。”宋槐京红着眼睛嘶哑开口,这次没有刻意装可怜,不过也足够可怜了。他沉默了这么久,眼里的挣扎顾屿看地一清二楚。
可他还是没打算说,哪怕他把话说了这么绝。
顾屿当然不是喜欢窥探人隐私的人,但既然他们之间还有最后防线,那就照着有防线相处吧。
他轻笑一声,收起咄咄逼人,不打算继续今天的探讨了:“对你有什么偏见?”
宋槐京心里一紧,捏紧了顾屿的腰不愿意松手,他总觉得撒了手顾屿就退远了。
“你觉得我的喜欢不单纯,你觉得我喜欢的是活在我我想象中的‘今夜不停泊’,你觉得我做这些不可理喻。”宋槐京勉强维持清醒,克制着没有做过激的事情,他盯着顾屿:“因为以前的事情,你没有不客气地赶我走,但是也因为那些事情,你先给我定罪,说我喜欢的是一个虚假的影子。”
“别对我有这种偏见,我喜欢的是你。”
顾屿头一次听宋槐京大段表述他们之间的关系,说的也不错,对某一部分概述地比较贴切。可既然如此,他就更应该明白自己的意思。
顾屿反问:“不是吗?”
宋槐京看着救了自己又打算在半路抛下自己的人:“顾屿,你怎么知道,当时我喜欢的就不是真实的你呢?”
知道你看似亲和风趣的表面下那些本质,善良冷漠、随性叛逆、底线分明。
他清楚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人,活在天差地别两个世界,顾屿的世界跟他完全相反,可正因为如此,他的缺口顾屿恰好契合。
你以为我的喜欢肤浅,其实我也这么了解你,因为了解,所以才更加不敢确定那个沉郁游离于世外的顾屿是不是今夜不停泊。
随性肆意的今夜不停泊又丢在哪里了呢?丢在五年前的变故中了吗?还是除了他云淡风轻说的那些变故,仍有其它不能说给旁人听的事情发生?他的痛苦固然时时刻刻,但是一夜之间的成长是不是更加痛彻心扉?
他曾经不止一次阴暗地想:凭什么同一个世界,他们的人生却天差地别,他也想看天之骄子失意,可是真当顾屿平静说出“很重要的亲人去世”的时候,宋槐京发现自己心里没有一丁点快意,反而只想跟顾屿抱在一起取取暖,互相。
——不止从他那里偷东西安慰自己,更想抱一抱似乎依旧洒脱,却跟从前判若两人的顾屿。
他是个疯子毋庸置疑,他对顾屿的疯狂当然也毋庸置疑。
天知道他有多渴望顾屿的一辈子,想跟他一般轻松惬意地活着,假装这个人间还不错,假装淡然地生活,熬不下去就妄想——今夜不停泊消失的五年他有足够多的时间去妄想,妄想耳机里的一个人,妄想他们终有一日的再见,妄想囚禁自由的飞鸟。
然而再见这天,今夜不停泊成了顾屿,乌托邦也充斥了阴霾。这本来是他设想过很多次,也想看见的一幕,真的看见了,又想找回从前的今夜不停泊,帮自己,也是帮他。
今天之前,他也在想,或许他只想要顾屿给自己治病,喜欢也不知所起:或许是因为他的温柔和他缺乏爱与自由的糟糕青春期里的陪伴。
可听完直播他就不这么想了——同样因为他看得清楚顾屿那张天衣无缝外壳下的本质。
他也才明白心动的原因,当年不知道这是什么,嫉妒却还能听完一场又一场的直播,不屑,但是越来越离不开耳机里的歌,想着不耐烦,但是又期待他在对话框里问出当天的问候。
因为看似诸般不在意的人才最长情,潇洒肆意是因为有泾渭分明的喜欢,试问,谁不想得到这样的爱?
事到如今他们一团乱麻的暧昧起因,某个夏日是起点,怎么发展总不明了,缓慢挪动到今天,终于有了落点。懵懂的不是情愫,是缓慢醒悟这是什么情愫,早就喜欢了,但是要一点一点剖析,一点一点剥开对方的躯壳和自己的躯壳才能分析出结果。
这些宋槐京都没说出口,他前所未有坚定地盯着顾屿审视的目光,将所有炽热展示给他看,哪怕不能宣之于口也要他看得明明白白:我爱你,非你不可,特效药也好,难以宣泄的情愫也好,就他妈得是你。
“你觉得我步步为营我承认,要说我的喜欢不纯粹我也认,但是顾屿,喜欢又是什么呢?”两人起争执的时候他着急抓住顾屿,半起身跪在沙发上,所以总低顾屿一头,现在渐渐站起来,这样就能跟顾屿平视了。
顾屿下意识后退,被宋槐京扯着腰拽回来,宋槐京红着眸子站起身:“喜欢不本来也是欲望吗?冠冕堂皇一些的,说只要你过得好无论怎样都好,实际上也是自我满足,自私一点的,一定要跟喜欢的人天长地久,这跟我想要你本质上有什么区别吗?”
对上宋槐京带着几分凶狠的目光,顾屿失言。
宋槐京似乎有点失控,但说话还算有条理:“你说可以做炮友,不也是试探吗?”他捂着胸口深呼吸,胸腔处的酸疼还没退去,“哪怕知道这只是警告也还是疼,顾屿,要是我答应了呢?你打算多久踹了我?”
“可你……”顾屿屏息,觉得眼前宋槐京有点危险,并且他也像话里有话一样试图夺回主权。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克制住继续谈话的欲望,拍了拍宋槐京的胳膊:“算了,先休息吧。”
但宋槐京没有松开他,反而抱的更紧,他埋进顾屿脖颈,哽咽地霸道:“顾屿,你说的这些我都想要,我都要,你都得给我,我太贪心了。”
这话太突兀,距离顾屿最开始的问题已经过去大半天了,因此没能一下反应过来,顾屿微怔,也没顾得上拒绝他用力到快要使自己窒息的怀抱,宋槐京抵着顾屿额头,咬牙开口:“你说做炮友,我脑子里第一个反应是:就算你是要踹了我,至少我也能先把你叼到嘴里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我总不会轻易撒手叫你跑掉,可我真的很贪心,我不甘心抱着你还要担心你是不是随时准备着推开我,不甘心跟你躺在一起还要担心哪天早上一睁眼,你忽然说你腻了,就到这儿吧,我不甘心,我要你喜欢我,想让你爱我。”
顾屿被勒地缓不过气,闻言莫名忘了挣扎,宋槐京贴着他耳畔喘气,在他衣领上咬,将所有不甘心全都发泄在那块布料上,他说:“所以我还能再忍一忍,我想等你对我改观,等你相信我有多喜欢你、多爱你的那一天,等着你心甘情愿说:宋槐京,我也喜欢你。我想等你觉得我够格当你男朋友。”
“你一定要喜欢我,特别喜欢。”
他贴着顾屿耳畔一句接一句撂狠话,顾屿颇有些无奈,同时又莫名震颤,觉得他说的这些终有一天会成真,可他快要窒息了,刚要推开宋槐京,忽然被他猛地掀翻在沙发里,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压死了。
宽敞的沙发躺了两个大男人有点挤,顾屿肩胛骨被撞得发疼,也不知道前一刻还说想等自己心甘情愿的人又在发什么疯,他皱眉问:“你干嘛?”
膝盖挤进顾屿膝盖里。
“你被我说硬了。”这回换了宋槐京居高临下看着顾屿。
因为那些极端疯狂的告白,顾屿有反应了。
“你起开!”顾屿拧眉要翻身,这种姿势太没安全感了,宋槐京像是变了一个人,他摁着自己,高高跪在中间压着自己的膝盖,双目猩红满是穷凶极恶,明明失控边缘却还说:“你别怕,今天你都这么说了,我肯定不敢动你。”
这叫不敢动?
况且说出这种似乎冷静的话的宋槐京看上去可不冷静,顾屿咬牙切齿,再次警告他:“下去。”
宋槐京纹丝不动,反而更过分地翻扯顾屿凌乱的家居服,顾屿青筋直跳,场面一度荒唐到极点,顾屿这辈子很少这么狼狈过。
宋槐京眸光灼人,这幅画面,他想象已久,直目光灼烫到饶是没什么羞耻心的顾屿也觉得头皮发麻。宋槐京这目光确实不想要办了自己,像是要生吞活咽了自己。
他心想自作孽不可活,当初在厨房戏弄人,这下子全还回来了。刚才还可怜兮兮求自己喜欢他的人转眼就嚣张起来,神经病一样欺负人。
也不对,他本来就是神经病。
可这神经病力气也太大了,他自问自己也是个正常强壮的成年男人,可现在这个情况居然挣脱不了宋槐京的禁锢。
宋槐京出神地看,甚至忘了最开始想做什么,渐渐地,顾屿脸上挂不住了,忍不住出声骂他混蛋叫他滚开,宋槐京不吭声,喉结滚动几次,眼底的红血丝退下去一些,似乎有几分清醒了,然而顾屿还没松一口气,他忽然低头。
“你别怕,我说了不会对你做什么,我就是想让你高兴。”
”草……“顾屿忍不住骂了句脏话。大脑空白了一瞬间,显然没想到事情走向越来越荒唐。
技术算不上好,但要比吻技好一点,至少知道怎么叫人爽。
顾屿本来就被压制得死死地挣脱不了,这下干脆更不能挣扎了,宋槐京握着顾屿的一只手,在他手心不断地挠,用力地捏,叫顾屿给他一点反应,求他接受——至少这点讨好可以接受。
他不接受当炮友的提议,他想要的也不是当炮友,但顾屿想要就给他,自己还不着急,还能再忍一忍。
“……宋”顾屿闭着眼吸气,骨骼都麻了一下:“宋槐京……”
顾屿脑子里乱糟糟,话还没说清楚就发生了这些,太突然了,他喊宋槐京是想叫他停下,但宋槐京却像是被鼓励到,更加卖力,顾屿无暇记起之前的不愉快,索性松弛下来,接受了宋槐京另类的告白。
宋槐京又何尝不是又换了一种办法?他想法设法地搜寻他的缝隙,用各种方法试探,从一切角度试探着,希望打开顾屿刀枪不入的外壳。
老实说,除了最开始的惊吓外,他居然不排斥。甚至因为宋槐京极端的告白和占有欲感到亢奋,他空前兴奋。在这样有压迫感的关系里找到了刺激神经、令他血液沸腾的东西。
想不明白,可宋槐京的试探显然是有效的,每一步都能撬开自己的壳,想明白了,也就没什么好拒绝的了。
察觉顾屿的态度变化,宋槐京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脊背也不那么紧张了。顾屿的手心又被捏了几下,宋槐京又在求他给点反应,顾屿慵懒叹息,抽出手摸到了宋槐京后脑勺,宋槐京的手空落在了顾屿身侧,他又拿指腹轻轻蹭,一点一点讨好他。
手插进宋槐京发间的时候小拇指碰到了宋槐京耳朵尖,宋槐京颤了一下,他又摸了摸宋槐京后脑勺,给了他一点安全感,这代表什么只有他们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