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当做奇怪对象的简平安从来没想过会交到好朋友。
直到某天天降善人秋余声,在他进学校迟到的时候放他一马,没有记他的名字,还体贴地叫他走后门进去。
只是简平安没想到,他把善人当朋友,善人只想当他男朋友。
迟钝的简平安在某天夜里终于发觉不对劲,半夜爬起来想偷溜,被秋余声当场抓住。
简平安没有办法,只能坐在床沿一本正经地说:“我要喝雪碧。”
秋余声目不转睛:“大晚上喝什么雪碧,怎么?想跑啊?”
简平安没说话,只是偶尔瞧瞧他,确定秋余声不像生气的样子,又心虚地低下头,说:“真的想喝雪碧。”
秋余声撑着手臂饶有兴致地看他撒谎,简平安被盯得抠着床单头都不敢抬。
“啊,那好吧。”
简平安猛地抬头,眼里闪烁着光芒。
“我去给你倒。”
简平安又低下头
秋余声在他右脸上亲了一下,道:“平安,做人要守信,你答应和我一起睡,我的手臂都麻了还给你枕,你应该不会因为想借口喝雪碧就跑掉吧?”
简平安舔舔嘴唇。
“不不不,”他连忙摇头,“我就是很爱喝雪碧,我喝完就打算回来的。”
秋余声又亲了他一下,说:“嗯,我去给你倒。”
简平安今天上课又迟到了,十一月份的日历才划过七天,他就已经迟到了两次,因此早读时被班主任罚在班门口站了半小时。
他人不高,挺瘦的,白白净净一张脸看起来很是乖顺,但整个高二八班的人都知道他其实并不乖顺,他成绩不好,爱打架,身上总带伤,上课总走神,油盐不进,劝也劝不听。
班主任今早问了几次他迟到的原因,他埋着头不搭腔,倔得厉害,叫他站门外去吧,他又老老实实挪着步子走了,一点反抗意思都没有。
简平安在班里没朋友,连座位都是多出来的那个,没人愿意跟他当同桌,他也不爱和人说话,经常只是撑着手靠在墙壁上发呆或睡觉。他被罚站,班里也没有人真正关心他怎么样,只会凑热闹看看他在干嘛,他一点也没出人意料,盯着教学楼外边的一棵树发了半小时的呆,直到下课老师才让他进来。
“简平安,你以后不要再迟到了,”班主任把他叫到跟前轻声对他说:“要是家里有什么事,跟老师说一说,不要放在心里,作业嘛也是要做的,学生要有学生的样子,知道吗?”
他们的对话很小声,大概只有靠近讲台前一排的人能听到。坐讲桌底下位置的课代表方雨后来说,周老师跟简平安说了好多真心实意的话,到最后简平安只是嗯了一小声,周老师都叹气了。
他们不跟简平安一起玩,他们觉得简平安像个没有良心的小混混,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可简平安不在乎这些,反正除了秋余声,这学校里暂时也没有他感兴趣的人。
简平安和秋余声其实没认识多久。
上上周的周二简平安照例迟到,他踱步走到校门口发现有学生会在检查迟到的人。简平安虽然迟钝,但要在扣班级操行分和自己挨批评之间做选择的话,他很快地选择了后者,因此没有在门口停留太久。
“诶,那谁,你等等。”
不料有人叫住了他,简平安继续走着,没打算停下来。
“别走,那个背黑色书包的,你还走?”
背黑色书包的简平安转身不解地问他:“干什么?”
“你几班的?迟到了,还不快进来?”
简平安一脸平静:“我不是你们学校的。”
那个人胸前戴着学生会检查的牌子,将他从头看到尾,说:“你穿着我们学校的校裤。”
“不知道,”简平安仍然冷静:“裤子是我捡的,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发觉那人还想追上来问,简平安便走得很快,但没几步还是被人拽住,他喘着气回头看,却发现抓住他的不是挂着牌子的那人,是另一个长的很高的男生。
他拉着简平安的衣服,简平安要抬头才能看清他的脸。
“你别拽我。”
“对不起,”他松了手,“你走太快了我追不上,再等两分钟他们就回去上课了,你到时候从后门进去吧,没有人检查。”
简平安还犟:“我不是你们学校的。”
他笑了,问:“你不是叫简平安?隔壁班的,你以为我不认识你吗?”
简平安当时没能说得出话来,但他后面回想这件事时,总后悔当时没有问出自己的疑问:我不认识你,你为什么会认识我呢?
直到隔天路过七班的时候简平安听见有人在叫秋余声,记忆一下就涌现出来,他发觉自己原来记得这个“秋余声”。学校的颁奖仪式上经常听到这个名字,还在哪里听过?广播里?老师嘴巴里?
简平安不怎么和人交流,连自己班里的人乍一下都叫不出名字,别说隔壁的秋余声。
仔细一想,他虽然总听到秋余声的名字,但在那天他和自己说话之前,自己根本一直就不知道这个人长什么样子。但说过话之后简平安才发现原来他经常出现在自己周围。
并且他们两个班上的还是同一节体育课,一周后简平安在体育课上碰到他,秋余声正和人一起打篮球,简平安站在球框底下盯着他发愣,差点被篮球砸中脑袋。
周围的人笑了起来,紧接着简平安听见班长叫他过去,说那是人家隔壁班,不是咱们班。
他们以为简平安甚至不认识自己班里的人,班长将他叫到面前皱着眉头说你小心一点,简平安很认真地点点头,说:“嗯。”
“切,又是这个态度……”
简平安听见有人小声议论,他茫然地左右看看,不知道声音到底源自哪里,也不知道自己的态度究竟有什么问题。
这两周,简平安下课盯着窗外发呆时总能看见秋余声在走廊上,上学和放学的时候偶尔也会在校门口碰到他。他身边总是围着一些人,似乎都是他的朋友,他们一起说笑,看起来很开心。
简平安脑子里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他觉得虽然没有和秋余声成为朋友,但“秋余声”已经闯进了自己的生活范围,既然已经闯进来,那么他将自己的一部分注意力转移到秋余声身上也不算不礼貌吧。
他有点控制不住地去想去观察这个人。
直到出现今天这个局面——
他跟在秋余声后头时,秋余声猛地转过身问他:“你跟着我干嘛?”
简平安被吓了一跳,随即感到自己的脸莫名其妙热了起来,这是很少有过的感觉,可能真的吓到了吧。说起来他其实什么也没有想,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跟着秋余声,他只是站在走廊上恰好看见了秋余声,没注意就跟上来了。
脑袋里很平静,心却不平静,简平安认为自己应该理直气壮地说我要上厕所,但他说不出口,只是他盯着秋余声下意识地问:“你怎么知道我跟着你呢?”
秋余声说,你脸都快贴到我后背上来了。
简平安摸摸鼻子,不觉得自己跟得有这么近。
“对不起,”他不打自招地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跟着你,可能我也想上厕所吧。”
秋余声的表情瞬间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可能?你自己想不想上厕所还需要猜测吗?”
很奇怪吗?简平安想,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秋余声笑过后就没再追问,转身时小声说了句:呆头呆脑的,被简平安听到了。
他还没来得及消化这句话,眼看着秋余声进了男厕所,才意识到自己也不是那么想厕所,于是又回班里去了。
上课的时候简平安又走神,数学老师点名他起来回答问题,他的答案对了,但是过程不对,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站起来半天不说话。数学老师知道他家里一些情况,不大忍心责怪他,叫他下次留心题目里给出的数据,套公式要套学过的公式,不要乱套,然后就让他坐下。
他坐下的那一刻莫名其妙想到了秋余声,他听到过别人讨论秋余声,都是些好词,可简平安觉得他们对秋余声有误解,秋余声骂他呆,他真没有礼貌。
上午五节课结束后,简平安一个人到食堂吃饭,他饭卡里没剩多少钱,只打了个素菜和白米饭,配一碗免费的看不见海带的海带汤。
他去得晚,食堂有大部分空出来的位置,但靠外边的他不坐,他坐最里边。
秋余声也常坐那位置,不过作为尖子班第一名的好学生,秋余声并不像简平安那样受到冷遇,他身边总会围绕三三两两的朋友,加上能进入校篮球队的身高,他就算坐在角落里也总是显得出众,叫人一眼就能望见。
简平安隔老远就看见了他,突发奇想地端着餐盘直直走到秋余生的前面,他身旁还有个空位,简平安想坐到那里去,但秋余声的朋友们都对他的行为感到陌生和诧异,简平安于是安静地等了几秒,没有立刻坐下去。
“简平安?”这时候秋余声抬起了头,似乎才看见他,眼神中稍许惊讶,他推推鼻梁上的眼镜框细语温声地对简平安说:“你好,坐这里吧,有位置。”
简平安没什么表情地答道:“你好,”然后坐到了秋余声的旁边,拿起勺子开始吃饭。
旁边的几个人有些摸不着头脑,时不时抬眼打量简平安,简平安隐约能看见,但是他不管,他只顾低着头吃饭。几分钟后简平安听见有人问秋余声中午打不打篮球,秋余声回答说不打,还叫他们先走。
先走?难道他不走吗?简平安想。
“简平安,你怎么下来得这么晚?”
留下来的秋余声把餐盘拿去放好后又坐会简平安身边,漫不经心地问起了他问题。
简平安老实说:“我作业没写完。”
“哦,”秋余声笑眯眯地站起来,简平安盯着他的背影,以为他要走了,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是将头埋得更低,吃饭的速度明显快了许多。
可没过两分钟秋余声回来了,带了份萝卜烧牛肉递给简平安,他像是怕简平安多心,体贴地说:“你来得晚,第一轮的肉肯定卖完了,这是刚端出来的,快吃。”
简平安表情木楞,秋余声眼睛向下看去,他餐盘里的饭见底了,“你怎么一下吃这么快?”
简平安嚼着嘴里的东西没说话,腮帮子鼓鼓的,将食物咽下去后才说:“我要回去赶作业。”
秋余声把牛肉推到简平安面前:“吃了再走,打都打了。”
简平安不肯要:“你自己吃。”
秋余声不让简平安走,简平安没有办法,坐下来小口小口吃完了肉,对秋余声说:“谢谢,多少钱?明天你刷我的卡吧。”
“这么客气?”
简平安不太懂他的意思,客气难道不好吗?大家本来都嫌他不够客气。
“我不刷你的卡,你坐,咱们聊聊天再上去。”
简平安端端正正地坐下来,他的袖子不知道什时候卷上去了,手腕漏出一截来,上面有几处淤青还没恢复,秋余声正盯着那里看,简平安默不作声地将袖子拉下来,问他聊什么。
“你今天早晨又迟到啦?”
“对的。”
“为什么迟到?”
“我没有赶上公交车。”
“嗯……早晨的公交是比较挤。”
“对的。”
“你最近老看我——是想感谢我上次帮你吗?”
简平安实话实说:“不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看你,”他顿了顿,又说;“可能是你比较好看。”
秋余声眼睛含着笑,看起来弯弯的,从面相上来看脾气很好的样子,简平安望着他那张脸,很快就把他没礼貌地说自己呆头呆脑这件事忘记了。
“你早晨被罚站的时候在看什么?”
“没看什么。”
“你很爱发呆,是么?”
简平安想了想,没说是与不是。
短暂的沉默后,秋余声又忽然问:“平安,你为什么要打架?”
简平安抬头,眼睛里情绪复杂,他看着秋余声思考了一会儿,慢慢地说:“我没打架。”
“啊,”秋余声挑挑眉,鼻息里发出一声笑,带着一点简平安认为是他不愿戳破自己谎言的轻蔑意思,说:“这样。”
不应该那么说吧。
简平安回教室的路上一直在想刚才回答的那四个字,他没撒谎,可是似乎回答错了,秋余声脸上就差把我不相信你五个字挂出来了。
——可是为什么自己想要他相信自己呢?
简平安已经被自己搞乱了,他为什么要在意秋余声的看法,秋余声不是隔壁班的人吗,他们俩什么时候成了朋友?为什么秋余声要给他打牛肉,还跟他聊天?
好复杂,如果关注秋余声是一件这么复杂的事,他还是不要关注好了。
一天的时间,简平安就决定要重新做回自己,他不会在盯着秋余声观察了,就算再迟到他也不会想起秋余声的恩情,他要当一个铁石心肠的人。
“简平安,秋余声给你送牛奶。”
“什么?”
隔天简平安难得早到,收作业的数学课代表走到他的位置绕了过去,这是惯例,他一般要先把其他同学的收完了才去问简平安。今天却例了外,从简平安身边走过去没多久就折回来递给他一盒牛奶,简平安向外看去,根本没有看到秋余声的影子。
“喏,秋余声给你的,”课代表小声说,“你什么时候跟秋余声认识的?”
简平安盯着那盒牛奶满头问号,老半天才说:“上个月。”
有几个人凑热闹来听,他们都以为简平安孤僻不跟别人交朋友,原来只是看不上他们,等着跟学霸做朋友。
“怎么认识的?”
“嗯……”简平安努力组织自己的语言:“我迟到,被他抓到了。”
“……你要不想说,干脆别说。”
“真的是这样,你如果不信,可以迟到试一下,他可能也会抓到你,不过,学生会的人比较多,不知道哪天是他值日,有可能抓到你的不是他,是他会好一点,他不会记你的名字,我上次——”
“呃好了,”课代表不是很想听下去,“问你也是白问。”
啊?简平安在心里叹了口气,又来了。
他们是不是总觉得自己在胡言乱语?如果要打断自己说话,一开始为什么要问呢。
不明白。
相比起来还是秋余声这个人比较好,就算他不相信自己也没有打断自己说话,还送牛奶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还真不错啊,大概是个好人吧。
简平安没有喝那盒牛奶,他把它摆在桌面上盯了三节课。因为坐在非常靠后的位置,有些老师已经不太愿意和他交流,反正知道他不会像其他问题学生一样扰乱课堂纪律,看他发呆就也不会管。
课间操时他们班和秋余声的班挨在一块儿,简平安个子在男生里面不算高,所以站在靠前一些的位置。他之前没有注意过秋余声站哪儿,今天忽然想看一看,可转过头发现身后有好多人,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看了,所以没找到秋余声。
课间操结束后他才在回教室的路上被秋余声叫住,准确一点说是拽住,简平安被他拽住了校服领子。
“平安,”秋余声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牛奶你喝掉了吗?”
简平安还在状况外,他不喜欢被人拽着,慢慢地将秋余声的手移开,说:“没有。”
“你还在生气吗?”
还?什么意思,简平安糊涂了,他什么时候生过气?
“对不起,昨天问你那个问题有些冒犯,是我的错,希望你不要介意。”
“不生气,”简平安抠着自己的手心,眼神不由自主地移到了旁边的大树上,他弄不清楚秋余声的意思,只是觉得秋余声和他周围的人不一样,他不觉得秋余声问的问题冒犯,但是秋余声跟他说对不起,除了他妈妈,还有没有人和他说过对不起。
他觉得手心在冒汗。
“你中午和谁一起吃饭吗?”
“没有。”
“我可以跟你一起吗?”
简平安点点头,仍旧看向别处,说:“可以吧……”
秋余声笑出声来,问:“可以吧?”
简平安简直要提心吊胆了,他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秋余声会有些紧张,好像很怕再听到他说自己“呆”,明明前两个星期他们没开始交流的时候还不是这样,他的直觉是秋余声很可怕,虽然这个人对谁都是笑嘻嘻的样子。
是装的吗?简平安忍不住想。
“可以的,可以。”
“好呀,你今天作业做完了吗?”
“不知道,可能做不完,可能做得完。”
“那我等你。”
简平安并不想他等,他还没组织好语言,嘴巴就已经张开回答秋余声:“不要等,你等我,我会很着急,”他说完还专门停顿了一会儿去观察秋余声的反应,看见他没有不耐烦的样子才继续说:“我不喜欢着急……”
秋余声拖着长音“啊”了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见秋余声没继续问他而是要走,简平安脑袋一热问他:“那还一起吃饭吗?”
简平安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他这么麻烦又无趣,总是连话都说不好,脑袋笨反应慢,真的有人会跟他一起玩吗?
“啊,一起。”
秋余声的答案出乎简平安意料,“你不是说有可能做得完吗?我会等你的。”
简平安一边觉得他很奇怪,一边又止不住开心起来。
原来真的有啊。
中午下课铃响之后,简平安一反常态地收拾起了桌面的东西,平常总是慢悠悠最后一个去吃饭的人今天居然跟着大家一起走出了教室,方雨觉得奇怪,因为都知道简平安经常嫌吃饭时人多,要留在教室先写作业,方雨路过他身边时就随口问了句:“简平安你今天作业写完啦?”
简平安点头说嗯,可是随即方雨发现他出了教室以后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站在人堆里垫脚四处张望着。
“你在找谁啊?”
“秋余声。”
“谁?”
“秋余声。”
“哦……”方雨想,原来这几天班里人说的是真的,简平安真的去交朋友了,一年半了,还是第一次看见简平安主动等谁吃饭。
方雨直觉这挺好的,毕竟简平安看起来挺需要朋友的,人太孤僻可不是什么好事。之前班里有人想主动和他交朋友,但每次尝试和他交流都会被他的“胡言乱语”劝退,他自己又总是一副被动的样子。后来不知道是谁说看见平安进网吧,身上总带伤什么的,说他不学好,久而久之就没什么人再愿意找他玩了。
“你和秋余声一起吃饭吗?”方雨想用这句话来结束和简平安的对话,等简平安再点点头答应她就可以说我先走了,没想到简平安点过头之后却说:“是的,要不要一起?”
方雨感到微微诧异,但还是下意识婉拒,她们一般要么自己吃饭,要么和熟悉的朋友一起吃饭,她和简平安不是很熟,估计没什么话可说的,主要还是她怕简平安说一些她不知道怎么回答的话。
她拒绝以后简平安就不再邀请了,顺利地和她说了再见。
他的思维跟大家不在一个频道似的,明明都要去吃饭,不知道为什么要说再见,方雨没管,随着下课铃声结束,楼道里越来越多人涌出来,她得快点去食堂,所以也回了句再见,之后转身走了。
简平安很快在人群中看见了秋余声,秋余声正朝他过来,走近后他才发现来的原来不止秋余声一个,还有两个他不认识的人。
他们几个人看起来都很高,简平安慢慢放下脚跟站在原地,盯着一米外的地面发起了呆。
“平安,”秋余声心情不错地走到他面前问,“不写作业了?”
简平安看着地面上大家走来走去交错的影子,忽然边转身边说:“哦哦,忘记还有英语没写了。”
秋余声不紧不慢地拽住他的手臂:“要不,先吃饭吧?”
他捏住自己伤口了,疼痛感骤起,简平安拧着眉头躲开,更不想和他一起吃饭了。继续往回走着,秋余声不知道他怎么回事,只好先叫住他,又叫自己朋友先下去,说一会儿人多,挤。
简平安走到门口时听见秋余声朋友问要不要帮他占位置,秋余声说占两个,他要等简平安。
简平安就渐渐停下了。
秋余声跟在后面也走进来,班里还剩几个人没下去吃饭,班里进了陌生人,大家一时间都好奇地盯着他们俩。
“你干什么?”简平安想要重申自己的想法,“不要等我。”
“平安,你说话不算话吗?”秋余声垂眸低声连问道:“你到底要不要我等呢?”
简平安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原本是想要去吃饭的,他想要秋余声等,他只是不想要和别人一起。
他抠着自己的手指,硬着头皮说英语没做完,秋余声似思考一阵,脸上慢慢恢复笑容。
“来,平安,”他向前一步逼近简平安,“我帮你看看,兴许可以快一点写完。”
简平安的脸又烧起来,这次他明白是什么原因,他撒了谎,所以脸热得他快要不能呼吸。
他不知道该继续撒怎样的谎才能骗过秋余声,秋余声会去翻他的书包吗?会不会发现他其实根本就没有要做的英语作业?
怎么办呢。
“我不……”简平安觉得自己舌头可能打结了,要不他怎么说不清楚话,“我不,作弊。”
秋余声突然笑了,“这怎么算作弊?我就看看。”
“那吃饭吧……”简平安快被热晕了,他不敢看秋余声的眼睛,心一横干脆绕过秋余声走出去,“吃饭吧,我饿,你饿不饿?”
他不知道秋余声是什么表情,只知道他学自己说话,回答了两个字,饿吧。
“平安,撒谎都不会呀?”
他发现了吗?
简平安晕晕乎乎的,一步不停地往前走,心想自己还是没看错,秋余声就是没礼貌。
发现了还能这么笑,他果然很能装。
食堂已经挤满了人,简平安找了个队伍不算太长的窗口打饭,那个窗口里已经没什么菜了,但是简平安对吃的东西一向没追求,所以就站在队伍最后一个安安静静的等。
秋余声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简平安找了一会儿没看见也就不找了。他告诉自己这是理所应当的事,他不能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任何人身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他也不应该期待什么东西,期待带来的情绪很难估计的,他只需要做到想不明白的事就不去想就好。
“平安,你在这里?”
秋余声两首端着打好饭的餐盘,用胳膊碰了碰他,将简平安的思绪拉了回来。
简平安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手里的那两份饭,秋余声把其中一份给了他,说:“我到处找你,你怎么都听不见声音的,叫你也没反应。”
“我没听见你叫你。”
“也是,人比较多。”
“不是人多的原因。”简平安低着头,他就是没听见,他经常会屏蔽掉很多声音,大概习惯了吧,所以没把秋余声的声音放进耳朵里来。
可是秋余声为什么要这样?他没接餐盘,秋余声对他笑笑,问:“不可以给我一个道歉的机会吗?如果你不要我的牛奶,那么午饭呢,平安,也不要吗?”
没有人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叫简平安的名字这么多次,简平安发觉秋余声的声音叫“平安”的时候让人特别舒服,如同带有魔力,诚恳又温柔,因此每次都不由自主想要听完他说的每一句话。
“我以为我们可以成为朋友的。”
“什么?”他这么说,好像犯错的成了自己,简安觉得自己的的喉咙跟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都开不了口,因为他也是这么想的,竟然会有人跟他的想法一样。
无论如何,平安,不要随便相信别人。他的妈妈是这么告诉他的。
简平安主动接过秋余声给的午餐,声音低低的说谢谢。
“不用客气,”秋余声似乎心情转好,跟着简平安放慢了步调,“不过,你应该多吃一点。”
“我吃很多。”
“是吗?可你好瘦。”
“是吗?”
简平安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吃很多还是不长肉起来,他不喜欢自己穿上厚厚的衣服里面还是空荡荡的感觉,风一吹会灌进来,他很怕冷。
秋余声带他找到位置坐下,简平安自己绕到了角落里去,秋余声紧跟其后,挨着他一起坐到角落,接着递给他筷子,自顾自说:“我知道,平安不喜欢人多,以后我会单独找你,好吗?”
他在吃饭前把碗里干净的鸡腿夹给简平安,用抱歉的语气和简平安说话。
“昨天的事平安可以不可以不放在心上?”
简平安眉头一皱,问:“什么事?”
秋余声笑着看他,简平安被看得莫名其妙,他真的不知道秋余声说的哪件事,如果是昨天他说的那些话,那不是已经道过歉了吗?为什么还要说一遍。
“没什么,忘记就算了。”
食堂声音嘈杂,秋余声贴他很近才能听清他细小的声音,“吃饭吧。”
简平安习惯性想要挽起袖子,这次却在挽起来前想到秋余声昨天的误会,怔了怔,生硬别扭地转去理了下自己的衣服。
秋余声瞥见他的动作,慢慢收敛笑意,将装满肉的海带汤摆到他面前,他不再探听简平安的隐私,而是平静地装作没有看见,重复说着叫简平安吃饭的话。
坦白说,简平安其实对肉没那么多渴望,他吃素和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都习惯了,这么多肉一下子堆在他的碗里,他只会觉得浪费,因为他是吃不完的。
但是秋余声让他吃,他细细地嚼着,吃到最后觉得没有味道,嚼起来甚至不像肉而像什么别的奇怪的东西的时候,也没有说出自己已经吃饱了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