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嘉蕴打了一个哈欠:“我撑不住了,真的困了。”
“你该睡了。”温霁动动鼠标退出结算界面,”晚安。“
“晚安。”
语音通话挂断,温霁摘下了耳机,他随手将耳机搁在桌上,懒洋洋地伸了一个懒腰。
余光瞥向窗外,只见窗外夜色黑沉沉,只能遥遥望见楼下绿道旁星星点点的路灯灯光。
温霁心想,电子游戏确实是消磨时间的一大利器。
而这个想法在他看清电脑一角的时间后抵达了顶点。
电脑显示的时间没有出错,而温霁也没有眼花,白底黑字的数字真真切切地告知了他此时已是晚上十点一刻。
端端正正地摆在桌面上的手机毫无动静,任由温霁将手机翻烂也没有见到程柏森发来的信息。
成年人在十点之后归家只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事,但程柏森会毫无预兆地食言在温霁看来却是一件大事。
程柏森曾亲口说过“最迟晚上十点前会回来”,他不是一个会轻易许诺的人,一旦许下了承认,那么他一定会尽力完成。
就算回途路上有事耽搁,程柏森也必然会想方设法将这件事提前告知温霁。
可是事实却是什么都没有。
漆黑的手机屏幕毫无动静,打开聊天软件见不到半条新信息,而对话框里的最后一条信息也停留在了取件码下的一句“OK”。
温霁握着手机匆匆跑出卧室,他的脚步声将沙发旁正在小憩的柯基惊醒。
刚停下脚步,温霁便见到睡饱的柯基神清气爽地朝着自己奔来。小柯基在温霁的面前一个急刹车,随后在温霁的脚边傻乐乐地转起了圈。
“乖乖,吵醒你了。”
温霁微微俯下身,摸了摸柯基毛茸茸的脑袋,脸上却是毫无笑意。
随后他直起腰,重新将目光落在了手中的手机上,然而期待的事情并没有如愿发生,程柏森至始至终没有接起他的电话。
手机屏幕随着电话无法拨通而逐渐熄灭,暗下的屏幕变成了一面漆黑的镜子,与此同时温霁的视线仍然黏在屏幕之上,以至于他措不及防地看见了自己脸上的不知所措。
温霁不由微怔,回过神后匆匆别开了脸。
他心想,或许程柏森是有事情耽误了,没准十分钟后家门便会被推开了。
当时间过去了第五个十分钟,仰躺在沙发上的温霁顺手将身旁的小猫捞进了臂弯里。
小猫根本懒得挣扎,它只稍稍动了动脑袋,便老老实实地卧在了温霁的胸膛前。
温霁轻叹了一口气,在小猫的耳边念念叨叨:“给你和咸蛋黄改个名吧,你就叫自欺,它就叫欺人。”
原本毫无动作的小猫忽然动了动脑袋,它将脸侧向了另一边,只留给了温霁一个后脑勺。
温霁被它的动作逗乐:“好了,不改名,别生气。”
话音刚落,身侧的手机突然嗡动起来,随着来电铃声划破客厅内沉闷的空气,温霁的眼睛也倏地亮了起来。
温霁急匆匆地拿起手机一看,当他看清屏幕上的来电人姓名后,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他接起电话:“怎么了?突然找我做什么?”
林光城的声音忽大忽小令人听不清,就在温霁耐心告终准备挂断通话时,他的声音清晰了起来:“听得见吗?”
“听得到。”
“刚才信号不好,我现在在门口吹冷风呢。”
“啊?”
“哎,出来喝酒吗?我在你家附近玩,就你小区正门过完马路再左拐个弯的那家店。”
“不……”
第一个字刚出口,温霁便忽热转了心意,他将拒绝的话语吞回了肚子里,重新应道:“都有谁?”
“你全认识,就去年一起去海边玩的那批人。”
温霁猛地坐了起来,他瞥了一眼毫无动静的玄关:“稍等,我马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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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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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一场朋友间的聚会,出门的准备工作并不繁琐,温霁打开衣柜随手往身上套了一身常服,照了照镜子便转身准备出门。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躺在一旁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温霁斜睨了一眼,立马看清了屏幕上的来电人姓名。
经过了一次“狼来了”之后,温霁已经对来电铃声少了几分期待,以至于他看见来电人又是林光城时,他的心情并没有如同之前那般失落。
温霁停下脚步,心平气和地接起来电话:“怎么了?”
温霁在那一瞬间做了许多设想,却没想到下一秒耳边响起了一道极为低哑的男声:“不好意思,这个傻逼刚刚发酒疯非要给你打电话,我们拦都拦不住,我现在才从他的手里抢过手机。”
温霁不禁一怔,茫然地问道:“什么意思?”
通话另一端的陌生人叹了口气,解释道:“林光城刚才说的话颠三倒四,全在胡说八道,其实我们在人民公园这边喝酒,根本不在他说的那个地方。”
“人民公园?”温霁轻轻蹙眉,“那里距离我家很远。”
说完之后,温霁才恍然大悟原来那通电话只是一个酒鬼的恶作剧,气极反笑:“我差点就被他骗出门了。”
“真的非常不好意思,是我们没看好他。”
温霁摇了摇头,随后他意识到对方看不见自己的动作,赶紧开口说道:“没关系。”
挂断电话后,温霁扭头看向镜子中的自己,忍不住笑了一声。
他低声骂了一句:“傻子。”
然后温霁便收回视线,大步朝着衣帽间外走去。
途径客厅时温霁停留了片刻脚步,待他将散落在地上的几个宠物玩具捡回篮子里后,便径直地朝着玄关的方向走去。
正好肚子有些饿了,既然外出的衣服都已经换好,不如下楼去便利店买一份关东煮。
温霁当时心里是这样想的。
但实际上他并没有严格地执行这个想法,他在便利店的冰柜前停下了脚步,只买走了一罐冰可乐便踏出了店门。
明亮的白炽灯瞬间被温霁抛在了身后,他独自行走在深夜的人行道上,只有路侧星星点点的路灯与他作伴。
原本温霁打算在路旁随便找一张椅子坐下,却没想到每一张椅子都离不开湿漉漉的水珠,实在令人无法安然坐下。
最后温霁在一盏路灯下停下了脚步。
湿润的凉风拂面而来,温霁茫然地低下了头,目光所触之处是手中可乐罐壁上的冰凉水珠,视线继续往下落,他看见自己的影子孤零零地躺在湿润的石板路上。
暴雨早已停歇,但雨后的空气中仍弥漫着挥之不去的湿意,湿润的水汽无孔不钻,连人们的呼吸都变得黏湿,令人错觉自己正置身于回南天中。
这并不是一个会让人觉得清爽的雨后,温霁只觉得走路时都像是鞋底黏了胶水,他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非要出这一趟门。
或许是天气缘故,今夜的小区里连夜跑的人都见不到人影,整条长路空荡荡,以至于温霁在扯开可乐罐的拉环时都下意识身体一僵,似乎生怕拉环的声响会扰民。
温霁小抿了一口可乐,冰凉的液体将他冻得一激灵,同时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喉间的黏湿感被压下了不少。
温霁捧着可乐重新迈开了脚步,慢悠悠地一步一步走向另一盏路灯之下,他的影子在灯光之下被拉长缩短,然后与另一道影子撞上了头。
不仅仅是两道影子撞了头,影子的主人也差点因为温霁的走神撞上了头,所幸另一方及时闪躲,他们才得以堪堪擦肩而过。
温霁顿时回过神来,脸上露出了被吓了一跳的惊惶神色,同时他心里也清楚这桩差点发生的“交通事故”是因自己而起,于是赶紧第一时间道歉,脱口而出:“对不起。”
说完之后温霁的动作停住了,因为这时他才认出眼前人竟然是熟人。
“你在散步?”
“诶,李乔?”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道声音在夜色中交叠重合,声音落下后是少顷的沉默,随后刻意压低的一声轻笑打破了这份平静。
“刚下班吗……”
温霁说到一半,声音突然停了下来,因为他看清了李乔手中的物件,那只显眼的购物袋显然与工作毫无关系。
看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温霁收回视线,立即改口:“噢,刚刚约会回来。”
“嗯。”李乔浅浅地笑了一笑,他看了一眼温霁的身后,“就你自己一个人?”
这句话令温霁的脸色变得不自然起来,不过那份不自然稍纵即逝,李乔尚未来得及察觉到便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下楼买关东煮吃。”
李乔顺嘴问:“关东煮呢?”
温霁老实交代:“没有买,因为突然不想吃了。”
“你好像很喜欢吃关东煮,我见过好几次阿森下楼帮你买关东煮。”
“还好吧,一般喜欢。”温霁说,“你怎么知道是帮我买的?你和他聊天啦?”
李乔看了看他:“没有,我猜的。”
顿了顿,他又说:“只打了招呼,没有聊上天。”
温霁嗯了一声:“他不爱和别人说话。”
李乔笑道:“我刚开始时还以为阿森是我知道的人,后来发现阿森不爱和别人社交,我才发现是认错人了。”
温霁微微睁大了眼睛,不动声色地问:“谁?”
“你不认识,是我司以前的一个合作方的人。”李乔说,“但我也只见过他一次,所以把阿森认错成他了。”
温霁愣了一下,立刻放弃了继续追问的想法,与其在这里纳闷李乔口中的那个人是不是程柏森,温霁只想将这件事快快翻篇。
无论是以前的程柏森,还是现在的程柏森,温霁都不想将他们作为这场聊天的内容,毕竟他现在根本没有那份心情。
可惜李乔没有读心术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当他们即将步行行至楼下,李乔冷不丁问道:“你和阿森下周周五有空吗?”
“不知道。”温霁模棱两可地答道,“有什么事吗?”
李乔说:“我老婆想请你们吃饭。”
温霁挑了挑眉:“好事将近了?”
李乔的脸微微发红:“准备领证了。”
“恭喜啦。”温霁解开楼下门禁,侧过头,语气认真,“可是我还不知道下周周五有没有时间。”
李乔想了想,说:“没关系,没时间的话可以之后再聚。”
温霁的一声叹息轻不可闻:“以后吗?”
李乔感觉到身边人的异样,下意识回头看去。他看见温霁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落后了自己一个身位,不由放慢了脚步,等到再次与温霁并肩而行时才问道:“你刚刚说什么?我没有听清。”
“刚刚吗?”温霁慢吞吞地掀起眼皮,“我说好。”
“哦。”
就在这时,温霁莫名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李乔。”
“什么事?”
温霁冷静地说:“到时候和你们一起吃饭的人,可能只有我一个人了。”
李乔明显被温霁的话吓了一跳,他有些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温霁看向李乔,眼里露出了一丝无奈:“不用怀疑,你没听错。”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李乔皱起眉,“怎么回事?”
温霁明显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摇了摇头一笑而过。而李乔自然没有低情商地追问,但作为朋友,他的脸上难免因此换上了忧心忡忡的表情。
最后反倒是角色完全互换,温霁在回家前一步三回头,安慰了李乔好几遍:“我真的没事,你不用担心。”
温霁推门而入,随后转身关门,这时他才完全将李乔担忧的目光隔之门外。
玄关灯光亮起,温霁背靠着墙面长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背脊亦松了下来。与此同时无法抑制的茫然如海啸般袭来,只用了一个滔天巨浪便将他卷入其中。
温霁没有从翻腾的情绪浪潮中迎来溺水般的窒息,他只是忽然感到轻微的难过。
就在这时,短信的提醒声在耳边响起,温霁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数分钟前刚刚熄灭的手机屏幕再一次在他的眼前亮起。
新信息不出意外毫无内容,温霁动动手指便将这一条商家短信进行了删除。
随后温霁退出了信箱界面,他没有再点开任何一个软件,而是将界面久久地停留在屏幕主页上,直至屏幕的自动锁定时间按时到来。
熄灭了屏幕的手机在温霁的眼里变成了一块冰冷的板砖,他在心烦意乱之中高高地举起了右手,待他回过神来,手机已经在柔软的地毯上翻滚了好几圈。
此时手机正面朝上,正安静地散发着莹白的光亮,温霁根本无需上前查看便知道手机定然完好无损。
而温霁暂时没有将它拾起的兴致,他直接从手机上方抬脚跨过,径直地走向了正卧在沙发上盯着他的猫。
温霁在猫的身旁躺了下来,他目不转睛地盯了天花板好一阵子,觉得无趣后慢悠悠地闭上了眼睛。
明明根本毫无倦意,温霁却在不能视物的黑暗中莫名地生了几分困意,就在他以为自己会这样沉睡过去时,耳边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引起了他的注意力。
温霁睁开眼睛扭头看去,顿时觉得哭笑不得,他方才还被浅浅地吓了一跳,原来事实竟是调皮的柯基正在拱着地毯上的手机当玩具玩。
此时温霁对那台手机产生了几分心理厌烦,自然没有出声制止柯基的行为,反倒是一扫倦意将眼睛睁得圆溜溜,饶有兴致地欣赏起柯基的玩乐行为。
直到温霁网瘾复发,他才出声制止:“咸蛋黄。”
被点名的柯基很乖巧地抬起了头,撒娇似的呜咽了一声。
温霁边笑边朝着柯基走去:“又在撒娇。”
温霁走上前捡起手机,这时他才发现信息提醒栏里正躺着许多条未读信息。
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沉寂了许久的聊天群突然来了消息,正所谓一石子激起千层浪,当温霁捡起手机时群里已经聊得热火朝天。
温霁匆匆对屏幕上的内容一目十行,在退出之前随手发送了一个表情包以示自己的存活。
随后群聊界面被关闭,主页上密密麻麻的联系人姓名不可避免地跃进了温霁的眼中。
视线从屏幕上一掠而过,尽管温霁已经在第一时间错开视线,他还是再一次见到了那一行刺目的“已注销用户”。
温霁的表情僵了一瞬,天知道半小时前第一次见到这行字时,他花了多大力气才在李乔身旁控制住表情。
温霁的账号里同时存在着两个程柏森的账号,一个已经躺在他的好友里当了许多年陌生人,一个注册于半年前。而那个注册于半年前的账号此刻已经不复存在,刺眼的“对方已注销账号”犹如一把锋利的利刃,将温霁的眼睛割得生疼。
原本想着如果程柏森一夜都没有消息,他就会在白天时去向相识的人打听一番,但现在看来已经没有了这个必要。
程柏森已经用自己的方式给出了答案。
温霁没有再将注意力放在屏幕上,他放下手机,忍不住扯动嘴角露出了一个讥讽的笑。
“没礼貌,连声再见都不愿意说。”
深夜三点,窗外夜色沉沉,屋内热火朝天的温度仍未消散。
温霁刚刚结束了一把游戏,在刚才的对局之中他遇到一位罕见的奇葩队友,一局下来他被队友的迷惑行为气得血涌上头,如今游戏结束,他的心情仍是久久不能平复。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昏黄的灯光温柔地覆在了温霁的侧脸上,他将情绪写在了脸上,任由谁都能看出他此时的心情极为不佳。
不过此时他的身边没有观众,只有耳机中尚未退出语音频道的温嘉蕴。
温嘉蕴显然也被刚才那位队友气得眼冒金星,她连说话的语速都比平常翻了一倍,嘴皮子跟机关枪似的,不带半句脏话地将刚才的队友骂了一通。
然后她话锋一转,突然问道:“你的心情好一些了?”
温霁原本正听温嘉蕴骂人听得正乐呵,哪能想到温嘉蕴会突然将话头转到自己的身上,他当即愣怔了一瞬,口哑哑了数秒才从喉咙里滚出一个“嗯”。
随后两人心照不宣地双双陷入了沉默,他们都无比清楚温霁说的是假话。
短暂的游戏时间和令人生气的队友的确能在一定程度上转移温霁的注意力,但所有人都知道它本质上治标不治本。
温霁因程柏森而起的坏情绪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在无言之中愈燃愈烈,在短暂的沉默结束之后,温霁轻叹了一声,坦然道:“好吧,我还是很生气。”
温嘉蕴也学着他叹了一口气,并绞尽脑汁地思考起安慰的话语,奈何她安慰人的方式实在太离奇,温霁忍不住笑了起来:“姐姐,什么叫做回头是岸?”
“我的意思就是,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在程柏森这一棵树上吊死。”温嘉蕴吐了吐舌,“当然,我纯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别把我的话当真。”
温霁稍稍变了脸色:“我也想快刀斩乱麻将这件事翻篇,以后和他桥归桥路归路,但是……”
“但是什么?”
温霁将不悦的情绪写在了微蹙的眉间,而指关节无意识轻叩桌面的动作则出卖了他的不耐烦。
“但是我不接受这种不明不白的告别。”他停顿了一下,“我想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的男朋友出门吃了顿饭就没了,哪有这种事情。”
温霁不喜欢不明不白的告别,即使他的心里已有了有迹可循的答案,但他仍想亲耳从程柏森本人口中听见答案。之前之所以没有给兰莺打电话,那是因为温霁认为夜已深不便打扰,但现在若将对方换成程柏森,那么他就没有那份顾虑。
温嘉蕴对他说:“你可以现在给他打电话。”
温霁点了点头:“好。”
于是温霁深夜造访了当事人的号码,然而程柏森的号码却从先前的无人接听直接变成了已关机,冰冷的电子音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泼下,彻底斩断了他们求知的念想。
他们都想知道原因,可惜在这个深夜时分,谁也寻不到答案。
这段小插曲结束后不久,温霁与温嘉蕴互道晚安作告别。
通话挂断,语音结束了。
温霁摘下了耳机,微弱的电流声自耳边消失。
就在这时,他一不小心碰倒了桌上了一瓶维生素,瓶罐落地的声响在静谧的深夜中被无限放大,似乎惊醒了卧室外的小动物。
温霁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所幸卧室外微小的声音很快就消失了,他扭头盯着门板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收回视线,心想夜深了该睡了。
温霁从浴室出来时已将近四点,他本以为自己会难以入眠,事实证明他纯属多虑。
他的脑袋一沾枕头便迅速入眠,一夜无梦睡得极为香甜,一觉睡到自然醒,睁开眼睛的瞬间只觉神清气爽。
但温霁还是睡得有些迷糊了,他醒来之后下意识地喊了一声程柏森的名字,即使无人应答也没有意识到不对劲,直到他懵懵地盯着空空如也的身侧发了一会儿呆,这时他的脑袋才一激灵清醒过来。
昨晚睡前忘了拉窗帘,日光模模糊糊地照射进房间里,将温霁的眼睛刺得微微发酸。他阖上了眼睛,在暖意融融之中翻过身,用力地拉起被子将自己的脑袋蒙了起来。
与此同时温霁从被子里伸出了手,熟练地将搁在枕头旁的手机拿进了被子里。
温霁摁了一下屏幕发现没动静,疑惑了数秒后才想起自己睡前将手机关了机,他忍不住笑了一下,心想自己真的是将脑袋睡懵了。
手机重新被开启,一连串的震动声响将温霁吓了一跳,再定睛一看,只见纷至沓来的消息瞬间将屏幕挤满。
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迅速滑动,温霁匆匆一目十行,随后将信息一一回复,直到一颗名为“程柏森”的小石子跃进他的眼中。
温霁没有第一时间打开未读信息,而是面无表情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他垂着眼盯着手中的屏幕,眼中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但总归不是好心情。
温霁握着手机的力道很重,重得仿佛要将掌心的这块黑色板砖捏碎,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终于点开了来自程柏森的未读信息。
——“抱歉,昨晚有事没办法接电话。”
温霁怔了怔,下一秒他听见了自己的冷笑声。
他盯着屏幕上的字体看了几秒,按下了号码的拨通键。
这次程柏森接起了电话。
“早上好。”
明明分离的时间尚不足二十四小时,温霁却在听见程柏森声音的那一刻恍若隔世,他在这通电话面前迷了路,笑不出来,哭也哭不出来,就连生气也找不到方向。
电话接通后除了最初的那句“早上好”,一时间无人再开口,温霁在沉默之中起了床,踩着拖鞋来到了落地窗边。
窗外天气正好,路旁绿植嫩绿的枝叶上薄薄覆着一层明媚日光,微风拂过之时细听还能听见清脆的鸟鸣声自叶缝间传来,放眼望去一派风和日丽。
可惜温霁无心欣赏眼前风景,他将目光投向了天边的一朵形状怪异的云朵,蓦然低声开口:“早上好,你想起来了?”
程柏森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很平静:“想起来了。”
温霁微怔,脑袋尚未转过来便已脱口而出:“想起了多少事情?”
程柏森沉声说:“全部。”
温霁有些恍惚,他面无表情地眨了一下眼睛,再开口时声音很轻:“可以告诉我,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我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程柏森只说:“出了一点意外,进了一趟医院。”
“你……”
温霁没有将话说下去。
随后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没人挂断这通充斥着满满尴尬的电话,也没有人开口说话。
阳光太刺目,即使没有直视它也仍让人眼睛发酸,温霁低下头眯起眼睛,轻轻地吸了吸鼻子。
就在这时,程柏森突然说:“我们可以找个时间坐下来好好地谈一谈,一起商量以后的事情。”
温霁打断了他:“你还喜欢我吗?”
程柏森回以沉默,温霁接收到了他的答案。
温霁倏地轻笑了一声:“好吧,我知道了,”
他顿了顿,又说:“你的反应和我想象中有些不一样,我以为你会直接将我从你的世界中抹杀。”
程柏森的声音冷静地响起:“我倒是想,可惜做不到,有些事情必须要处理妥当。”
处理妥当。
温霁默念了一遍这四个字,啧了一声,心道这人真他妈是个残忍的傻逼。
他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耸耸肩:“好吧,你想商量什么?难不成就算商讨出来的结果是我们干脆将错就错继续在一起吧,你也会同意?”
程柏森说:“如果我们的想法最后达成一致的话,是的。”
温霁被气笑了。
程柏森的话语无疑是最好的镇静剂,温霁在这个瞬间突然没什么想法了,他的愤怒与不甘在这一刻如潮水般退去,所有沸腾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
他忽然觉得很没意思,只觉心口闷堵气不顺。
将昨晚发生的事情刨根问底能怎样?对那段戛然而止的恋情死缠烂打又能怎样?温霁相信程柏森能够说到做到,只需他轻轻地点点头,他们仍然能过家家般重归于好。
毕竟程柏森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很好,即使他的心底毫无爱意,他也能为了解决麻烦而强忍憎恶成为一位优秀的男友。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自欺欺人最无用,温霁比谁都清楚电话另一端的人已经不再是他的爱人。
温霁想了想,摇头:“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以后我们谁也别提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
“程柏森,我们结束了。”
这是通话结束之前,他们最后说的三句话。
电话在耳边挂断,按照电视剧的剧情,这时候温霁应该将程柏森的所有东西都封进纸箱子里,然后毫不留情地扔至门外。
可惜电视剧没能照进现实,温霁打开衣柜看了一眼,只觉越看越心烦,干脆将眼不见为净这个真理贯彻到底,牵着狗、抱着猫头也不回地打车回了家。
家里的屋子距离温霁的现居所有些距离,温霁上车后便闭上了眼睛决定小憩片刻。他在车上浑浑沌沌地做了好几个梦,身下四只车轮在转,他在梦里用双脚跑,跑着跑着突然被司机叫醒,睁开眼睛发现已经回到了家门口。
绿意盎然的花园里静悄悄,温霁穿过花园来到了门前,这时他发现屋门没锁,伸手轻轻一推便推开了门板。
屋门无声地缓缓敞开,温霁与一猫一狗一同站在门前,与客厅里正在插花的母亲四目相对。
母亲望着他眨了眨眼,随之将脸上的错愕表情换成了笑意,她微微笑着放下手中的花,温声细语地问道:“怎么突然回来了?”
温霁神情不变:“想回来便回来了。”
随后他转身关上了门,弯腰将猫包里的小猫抱出,又解开柯基身上的牵引绳,拍了拍它的屁股:“去找奶奶玩。”
实际上根本不需要温霁特意提醒,两只小动物挣脱束缚后便如同离弦的剑朝着客厅奔去,温霁站在原地目送着它们远去,才忙不迭换上拖鞋溜之大吉。
等到温霁独自回到卧室,他突然开始感到懊恼,只因身侧四面墙空空如也,屋里无人与他讲话,这时候脑袋一闲下来便容易胡思乱想。
温霁坐在卧室里的沙发上玩手机,玩着玩着又开始恨自己不争气,眼前的字一个都看不入眼,这个时候满脑子仍惦记着程柏森口中的“意外”与“医院”。
也不知道昨晚的程柏森遇到了什么意外,竟然到了进医院的程度,但从今天自己和程柏森的接触看来,程柏森口齿伶俐头脑清晰全然不见身体哪个零件出了问题,由此可知昨晚那场意外不是一件严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