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逢冬—— by舶来鱼
舶来鱼  发于:2023年07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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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就是迎来了毕业季,昔日的好友从此分散在天涯海角,许多段友谊因此不可避免地被时间磨掉了颜色,如今其中还常有联系的人不多,而乔白源算一个。
“是啊,一直没有机会见面。”乔白源朝着他挑眉,话锋一转,“你等下怎么离开机场?”
“打车。”
温霁老老实实地回答了问题,随后他扭头饶有兴致地看着乔白源:“你有什么安排?”
见温霁这般上道,乔白源忍不住开怀大笑:“不如搭我的车,和我一起去喝酒,我朋友给我准备了接风宴。”
温霁惊讶地说:“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还能这么精神?”
他调侃完顿了顿,还是答应了:“好啊。”
于是两个刚经历完长途飞行的人丝毫不知疲倦,连行李箱都没来得及放回家,踩着油门从机场一路疾驶来到了酒吧门口。
霓虹灯光如星星般在夜色中闪烁,灯火辉煌之下藏匿着不醉不归,温霁先乔白源一步下了车,一脚踏进了这个光怪陆离的夜世界里。
温霁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乔白源,却发现乔白源丝毫没有下车的想法。
乔白源在下车前突然接到了老婆的电话,他一脸歉意地降下车窗和温霁说了一声,温霁闻言点点头:“我不急,慢慢来。”
车窗没有升上,温霁站在车边玩手机时能听见乔白源的声音,他很难想象乔白源在恋爱中竟然是这幅鬼样,黏黏糊糊得比麦芽糖还过分。
温霁终究还是忍不住转头瞥了一眼车里的乔白源,然后被乔白源脸上荡漾的笑容刺激得牙酸。
乔白源在去年春天时和太太登记了结婚,可惜因为双方工作太忙一直没有合适时间办婚礼,不过刚才在车上时温霁听见了一个好消息——他们终于确定了婚礼时间,就定在了今年秋天。
终于等到乔白源讲完电话下车,温霁睨了一眼他上扬的嘴角,突然说:“今年好多人要办婚礼。”
乔白源好奇地问他:“有多少呀?”
温霁思考片刻,说:“春夏秋冬都有,你是秋天那一场。”
乔白源哈哈地笑起来,又说:“你一提到这件事,我就想起了你去年放我鸽子。”
温霁立即反应过来乔白源说的是哪件事。
两年来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见面,例如去年乔白源曾带着太太回来探亲,他们在探亲之余顺便邀请了几位同市的朋友一起吃饭见面。
温霁原本也答应了邀请,可惜后来没去成。
这件事其实早已翻了篇,双方都没有在意这件事,乔白源将它翻出来说也纯属娱乐。
然而温霁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搭错了哪根筋,突然说道:“因为男朋友那天急性肠胃炎,我带他去医院了。”
乔白源愣了一下:“男朋友?”
温霁点了点头,又否认:“不对,是前男友。”
“你居然偷偷摸摸谈恋爱。”
温霁小声说:“当时情况很特殊的。”
乔白源听闻新八卦立刻心痒得好似蚂蚁爬,好奇心泛滥得快要溢出来,恨不得捉住温霁追问有多么特殊。
可惜温霁的表情摆明了不想说,所以他也没有不懂眼色地去碰钉子。
乔白源摆了摆手,说:“都前男友了,我就不问了。”
温霁看了他两秒,然后移开了视线,将目光投进了面前的汹涌人潮里:“好多人,你找得到你的朋友吗?”
乔白源抬起手指了指人群:“早看见了,在那里。我有个朋友很好认的,又高又帅。”
后半句话明显很多余、很突兀,温霁立即意识到了不对劲,蹙着眉狐疑地看向乔白源。
乔白源撩了撩头发,朝着他挤眉弄眼,脸上笑容满满:“给你介绍男朋友,要不要?”
温霁不由叹了一口气,心想果然如此,乔白源喜欢给别人牵桥搭线的老毛病又犯了。
乔白源的这个毛病真的很令人闻风丧胆,温霁至今忘不了当年乔白源得知他的性取向后,下一回的酒局里莫名其妙多出了许多张陌生面孔。
清一色都是男的。
不得不说温霁在这件事上还是很佩服乔白源的,也不知道他当年一夜之间从哪里找到这么多gay朋友,想想都觉得真是吓死人。
温霁当时吓得表示好意心领了,但他真的不想要。
旧记忆历历在目,温霁在回忆中打了一个冷颤,脱口而出:“不要。”
乔白源好在好在他不会打着“为你着想”的旗号强迫人,既然温霁表示了拒绝,他就绝对不会强求。
他只是很失落地哦了一声:“好吧。”
温霁和乔白源对视了一眼,见他瞬间变得霜打的茄子似的,一副蔫了的模样真的很搞笑。
来到卡座后他将温霁介绍给了朋友们,即使乔白源发现自己口中那位又高又帅的朋友望向温霁的眼神明显有故事,他也没有说一句多余的话。
温霁何尝没有察觉到那双虎视眈眈的眼睛,但他选择了无视,毕竟今晚他的目的是来蹭酒喝,才不愿意生出不知来路的新桃花。
温霁端起酒杯和身旁的新朋友继续碰杯,玻璃碰撞发出清脆的哐当响,他仰起头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吓得新朋友大惊失色连忙劝阻:“都说了让你慢点喝,别喝这么猛。”
正在和朋友说话的乔白源回头看来,插嘴说:“放弃吧,你劝不了他的。”
温霁对着乔白源晃了晃手中的空酒杯,眼睛里含着笑,看得出来心情很好。
仔细一看,是有些醉了。
今晚温霁不打算将自己喝断片,当他意识到自己有八分醉时立即点到即止,旁人再努力劝酒也不愿沾一滴。
耳边人声嘈杂得耳膜都快被震穿,温霁在震天响的音响声中闭上了眼睛,睡是当然睡不着的,他只是懒得睁开眼。
这时他听见身侧传来了一道陌生的男声:“你还好吗?”
温霁没有反应,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个人正在和自己说话。
紧接着那道男声再一次响起:“你是不舒服吗?还是困了想睡觉?”
原来是在和我说话?温霁忍不住想。
眼皮好沉不想动,可是身旁人在和自己说话,温霁觉得继续闭着眼睛装死未免太不礼貌。
睫毛在温霁激烈的思想挣扎中轻轻颤动,温霁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睁圆了眼睛望向身边人,微微泛红的眼睛里浮着几分茫然。
温霁看清身旁人后,才发现原来是刚才那个一直看着自己的男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换位置换到了这里。
他的眉头轻轻皱起又松开,摇了摇头:“我没事。”
男人的脸上写满了担心:“没事就好,如果不舒服记住要和我们说。”
温霁错开目光,轻声应道:“知道了,谢谢你。”
温霁自认为自己的反应很冷淡,在他看来就算一腔热情也会被浇灭,却哪能想到身旁男人根本不在意。
平心而论,这个男人是一位非常优秀的调情对象,长相赏心悦目暂且不提,男人说话很有分寸,该进时进该退时则退,虽然目的显而易见,但不会步步紧逼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可惜他今晚的猎物是温霁,注定无法像往常那样如鱼得水。
温霁没有对男人的话语一一回应,而是挑着捡着作答复,可就是如此疏离的反应,照样给了男人有希望的错觉,反而令他的言语更加得寸进尺。
只能说男人对温霁实在没有了解,竟然误认为温霁本来就是这种冷淡性格,而正是他这个错误的认知,导致他一时失手在错误的方向上一去不复返。
猎艳也需要对症下药,男人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温霁虽面上不显,但他的确开始感觉到不耐烦了。
是时候结束这一场对话了。
就在这时,男人和温霁说起了自己的猫:“它是一只流浪猫,是我在家门口捡到的。”
温霁稍稍抬眸,似乎终于来了兴致:“这么巧。”
男人俯身,将耳朵凑近温霁:“嗯?”
动作中的暧昧不言而喻,温霁面无表情地往旁边躲了躲,说:“我也捡过一只,很可爱。”
男人正准备接话,温霁已经抢先开了口:“可惜他现在已经不在我身边。
男人怔了一怔,面露歉意:“抱歉。”
温霁的目光安安静静地落在面前的空杯子上,轻笑一声:“你可能误会了,他还活着。”
男人问道:“找到新的领养人了?”
“不,是被他的家人接回家了。”
“原来只是走丢了呀。”
温霁的喉咙微微发痒,他急忙将视线从空酒杯上移开,不能再看了。
“是呀,他是有家的。我虽然很不舍得,但没办法。”温霁轻哼一声,“不久之前我收到了他的新照片,他的家人为他准备了很盛大的生日宴,他那天也打扮得很好看。万众瞩目,比在我身边时过得好多了。”
男人沉默片刻,回话时意有所指:“你想养一只自己的猫吗?虽然它是一只流浪猫,但它很乖很爱撒娇。”
温霁轻飘飘地斜睨了一眼男人,不打算和男人透露自己家那只笨猫的存在。
温霁拒绝了:“不想。”
他觉得自己和男人都挺搞笑的,两个人各怀鬼胎,一个想上床,一个想把别人当垃圾桶,没有人真的在关心小猫咪。
温霁懒洋洋地垂下眼,醉意令他的脑袋在沉重之余格外亢奋,同时能让他清晰地感受到酒精将心脏烧得火辣辣,仿佛有人在他的胸腔里燃起了鞭炮,噼里啪啦的火星溅得他的心脏有些疼。
心脏一颤一颤,他的脑袋便一抽一抽地疼,丝丝缕缕的痛意如同蚕丝将他紧紧缠绕,混混沌沌的痛意捂住了他的鼻息,让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过了一会儿温霁蓦然意识到原来是酒精在作乱,毕竟八分醉也是喝醉了,也会令他思维错乱、太阳穴胀疼。
温霁脑袋一难受,他便不愿再分神搭腔男人的絮絮叨叨,男人倒是很有耐心,全然当他只是性子冷故意在摆谱。
不过男人后来也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毕竟温霁的反应比刚才还要冷淡上不少。
他是来猎艳的而不是来凿冰,往水里扔块石头还能听个响,然而身旁着人闷声不响的做派只会令人觉得前路漫漫。
男人终于失去了耐心,言语间的暗示愈发露骨,听得温霁不由微微蹙眉。
他回过头,正准备言辞强硬地结束这次对话,谁知道声音还没来得及发出,眼泪却是先一步落了下来。
温霁发誓自己真不是故意的,他哪能想到那两滴眼泪根本不听话,在酒精的作用下说掉就掉。
温霁抬起手抹了一下眼眶,神情凝重:“对不起,你的话让我想起了伤心事。”
男人被眼前场面惊得慌了神,语气不再像刚才那么冲了,他压着声音问道:“对不起,怎么回事?”
温霁硬生生把自己喝得戏瘾大发,此时根本控制不了面部情绪,他的眼睛泛着薄薄一层红,模样怪可怜:“抱歉,回到这座城市后突然触景伤情,想起了我死掉的老公。”
桌子上偏偏安静了这么一瞬间,温霁的话就这样轻飘飘地落进了在座所有人的耳朵里。
新朋友尚且会不好意思开口,但乔白源显然没有这个顾虑,他的声量猛然拔高,朝着温霁的耳朵重重盖去:“你说什么!你不要吓我啊!”
温霁懵懵地缩了缩脖子,生怕自己被乔白源的声量压碎。
面对乔白源天塌了一样的表情,温霁眯着眼睛傻笑了一下,没有作声。
残存的一丁点儿理智告诉他得赶紧和乔白源解释,不然名为误会的雪球就会越滚越大。
但是他真的太困了,还有些坏心眼在作祟,此时根本不想讲道理。
乔白源来到温霁的身边,挤开了男人一屁股坐下,双手握着温霁的肩膀将他摇得摇摇晃晃:“你刚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温霁被晃得脑袋昏沉沉很不舒服,他不悦地推开了乔白源的手,动作敏捷地躲到了另一位新朋友的身后。
温霁铁石心肠地别过脸,任由乔白源在旁边心急火燎,抿着嘴唇开始装死。
后来或许是良心发现不忍见好友如此着急,温霁伸手拍了拍乔白源的肩膀,终于哽咽着出了声:“我开玩笑的,你不要信。”
温霁说话的时候带着哭腔,微微发红的眼睛仍然一片湿漉漉,湿意都快从眼底漫出来了。
乔白源呆愣愣地和温霁对视,见朋友这幅模样不由开始捶胸顿足怒骂自己真是罪人,不知不觉也红了眼眶:“你不用硬撑了,是我的错,我不该追着你揭你的伤疤。”
温霁吸了吸鼻子:“你真的误会了,我在胡说八道。”
乔白源打断他的话:“你别说了,我们都不要再提这件事。怪不得你不愿意提起你的前男友,原来他已经……唉。”
“你听我说……”
平日里的伶牙俐齿在酒精的浸泡下生锈变钝,温霁三番四次试图解释皆被乔白源一脸痛心地挡回,他在昏头昏脑中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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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温霁没有回家,他在醉得一塌糊涂之余仍不忘担心自己带着一身酒气回家会被妈妈骂,将就着在乔白源家里睡了一晚沙发。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窗外的太阳甚至逐渐开始西斜,温霁揉了揉眼睛又看看外面的天空,一脸茫然,俨然一副没有反应过来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温霁才清醒过来,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这一觉睡到太阳快落山,也想起了自己此时身处何地。
他在乔白源的家里,但是乔白源这个屋主却不见人影,温霁在茶几上找到了他留下的一张A4纸,上面写着:看手机。
温霁慢吞吞地从沙发缝里挖出手机,然后看见乔白源两个小时前将这套房子的地址发给了他,美曰其名方便他叫外卖。
既然房子的主人这样说了,温霁自然不会和乔白源客气,他关掉信息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打开了外卖软件,认认真真地将地址填了进去。
一天没有吃饭这件事将温霁饿得眼睛发绿,奈何宿醉之后胃口不佳,那些色香味俱全的展示图片在他眼中全都变得油腻腻,实在下不了手。
晚上八点时乔白源终于回来,他在楼下抬头见到窗户还亮着灯,想必温霁还没有离开。
进屋时所见画面也果然如此,客厅里只开着一盏落地灯,而温霁正坐在客厅里全神贯注地看电影。
温霁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沿,整个人看起来恹恹欲睡,听见乔白源发出的动静后也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你回来了。”
乔白源在茶几前停下脚步,俯身瞧了瞧桌上的几个食盒,不禁咂舌:“你吃得这么清汤寡水?”
“没有胃口。”
乔白源从食盒上移开视线,望向幕布:“在看什么?”
“不知道,随便点开的。”
乔白源在温霁身后的沙发坐下,想着闲着无聊一起看,只可惜这部片子实在不合他的胃口,才过去几分钟便打起了哈欠。
温霁噗嗤一下笑出声,他将电影暂停,回头问道:“真的这么无聊吗?”
“是好片子,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要不要换一部?”
“不用,你继续看。”乔白源打开手机,“我看其他东西。”
温霁抬头看了他一眼,突然说:“看股票呀?”
乔白源一怔:“你怎么知道?”
温霁别过脸,笑得肩膀颤了颤:“你的眼镜反光了。”
乔白源人都傻了,他根本没想到还有这种窥屏方式,待他将这件事消化完后亦笑了起来:“笑死人,怎么会这样。”
他说完之后突然拍了一下手掌,眼睛里闪耀着八卦的光芒:“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你还记不记得Cathy?”
温霁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了一道身影,记忆模模糊糊的,有一点印象但不多。
“记得一点点。”
乔白源说:“她当时之所以会发现男朋友出轨,就是因为镜片反光,整个过程特别曲折离奇。”
相比起乔白源的兴致勃勃,温霁显然情绪不高,毕竟他真的想不起Cathy究竟是何方神圣,只觉得陌生得令人提不起劲。
温霁正准备出声换个话题,空气却已先一步安静下来了,只见乔白源露出了说错话的表情,眼睛正慌慌张张地往温霁脸上瞟。
温霁凝视着他,皱眉:“怪怪的,你怎么了?”
“我错了,我不应该在你面前乱说话。”
温霁瞪他:“你在说什么?”
乔白源暗示他:“男朋友。”
温霁愣怔片刻,随之反应了过来,昨晚醉时说的胡话此时争先恐后地冒了尖,在温霁的脑海里萦绕不散。
温霁面不改色地记起了昨晚的酒局,记起了那个猎艳失败的男人,也记起了自己的一通胡说八道。
酒醒后的温霁判若两人,表现出来的态度反而是反应平平,不再火急火燎地试图作解释。
他只对乔白源的反应感到哭笑不得:“你未免太敏感了。”
乔白源眼神惆怅:“敏感一点才不容易说错话。”
看见好友担心的表情,温霁真的很无奈,他叹了口气:“昨晚我真的是在开玩笑,没有死老公这种事。”
远离酒精的乔白源终于将温霁的话听入了脑,虽然他仍持怀疑态度:“啊?假的?”
温霁补充说:“虽然他在我眼里和死了没有差别。”
乔白源顿时恍然大悟,眼神变得古怪:“懂了,闹得很难堪的前任。”
温霁不想说这件事,摆了摆手应付道:“可以这样说。”
乔白源是一个很尊重别人隐私的朋友,但同时他也是一个很八卦的朋友,他不会刨根问底,但他绝对会忍不住见缝插针问上两嘴。
温霁不想被问,哪怕是仅有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也不想,所以他在和乔白源说完话后立即生出了离开的想法。
温霁脑袋里这样想了,他也的确这样做了,他这条无所事事了一天的咸鱼在此刻翻了身,临时临急变成了一个行动派。
乔白源只当温霁是突然想回家了,他边和温霁一起收拾桌上的食盒,边说:“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温霁拒绝了他:“不用了,我打车。”
“那好吧,不过这个点很容易塞车,你可以晚一些再回去。”
温霁摇头:“我回另一套房子,就在附近。”
提箱跑路坐上出租车后,温霁才意识到距离比自己想象中还要近,就连司机师傅都忍不住调侃说散步回去都比等红绿灯快上几倍。
下车之后温霁先是给乔白源发去报平安的信息,然后才拖着行李箱走向小区大门。刷卡的时候,温霁下意识朝着身侧瞥了一眼,他看见门口的保安换了一张生面孔,不再是以前的几个老熟人了。
温霁收回视线未作停留,拖着行李箱走进了小区里,这时候他才发现原来不仅是保安换了人,小区里面的变化亦不少。
小区的游乐场更换了设施,球场似乎也换了灯的颜色,在经过宠物乐园时他还看见了许多只没见过的小狗。
温霁继续往前走,他已经隐隐约约看见了一楼大堂的灯光,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了很久不见的李乔,忍不住好奇自己的邻居有没有换人。
他们本来就不是经常联系的关系,过去的半年里联系的次数只有寥寥几次,大多数时候都是在说那套被他空置的房子。
想到这里,温霁不由打了一个冷颤,因为他突然想起了自己某天收到了李乔的信息,李乔和他说看见他家里有灯光。
后来李乔又说可能是自己看错了,因为他当时是站在楼下往上看,可能是数错了楼层。
当时温霁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眨眨眼便忘在了脑后,但现在不一样,他即将要踏入那间许久没有住人但疑似亮灯的房子。
人吓人真的会吓死人,温霁实在按耐不住自己的胡思乱想,他越不想往那个方向去想,脑袋里的画面便会越来越离奇。
那晚房子的灯究竟有没有亮起,现在已经不得而知了,温霁只知道自己现在有些害怕,连脚步都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就在搭电梯的时候,温霁意识到了另一个可能性,那个可能性虽然不是闹鬼,但在他心里也和闹鬼差不多了。
在此之前温霁之所以没有意识到这个可能,完全是因为他的刻板印象作祟,他想当然地认为程柏森绝不会再踏进这套房子一步,甚至连这个小区都不会靠近。
但现在温霁心里的想法动摇了。
动摇之余,温霁也快要被自己的想象力吓死了,只要一日找不到答案,就一直会有奇奇怪怪的想法萦绕在他的心头,他为此感到了绝望,至少自己今晚是不敢睡觉了。
万幸的是白天睡得太饱,起码要等到天亮才会犯困。
怕归怕,都来到门口了哪有不进去的道理,温霁站在门前深呼吸了一口气,摁下了指纹锁。
随着大门在眼前缓缓敞开,冷冷清清的空气扑面而来,清脆的开关声在耳边响起,灯光瞬间将室内映得如同白昼。
温霁轻着脚步走进了屋内,环顾四周所见之处干干净净,就连他匆匆离开时乱丢的物件也被钟点工摆得整整齐齐。
唯一凌乱的是客厅里的茶几,茶几上摆着一幅只拼到了一半的拼图,旁边还零零碎碎地散落着一小堆拼图碎片。
温霁在茶几前停下了脚步。
他垂着眼,怔怔地望着那幅没拼好的拼图,久违地感到了难过。
温霁有些气闷,觉得烦死了。
烦这间屋子里处处都是同居的痕迹,烦那件叠好摆在沙发上的黑色外套,烦自己竟然真的会触景伤情。
真想一拳打爆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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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前离开得匆忙,房子里许多东西根本没有收拾,导致如今走两步路就会见到一件和程柏森有关的物件。
温霁懒得碰它们,但每次看见都会越来越心烦,在经历了长达数日的恶性循环后实在忍无可忍,于是他特意空出了一下午时间,花了几个小时将那些东西全部打包封箱推进了储物室。
忙完之后回过神,温霁才发现窗外天色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暗下,与此同时恰好有一位朋友打来了电话想要约饭,他思索片刻答应了。
和许久未见的朋友在喜欢的餐厅里叙旧,在温霁的预想中这会是开开心心的一顿晚餐,但他根本没想到这顿饭会将自己吃得一肚子气。
这一肚子气倒不是朋友所致,而是温霁在餐厅的洗手间里遇到了一个很不讲道理的中年男人,那个男人似乎喝了一些小酒,整张脸都被熏得红彤彤,看起来就很不好惹。
温霁回想起来都觉得很无语,当时他和男人一同站在洗手台前洗手,一人一个水龙头根本井水不犯河水,也不知道那个男人发什么神经,突然莫名其妙地瞪了他一眼,同时恶声恶气地啧了一声:“死小白脸。”
卫生间里根本没有第三个人,温霁想不知道对方正在骂自己都难,这份来自陌生人的浓烈恶意令温霁当即窜起了火气,他很不客气地回了一个白眼。
这个白眼或许就是导火线,一下子将男人的情绪彻底点燃,等到餐厅安保收到消息赶来时,那个男人已经完全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正顺手抄起了一个花樽准备往温霁身上砸。
所幸这个男人只是嘴上骂得比较下三滥,实际上整个人都已经摇摇晃晃站不稳,攻击性可以说是接近零,安保人员轻而易举就将他制服。
可惜了那只精致的花樽,它随着一阵清脆的碎裂声迎来了粉身碎骨,只余下一地七零八落的碎片。
温霁在这场闹剧里受了一肚子气,就算后来男人的同行朋友匆匆赶来和他再三道歉,他也没有表现出半分好脸色。
离开餐厅的时候温霁仍在发脾气,给醉酒男人戴绿帽的人又不是他,凭什么他要被男人莫名其妙地迁怒,路过被骂真的好无辜。
他板着脸坐在朋友的副驾座上,脸上没有一丝笑意:“今天是不是不宜出门?”
朋友也想不明白怎么会遇见这种倒霉事,但这时候他能做的事情不多,只能尽力说好话安慰自己的好友。
温霁当然不会将气撒在朋友的身上,他叹了口气:“你说的话我都明白,但我真的是气得肺疼。”
“你在前面放我下车吧,我想散步回去,消消食又能消消气。”
朋友睨了一眼前方的临时停车点,怀疑他:“你是不是想去买奶茶?”
温霁亦将目光投向了停车点旁边的店铺,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对呀。”
“你不是说你的胃不舒服?”
“所以我打算点最小杯。”
朋友白了他一眼,懒得管他,减低车速缓缓靠边:“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我会的。”
目送着汽车重新汇入川流不息的车流里,直到它从视野中消失不见,温霁才慢悠悠地收回视线,转身沿着人行道往前走去。
这时候是冬天,仅是白日的微风都能将人冻得浑身发抖,更何况此时太阳已经下了山,从温霁身侧呼啸而过的凛冽寒风简直可以用要人命来形容。
唯一的优点似乎只有温霁的怒气被寒风卷走了,从而使他消了一些气,他的心情在天寒地冻之中诡异地好了起来,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停下脚步围观几个阿伯在街边下棋。
那几个阿伯好像完全不怕冻,在这种天气里都能面不改色地坐在店门前的石凳上吹风下棋,体魄强健得令温霁自愧不如。
温霁虽然对此颇有兴致,但他旁观了一会儿后实在顶不住周遭的温度,只能恋恋不舍地转身离开。
奶茶店距离小区不算远,温霁走在回途路上全程都能遥遥地看见小区的建筑物。他心想着要在奶茶被吹凉前赶回家,然而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小得不能再小的愿望竟然无法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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