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柏森将视频点击了收藏,犹豫再三最终放弃了故意截图发给温霁这个想法。老虎拔毛虽有趣,但万一被恼羞成怒的温霁赶进花园幕天席地一整夜,那么他未免太得不偿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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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霁从浴室出来后对这件事绝口不提,同时霸道地不允许程柏森发问,他将程柏森赶进了浴室,独自待在侧厅里用程柏森的笔记本看动画片。
可惜挑错了片,动画片的内容无趣至极,温霁遂将脸颊贴上了桌面打起了瞌睡,不知时间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了新的动静。
眼前景象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温霁看见程柏森一步步朝着自己走来,程柏森身上穿着睡衣,领口的纽扣规规矩矩地系着,他在温霁面前停下了脚步,随手将手上握着的矿泉水瓶放在了桌上。
温霁的视线跟着矿泉水瓶走了,矿泉水瓶刚开了盖,由水面高度可知它应该只被程柏森喝了一口,他的眼睛又往下一瞥,落在了包装信息上。
还没来得及细看瓶壁上密密麻麻的文字,温霁便觉得脸颊一凉,他掀起眼皮往上一睨,同时心想程柏森的手指像瓶子里的水一样凉。
看见温霁将注意力重新放回自己身上,程柏森才满意地松手放开了温霁的脸颊肉,他收回手时顺道拨了拨温霁头顶的乱发:“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温霁没回答,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反问:“你不是刚洗完澡吗?”
“什么意思?”
温霁坐直了身体:“你的手好冻,一点都不暖和。”
程柏森低头,沿着温霁的视线看向手指:“可能是因为碰了凉水。”
“是吗?”温霁仍然注视着程柏森的手指,突然伸手将它握住。
掌心的暖意虚虚地拢着程柏森微凉的手指,三五秒后温霁松开了手,心想捂不暖。
紧接着温霁与程柏森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然后他起身推着人往沙发边上走,程柏森不情不愿不太配合,以至于短短一段路走得宛如西天取经。
温霁终究成功将人推到了沙发旁,他语气淡淡地问道:“你今晚是睡这里还是出去开个新房间?”
程柏森毫不犹豫地往沙发上一坐,随手捡起了一个抱枕往臂弯里一搂,他仰着头看向温霁,沉默地用行动作出了答案。
温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旋即没有任何征兆就转身走人,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房间的拐角,连同脚步声一并消失,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程柏森的情绪来得有些慢,他独自坐在昏暗的客厅里看着不远处明亮的侧厅,身躯被铺天盖地的冷清包围,才后知后觉自己已经被温霁抛下。
不至于伤心,也说不上难过,程柏森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来描述此刻的心情,他在沙发上躺了下来,抬起手臂遮住了自己眼睛。
程柏森试图放空自己,但他没有做到,榨干每一份碎片时间似乎已经成为了他的习惯,他的脑袋里装了太多的东西,一旦闲下来大大小小的事情便容易在他的脑袋里乱飞。
最近有一个项目做得不太好,因此蝴蝶效应,需要程柏森操心的事情变得非常多,就连芝麻大的事情这会儿都往他脑袋里钻。
除此之外,程柏森的脑袋里还挤进了许多和温霁有关的事情。
他与温霁相识许多年,对方在期间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事情不在少数,它们此刻被揉合成了一个弹力球,正在程柏森的脑袋里左冲右撞,撞得脑袋犄角旮旯里的陈年老尘纷纷洒洒地落下。
以前他们是真的不对付,因新仇旧恨变成了两个互看不顺眼的幼稚鬼,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看见对方就觉得眼睛疼,巴不得将对方消失从此世界清静。
结果没想到适得其反,世界没能清静,他们反倒在彼此的人生里留了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说来好笑,前几日朋友策划旅游时前来询问程柏森的意见,程柏森的第一反应是温霁中学时去过这个海岛国家玩。
程柏森记得那是去年夏天的一个午后,他和温霁一起看了一场难得口味一致的电影,看到一半时温霁突然语气幽怨地说出了电影取景地的地名,随后开始向他哭诉自己在那个海岛上被当地的黑心贩子当成水鱼宰。
此时身处海岛,程柏森再次将这事记了起来,他忍俊不禁,同时他还记起了去年那趟未能成行的海岛旅游。
航班被取消的那一日糟糕透顶,记忆连同积雨云一同飘来,堵在心头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程柏森突然笑不出来了。
这时房间里由远至近地响起了窸窣的新动静,程柏森的思绪被打断,他放下了挡着眼睛的手。
眼睛重见光明,程柏森看到温霁抱着一个枕头站在了沙发前。
程柏森伸手想去触碰温霁的手背,结果手刚抬起便被枕头打了下来。程柏森敢打包票温霁将枕头扔下时绝对故意用了力气,奈何当事人一脸茫然装无辜,程柏森拿他毫无办法。
程柏森坐了起来,他将枕头横放在了膝上,他刚刚就是被这个软绵绵的玩意给打了,温霁把枕头砸在了他的胸腹上,同时隔着皮肉将他心脏上刚聚起来的积雨云撞散了。
糟糕的情绪就这样啪地一下没了,程柏森不禁自嘲一笑,笑话自己年少时对小情小爱嗤之以鼻,未曾想到多年后会义无反顾地踏进爱河。
程柏森其实没有多大的表情变化,但他脸上短暂的、若有似无的笑意仍是被温霁捕捉到了,温霁不解地看了程柏森一眼,随后抿着嘴默不作声,再一次转身跑了。
不一会儿温霁去而复返,这回他的手里抱着一大团被子,往沙发一放直接把程柏森整个人给埋在了下面。他前前后后一共跑了两趟,抱来了枕头与被子往沙发上一搁,寒碜地组成了程柏森的临时床铺,
程柏森亲手把自己从被子底下挖了出来,这时候温霁已经转身准备走了,他赶紧伸手握住了温霁的手腕,强硬地将人留下下来。
温霁任程柏森握着手腕,语调懒洋洋的:“我困了,想睡觉。”
程柏森将人拦下时纯属一时冲动,既没想好接下来该做什么,也没想好该说什么,此时四目相对,程柏森在缄默中缓缓松开了手。
一夜无梦,在闹钟铃声响起的瞬间,程柏森睁开了眼睛,并迅速拿起手机关掉了闹钟。
温霁被打扰睡眠时容易发脾气,也不知道这阵铃声会不会扰他清梦。然而程柏森的担心纯属多余,他刚坐起来便和恰好经过沙发的温霁对上了视线,两人皆是一愣。
随后房间里灯光被全部打开,明亮的光线将清晨的昏暗空间照亮,同时也让程柏森看清了温霁手里印着酒店LOGO的早餐袋。
温霁在通宵这件事拥有许多前科,程柏森的声音冷了一度:“没睡?”
温霁被酒鬼朋友打来的电话早早吵醒了,不过他认为没必要将这件事告诉程柏森,摇头否认:“醒得早。”
“你的闹钟也太早了,九点的飞机需要这么早起床吗?”温霁边说边看向窗外,不仅早,还早得离谱,光亮刚刚从厚重的云层后钻出来。
程柏森向来喜欢给自己留出足够的时间,而温霁则热衷踩点登机不浪费一分一秒,他们的观念没法撞到一块,所以程柏森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买了什么早餐?”
温霁将袋子放在了茶几上:“生煎。”
袋子与桌面接触时发出了沙沙响,温霁的语调倏地扬起来:“是不是即将要日出了?”
话音落下,温霁径直越过了程柏森来到了玻璃前,玻璃门外还有一个小阳台,临海朝东非常适合看日出。
这会儿海风有些大,阳台上的一棵绿植被吹得大幅度摇摇晃晃,跟超市门口的气球人似的,温霁见状立即决定不想出去吹风,只愿意隔着玻璃往外看。
温霁的心思全部放在了玻璃外,程柏森趁机拎着干净的衣服离开了片刻,他在浴室里刷牙洗脸,并换掉了自己身上的睡衣。
从浴室出来后,程柏森发现天色似乎比方才更亮了一些,温霁仍站在玻璃前心无旁骛地充当雕塑,清晨微弱的光线落在了他的脸上,照亮了他眉眼间的全神贯注。
程柏森走近时一不小心制造出了突兀的声响,然而温霁头也没抬。
程柏森在温霁身后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他不看日出,他看温霁,即使温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将他忘记,他也丝毫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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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与温霁的期待出现了偏差,今天早上的天气不太好,天色渐亮,朝阳直到完全升起都没能从厚重的云层后露出全貌,只有朦胧光芒将无垠的海面覆上一层薄薄的波光粼粼。
亲身经历了一场非常令人失望的日出,温霁脸上难掩失落地转过身,这时他才留意到程柏森身上的穿着变化,疑惑道:“你要离开了吗?”
程柏森睡前和酒店约了去机场的车,这会儿还没到出发的时间,他摇摇头:“十五分钟后出门。”
温霁哦了一声,拎起早餐袋子朝着侧厅走去,程柏森也跟了过去,并且从温霁的手里得到了三个生煎包。
三个生煎包很快就落进了程柏森的胃里,温霁吃东西时则细嚼慢咽慢得离谱,当程柏森漱完口、收拾好旅行包再次回到侧厅,温霁仍然坐在那儿慢条斯理地吃着生煎,一小口一小口的吃得慢吞吞。
程柏森拎着旅行包站在桌旁,说:“我走了。”
温霁用筷子戳了戳盒子里的最后一个生煎,抬起眼:“再见。”
温霁看起来完全没有送客的想法,摆出了一副程柏森的去留与他完全无关的态度,如果此时将程柏森和生煎包绑起来让温霁二选一,恐怕温霁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拯救生煎包。
程柏森脸色一沉,陌生的情绪在他的胸腔里翻江倒海,不知为何。
片刻后程柏森才恍然醒悟自己方才太自大,一不小心将自己摆错了位置,忘记了温霁根本不需要为他的情绪负责。
他如今不是男朋友,而是留宿者,仅在拥抱和接吻中为温霁提供情绪价值,连one night stand都算不上。
程柏森想微笑但无法出自真心,嘴角挂上一抹职业假笑又被温霁嫌弃,温霁嫌他嘴角的弧度太商业,好似下一秒就要开口谈生意。
程柏森闻言立即敛起了嘴角的笑容,他不做表情时神情极为冷淡疏离,面庞仿若结冰霜,他伸手往温霁头顶一揉,语气硬梆梆:“那不笑了。”
温霁不想被他碰头顶,立即扔下筷子捂住了脑袋,直白地赶人:“还不走吗?”
程柏森置若罔闻,一本正经地反问:“我可以亲你吗?”
意料之外的话语使得温霁微怔,他摆摆手:“不可以。”
与欲擒故纵无关,一是温霁此时没有接吻的想法,二是他觉得带着生煎包味道的嘴巴太煞风景。
温霁看向手机,发现时间距离程柏森口中的“十五分钟”已经相差不远,逐客令有了正当理由,他抬起头正准备二次赶人,脸颊上一触即离的亲吻却先一步到来。
程柏森直起腰,没事人似的朝着温霁抬了抬下巴:“再见。”
或许是觉得不够温情,他补充道:“拜拜。”
温霁横他一眼,有点无语:“滚。”
温霁的语气凶归凶,但他踹程柏森膝盖时非常笨拙地踹岔了,落在膝盖上的力气跟蚊子叮似的,明明那是一个无比脆弱的部位,程柏森愣是连动都没动一下。
程柏森勾了勾嘴角,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无言。
熟悉的感觉在此刻归位,旧记忆涌上了心头,温霁不由想起从前程柏森每回在自己面前摆出这副表情,下一句话绝对不会是好话。
温霁确信程柏森刚刚绝对是想习惯性地笑话他,估计一旦开口就是“就这”或者“你没吃饭吗”,然而程柏森最终忍住了,他把话都咽回了喉咙里,一句话都没有说。
笨蛋才会在此时傻乎乎地问“为什么”,温霁这会儿光顾着心情复杂了,他在思考从前和现在之间的关系,就连程柏森再一次和他说“再见”时,他也只是心不在焉地抬起手挥了挥。
不久之后关门的声音响起,人真的走了。
温霁从门板上收回视线,继续慢吞吞地嚼着生煎包,有一下没一下地想着程柏森,当他意识到亲脸颊这件事就这样简简单单地被糊弄过去后,不由苦笑。
吃完早餐,温霁睡了一顿回笼觉,一觉睡得天昏地暗,以至于当他醒来后发现沙发上的银行卡时已经太迟。
属于程柏森的银行卡被大剌剌地放在沙发中央,温霁即使捂着良心也无法相信程柏森是在无意间将它遗忘,他捡起银行卡时按耐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在心里将程柏森痛骂了一顿。
在心里骂完仍不解气,温霁打开手机准备骂本人,结果刚刚打开未读信息,便看见程柏森不久之前发来了一句“我的银行卡是不是忘在房间里了?”。
温霁被气笑,不想陪演这一出双方皆心知肚明的戏,他将银行卡塞进了口袋里,整个人往沙发里一扑,重重地将自己摔进了软绵绵里。
温霁揽着抱枕翻过身,翻身过程中他被口袋里的银行卡硌到了肉,不算痛,但无法忽略,如同它的持卡人。
温霁从口袋中掏出银行卡放在眼前端详,叹了一口气,打开手机回复了一个省略号。
不等程柏森回复,温霁关掉社交软件后迅速点开了一个游戏,眼前刚刚进入游戏界面,手机屏幕上方遽然跳出了一个新消息弹窗,温霁将其划下但没打开,盯着屏幕微微走了神。
银行卡此时正躺在自己的口袋里,以后类似的愚蠢戏码恐怕还有很多,而他正在引狼入室,并且暂时不想关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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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温霁在餐厅遇见了余少懿,后者神秘兮兮凑上前,笑着说自己今早晨跑时看见一个男人从温霁的房间里出来。
温霁颇为震惊,不由得感叹余少懿的生活太健康,余少懿稀里糊涂地被带偏了重点,就着健康运动这件事与温霁探讨了一番,半天后才幡然醒悟将话题回到原点。
起初余少懿以为那个男人是温霁的炮友,当他得知男人是温霁口中的那位前男友时,双眼猛然瞪得像铜铃,眼珠子都快跌出了眼眶。
“真是行动派。”余少懿百感交集,不知是在指前天才说想见前男友的温霁,还是那位千里迢迢赶来的前男友。
人类的好奇心无穷无尽,可惜人际关系分三六九等,余少懿想八卦但找不到合理立场,他不甘心地旁敲侧击,试图搞清楚进展为何会这般快,自己说过的话究竟有没有从中起推动作用。
温霁糊弄人的本事一流,笑呵呵地撒了一个无伤大雅的小谎,在他口中什么拥抱接吻通通不存在,只有同一个屋檐下的大眼瞪小眼。
余少懿被温霁真挚的眼神所欺骗,对他的说辞信以为真,这位肉食动物一脸不可置信,表示自己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余情未了的孤男寡男共处一室时能做到不干一炮。
温霁亦无法理解余少懿为什么会这样想,他们在某些事情上的观念简直南辕北辙,然而就是这样两个思想相背而行的人偏偏在其他事情上非常合得来,婚礼结束后众人天南地北各回各家,而他们仍然保持着联系。
不止是他们,还有余宛宛,他们三个人在回家后莫名网络一线牵组成了小团体,关系突飞猛进,偶然同在一座城市时便会积极充当彼此的饭搭子。
入夏后温霁去了一趟首都,他和休假中的余宛宛一道前往了心心念念许久的游乐场,即使一天下来逛得精疲力竭,他们出园后不忘惦记着民以食为天,回到市区后马不停蹄地拖着沉重的双腿走进了宵夜店。
吃到一半时店门的方向传来了沉沉的重响,余宛宛朝着背对着门口的温霁比了一个手势,说:“人来了。”
温霁回头看去,看见余少懿长腿一伸跨过门槛,推着行李箱朝着他们这桌走来。
余少懿将行李箱往角落一推,边在空椅子上坐下边与二人打招呼,他刚出差回来,飞机落地后立即匆匆赶来,明明正该是疲倦的时候,他却双目炯炯极为精神:“还有羊肉串吗?”
余宛宛立即指了指碟上的红柳枝,然后将两罐啤酒推到了余少懿的面前,却见余少懿摆了摆手:“我不喝,我等下开车送你们回家。”
余宛宛说:“可以叫代驾。”
余少懿依然拒绝,他不谈情爱的时候出奇正经,做朋友时极为靠谱,例如此时他认为三个人都喝醉了会很不安全,留一个清醒人既能照顾人又能避免发生意外。
余宛宛听完后只好作罢,她将两罐啤酒揽了回来,继续与温霁劈酒。可能因为酒精上头,余宛宛今晚格外话多,她边饮边说最近遇见的趣事,话题绕着她工作的大楼转了一个圈,最后落在了余少懿的新男友身上。
余少懿的新男友和余宛宛在同一栋楼工作,余宛宛在健身房里与他碰面许多回,而最近有一件事令她感到很古怪,她必须亲口告诉余少懿。
却没想到余少懿打断了她的话:“我和他分手了。”
余宛宛顿时眉头紧皱,什么“我怀疑你男朋友和他同事有情况”全都被堵在了喉咙里,她茫然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刚才来的路上。”
温霁终于忍不住出声:“为什么?”
余少懿耸了耸肩,一副很无所谓的样子:“出轨被我捉住了。”
余宛宛问:“怎么发现的?”
余少懿似乎想起了好笑的事情,情不自禁笑出了声:“他们去我朋友开的猫咖约会,结果我朋友给猫拍照发群里时一不小心将他们拍了进来。”
竟然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温霁和余宛宛一阵无语,少顷后余宛宛拍了拍余少懿的肩膀,安慰人的方式很独特:“没事,我也分手了。”
余少懿看起来的确很“没事”,他甚至还和余宛宛交流起了分手心得,插不进话的温霁摇摇头,捧起了一罐啤酒,饶有兴致地坐在一旁扮观众。
果然别人的八卦最有趣,温霁烤串配八卦听得津津有味,当他听见余宛宛提及宠物问题时,他颇感兴趣地抬起头,与正好看过来的余宛宛对视。
余宛宛若有所思地看着温霁,问:“你和前男友分手后,一起养的宠物归谁呀?”
“我没有参考性。”温霁摊手,“小猫小狗都是我在谈恋爱前养的。”
“好吧。”余宛宛叹了口气,并马上跳过了这个话题,继续和余少懿谈笑。
反而是温霁未能从中跃出,他出神地盯着易拉罐,旁人只当他饮酒饮得迷了眼,实际上他从宠物一事上跌进了回忆里,脑袋里塞满了近段时间与程柏森相关的种种事件。
能记起的事情不多,毕竟自海岛回来后直至今日,他和程柏森见面的次数一只手刚好能数完。
搞笑的是第一次见面的理由是归还银行卡,第二次的理由是归还上一次见面时程柏森“遗落”的另一张银行卡,最后还是温霁冷脸警告程柏森自己不会再纵容,如果再有下次请去银行补办,程柏森才停止了遗弃银行卡的行为。
见面的次数少得可怜,越界的行为更是寥寥可数,唯一一次接吻是在前天的候机室里。
他和程柏森“偶遇”在机场的候机室,见面后他们第一时间就咸蛋黄和肉松饼的玩具问题展开了争论——因为前一天温霁再次收到了程柏森寄来的宠物玩具。
温霁的意思当然是想让程柏森不要再做这种事情,奈何程柏森很狡猾地没有正面回答温霁的问题,句句话模棱两可,温霁当即意识到自己无法阻止程柏森的一意孤行。
可能是因为那份和程柏森割席的想法早已不如曾经强烈,温霁的心情还算平和,他记得自己那时心想算了,何必为几个玩具置气。
后来温霁回想起来,原来不是因为玩具微不足道,而是他的想法变了,不会再因为程柏森不经同意就踏进他的世界而歇斯底里。
撇去最初因宠物玩具而起的小争吵,后来的相处还算融洽,总体来看这是一场与愉快二字搭得上边的“偶遇”。
他们在登机前接了一个短暂的吻,程柏森祝温霁玩得开心,温霁祝他工作顺利,随后两人分别搭上了两架目的地完全相反的飞机。
飞机搭载着他们前往了地理位置上相隔甚远的两座城市,近三千公里,是他们之间此时的距离。
温霁回头看向门外的夜色,这座城市白日晴空万里将人晒得蔫头耷脑,入夜后微微夜风凉爽舒适,天边不见一丝云朵,不似程柏森身处的城市将会在深夜迎来滂沱大雨。
温霁在回酒店的路上好奇心发作,给程柏森发去一条信息:“下雨了吗?”
信息发过去不久,程柏森的来电伴随着嗡嗡振动在手机屏幕上亮起,温霁接起了电话,程柏森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下雨了。”
“是吗?”
“很大雨。”
程柏森握着手机来到了窗边,将窗户推开了一条缝隙想让温霁听雨声,可惜雨声无法清晰地传达出来,温霁听着模糊的雨声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像开水壶在叫。”
程柏森轻笑一声,正准备说话时却被听筒里突然响起的女声截胡:“开水壶在哪里?让我看看?”
程柏森及时噤声,耳边声音顿时变得嘈杂起来,他的耳边不仅有温霁的声音,还混杂着陌生的男声和女声,交集在一起宛如交响乐现场,热闹至极。
温霁一时顾不上手机里的程柏森,他似乎将手机远离了脸颊,程柏森耳边的声音瞬间变得遥远。
电话另一端像被打翻了话篓子,三个想象力很丰富的成年人在一起说起了很无厘头的话,再离谱的话语都会有人回应,女声说要摘星星,另一道男声立即说送你上天,期间穿插着温霁的起哄,程柏森听了一会儿差点笑出声。
片刻后程柏森的耳边静了下来,仔细一听原来是女人说困了,他耐心地等待着,终于等到温霁的声音响起。
温霁似乎想不到程柏森没有挂电话,声音带上了些许慌张:“你还在呀。”
“嗯。”程柏森说,“想继续和你说话。”
温霁坦诚道:“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说话也可以。”
程柏森很轻地叹息,伸手关上窗,将雨声和黑夜一同挡在了玻璃后。他站在窗前,看着灯光错落在黑夜里,骤雨将它们晕染开来,光亮星星点点地落在了夜色之中,如同迟来的繁星倒影。
程柏森想到了自己的欠条,恋爱时他曾答应温霁将来要一起去黄刀追极光,然而至今未能践行。
程柏森沉默了一会儿,问:“你还想看星星吗?”
温霁在转移话题这件事上精得很,语气假模假样地变得疑惑:“你在说什么呀?”
程柏森被一口闷气堵到了嗓子眼,声音沉了下来:“没什么。”
温霁应了声,紧接着他听见程柏森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下周有空吗?见一面吧。”
“有啊。”温霁应得很干脆。
实际上温霁在回答时根本未经思考,因为他的工作在前段时间终于告一段落,现在每天闲得生蘑菇,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下周有空。
还是在挂掉电话后,温霁才懊恼地想起自己下周人在外地陪温嘉蕴过生日,根本没有时间与程柏森见面。
一时大意将错误答案告知了程柏森,但温霁没有亡羊补牢的想法,在他看来这只是一个不足挂齿的小失误,大不了将见面时间推迟到下下周,不需要特地为它劳心。
所以当一周后温霁一觉醒来推开房门,在异国他乡见到了坐在客厅里的程柏森时,他茫然地紧锁眉头,下意识怀疑自己还在梦里。
温霁咕哝道:“什么啊?”
坐在单人沙发上的温嘉蕴立即眼神乱飘,她不久前被忽悠着将地址告知了程柏森,她用了两天时间都尚未想好该如何将这件事向温霁坦白,没想到一眨眼的功夫程柏森已经来到了门口。
不仅温嘉蕴脑袋发懵,温霁也懵,他站在卧室前一动不动,视线一会儿落在低头玩手机装死的温嘉蕴脑袋上,一会儿落在程柏森异常冰冷的眼睛上,他虽面色自若,实际上心里正在骂街。
这时温嘉蕴猛地站了起来,她趁其余两个人的注意力没有放在自己身上,鬼鬼祟祟地跑了,速度快得像鞋底抹了油,等到温霁反应过来想逮人时已经慢了一步。
房门在温霁不远处砰地阖上,他甚至听见了上锁的声音。
人生要不要这么戏剧化?偌大的客厅里瞬间只剩下了温霁和程柏森两个人,温霁木头人似的在原地伫着,人都傻了。
如果温霁是木头人,那么程柏森就是冰块,而这时冰块说话了,一出声就让温霁身侧气温骤降。
程柏森看着温霁:“站着不累吗?”
温霁边腹诽程柏森说话怪阴阳怪气,边慢腾腾地挪到了沙发前,他在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瞥了一眼程柏森面前的热茶。
温霁从茶杯上移开目光,抬眼看向温嘉蕴的房门,当他与门缝间露出那双眼睛对上视线时两个人都明显愣了一下,下一秒温霁眼睁睁看着温嘉蕴慌忙合上了门。
“……”
温霁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又看了看程柏森,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开口时声音干巴巴:“你是真人还是机器人呀?”
程柏森微微挑眉,他意识到温霁准备开始胡扯了,温霁很擅长用不着边际的话转移话题,可惜今天这一招在程柏森面前行不通。
程柏森站了起来,他绕过矮桌朝着温霁走来,当温霁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正常的逃跑路线全部已经被程柏森堵住。
温霁眼珠子骨碌一转,准备不走寻常路,然而他双手刚攀上沙发背身体还没翻过去,人就被程柏森箍着腰抱了回来。
程柏森将温霁放在自己腿上,一只手牢牢地扣着温霁的腰:“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