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二代被迫从头再来—— by寓风
寓风  发于:2023年07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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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栩稀里糊涂地受到了优待,心情自然也是无比之好。
人家堂堂一个县令犯得着对他一个小商人用什么鸿门宴吗?
卢栩自认自己还没那么大脸。
他一路遇到本地人多了,对登州开放的民风也渐渐习惯,还颇有好感——这种直来直去的行事风格简直太合他胃口了!
见崔县令确实是没啥架子,他也放开了,一顿饭下来,虽然没称兄道弟,也已经推杯换盏,相见恨晚。
崔县令想将他挽留到登州,但卢栩执意要北上去永固县,他也只有遗憾,“别瞧我们登州小,但是人口不少,每年冬天我们也缺粮食,唉……”
崔县令见说不动他,饮了一杯酒,捏着酒杯不禁又苦笑出来,“也只有你们隆兴这样富饶的地方才会酿如此醇厚的好酒,前朝时,我们登州用粮食酿酒都是要治罪的。”
他将杯中酒喝光,又感叹起来:“我自小生在登州长在登州,苦读多年,去了京城科考才知道世界之繁华,在京中赴宴也才尝过如此醇厚的好酒。”
卢栩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格,听他这么一说,就有点不知所措,连端酒杯都迟疑了片刻。
崔县令什么人,为了留他和粮食面子都不要了,见他动摇哪会错过,当即拉着卢栩又是一番推心置腹的哭惨,硬是哄得卢栩答应留下二十车粮食。
风一吹,酒一醒,卢栩快要哭了。
怎么浓眉大眼的厚道人竟然利用他同情心?
果然能在登州干县令的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第二天卢栩一脸便秘地履约去登州粮铺卖粮食,看见崔县令那叫一个精神抖擞春风满面,好像昨晚就差一把鼻涕一把泪诉苦不得志的人不是他。
卢栩咬牙,这局是他输了,学习了!
崔县令自知理亏,也没压价,按登州粮食市价当场收购当场卖,一分钱利润没赚,全按收购价卖给百姓了。
卢栩收了银子,心情好转,没忍住又吐槽起崔县令来:“崔大人,我以后又不是不来了,登州又不大,何必非要留这么多粮食。”
崔县令得了便宜,以春风化雨的态度陪卢栩说话,“我们县城不大,周边百姓还是不少的,你瞧,二十车粮食哪里够卖?”
他搞的也是限购,除了稻米,一人只准买一斤。
而稻米的价格更是高到让卢栩咋舌,他留在登州的可是没舂的稻谷,价格比观阳的精米还贵。
崔县令身为一县之长,自己都舍不得买。
卢栩同情心又泛滥起来,那点儿上当的怨气也散了,反正时日还早,大不了后面他们走快点,赶在入冬前再往北送一趟粮食。
想着想着,卢栩还真心实意为登州计划起来:“崔大人,我瞧登州也没什么像样的客栈,日后商队多了总不好都借用驿馆,不如修建几处大些的客栈酒楼?”
登州小,本地势力不如大县那样盘根错节,崔县令既是本地人又好说话,卢栩打算把登州当个商路上的重要停靠站。
既然打算做停靠站,那当然不能吃住太差。
就昨晚那个驿馆,又破又差不说,理论上也只能官用军用,他一个普通小商人占用官方驿馆也实在不是回事。
一次还情有可原,次数多了可就说不过去了,万一将来谁想搞死他,就这一条就够把他扔去吃三五年牢饭。
他还是老实花钱住民间客栈吧。
不过崔县令听他是这个建议,就打起哈哈。
他对卢栩昨晚说的商路计划当然是很心动的,还愿意给卢栩提供各种帮助,前提是不花钱。
没办法,他们登州穷啊!
三年了,他想修的水渠还没影,想盖的粥棚还没盖,想修的城墙还是要塌不塌。
他们驿馆都没钱修缮,还盖客栈?能将就睡就行了,哪儿那么多穷讲究?
不管卢栩怎么游说,崔大人就是一个态度:没钱。
眼看卢栩从早上说到中午,不停给他画大饼吹蓝图,崔大人却越听越觉得不靠谱。
什么未来十年,未来百年,卢栩下一趟还来不来都不好说呢。
永固县那是什么地方啊,横穿朔州做买卖,小伙子真敢想。
“登州的情况,卢兄弟也看见了,不是我不愿意,实在是条件有限。”想着卢栩那二十车粮食,崔大人也没好意思把话说得太绝:“这样吧,我给你划一片空地,你自己去盖吧。”
卢栩:???
还有这种好事?!
作者有话要说:
卢栩:我错了,我怎么会觉得登州县城破旧不好呢?你看看,多有前景啊!

第141章 卢一街
登州县城依山而建,四四方方,南北略长,东西稍窄,东面靠着一片小山,西边地势开阔,中央主街纵贯南北,与主街并排,东西各有一条辅街,称为东大街和西大街。
崔县令给卢栩划拉的地段,就是与主街平行的西大街。
这里原本也是登州比较繁华的地段,不过几年前惨遭战火破坏,西大街北段成了一片废墟。
原本的人家逃难出去多年未归,八成已经命丧黄泉。
崔县尉上任时候这就成了一片无主之地,按照流程归了县衙,他也曾经想修建,奈何登州入不敷出,县衙都要举债经营,他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扔着也是扔着,眼看这些破房子都快塌完了,好捡的东西也都被城内百姓捡走,连破窗户都被人捡回家烧了,再扔着也只会藏污纳垢招老鼠,崔县令索性批给卢栩。
不是想建客栈吗?
想怎么建怎么建,整片地都可以给你!
如果能把才从他们登州赚的银子再花在登州,那就再好不过了。
卢栩不知道崔县令打着让他把刚到手的银子重新吐出来的主意,很矜持地挑了一处挨着路口的屋子。
崔县令问:“这够吗?”
卢栩一听,咦,竟然还能要?继续矜持道:“如果可以,旁边这处……”
崔县令大方无比:“占去占去,我们登州地便宜,家家户户都喜欢盖大房子,你要是占的太少会被人笑话的。”
卢栩:“……”
他一时没摸清楚崔县令的意思,试探问:“这么大地方我都占了怎么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这地要是有人想要,也不会扔在这儿荒了这么多年月。”崔县令无比惋惜,随即话锋一转,“不过登州城有个不成文的规矩。”
卢栩一激灵,心道来了来了,他就知道没有白捡的好事。
崔县令:“城中百姓需按所占面积每年捐些银子维护城墙修缮。”
卢栩下意识往西看,距离西大街最近的西城墙赫然就是一片断壁残垣,墙垛高低不一,还有好几条又长又大的裂缝上下贯穿。
卢栩:“……”
这怎么看都不像年年维护的成果。
不过他都打算在这儿置办客栈了,也总得保障自己的生命财产安全。
他深吸口气问道:“不知每年要交多少钱?”
如果太多,他就少要点儿地。
崔县令:“哦,不多不多,卢兄弟看中这两块地总共交十两就行了。”
“十两?”
“不错,每年十两。”崔县令又强调了一遍。
卢栩倒吸一口冷气。
崔县令也有点心虚。
若是从前,他还能再要低一点儿,可西城墙真是不修不行了,巡逻兵在上面都不敢使劲跑,生怕一不小心就把墙跑塌了。
卢栩再看看他看中的两片地,这面积,比他在观阳租的房子少说大三倍,一年竟然只要十两银子!!
既然如此,那他还客气个屁!
卢栩握紧崔县令的手,望着西墙,煽情道:“身为登州一份子,理应为登州安危出一份力,崔大人,在下虽然只是区区一介商贾,也懂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卢某实在不忍心看这城墙破损至此,要不,这条街我就全要了吧?!”
那语气之动情,快把他自己都感动了。
从小就没见过多少银子、从上任就接了一屁股债的崔县令脑子里哗啦啦地过钱,整条街?!
他也紧紧握住了卢栩的手,“西墙就靠兄弟啦!”
卢栩激动到差点儿马上派人回观阳取银子去。
整条街啊!
他在观阳都只有几个小铺子,没想到在登州拥有了一条街!
卢栩星星眼,恨不得马上把这条荒街规划完,客栈、酒楼、杂货、草料、粮铺、布铺、美食街……
用不完的还能租出去!
包租公包租婆的快乐,谁能懂?!
他快快乐乐进了登州衙门,把才到手的银子全部还回去,还另欠登州县衙百十两银子。
卢栩一点儿都没忧愁,马上在登州又卖起东西。
为了来钱快,他这次还托崔县令组了个结识有钱人的聚餐,位置选在登州最大的酒楼里。
那掌柜也是卢栩熟人,去年年底还在观阳学艺。
这次卢栩没卖粮食也没卖杂货,而是拿出了一部分从村中带来的绣品。
那些漂亮的绣画已经做成了扇子和卷轴,一打开,就震惊了登州的土财主。
光影,构图,层次,细腻的色彩过渡,让武德充沛的登州人目瞪口呆。
反正他们没见过,卢栩信口就敢吹,什么隆兴郡文人骚客名人上流抢手的艺术品,从南方传来的最新技术,每一幅都要优秀的绣娘精心绣好几个月,绣前还要看天气对光线……
总之,就差绣前沐浴焚香祭拜神仙搞什么神秘仪式了。
他敢胡吹,就有人敢信,一个个还兴致高涨地问东问西。
卢栩边现编边腹诽,难怪那种什么仙仙鬼鬼套路满满逻辑不通的话本都这么畅销,这群人是真没听过什么故事啊!等他回去,一定要让村里的小绣娘们绣几幅话本故事的插图,最好搞个连环画似的,闪瞎他们的狗眼!
他们如此感兴趣,卢栩不坑都不好意思,一把扇子要五两,一个卷轴要二十两,使劲儿往上卖。
几场饭局下来,卢栩不仅凑齐了欠县衙的钱,还得了个“卢一街”的“雅号”。
卢栩呵呵笑纳,将剩下的银子交给罗纯的两个堂弟,留他们在登州督工盖铺子。
这么多钱这么大工程交给外人他不放心,最好是给罗纯或者卢庆,可他们都更担心卢栩北去的安危,卢栩想了想,便把这工作留给罗纯的两个弟弟了。
那两人拿到银子却全都懵了,不可置信道:“给我们?”
卢栩理所当然:“不然我给谁?咱们不是本来就是合作的么?”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了,我在登州耽误了太久,不能再耽搁下去了,登州一片废墟,想要建起来也不容易,总之,别的不急,先盖上两间客栈,能让咱们的人有落脚的地方就行。”卢栩重重地拍着两人肩膀,“一切靠你们了!”
这次,卢栩只来及画了个非常粗糙的规划图,也不管罗家两人听没听懂,留下十来个帮手,又把登州籍的土匪都留给他们干活,第二天一早就马不停蹄上路了。
罗家两人和十几个帮手望着滚滚而去的烟尘,在登州城门口风中凌乱。
再往北,就是堡山县,卢栩依旧依法炮制,将本地的土匪们全变身成茶棚老板和伙计,剩下些家离大道太远的,也胡乱往茶棚里塞。
不过在堡山他就没像在登州那般事必躬亲,一般只是当天选好地方,安排好人手,第二天一早就出发。
堡山籍的土匪们很凌乱,负责监管土匪的陈连也很凌乱。
他手上可没几个人啊,卢栩把人分这么散,他可怎么看管?
原先他还嫌弃卢栩在登州行路太慢,现在恨不得卢栩还能那么慢。
卢栩急啊,他一路撒钱,赚多少花多少,很怕还没走到永固县,钱和货都已经被他浪完。
起初他还算这样边卖边买到底挣了多少钱花出去多少钱,后面就彻底算不清了。
他的小本本被他涂涂画画成了一大堆小黑团团,卢栩晚上躺着帐篷里借着火光看账本,自己都看不懂自己写的什么玩意。
他合上小本本,忍不住又思念起颜君齐,要是颜君齐在,这些哪儿还用他管。
出了堡山,卢栩终于停止了他到处撒钱的举动,开始专注赶路,让卢庆、罗纯、陈连都松了口气。
尤其陈连,他对卢栩的行事风格一无所知,一路看过来心惊肉跳的,默默给卢栩起了个绰号——散财童子。
他家境不好不坏,也认识不少有钱子弟,可像卢栩这么能赚这么敢花的,还是头一次见。
他都怀疑卢栩是不是跟钱犯冲,只要兜里超过十两,就绝对要花完。
过了堡山,他们队伍中已经只剩下五十多个土匪,这些土匪来自门梁县,非常悲惨的是卢栩这一路并不经过门梁县,他们只能跟着卢栩继续往北。
过堡山,又经过川丘县,他们到了朔州的州府青龙城。
青龙城因背靠青龙山得名。
青龙山有三座主峰,其中两座间正好挤出一片小平原,青龙城就建在这片小平原上,扼守从北向南的要道。
这座已经有几百年历史的老城既是朔州经济政治的核心,又是军事的重镇,经过多代积累,无论是城池面积还是繁荣程度,在大岐的北部州郡中都数一数二。
卢栩仰望着青石巨岩建起,足有二十多米高的城墙,震撼到极点。
进入瓮城被城墙上驻兵从高处俯视紧紧盯着时更是心底发寒,大气不敢喘。
头顶上那些士兵手中寒光闪闪的可都是箭矢,万一谁一不小心手滑了,他小命还不玩完?
卢栩长这么大第一次享受到被几十弓箭指着的待遇,滋味酸爽,终生难忘,他夹紧尾巴一句废话都没多说,别人问什么他答什么,老实得卢庆都不习惯。
验完身份检查完货,卢栩揣上文书就片刻不停赶紧进城了。
等他们全部人马安全进城,卢栩才吐口浊气抱怨道:“靠,吓死我了。”
一直陪在他旁边的卢庆闷声笑。
作者有话要说:
豪迈的散财童子卢一街,在胆大包天和胆小如鼠间反复横跳。
卢栩(恼羞成怒):划掉!我那叫(zhen)惜(gou)命!

第142章 抵达
到了青龙城,陈连几人比他们都熟,主动给卢栩当起向导,给卢栩找了家很大的客栈。
陈连:“放心住吧,绝对安全,这是我们将军罩着的客栈。”
卢栩:“……”
陈连:“行了,你们休息吧,有什么事问伙计,我得回军营一趟,出发前你让店里的伙计到军营那边喊我一声。”
卢栩连忙问:“贺大哥在城里吗?”
陈连:“不知道,怎么?你想找督军?”
卢栩:“也没什么事,就是他若在青龙城又恰好有空的话,我总得去见一下的。”
好歹结识一场,又喊了两日大哥,卢栩觉得都到家门了,哪能不去见见呢?那就太不够朋友了。
陈连点头:“行,我替你看看。”
卢栩从车上搬下一小坛酒,“要是贺大哥不在,你帮我把这个留给他吧。”
这是卢栩从观阳带来的梨酒,带着点儿甜梨香味儿,好喝不上头。
陈连知道卢栩挺宝贝他的两车酒,心说算这小子有眼色,抱着小坛子笑笑,“保准替你送到。”
卢栩朝他挥挥手。
他依旧不知道贺承业到底是什么身份,问陈连,陈连说“督军就是督军”,不知道是憨傻,还是嘴严。
不过他思来想去也没得罪过贺承业,白占人便宜叫人大哥这种事,想来那种大人物也不会和一个小老百姓计较,贺承业还说给他找笔呢,也不知道找到没找到。
他惦记起贺承业时,贺承业正在别处军营和部下重绘地图,多日努力,他们从卢栩的粗糙地图中获得启发,破译出了比例尺和方向角度。
从前行军他们惯常说东西南北和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八个方向,到了目标位置再根据舆图上绘制的山川地貌城池的前后方位来判断具体方位,若能找到向导尚好,若无向导,无论是距离还是方向,总会多少有些偏差。
卢栩从小学学数学开始画角,在量角器和几何题的熏陶逼迫下,徒手画图,精准不到一度,偏差也不出三五度去,他无意间将比例尺和更准确的方向角度画到简图中,又用圈圈点点代替村镇,画出来的简图活像是个坐标系,比军用的舆图简单了不知多少。
绘图的郎官们参考他的绘图方式,又琢磨出一些代表山河的符号,多日完善后绘制出第一份改良舆图,比从前复杂的舆图一下子变得直观简单许多倍。
贺承业拿到手,发现有许多难以连贯的空缺,又紧锣密鼓地派兵护卫郎官们重新勘测,这次可不止是哪座山在哪座山前,哪座山在哪座山后,而是要精准地将距离测量出来。
他们争分夺秒,要在年内向朝廷献上改良后的朔州新舆图。
贺承业忙着到处跑,卢栩可全然不知道。
他老实不客气地逮着客栈伙计问东问西,打听青龙城的各类情报,尤其是物价、坊市、商旅等等,然后用一天时间将剩下的绣品高价卖出,又用两天时间逛遍青龙城大小商铺,对青龙城乃至朔北的粮食、布匹、牲口、土地、商铺等等价格都有了大致概念。
随后,他又在青龙城补了些物资,便托伙计到军营找陈连,继续向北出发了。
陈连:“你在登州那样的小地方都能逗留好几天,怎么到了青龙城不多逛逛?”
卢栩:“我当然想逛,可是时间不够呀。”
他还想在入冬前再来一趟呢,可不得抓紧些。
陈连笑他:“活该,谁让你在登州耽误那么久,要我说,你有那银子还不如在青龙城买铺面,人多、安全、我也好帮你看着些。”
卢栩一边琢磨下趟要采购的东西,一边道:“青龙城太贵了,我哪儿买得起!在青龙城买一间铺子够我在登州买半条街了。”
陈连:“青龙城固若金汤,哪是登州可比的。”
卢栩:“登州靠南,哪那么容易打到登州县去,咱们打赢了蛮人,至少未来十年八年都很安全。”
不过若是商路进行顺利,他倒是不介意一路置办产业。
自己不用,也可以往外租嘛!
趁着刚打完仗地价便宜,南边那些家大业大的大商人也还没把手脚伸过来,能买就买。
自青龙城往北,沿途的地势变平坦,道边渐渐能看到稀疏的耕田和村庄农舍,在田间耕种的百姓很警觉,但看到是南来的大岐人,又会变得很友好。
看到他们这么大的商队,还会有人主动到路边搭话,问他们要到哪儿去。
卢栩询问能不能借宿,几乎没有一个村子会排斥拒绝,热情得让卢栩都有些恍惚。
还是陈连给他解释,从青龙山到千蛟岭之间,是洪县、永固县一片开阔地,这里既是整个朔州的粮产区,也是蛮人的主要劫掠地。
朔州南边多山少粮,无论如何不能放弃这片区域,可这片开阔地又难以阻拦蛮人骑兵,一旦蛮人南下突破了千蛟岭,朔州就不得不退到青龙城防守反击。
而洪县、永固县不愿意离开家乡或者撤退不及时的百姓,夹在蛮人和青龙城之间,就成了抵抗蛮族的主力之一。
卢栩吃惊:“百姓?”
陈连:“嗯,百姓,我们朔州地势高,天气冷,长不了稻米和麦子,一年就只收一次,种的大麦、荞麦、莜麦、豆子,也不如稻米小麦收成好,若是收获时候被蛮人抢了,就算逃走,冬天也会冻死饿死,所以,青龙城愿意接纳他们,他们也不会撤退的。”
在洪县一个村子借住时,卢栩见他们家家户户都有刀,问起来他们竟还自豪地说,整个朔州,只有他们洪县和永固县两县百姓家中允许有军刀,官府不收。
洪县和永固县城占地面积都很大,三层城墙将县城围成一个堡垒。
除了农耕时,县城附近的村民都会搬迁到县城里,秋收后更是每一粒粮食都要运进城里。
一旦蛮人入侵,他们就会锁城打消耗战,直到蛮人食物吃光,不得不败退。
靠着城池,他们在这片不算肥沃的土地上屹立了一代又一代,和不好惹的邻居周旋了成百上千年。
卢栩进城时忍不住四处打量内外的城墙,与青龙城不同,这里没有那么强烈的威压,但却比青龙城给人的感觉更沧桑。
洪县百姓乐观,只要是大岐面孔他们都很热情,尤其是来了商旅。
他们洪县除了荞麦、莜麦、豆子这些,几乎什么都不产,城内也只有基础的手工业,用什么都要去青龙城进货,平常也没什么大商队来,出入南城门的也就他们本地的三五个小商队。
北边永固县比他们还惨,还要来他们洪县进货。
卢栩这浩浩荡荡的人马一进城,在城门口就被百姓包围了。
越往城内走越是寸步难行,搞得卢栩很紧张,生怕有人趁乱偷东西抢东西。
洪县人听说他要到永固县去,什么都不说,就笑嘻嘻拦着车不让过,卢栩无奈,在洪县卖了两车日用,半车酒,还有半车的布匹才算过关。
卢栩想,有这样的一城客人,真是甜蜜又无奈。
继续北行五六日,他们总算到了永固县。
望着与洪县长得差不多的永固县城,卢栩热泪盈眶,苍天,终于快到了!
梁山宝却笑吟吟调侃他:“永固县城到了,离咱们营地可还远呢!”
休整一晚,采买、淘换了些荞麦、莜麦和豆子,卢栩送走了好几波软磨硬泡希望他留在永固县不再往北冒险的人。
负责安置军户的地方官还亲自跑来劝他们在永固县多留几日,等军中护送军户去北边的队伍到了,再和他们一同北行。
可惜,上队人两日前才走,下一队到来,还要再等八日。
都到了永固县了,卢栩哪儿还愿意等。
他询问卢庆和陈连能不能靠他们自己北行。
卢庆:“咱们本来就没打算靠别人护卫。”
陈连:“这么多老兵,够了。”
卢栩放下心。
他又花了半日到衙门道谢,和找过他的本地商人、大户客客气气互通姓名,友好地达成了口头的合作约定。
不管对方是看中了他的货物,还是纯粹的好心,卢栩都想和永固人友好相处。
这可是他商路的终点站,整个路上最重要的一环。
忙活完人际关系,卢栩还争分夺秒去打听了永固县的房价。
这可是个大市场啊!
全县将近三分之一的人都住在县城里,哪个人不需要衣食住行?
他们从永固县出发,翻越千蛟岭,去往裘虎所在的营地。
一过千蛟岭,一路上都很淡定的卢庆和陈连戒备迅速加强。
卢庆甚至派了人到前面去探路,一副把伙计当斥候的模样。
先前随他来过一趟的人,业务纯熟开始行动,卢栩只见他们相互打几个手势,五个人就往不同方向跑开了。
卢栩:“……”
不愧是解甲归田的老兵啊,业务纯熟如斯。
卢庆重整车队,将前后距离压缩,他和梁山宝在前面开路,陈连、罗纯在后方压阵,卢栩又被扔回车队中间,为防止他被弓箭射杀,卢庆都没让他坐骡车,而是让他走在两辆骡车间,保证他前后左右四面八方都有遮挡。
即使蛮人偷袭,他也能顺势蹲下,从车上拽点什么当盾牌挡一挡。
这番阵势,把卢栩也搞得提心吊胆的。
到了夜里,卢庆全然按军中安排巡防。
这夜卢栩也没心情好好做饭,摸出个烧饼填饱肚子就和衣睡下了。
第二天他们远远看见了羊群,羊群中间的蛮族牧民也远远看着他们。
千蛟岭北面的大片草甸原本是他们放牧的地方,现在这里已经属于大岐。
卢栩不想生事,对方似乎也不想生事,两边遥遥相望保持戒备,商队全速前进。
为防万一,卢庆派了更多的人压阵。
好在一天过去,依旧平安无事。
第三天中午,远处升起大片烟尘,一队骑兵自北边奔腾而来。
商队停在原地摆出防御阵势,所有人拿出武器开始戒备,直到他们看清马背上的甲胄,大岐的红甲在耀眼的日光下闪闪发亮。
卢栩远远看见为首人的体型,他和梁山宝几乎同时出声:“虎哥!”“是虎哥!”

第143章 营区
裘虎一行疾驰而来,冲到卢栩商队前也没减速,绕着商队前后跑够两圈,才笑哈哈地下马。
“卢兄弟,好久不见啦!”
“小卢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哪儿啊,我第一圈都没看着他。”
一群人嘻嘻哈哈地调侃卢栩。
卢栩怒道:“骡子遮着我呢当然看不到,难不成我要长得比骡子还高?!”
“我们石头就快撵上骡子了!”谭小叔大言不惭。
卢栩闻声寻人,差点没认出来。
从前黑且精瘦的谭小叔,竟然比上次分别时壮了一圈。
卢栩脱口而出:“你吃什么了?是不是偷吃别人家羊了?”
谭小叔哈哈大笑,“我都吃不饱!”
裘虎和站在队伍最前的卢庆寒暄完,朝卢栩走来,老茧遍布的大手一巴掌拍到卢栩肩膀上,卢栩差点儿被拍出一个趔趄,“兄弟,好久不见!”
“虎哥!”卢栩毫不见外,上去一个熊抱,摸着裘虎一身甲胄眼睛发亮咽口水,“这个好帅!虎哥你瞧着更英武了!”
裘虎老脸一红,十分不适应卢栩这份不含蓄的热情,他也别扭地抱了下卢栩,拍拍卢栩后背,“走,这边不安全,咱们边走边说。”
“好!”
商队有了骑兵护送,气氛一下松快起来。
轮流做斥候的伙计们也回到了队伍里,和裘虎的骑兵们边走边聊,询问这边的情况,聊起观阳的情况,从前山民与县民的一点儿隔阂,到了千蛟岭外,全成了亲如一家的老乡。
裘虎没再骑马,牵着马陪卢栩和卢庆步行,“前些日子村子里新来的军户说在路上遇见了观阳来的商队,我一猜就是你们,算着日子你们早该到了,怎么如此慢,可是路上遇到了什么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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