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登州土匪胆子小,不杀人,不抢劫本地百姓,抢抢过往的小行商……
登州县衙选择把眼睛一闭,哎,那能怎么办,只能对友县商旅表示诚挚的遗憾。
不止如此,官府和他们甚至还生出了默契,春耕秋收,绝对不会剿匪。
遇到天气不好,需要抢收抢种的时候,还会派人拿着铜锣满山敲,示意他们别在山上逮兔子喂蚊子了,快下来种地!
卢栩简直叹为观止。
一方水土一方人,奇葩啊!
卢栩问:“你们就不能想点别的营生?”
他们尴尬的直笑。
想了,很努力了。
毕竟山上好逮的兔子都不多了。
可登州穷啊,又没啥拿得出手的特产,他们有的,人家有,他们没有的,人家还是有,哪怕做生意,也不能只买不卖吧?
他们又没本金!
思来想去,能干的不还是这些无本买卖?
在官府睁一只闭一只眼的默认下,他们中富有开拓精神的,已经把目光投向邻县。
这不,他们几个,就是才跑到堡山找地盘,就遇上驻军发不出饷,满朔州郡剿匪吗?
家底都扔在堡山了不说,他们还被陈连他们追了个飞跑,都跑回登州了,还是被逮住了。
这些当兵的太狠了,比他们撵兔子还执着!
他们满腹牢骚地抱怨着。
卢栩哭笑不得。
心说要不是遇到剿匪,他这样冒冒失失进来,八成是少不了损失一笔的。
他对陈连、邬刚的怨气又消了不少。
第二天卢栩替他们去问贺承业要如何处置他们。
他一问,所有土匪都竖起耳朵。
贺承业:“若你用不了这么多人,那便叫他们随我去做三年劳役吧。”
土匪们一边庆幸不用死了,一边又有点儿忐忑。
据他们所知,到边境做劳役,好的是修城墙,搞不好还要到蛮人地盘去建城池,弄不好也要丢命的。
他们又纷纷看起卢栩了。
卢栩琢磨,“人肯定用得完,就是我怕我使不动他们……”
要干的活还是很多的,盖客栈、搭茶棚,再不济清理道上的荒草,填一填坑坑洼洼的路段,哪儿都需要人干活。
他昨晚也问了登州的物价和人力,简直不要再便宜!
他们观阳码头干一天苦力,船帮那么克扣还给三十文呢,登州这边,短工干一天才给二十文钱。
粮食虽贵,但肉菜便宜。
尤其是山上不要成本的野物,那简直特别便宜,他们山多林密,几乎家家户户会打猎。
卢栩手上现钱不多,但能用粮食付款,登州的粮价可是比观阳高出一大截。
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些人好不好使,如果他们自己不情愿,卢栩宁肯放走他们,重新雇人。
不待他说完,登州的三支马上先喊起来:“愿意愿意!我们愿意跟着小兄弟干!三年不成五年,只要能在登州干,我们愿意!”
经过两日接触,他们也看出卢栩厚道好说话了,跟着卢栩总比去北边冰天雪地修城墙,或者去蛮子地盘盖房子好。
另外两支诧异,不知道登州这些穷兄弟一晚上是怎么了。
卢栩想了一会儿:“那贺大哥,你给他们写个文书吧,算他们跟着陈哥、邬哥,我借用他们帮忙干活。”
贺承业:“可以,阿连,你来写。”
陈连一边腹诽昨天还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呢,这会儿又成陈哥、邬哥了?一边恭敬道:“是。”
陈连写的也不算什么文书,就是登记他们姓名籍贯,让他们按手印服徭役三年,要是敢跑,那和逃兵待遇一样,斩立决。
他们名义上还是属于苦役,只不过随时供陈连他们使唤,现在的工作内容,就是免费给卢栩干活。
卢栩一听连工钱都省了,善良道:“放心吧,我肯定让你们吃饱饭。”
另外两支土匪一看,得,那还能怎么办,签吧。
不管心里愿不愿意,他们都挺恭敬地签字画押,还朝卢栩和陈连他们表了一番忠心,各个都成了说话算数、顶天立地的好汉。
他们继续北行,又走了两天,总算到了大道。
那些绕开乌岭峰山脉,从南面和西边而来的军户们,就汇聚在大道。
如果卢栩走水路,经过隆兴州府,过建阳,平威,再穿过崇宁西边的小片平原,绕过乌岭峰西侧往登州方向来,也会走到这条路上。
他默默算了算,若全速前进,路上不耽搁,从崇宁穿乌岭峰过来,会比水路节省七八日路程。
卢栩很满意。
到了大道,北行的军户们有人推着车,有人甚至只背了包袱,携家带口的往北走,一路都要打听。
路上巡逻的官兵也多了起来,卢栩甚至看到了骑马的。
马啊……
他们观阳只有一匹的马啊……
只见骑马的士兵带着队伍直奔他们而来。
卢栩这商队浩浩荡荡的将近五百人,还没到大道就已经引起骚乱了。
突然蹦出这么多人,巡逻官吓了一跳,连忙集结人手先拦下他们。
卢栩也赶紧往外掏官府发的文书。
到了近处,马上的巡逻官看清队中的贺承业、陈连一伙,连忙下马跪拜。
“贺督军。”
贺承业上前叫他们起来,询问登州城内情况。
巡逻官简短汇报,将马让给贺承业。
卢栩傻在一边,等贺承业说完,又替他证明了身份,“卢兄弟是从隆兴郡观阳县来的行商,你们巡逻给他些方便,后面那些,是阿连他们抓到的土匪,现在我交给阿连,给卢兄弟帮忙,你也多看管一些。”
巡逻官听得迷茫,还是肃然道:“是!”
贺承业交代完,要带人到登州西边继续剿匪,那边还有几支负隅顽抗的,想往那边逃跑。
既然他不再去登州县城,卢栩不再同路,在道边与贺承业话别,临走前将大半罐薄荷糖都给了贺承业。
贺承业笑起来,叫邬刚替他搬着,领着邬刚和几人一起向西行,只留下陈连和五个士兵替他看管这些土匪。
卢栩望着逆人潮西去的贺承业,依旧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巡逻官凑到陈连旁嘀咕询问,卢栩则叫人停靠路边整理队伍,货车重新排列,全部靠右,给行人让出左侧的路,再继续北行。
说是大道,最宽也就能并排挤两辆大些的板车,要是他们占了中间,堵在后面的,迎面来的,谁也别想好走。
卢栩初来乍到,可不想搞那么蛮横。
罗纯看看天色,过来问卢栩:“咱们在这儿做饭,还是到前面?”
卢栩:“问问田大锤,是不是离他们村子不远了。”
他记得他们说想回去送饼干来着。
没一会儿,刀疤脸从后面追上来了,“快到我们村了,不过村子离大道远,有小半日距离。”
卢栩:“那就到你们村附近再休息。”
他正好看看能不能在道边先搭个茶水摊子。
作者有话要说:
有小天使好奇地图,来个文字版的商路图简单示意一下:
上北下南,大致一条线(其中的线路的曲折、地势的起伏请发挥想象力大胆脑补,反正不好走就是了(跑)
北境(终点)
——千蛟岭——大岐和蛮族分界——
——乌岭峰——朔州郡(在北)和隆兴郡(在南)分界——
观阳县(起点)
小卢现在的位置:刚刚穿过乌岭峰到达登州县(朔州郡)
PS:地名不用记,不重要,不影响看剧情哒~~~
刀疤脸村子在距离大道小半日路程的山谷旁,村子临近溪水,方便灌溉。
卢栩他们在路边停靠,叫他们几个回去和家人见见。
四五百人在道边扎营,瞬间把道边树荫占了大片。
夏日中午太阳毒辣,好在登州地势高,风也凉爽,不至于让人热得受不了。
一辆车留一人看守,其他人则到附近捡柴,准备生火做饭。
先前随卢庆走过一趟朔州的人,这趟简直可谓享受。
上一次他们可是起早贪黑,一路不停的,别说做饭,连啃个饼子都是边走边吃,全然是行军做派。
卢栩呢,能住店住店,住不了店花钱借宿,实在没村镇可借,才自己搭帐篷。
中午有时路上吃,早晚肯定做饭,他们保证一天能吃到两顿热乎的饭菜。
卢栩在吃上又大方,许多人这路上吃得比在家还好。
生火做饭他们已经相当熟练了,不用卢栩安排,已经该捡柴的捡柴,该打水的打水。
卢栩拿把扇子边扇边往四周瞧,四面八方也看不到什么人的痕迹。
明明守着条大道,竟然荒凉成这样,在观阳简直是难以想象的。
卢栩找了棵好爬的树上去瞧,站在树上依旧看不到什么村镇。
卢栩看了一圈,从树上跳下来,问起卢庆:“二叔,其他地方路边也没村子没店铺吗?”
卢庆:“很少有。朔州人少,来往行商也少,这样的路往日也没什么人走,住在路边说不好还会遇到什么麻烦。”
卢栩想了想,也是。住在路边征兵肯定少不了,万一蛮族冲破防线进了朔州,那住在道边的肯定首当其冲。
卢庆继续道:“登州道边人少,还因为这里离水远,不方便种地。”
卢栩恍然。
果然,他们队伍中去打水的人就走了许久,还是本地土匪领着他们,才顺着田找到溪水。
卢栩琢磨起在这儿盖个茶棚的必要性。
果然,他们才烧起水,就有行路人过来询问能不能讨口水喝。
卢栩听着口音有些熟悉,询问之下方知这家人是从隆兴通河县来的军户。
他们一家八口人,有老有少,最小的小孩才八九岁,坐在板车上,也是风尘仆仆的。
卢栩叫人给他们装水,询问起路上的见闻。
“前面不难找水,不知怎么到了这边水就不好找了,要到山边才能找到,找水一耽搁就是半天,车也推不过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呢。”
“茶棚?哪有什么茶棚,路上连村子都没瞧见几个,要不是走一天半天能遇上几个巡逻的兵,我们哪敢继续往前走。”
“土匪?我们没遇见,先前听说有人遇到了,怪吓人的。”
“若不是家里遭了灾,实在活不下去,谁愿意出来?”
他们也问起卢栩要去哪儿,能不能跟着卢栩的商队走。
卢栩道:“当然可以,不过我可能要在这儿停靠一日。”
“在这儿?”这户人家十分意外,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停在这儿干什么?
卢栩:“我想在这儿盖个茶棚。”
通河的人家大感意外。
卢栩:“往后常在这条路上走,有个歇脚的地方比较方便。”
通河人家震惊莫名。
这就是大商队吗?
为了自己有个歇脚的地方就要盖个茶棚!
若他们知道卢栩手头就十两银子的现金,肯定要惊掉下巴。
原本卢栩还想等走完这一趟赚些钱后再徐徐图之,现在嘛,既然路上不止他一个商队,北行的军户们眼下就有需求,刀疤脸他们老家又在这个村子,天时地利人和,那还有什么迟疑的?
反正附近有山,不缺石头不缺树,他们人又多,耽搁两天搭一个茶棚自然算不得什么难题。
至于本地人先前担忧的,那也好说,如果真发生了什么意外情况,扔下茶棚跑就是了。
若是哪天又有外敌,大不了一把火将茶棚烧掉。
不过以大岐眼下的情况,起码三年、五年内不会再有战乱发生。
卢栩想定,便先去找梁山宝,跟他商量要停留一两日。
梁山宝哪有什么不同意,裘虎他们虽急,但夏天总是比冬天好过的,出去打猎、挖野菜总归也不会饿着。
梁山宝没意见,他就去找陈连说了。
那些土匪可是归陈连管的,他想留下刀疤脸他们经营茶棚,得陈连同意。
陈连听完他的计划人都傻了。
“在这儿搭茶棚?你不怕他们跑了?”
卢栩莫名其妙:“他们家不就在这儿吗,往哪儿跑?况且我出钱,大伙出力,给他找个能赚钱的营生他跑什么?就是他真想跑,不是还有你们么?你们天天在大道上巡逻,还看不住一个茶棚?”
陈连:“……”
他被卢栩的一连串质问问呆了。
陈连问:“你不怕他赚了钱不给你?”
卢栩又来一遍:“不是有你们么,你们……”
陈连:“行行行,反正是你出钱,你随便。”
卢栩嘿嘿笑着,讨好道:“各位巡兵大哥也是要吃饭喝水的,咱们搭个茶棚,遇到刮风下雨他们也好进来躲躲不是么?”
陈连:“……”
这小子怎么变脸比翻书还快?
卢栩循循善诱,一番都是为了陈连打算的模样:“都是自己人,陈大哥相熟的人尽管来,咱们茶棚不收钱!”
陈连就是再傻也听明白了,卢栩这茶棚还没影子呢就开始给自己找关系,若是巡兵天天来他这儿吃饭喝水,别人敢来找麻烦吗?
不过明知卢栩是想狐假虎威,他还真有点心动。
他出身兵营,自然知道巡兵的辛苦,尤其是登州此段,带水多了跑起来累,不带水跑一天渴,就更别提吃饭了。
陈连:“真不要钱?”
卢栩:“只要不是整个兵营都来,奔着吃垮我……”
陈连:“那不会,吃饭我们自回掏钱,你只管夏日有水,冬日供火便行。”
那有什么不行?
吃饭他都可以只要个成本价。
卢栩快快乐乐跑去喊人砍树了。
有陈连在,卢栩只留了几十人看守车,拿上工具跑向附近的林子伐木、搬石头,准备明天就把茶棚搭起来。
待刀疤脸几人和家人依依惜别,重新回到大路边时,梁柱都搭好了。
刀疤脸等:“……”
卢栩:“回来得正好!瞧瞧咱们茶棚怎么样?”
刀疤脸茫然无措:“茶棚?”
卢栩站在中间,対着上无屋顶,四面漏风,还有一股新鲜树汁树液味道的框架屋子自豪道:“対呀!往后你就是茶棚的老板了。”
刀疤脸:“……啥?”
卢栩走去拍拍他肩膀,“我听说你从前是个管事的头目,肯定有经营经验,你看这茶棚,糙是糙了点儿,框架还是很好的。”
他指指四周,“现下暖和,墙先不用修,你先找人把屋顶搭好,省得下雨。哦,地板也要修修,这些树不怎么平整……”
说着,他自己差点被没砍干净的树根绊了个跟头。
刀疤脸:“给我管?”
卢栩:“你家不是就在附近吗?!”
刀疤脸:“我不用跟你去永固县?”
卢栩:“你带着他们几个在这儿好好开茶棚就行了。”
刀疤脸:“……”
有点高兴,有点尴尬,有点复杂。
他怎么跟做梦似的呢?
他回头看刚刚哭过,眼睛还红着的同乡,大伙的茫然是一样的。
他又掐了掐自己的大腿,也挺疼的。
所以……
他既不用去服徭役,又不用长途跋涉去北边,只要在家门口开个茶棚就行了?
卢栩见他表情变来变去的,连忙道:“你要是实在不愿意,我换别人也行,他们几个愿意,就是家远了点儿没你这么方便……”
刀疤脸忙道:“我愿意!”
卢栩从他脸上瞧不出什么愿意,善解人意道:“先干三年,如果你真不愿意,三年过了我再换人。”
刀疤脸:“……好。”
大不了没客人,他守三年空屋子也比去服徭役做苦力强!
见人员也妥了,卢栩开始给他们分工,“我留些粮食和银两给你们,你们每日从附近运水过来,煮些白水和茶水。柴就自己砍吧,如果便宜,收也行,粮食用完,就从附近买,若买不到,就有什么卖什么吧。”
几人点头。
卢栩:“白水一文钱,茶水三文钱,过路的大多数军户,千里迢迢的,行个方便。哦,巡逻的军士们,或者官府办公的差役,茶水不要钱,饭就收个成本就行。”
几人再点头。
卢栩问到关键:“你们会做饭吧?”
几人头点不下去了。
卢栩:“蒸个馒头煮个面,会吗?”
空荡荡的屋子里,连风都透着一股子萧瑟。
卢栩无语:“那你们在山上怎么吃饭?”
一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们,会烤兔子,会烤鸡。”
卢栩:“主食呢?”
他道:“从家里带,或者煮点野菜树根凑合凑合。”
卢栩:“……”
好家伙,就这种生活,竟然还有这么多人愿意当土匪?卢栩满心都是绝了。
片刻后,刀疤脸道:“我婆娘会做,要不,我叫她来?”
卢栩一怔:“呃,方便吗?”
刀疤脸费解:“不方便?”
卢栩说得含蓄:“若是嫂子不介意日日见许多外人……”
几人依旧挺茫然地看着卢栩,卢栩了然,看来此地比他们观阳民风开放,没有那么严重的男女之防。
他话锋一转,“那就仰仗嫂子了,就每日给她开三十文工钱吧?”
几人呆了呆,眼神猛地犀利起来。
卢栩吓一跳,“又怎么了?”
一人道:“小兄弟,哦,不,东家,我娘也挺会做饭的,给二十文就能来!”
卢栩:“……”
作者有话要说:
卢栩:我看你骨骼清奇,还有丰富的管理经验,肯定适合做掌柜!
土匪:……?
第二日天蒙蒙亮,卢栩依旧四面透风的茶铺里,来了八位面试者。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正是刀疤脸他们的亲眷们。
好几个眼睛还红着。
刀疤脸挨个介绍,最后指着一个眼睛不大的女人道:“这是我婆娘。”
卢栩:“嫂子好。”
女人拘谨地攥着手指,哎哎两声,连忙道:“东家好。”
说罢,红肿的眼睛又狠狠瞪向刀疤脸,满面的羞恼。
这天杀的,家里当他们早被剿匪的官兵杀了,他昨日不声不响揣着几块甜饼子回来,摸遍全身给她留了几十文钱,随便对付两口饭,就又要走了,还说过三年再回来。
三年谁知道他会死到哪儿去?
她憋着气叫他赶紧滚,死在外头她好改嫁个好人家,省得替他担惊受怕。
可他真走了,她晚上哄睡孩子心里又不是滋味,独自坐在门口抹眼泪,哭着哭着,大半夜的他又推门跑回来。
她想着小时候种种,哭得正伤心呢,冷不防刀疤脸一推门,把她连同小板凳都推倒在地上了,她泪眼婆娑地摔了个屁股蹲儿。
刀疤脸推开家门,瞧见他老婆一屁股坐在地上也愣了,“你坐门口干什么?”
他老婆恼羞成怒,抄起板凳就揍他,“你不会先敲敲门吗?!”
一阵鸡飞狗跳,刀疤脸老婆大半夜赶紧收拾收拾过来面试。
都怪这倒霉丈夫,害她眼睛哭肿了,本来眼睛就小,现在更看不见了!
好在卢栩不以貌取人,都认识一遍,又把茶棚的事一番交代让他们放心,说明白这几人在茶棚也是服役,没有工钱。
卢栩:“不过如果他们干得好,我私人是会给他们发奖金的,三年后他们还愿意干下去,我也会发工资和红利的。”
几家人来的路上也都知道情况了,连连道:“能让他们守在家门口,不用去修城墙做苦力,已经够便宜他们了!”
在一旁撑场面的陈连听此,把官威摆得十足,有模有样地点点头。
随后,就是试手艺了。
卢栩准备了杂面粗面,他们自己也带了厨具和荞麦面,开始和面做饭。
这下省了卢栩他们开火做饭的麻烦,一群人边吃边打分。
最后卢栩雇了两人,一个是刀疤脸媳妇,一个是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妇人。
工资也改成了一人一日二十五文包吃。
两人高兴得差点跳起来,马上就喊着要开始干活。
卢栩好久没见过如此爽利的女性了,对新晋女员工十分满意,预付了工资给她们,也一天二十五文雇了另外六人做一日短工,不叫人家大半夜的从家里白跑一趟。
一群人高高兴兴开始收拾,刀疤脸中一人跑回村去运茅草,卢栩又带人去砍树,刀疤脸的族亲中午也赶来了,拿着工具帮忙锯木头、做桌子、做板凳,到傍晚时分,茶棚已经有模有样。
四四方方的屋子里装着依旧还不算太平整的地板,新做的桌子、板凳,茅草屋顶,草席门帘,刚搭好的灶台。
门口,原木色的方木板上,是卢栩亲手写的招牌,一个大大的“茶”字端端正正挂在门口。
卢栩望着自己的墨宝,默默叹了一番自己这拿不出手的破字真丑,琢磨回去一定要让颜君齐给他写几个牌子下次带来。
不大的茶棚一次就六张桌子,一条板凳挤两人,也才能容四十八人,卢栩商队,路过的两家军户分批先体验了一把,把卢栩搬出来的面差点吃空。
卢栩只得又卸了还没磨的谷子、麦子、豆子,让刀疤脸他们回头自己磨。
晚上卢栩他们谢过刀疤脸的邀请,没去他们村里借宿,而是在道边又多住了一晚,第二天早早上路北行。
他们出发时茶铺已经开工,刀疤脸夫妻从家里弄来一辆推车,正一趟趟从溪边往茶铺运水。
今日后,至少走到这儿的行人有地方歇脚休息,喝水吃饭,补充体力。
后面他们如法炮制,只要队伍中有人老家在附近,卢栩就在道边盖茶棚。
一来二去,他们十多日都没走到登州县城,但盖屋的效率直线上升。
那些从他们后面追赶上来的军户还有巡逻兵,一瞧见他们恍然大悟:“前面那些茶棚也是你们搭的吧?”
卢栩:“是是是,就是我们,欢迎惠顾!”
于是,最新的一间连梁柱都没搭好呢,就先有客人吃上饭了。
陈连在巡逻兵营中声名鹊起,一时无二,一路上和他攀关系的都见多。
先前对卢栩不大信任的陈连,渐渐对卢栩也生出些亲厚来。
不管怎么说,卢栩一路卸下的粮食是实打实的,不收巡逻兵茶水钱,饭钱只收成本,也是实实在在的。
等茶铺开到第五家,卢栩再厚着脸皮和陈连哭穷卖惨,说什么“创业容易守业难,是赔是赚就靠陈大哥了”时,陈连也豪爽道:“放心吧,我托人替你看着。”
耽搁了许多日,他们总算到了登州县城。
卢栩手头的现金也快花完,该倒卖些货换些钱了。
可到了登州县城,看着那破旧矮小的城楼,灰扑扑的匾额,卢栩心都沉了。
入城一看,这登州城竟然还没他们饮马镇热闹,他心更凉了。
不过,卢栩一行,却在登州接到了特别热情的接待——登州县令都亲自到街上迎接他们了。
卢栩这一路还从未享受过此种待遇,十分惶恐地随这位年龄不大的县令进了县衙,他的商队也堂而皇之的暂借了县中的驿站。
“卢兄弟一路所作所为崔某已听说,一路辛苦了。”
卢栩吓一跳,他也不是初来乍到的一点儿套路不懂的纯新手了,连忙道:“县令大人谬赞,小民不敢。”
崔县令豪迈一笑,“卢兄弟不必客气,我与其他县令不同,崔某是登州人,就是为登州百姓也当迎一迎卢兄弟的。”
“登州人?”卢栩诧异,“大岐不是不许本籍官员在本地就任吗?”
崔县令哈哈笑着,“说来话长,崔某任职时,恰逢朔州用兵,前任的刘大人在任上年迈病逝,朝廷一时无熟悉登州之人,便破例将我派回来了,来,到府中,咱们边吃边聊。”
他说得委婉好听,但其实是当时是恰逢朔州郡岌岌可危,各县随时都可能失守,有钱有势有门路的,都不愿意来朔州冒险,最后他这个朔州人就被扔回来了。
科考一场,他不但重回了朔州郡,还直接回了老家登州县,崔县令心情也是很复杂的。
他自己消化了一阵子,别人不敢来,他一个登州人还能怕吗?他要是被吓跑了,登州的百姓们可怎么活?
想通了,他就怀着一腔建设家乡的热血上任了。
刚刚上任时,他也锋芒过,也傲气过,也日日夜夜想着如何一展抱负,在家乡做出一番事业。
但现实催人老,三年下来,征兵,打仗,荒年,剿匪……一桩桩一件件,哪一样都让人精疲力竭。
他的锋芒在日夜忙碌却不见其效后,也慢慢消磨了。
但他还年轻,依旧热血未凉。
正因如此,听说卢栩的一番作为,他马上就派人到处打听这卢栩到底何方人士。
登州虽小,但也有酒楼到观阳学过炒菜,他们县中还有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铺子因为去观阳去得早,早早就占了一个名额,如今靠卖麻辣烫在县中过得十分不错。
因此,崔县打听卢栩比贺承业还快,卢栩还在路上盖茶棚,他已经知道卢栩姓甚名谁,在观阳有什么生意,还打听到了卢栩一路上和贺承业称兄道弟。
卢栩这样的商队在隆兴州府排不上号,在观阳都排不到最前面,可到了登州,那就是几年不遇的大商队了,尤其他还带着几十车粮食货物。
崔县令打听清楚,也顾不得什么官威不官威面子不面子了,先把人弄进城再说。
毕竟这样的大商队,光是入城费也够他县衙一两个月开支了。
他们登州凭什么留住卢栩,难不成还能是随时都可能塌方的破败小城楼么?
必须得他去。
卢栩不知原本这位崔县令生怕他们不进城,直接绕城北去,还认真琢磨一番要不要到城外去接,不过思来想去还是给自己留了面子,早早命人去城外看着,随时给他报信。
这不卢栩还没进城,他就到街上迎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