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二代被迫从头再来—— by寓风
寓风  发于:2023年07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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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没有,是我在登州耽搁了。”卢栩边走边噼里啪啦地说,把如何一路在登州开茶棚、买铺子简短说了,唯一美化的就是遇见陈连剿匪。
卢栩口中,土匪们是受生活逼迫,陈连是剿匪有功,如今前者浪子回头金不换,后者劝人改善功德无量,反正都是大大的好人,往后大伙儿全是一家人。
陈连和还在队中的门梁县土匪默默听着,不管裘虎听完作何感想,反正他们是羞耻到浑身不舒服。
结果,裘虎听完竟然朝他们一拱手,“诸位是卢栩的朋友便是我裘虎的朋友,和卢栩合作便是和我裘虎合作,别处不敢说,若在千蛟岭北遇到了什么麻烦,随时来找我裘虎便是!”
众人连忙道:“不敢不敢,裘百户客气了。”“我们这一路全仰仗卢老板照顾。”“从前……从前吧……呃……”
卢栩体贴道:“好汉不提当年勇,从今往后向前看!”
裘虎深以为然地点头。
众“好汉”泪流满面,一个个都想钻进地缝里去。
陈连连忙转了话题,“裘百户,你说路上不安全,可是蛮人有所异动?”
裘虎笑道:“他们不敢,不过骚扰打劫过路的军户和小商贩,他们干得出来。有时落单的士兵也会受到骚扰,他们马快,骑术娴熟,对千蛟岭地况熟悉,有些顽固不化的仇视咱们大岐人,会暗中偷偷放冷箭。”
卢栩问:“没法管吗?”
裘虎摇头,“除非当场抓住,否则他们不认,强行到他们营地抓人,搞不好就会起冲突。上峰让咱们以和为贵。”
卢栩默默猜着,朝廷这是想对蛮人采取怀柔政策还是怕牵一发动全身,一不小心又打起来。
不过裘虎这百户八成是不好干。
即便他们愿意以和为贵,真起了冲突,自己人受了委屈,底下的士兵肯定不干。
大岐好不容易打赢了,难不成还要让着手下败将么?
等终于到了营地,卢栩发现他这嘴跟开了光似的,好的不灵坏的灵,一伙儿大岐人正和蛮族牧民对骂,双方各持武器,分别是锄头榔头等农具与套马杆鞭子等放牧用具,用两种语言吵得唾沫横飞,在中间拉架的大岐兵明显是在拉偏架,时不时朝蛮族牧民威胁地吼几声。
中间充当翻译的还赫然是长高了半头的谭石头。
卢栩还没听清是怎么回事,两边在翻译一声怒吼中叮叮咣咣就打起来。
卢栩:“……”
嘶,不愧是北境,民风果然剽悍!
营中执勤的士兵见打起来了,见怪不怪地溜达过去,不慌不忙上前,拿着木棍一顿乱敲,用两种语言呵斥:“不许动手!谁打架就关去做苦力!”
卢栩问:“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裘虎神色沧桑:“不是蛮人的羊吃了我们的苗,就是我们吃了跑到耕种区的羊,要不就是他们丢了牛,或者他们的牛拐走了我们的牛,再不然……昨天贸易算错了账?”
卢栩:???
他听不懂,他大为震惊。
他指着那边被打得抱头鼠窜还转移战场坚持要分个胜负的人群:“就这么调节?”
卢庆替裘虎说了句公道话:“就这么调节,这是伦兰族,伦兰族以强者为尊,讲不通道理的时候只要能打赢,赢的一方就是道理。”
卢栩:“……”
卢栩叹为观止,眼看那群人边打边朝他们这方向过来,卢栩心头一慌,忙问:“我们用不用让开位置?”
他可不想辛辛苦苦运来的货受牵连,万一真弄坏了,难不成他也去打一架要赔偿吗?
卢栩赶忙让后面还没进营区的车调方向,快闪!
后方还没弄懂他手势,人群里快被打成狗头的谭石头先看见卢栩,他敞开嗓门大喊一声:“栩哥!”
乱糟糟的人群蓦然为之一静。
紧接着,牧民中忽然有人也很激动地朝这边喊了一声,卢栩隐隐约约听清一个“卢”,其他的就听不懂了。
趁着双方停滞的空当,执勤士兵猛然睁开昏睡的双眼,如一把利剑插进人群,两人持一棍,化作隔档墙,迅速把牧民和军户隔开,裘虎都比刚刚精神了点儿。
不知在哪儿看热闹的一个百户忽然窜出来,站到中间劈头盖脸把两边一通臭骂。
这次卢栩听清了,还真是牧民的羊跑到军户田里吃了他的苗,军户瞧见了羊,二话不说就把羊抓了,这下换找羊的牧民不干了,带着几个人过来要羊,军户一看他们就三个人,那能给吗?必须让他们先赔钱。牧民没讨回羊,放狠话要过来抢回羊,军户一看,也跑回营地喊人,一来二去,迅速从两家的矛盾上升成群体矛盾,在营地门口就干起架来。
这种事发生了也不止一次两次,伦兰族在蛮人各族中还算比较讲道理,营区执勤的一看是他们,就叫谭石头过来给翻译调解。
可不知怎么,牧民中有人怀疑谭石头不公正,又翻旧账提起谭石头上次去他们那儿买肉少给了他们钱。
谭石头火也上来了,这事他们已经争执过十来次,事情过去了一个多月,早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烂账,哪能说得清?
这下新账未清,又来一笔,眼看是说不明白了,果然没几下,牧民和军户没动起手,翻译先和对方打起来了。
这些军户虽然不是谭石头同乡,但在一个营区生活谁还不认识谁?谭石头是来给他们帮忙的,那能让他自己挨打吗?
上,必须上!
然后就是卢栩他们恰好赶上的这场混战。
训话的百户唾沫横飞地骂,可挨骂的人眼睛都往卢栩商队这边飘。
一辆车,两辆车,三辆车,四辆车……六十五,六十六……
六十六辆车!!
军户们、牧民们全激动了。
那样的车里能拉着什么?
眼神好的已经看清有多少车装的粮食,多少车装的布匹,嗅觉好的已经闻到了酒的味道。
这是张百户历次训话中最安静的一次,但他本人并没有珍惜,他的注意力也早就跑飞了。
这几天裘虎天天往外跑,替他巡逻,说是要去官道上接他义兄弟,张百户余光在商队中扫过一圈,一下子停到站在裘虎左边的卢庆,难不成这就是他那个义兄弟?
大户啊!
大手笔!
妈耶这是搞来了多少东西!!
他顾不上这群刁民了,匆匆结束了训话,让牧民赔偿军户秧苗损失,军户收到钱把羊放回去,然后就直奔商队方向跑来。
裘虎他们那儿要肉,也得给他留口汤,坚决不能让其他营区的人把这些东西抢光。
张百户换上对亲爹亲妈亲媳妇才会摆出来的明媚笑容,一把抓住卢庆,激动道:“是卢兄弟吧,我常听裘虎兄弟提起你!”
卢庆:???
卢栩:???
裘虎愣了愣,往后退了半步,把被他挡了小半个身子的卢栩让出来,“张兄,我说的义兄弟是卢栩,那是我兄弟二叔,也是我先前的上峰,先锋官卢千户。”
张百户:“……”
卢庆松开手:“我已经解甲归田了,张大人不必如此客气。”
眼看局面僵住,卢栩上前一把抓住张百户快垂下去的手,坚决不让他的手掉下。
卢栩摆出比张百户还明媚的笑容,热情地抓着他的手摇啊摇,“张百户好,小弟卢栩,常听大哥提起你!”
张百户恍恍惚惚,心说裘虎认识我的时候人都在北境了,他上哪儿跟你提我去?

和张百户客套完,卢栩指挥车队往营区内走,候在一边的谭石头早就心急了。
一见张百户把裘虎拉走去说什么了,谭石头马上跑过来,朝着卢栩就是一撞,和卢栩肩膀对肩膀重重撞上,两人都被撞得退开半步,然后又开开心心勾肩搭背地碰拳。
卢栩不客气道:“你和你小叔偷吃饲料了吧?!”
谭石头拍拍他胳膊上健壮的肌肉:“天天搬木头盖房子,盖不了一个月,你也见壮!”
“盖好了吗?”
“保证有你睡觉的地方!”
他俩勾肩搭背往前晃,忽得听到一个女声远远喊道“卢大人”。
那声音发音不是隆兴和朔州任何一地的方言,吐字似乎还不大适应大岐话。
自认不是“卢大人”的卢栩和谭石头齐齐回头,只见一个牧民姑娘迎着他们款款而来,然后……
经过他们俩,没留一个眼神,径直站到了卢庆面前,漂亮的脸颊忽然泛起一点红晕,不知是激动还是害羞。
“没想到还能再见到您,很高兴看到您平安。”
姑娘说的是蛮族语,卢栩一句听不懂,但似乎好像什么都听懂了。
他撞撞谭石头,一努嘴,“这谁?她说什么?她和我二叔什么关系?”
谭石头:“啊?”
这不是伦兰族那个不讲理的野牛苏合的宝贝妹妹吗?
卢庆似乎没认出对方,想了好一会儿,忽然恍然道:“阿雅?你家人好吗?”
他发音也很不准,只是堪堪叫出了个名字。
女孩笑容如春日初绽的花朵,带着天然的娇羞与可爱,和卢栩、张百户那种夸张挤出来的营业式笑容天差地别。
“他们很好,我们在这边放牧。”姑娘激动地说着,语气不自觉都加快了一点儿。
卢庆听起来更加费力了,他皱着眉听,那模样活似卢栩做英语听力题。
不知因为男女有别,还是卢庆实在不想难为自己耳朵和脑子,或者暴露他贫瘠的蛮族词汇,他礼貌地笑笑,就和叫阿雅的姑娘道别,指挥货车去了。
两个年轻老板竖着耳朵听完了八卦,听不懂蛮族语的和听得懂蛮族语的,谁也没搞明白所以然。
那姑娘噘着嘴垂头丧气地捏着手指走了,再次路过卢栩和谭石头,还是一个眼神也没给。
卢栩:“……”
谭石头:“……”
两团“空气”面面相觑,狠狠怀疑了一番自己是不是对异性毫无魅力。
装酒的车不小心轧到石头,整辆车哐当一下,卢栩顿时把美女抛到九霄云外,惊呼着“我的酒!”直奔货车而去。
谭石头也惊呼一声:“什么?酒?!哪里有酒?!”
一旁和裘虎谈完,已经旁观了一阵的张百户:“……”
既不喜欢美人,也不好奇八卦,裘虎这些兄弟都是什么奇葩?
晚上的欢迎宴设在裘虎管辖的军户营地,卢栩放眼望去,一小半都是熟人。
如今他们还生活在一个村子里,一个人都没离开。
统管北境的李修将军听说他带了一整个村子过来,还亲自给他们起了名字:义山村。
知道卢栩为羊而来,谭石头特意杀了只羊,他管宰羊,剃肉,卢栩管做菜。
两人通力合作,将羊一半烤,一半煮,卢栩还点名要了几块肉,架起锅子要涮羊肉。
两波人并在一起有六百出头,一只肥羊也不够吃。
村里人出菜,卢栩出面,梁树宝和梁山宝两兄弟又跑去找伦兰族买了些野味,他们俩顺道还把伦兰族的羊还回去了,伦兰人欠军户的钱则从买野物的钱里扣掉,伦兰人保全了面子,很痛快把野味便宜卖给他们。
一场矛盾消解,回头谭石头再把钱补给被啃了苗的军户便是。
野味到了,或烤或炖,又是好几锅。
擀好的面往羊肉汤里下了一锅又一锅,到后面已经分不清乳白色的汤是羊汤还是面汤。
六百多人像吃流水席似的,村民还把自家做的咸菜、酱菜、野菜饼子等等拿出来,互相换着吃。
在他们这儿蹭吃蹭喝的张百户一筷子半碗面,呼噜噜吃到肚子里,长吁口气,骂道:“妈的,我都快半年没吃到一口白面了!给我再来一碗!”
卢栩把碗传过去,谭石头挑好面又一路传回来。
张百户又闷头干掉半碗,才舒舒服服喝起汤。
卢栩问:“饱了吗?还要吗?”
张百户摆摆手:“不了,给你吃哭了裘虎得找我打架。”
卢栩笑道:“放心吃,不够车上还有,今天让大伙儿吃饱我再卖!”
张百户来了兴致,“哎,快跟我说说你都带什么好东西了?”
卢栩:“一时也说不清楚,要不明天我摆个摊子吧,石头,你的杂货铺在哪儿?”
张百户:“他那屁大点地方哪够摆?这样,我给你找个地方,就摆在营地中间那块儿校场怎么样?那宽敞!”
卢栩:“远吗?”
张百户:“不远,就那边,看到那棵歪脖子树了吗,就那儿。”
他指了指,卢栩一下乐了,那不是裘虎和他管辖区的交界吗?听说张百户家人就住在那个村子里,他们村因为姓张的人多,就叫张家屯。
卢栩笑道:“行,没问题,明天一早就摆,张哥你帮我宣传宣传。”
张百户:“宣传啥,咱们自己人先挑,等他们买完我给你宣传,去蛮子营帐里宣传都没问题!”
他往卢栩旁边凑凑,小声嘀咕,“给老哥说说你带什么好东西了?那辆车是酒么?”
欢迎会散去,天都黑透了。
这边没有宵禁,晚上营地巡逻兵比白天还多,防止人偷袭,防止野兽偷猎,卢栩一会儿就能看到一队兵举着火把路过。
他、卢庆、罗纯都住在谭石头的新房子里,陈连被张百户拉去喝酒了,晚上住那边。
裘虎那儿还是帐篷,条件不如谭石头这儿好,他今晚又要巡逻,就把他们交给谭石头招待。
只剩他们几个,卢栩把货物清单掏出来给谭石头看,路上买的他没怎么记录,这份儿清单是出发前颜君齐给他写的,字迹清晰整齐,和卢栩的丑字形成强烈对比。
看着清单,卢栩有点睹物思人,泛起些思乡的愁绪。
谭石头没察觉卢栩感怀上了,经过在观阳的摧残,日常用字他还记得七七八八,把清单看完,和卢栩商量着把他铺子用得着的东西先扣下,剩下的再拉去卖。
他俩深更半夜地去卸货,先卸了两大包的针线,谭石头拆开油纸包看看里面的针,感动到快哭了:“别看东西小,这玩意我们这儿稀缺得不行,缝皮毛还忒费针,一不小心就断了,我娘现在给我缝衣服,用的都是断针。”
卢栩:“永固县没有吗?”
谭石头:“永固县也不多,我们平时也不去县里,只有虎哥去接军户时候才能顺路捎点儿。”
谭石头把针线包好,笑得贼兮兮的,“不止咱们缺,蛮子也缺,他们不少地方还用那种骨头针呢!”
卢栩心道,可不么,大岐用的是铁针,朝廷不许往蛮族卖铁器,抓住就是死刑,除非胆大包天走私的,不然谁敢卖铁针给蛮族?
不过人家的骨针也不见得不好用,说不定缝皮毛比铁针还好使呢。
俩人把明天要卖的重新装上车,又跑去另一辆卸别的。
倒腾到大半夜,俩人一趟趟往谭石头家里搬货,保证谭石头的杂货铺不再是个空架子了,俩人回屋倒头就睡。
明明是自己的东西,搞得跟做贼似的。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张百户就来谭石头家砸门了。
卢栩顶着个鸡窝头,眼睛都是浮肿的。
一年多没熬夜,他都习惯早睡早起,熬不了夜了,年轻人,堕落啊!
张百户精神抖擞地抱着个陶罐子,见卢栩这精神不振的模样,纳闷道:“没睡好?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说着他还往屋里瞧瞧,没姑娘啊。
卢栩打着哈欠,全然没想到张百户已经龌龊过一把,路过张百户,他鼻子皱皱,好像闻到了奶的味道!
卢栩又闻了闻,真是奶的味道!
他清醒了,还没洗脸人就精神起来,“张哥你拿的什么?奶?”
张百户一怔,心道这什么狗鼻子?“刚从蛮子那儿弄来的,北境特产,我家孩子爱喝。”
他低头看看罐子中的奶,再看看卢栩火热的眼神,迟疑片刻客气道:“还热乎呢,我给你倒一碗尝尝?”
卢栩竖拇指:“够意思!”
他麻溜跑去洗漱,回来喝还温热的牛奶。
张百户坐在一旁看他喝,稀奇道:“你小子胆子可以啊,我头一次见这怪东西的时候都不敢喝。”
卢栩:“牛奶有什么不敢喝的?”
张百户:“你怎么知道是牛奶?”
卢栩:“……我听人说过。”
张百户没起疑心,别处这东西难见,朔州很多人都是知道的,青龙城还有人用牛乳羊乳做吃食呢。
卢栩:“你不来点儿?”
张百户嘿嘿笑笑,“我觉得这玩意儿味道怪怪的,你喝。”
他客气又给卢栩倒上一碗,“够不够,罐子里还多呢,这玩意儿不顶饱,一会儿路上再吃个饼子,晌午到我那儿去,我娘正给你包饺子呢。”
见卢栩放了碗,张百户把罐子一抱,着急道:“饱了吧?走走走,赶紧的,大伙儿都等急了!”
再晚附近的营地和蛮子都该听到信儿赶来抢货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张百户:只有我一个人想听八卦,寂寞。
卢栩、谭石头:八卦哪有酒重要!

第145章 卖货
谭石头阿娘听见卢栩屋里动静,不时从厨房往外张望,见卢栩和张百户出来了便招呼道:“小栩起来啦,快过来吃饭吧。”
张百户:“婶子,他吃过了。”
谭石头阿娘惊讶:“吃过了?”
卢栩往厨房一瞥,瞧见里面热气腾腾的蒸笼,猜到她八成是天不亮就起来给他蒸馒头了。
卢栩:“我还没饱呢,婶子有馒头吗?”
“有有。”谭石头阿娘笑呵呵领卢栩进厨房,掀开笼屉果然是才蒸好的馒头包子,兴许是怕他吃不惯,还特意用的他昨天拿过来的白面蒸的。
卢栩:“还有包子呢?”
谭石头阿娘:“野菜和咸肉馅的,张百户也尝尝吧?”
张百户笑道:“我尝尝!”
卢栩咬一口,里面还掺了些野菌子,咸肉的咸香味渗进面皮里,吃起来香香的。
“好吃!”
谭石头阿娘笑起来。
他们正吃着,裘虎的妹妹挎着篮子过来了。
“婶婶。”
谭石头娘听见她的声音,顿时就顾不上卢栩和张百户了,“哎”一声,匆匆忙忙就往门口迎。
等卢栩和张百户狼吞虎咽半个包子出来,谭石头娘已经挽着裘燕进了门。
亲热的比对亲儿子还好。
卢栩满脑子过八卦,回想起无数个谭石头提起这位邻家妹妹时的表现。
呵呵,呵呵呵。
卢栩包子吃得更香了,有八卦的味道!
“栩哥,张大哥,我娘让我给你们送点儿吃的。”裘燕篮子里装的也是刚出炉的热包子。
“我也太受欢迎了!”卢栩不客气地从篮子里拿一个,掰开一瞧,竟然是豆沙的。
“呦,甜的!”张百户和卢栩一人一半分了豆沙包。
石头阿娘问裘燕:“燕燕,吃饭了吗,婶子刚蒸了咸肉包子,尝尝吧?”
裘燕摇头:“我吃过啦,石头哥呢?”
石头阿娘:“他往校场那边去了。”
裘燕:“那我去找他。”
石头阿娘不放心道:“那边人可多。”
卢栩:“没事儿,我领她过去,虎哥他们八成也在那儿呢,走燕燕,我带你瞧热闹去。”
裘燕甜甜一笑,还从石头家装上两个咸肉包子,一并给谭石头拎过去。
卢栩算是看明白了,虽然包子是给他蒸的,但裘燕可不是给他送的,他,就是个顺带的。
他们穿过村子到校场,一路上都没几个人,到了校场附近,人一下子变多,到处都是脑袋。
谭石头正领着人卸车,他买卖做熟了,这场面一点儿也不怵,安排好人手,大伙齐心协力把车整整齐齐摆在校场四周,成了一个个小摊位,买货的军户们挎着篮子背着筐子,在各个板车前看,赶集似的。
粮食他们暂时还没卖,别的东西好说,整个朔州都缺粮,尤其是北境这边,军户们自己种的粮食都要卖给军营呢。
裘虎和张百户昨天就派人往上汇报去了,等那边来了消息才能开卖。
别的物品,则可以随便售卖了。
从各地来的军户们手上多少有些钱,离家前田地、房子、家具等等,不好带的几乎都会换成钱。
结果到了这边,那是除了地啥都缺,他们有钱也买不到东西,这会儿都揣着钱过来买货了。
没钱的,也过来问问能不能换。
自然能换,什么菌子、木耳、肉干、野菜……
只要他们有,卢栩全换,大不了他返回路上找地方卖掉折成钱,卖不掉也能往他的客栈、茶棚里塞,总归是不会浪费的。
卢栩让他们敞开了买,敞开了换。
东西该怎么定价他心里也没数,昨天晚上用青龙城的物价和谭石头对了对,发现有些东西这边比青龙城还贵,有些东西比青龙城便宜,干脆他也不管了,定价也扔给谭石头,谭石头遇见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东西再问他,他只管四处溜达着玩。
天刚亮不久,校场人越聚越多,附近的其他军户村子也闻讯来了,还有休假的士兵,有跑的,有骑着马来的,听到信的全赶来淘货了。
卢栩走在这儿,看一群人围着车扯布,走到那儿,一群人蹲在地上挑碗碟,前面还有一群挑农具的,连磨石都不少人抢着要。
到了油盐酱醋区,那更是人山人海。
混乱中还挤着好些孩子,都眼巴巴地等着他们阿爹阿娘哥哥姐姐给他们买糖吃。
卢栩在人群里看到好多女眷。
朔州女性开放,北境这边更开放,从大到小,有老有少,也不分什么出阁没出阁,都是该怎么逛怎么逛。
北境劳动力稀缺,女性在方方面面都顶半边天,不顶都不行,是劳动力都要干活,否则冬天就要吃不上饭。
不管她们从前受到了什么教育,情不情愿,到了这边,全都要适应这边的风俗。
加之她们又挨着军营,每天出门都是一群兵,男女比例严重失调,这环境下,当真是一家好女百家求,求婚的大胆,择婿的也得大胆。
半大的姑娘走在路上一路都有人看,起初她们还不好意思,但待久习惯了。
慢慢的,她们还受了蛮人女子的影响,遇见男子不躲不闪,爱咋看咋看,爱咋瞧咋瞧,谁敢对她们瞎说乱叫吹口哨,她们不能像蛮族姑娘那样动不动就甩鞭子,也敢揪着对方去军营找他们长官,告他们个调戏之罪,让他们好好挨顿板子。
所以,今日采购,女性们就成了主力军。
哪个摊位她们都敢挤,看上什么眼快手疾,迅速拿下。
小孩们崇拜地看着他们的姐姐,阿娘,嫂嫂,婶婶……
嗷嗷待哺等着她们凯旋完毕投喂糖。
谭石头咬着包子忙得跟个陀螺一样,百忙中还杀进卖布的摊子买了八尺鹅黄色的布,跑去找裘燕献宝。
昨晚黑乎乎的他都没看清还有这颜色的,早知道就整匹扣下,让裘燕慢慢挑了。
裘燕拿着那块布有点不好意思,看着热闹的人群还有点心动,她知道谭石头他们偷偷藏了东西,可大家都在抢购,她也想参与。
她踌躇一阵儿,瞧见了相熟的姑娘,把篮子塞给谭石头,也随她们杀入抢购大军。
唯一辛苦的,就是路上拉车兼保镖,到了还要转行当货郎的观阳人。
他们崩溃的面临四是四,十是十,十四是十四,四十是四十的同类问题,明明大家说的都是官话,可他们却饱受来自五湖四海的军户们说的各种各样的方言腔调冲击,深刻认识到普及正确官话的重要性。
临近中午,报信的两个小兵领着一队人进了军营,裘虎和张百户看见马上的黑着脸的曹参军,连忙站起来。
尤其是散漫乱晃,边走还边瞧别人买了什么的张百户,一口就将他儿子才给的糖吞进肚子里了。
“大人!”
“大人。”
曹参军在马背上扫视一圈热闹的校场,见装粮的车都摆放在一处,原封未动,总算露出几分满意的神色。
这时他才下马,大步流星地进了校场,看看左边的裘虎,右边的张百户,还有没穿军装的陈连。
陈连见曹参军朝他望来了,赶忙上前又喊了声“大人。”
“你不是……”
“末将陈连。”
“我记得你,你不跟着你们将军剿匪,怎么跑北境来了?”
“呃,”陈连尴尬,心说这从哪儿解释?说来话长啊,“督军大人让我护送商队过来。”
“督军?贺大人?”
“正是。”
曹参军有些莫名其妙,却也没多问。
他转头问张百户:“这都一个行商拉来的?”
“是。”
“他怎么不去大营那边,把东西都拉你们这儿来了?”他语气蓦然一寒,“不是人家不认得路,被你们半道截来的吧?”
“不是不是!”张百户连忙道,“大人有所不知,这位行商是裘百户的义兄弟,就是奔着义山村来的。”
“哦?”曹参军诧异。
裘虎:“回大人,来的正是我义兄弟。”
曹参军沉吟片刻,裘虎虽原先不是他们军的,但行事光明磊落,又粗中有细,勇武异常,很对他脾气,曹参军:“人呢,带我见见他。”
裘虎:“是。”
裘虎往人群中扫一圈,见卢栩正在最远的瓷器摊上,他喊了几声卢栩也没听见,曹参军摆手,让裘虎带他过去,正好粮车也在那儿,他要看看粮食。
他们俩一走,落后几步的张百户和陈连一人一边逮住报信的小兵,低声喝问,“你们俩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去给沈千户报信,你们怎么把这活阎王招来了?”
俩小兵都快哭了,“沈大人不在营中,曹大人正巧巡营路过,瞧见我们俩就把我们叫过去问话了,我们不敢不说啊!”
张百户心烦地摆摆手,心想完蛋,沈千户和他是同乡,肯定照顾他,换这位活阎王来,他们八成留不下多少粮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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