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舟就是其中之一,扪心自比一番,他起步晚,又不如颜君齐聪明,愈加觉得自己该好好学习,加倍努力。
热血奋发,卢舟脊背挺得更直,上课更加专注,念书背书都比平日大声,让今日上课的先生大为感动。
瞧瞧,这才是好苗子该有的模样!
先生激动,下学时留的课业都比平时多了一些。
当天晚上,许多背不过书,写不完字在家急哭了的孩子哭唧唧朝父母抱怨。
也有上进的在家点灯熬夜,被心疼他们的长辈问起,如此这般复述课堂发生的一切。
卢舟从正反面把仇恨拉满。
卢舟回家却问起颜君齐,前朝真有那样一个考生吗?
一问,真有。
并且还是朔州郡有史以来唯一的一名状元。
卢舟狠狠的震惊了,晚上摸摸他的小荷包,想要等休沐日去书局找找有没有那名状元的文集。
卢舟和颜君齐在书院出了一天风头,当然也有一些注意力放到他们衣服上的,当晚就有那么三两个回家向母亲、奶奶要春衣。
尤其年长的时尚潮儿们,自以为颜君齐就是穿得薄了点,以为他们脱掉棉袄也能获得同款潇洒。第二天好汉们顶着初春的料峭寒风,瑟瑟发抖进了书院。
单衣,薄衫,流鼻涕。
还迎上了颜君齐看傻缺似的嫌弃目光。
同学,你吸鼻涕、打喷嚏的声音打扰别人上课了知道吗?
第116章 小顾客
相比颜君齐那些同窗,蒙学班的小书郎们穿什么可就没那么自由了,还都是父母长辈说了算。
到第二天也没几个弄潮儿换上春装,不过不少人还是穿薄了点,尤其是昨天写字沾了一袖子墨水的,今天袖子都短了点儿。
不过一两天过去,还是有有心人发现了街上新开的成衣店。
路过也罢,看见卢舟、颜君齐进去也罢,第二天下午就有人登门进来。
有钱人家都有登门的裁缝绣娘,没有也有一直光顾的成衣店,平时他们瞧见了有成衣店,也不大会进来。
头一个客人是卢舟的同班。
这小胖子从前在马若奇读的那间书院学,听说县学的先生是县令从老家请来的,年尾才让他转过来,开年算是正式入学。
小胖子基础好,字也好,在一群才启蒙的小孩中很是出挑。
他一来,就盯上了这边的尖子生卢舟,凡事都要和卢舟比一比。
年前,他背书比卢舟快,读书比卢舟多,字还比卢舟好。
每次先生点名背书,他都是第一个站起来。
每次他流畅地背完,一转头就能看到卢舟正钦佩地看着他。
卢舟的表现让小胖子虚荣心无比膨胀。
尤其每次他临完字帖拿着字问卢舟谁写得好时,卢舟都会一脸诚恳地说“我写得不如你”,他简直超级畅快!他就欣赏卢舟这种坦率,不像他原本的对手,死鸭子嘴硬,死活要对着他的墨宝挑毛病。
卢舟这么上道,小胖子自然是把他列为自己人的,休沐的时候还想邀请卢舟到他家里玩。
奈何卢舟家不在县里,一休沐就不来。
这让小胖子很郁闷,其他小伙伴要么不够聪明机灵,要么就是说瞎话的滑头,哪像卢舟,夸他说的都是实话,神情还特别真诚。
过年时小胖子学父亲叔叔在家也搞了个宴,邀请了两边书院的同窗朋友还有亲戚,显摆他过年才得的宝贝,可这群人要么看不出好,要么就很虚伪,要么还和他吵架顶嘴。
小胖子不爽,尤其地想让卢舟来。
这天下学,小胖子忽然发现卢舟竟然没急着走,而是追着先生问了好几个问题才慢吞吞往外,也没去内院那边等那个颜秀才。
小胖子纳闷儿了,卢舟不是每天急着坐船吗?
今天怎么不急了?
他出门,没急着上自己家轿,而是让二管家领着轿夫跟着他,一起尾随卢舟看看他要往哪儿去。
那个方向他熟,新开了家纸墨铺子嘛!他还去逛过的。
难道是要去买纸?
小胖子回想着卢舟桌上,墨条还长,毛笔没秃……
不错,他连卢舟的笔墨纸砚都注意着。
他进了哪儿?
见卢舟拐弯进了旁边的门,小胖子小跑几步跟过去:卢记成衣铺。
成衣铺?
他进成衣铺干什么?买衣服?
小胖子没想明白,躲在外面好一会儿,也没瞧见卢舟出来。
“少爷,您瞧什么那?”来接他下学的二管家纳闷儿了。
小胖子转转眼睛,“走,过去瞧瞧。”
他蹬蹬蹬跑到成衣铺前,停下来慢悠悠抬脚进去。
进门一瞧,卢舟……
卢舟正趴在桌边吃鸡蛋。
小胖子:“……”
这是成衣铺没错吧!
再一瞧,先看见了那几个模特。咦,这件不是卢舟穿的衣服吗?
“苗泓荫。”卢舟也瞧见了他的同窗。
小胖子下意识应一声。
卢舟问:“你要买衣服吗?”
“呃……”小胖子一时有点卡壳。
该说是还是不是呢?
是吧……他还真不是。
不是吧……不买衣服他到成衣铺子干什么?
怎么办?卢舟又用那种“就是这样”的真诚眼神看他了!压力好大啊!
小胖子到底经验少脸皮薄,绷着小脸故作深沉地点点头,“嗯。”
不料接话的却是一个很漂亮的大姐姐,“你是舟儿的同窗吗?”
“嗯,姐姐好。”小胖子沉稳地叫人,心中暗笑,卢舟在家叫舟儿吗,好俗气的小名!
卢舟:“这是我娘。”
小胖子:“……”
好年轻!
元蔓娘没注意到小朋友的尴尬,而是笑吟吟地问起:“你想要做什么样的衣服呀?是你穿吗?”
小胖子这时候算是看明白了,这是卢舟家的成衣铺!
他看看卢舟那身,再看看店里摆的衣服,还有这略显空荡清冷的店铺,一时脑补了许许多多:
卢舟家境贫寒——他用的都是最便宜的笔墨纸砚,穿的都是粗布麻衣,下学回家饿肚子都只吃一个鸡蛋。
现在穿这么好的衣服,还是为了卖钱!
他肯定是想让县学的同窗买,又不好意思说出来,万般无奈才想出穿给别人看的办法来!
卢舟他真是太不容易了!
小胖子自认为脑补的有理有据,一时对卢舟升起许多同情来,身为朋友,这时候怎么能不照顾卢舟家生意!
买,他必须买!
他面色变了几变,沉声道:“伯母,卢舟身上那套衣服卖吗?”
元蔓娘怔了怔,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要买做好的成衣!
“卖呀!”她高兴得有些紧张,马上从模特身上解下衣服递给他:“是你穿吗?我瞧你比舟儿壮实些,你试试看合不合适,哪里不合适我给你改改。”
小胖子家里就聘着裁缝,头一次不量身材先给衣服,怔了怔,下意识就接过来。
等二管家觉得不妥想拦,小胖子已经稀里糊涂被卢舟领进试衣间了。
试衣间!
多么新鲜!
竟然试衣服都有专门的房间!
他家做了衣服,都是回卧室试试,或者摆个屏风,哪有专门的试衣间!
小胖子提着衣服进去,四处张望,衣架,座椅,取暖的火炉,还有两双新鞋,几条腰带,他好奇都是干什么用的,却不大好意思乱碰。
最夸张的是墙边还放着一个超大的铜镜。
小胖子对着镜子看清了自己鼓鼓的小肚子,圆圆的腮帮子……
他这么胖吗?
卢舟问:“要我帮你解衣服吗?”
小胖子炸毛:“不用!”
卢舟:“哦。”
他就看苗泓荫穿得挺厚,衣服不大好解,怎么这么大反应?
小胖子也觉得自己反应过头了,红着脸打开门喊二管家进来。
二管家换卢舟,心想今天这都哪儿跟哪儿?好端端的怎么就试起了衣服?
但小少爷要穿,他能怎么办?
试衣间不大,一个火炉把小屋子烤得暖暖的,他想了想脱掉棉袄,二管家本还想劝两句,一看这祖宗把棉袄都脱了,连忙拿衣服给他穿上,省得冻着他,回家还得挨骂。
二管家问:“紧吗?”
小胖子:“有点。”
他瞧着也得有点儿!他们少爷身上肉瓷实着那!“要不……”
他刚想说要不算了,话还没完,只听外面元蔓娘问:“合身吗?不合身还有大一号的。”
大一号的?
啥叫大一号?那是不是还有大两号?大三号?
二管家也傻眼。
他活这么大岁数没听过不量尺寸先裁衣,不合适还能有大号的换。
小胖子腼腆道:“谢谢伯母,这身有些小。”
元蔓娘隔门道:“我给你拿个大号。”
片刻后,卢舟拿着两件敲门,一件大一号,一件大两号。
小胖子背对着卢舟又换了两遍,大两号的穿上刚刚好。
这时代的衣服没肩线,元蔓娘刚刚开始有肩膀挺一点人显得精神一点儿的意识,肩线也没做太明显,只要腰身合适,大小主要差在长短。
小胖子骨架大,明明比他实际应该大一号的衣服穿在身上也只是下摆长了一点点,他肩膀把肩部撑起来,衣服往下一垂,还把肚子遮了遮。
一穿上,人顿时显得就比从前的衣服挺拔、精神了些。
小胖子对着铜镜照照,咦,这衣服,好像显得他瘦了点!
元蔓娘帮他调正腰带,“衣摆长了,我帮你裁一裁……”
“不用!”小胖子对着镜子左看看右看看,“不用,就这样!伯母,这身多少钱?”
元蔓娘见他衣服都拖地了,心想这哪能走路,提议道:“要不你穿双厚点的鞋吧。”
说着,她从试衣间拿出几双将近一寸厚的棉鞋,“试试有没有合适的。”
好厚呀!小胖子吃惊。
“这双瞧着能穿。”元蔓娘帮他挑出来。
卢栩说最好准备几双鞋给人试穿看效果,正好元蔓娘最近手头又有好多布头,她无处可用,做了好多鞋。
用不着,将来也能给卢舟卢栩穿嘛!
小胖子踩上新鞋,穿着新衣,愈加觉得自己挺拔了些。
他脸上浮现出一副铜镜照不真切的傻笑,叫二管家赶紧付钱。
二管家皱眉,心道这衣服不好啊,把少爷的福气都遮上了!原先少爷多圆润啊!这一穿又瘦了,谁还知道他们家有钱?
不过摸着这面料还行,做工针脚也算细致,价钱又不高——一身衣服加一双鞋才三两……
他们少爷就没穿过这么便宜的衣服!
嗨,就当哄少爷开心算了。
二管家痛快地掏钱。
元蔓娘问:“衣服要换下来吗?”
小胖子摇头:“不!我穿回家!”
片刻后,元蔓娘将他换下的衣服用油纸包好递给二管家,小胖子礼貌道别,昂首挺胸走了,甚至忘了问问卢舟休沐要不要去他家玩。
元蔓娘看着桌上还没收起的三两银子,人都飘忽忽的。
三两……
三两啊!
那一身他们买布匹针线的材料还不足一两!
她原本想卖二两,栩儿说要把设计费,先前打样的成本都算在里面,她才狠狠心卖三两,预备着别人砍价好让利到二两半,怎么对方一句都不还呢?
她把钱收起来,恨不得马上跑回去告诉先回家做饭去了的颜母,她们开张啦!她们赚钱啦!
作者有话要说:
小胖子:震惊!原来我这么胖!
管家:那是肉吗,那都是福气!
第117章 “校服”
小胖子苗泓荫把书院一穿,可谓宣传效果拔群,秒杀卢舟整条街,从前没注意衣服的小孩也注意上了。
尤其是和他个头差不多的,一下子就发现苗泓荫耍心机穿厚鞋!
和他玩得好的几个更是连价都问好了,听说一身衣服才三两,一个个惊讶又激动,这不是他们零花钱吗!
真有那么便宜吗?
苗泓荫:“我骗你们做什么,不信你们去问卢舟。”
他们又跑去问卢舟。
卢舟点头:“嗯,是三两。要是小号,还能再便宜些。”
这下小萝卜头们全震惊了,他们娘亲、姐姐、伯母、婶婶的怎么总说做衣服是大开支很花钱?原来做衣服这么便宜吗?!
“买不买?”
“买!”
刚过年,谁没有零花钱!
甚至中午就有好几个胆子大的结伴跟着卢舟去他家铺子看衣服。
颜君齐晌午从内院出来,才到和外院交接的垂花门,就见卢舟被一群小孩众星捧月地围着。
一问,竟然全是要去买衣服的。
他笑笑,领着他们去铺子。
成衣铺不远,出了书院没几步就是,小孩们叽叽喳喳,还有人打听起颜君齐的衣服多少钱。
颜君齐道:“我这身料子贵,所以衣服也贵。”
苗泓荫问:“那为什么卢舟不穿贵的?”
卢舟:“因为我还要长高,今年的衣服明年就不能穿了,穿太好的是浪费。”
苗泓荫:“那颜秀才不长了吗?”
卢舟:“君齐哥剩下的衣服,文贞,就是他弟弟长大也还能穿。”
颜君齐补充道:“我这身是店里的衣服,试穿完还要脱下还给店里,不过若是好衣服穿不上了,也可以卖掉给别人穿。”
这群有钱人家的小孩嘴都张得大大的,还能这样!!
待他们到了卢记成衣铺,看见卢锐、文贞和正好来这边吃饭的卢栩,齐齐脑补了卢栩穿完颜君齐穿,颜君齐穿完卢舟穿,卢舟穿完文贞穿,文贞穿完卢锐穿的衣服接力之旅。
一件衣服竟然能这么多人穿!
卢栩听说这些小朋友都是来买衣服的,没像元蔓娘和颜母那般吓到,也没一点儿慌乱,先把和卢舟身高身材差不多的挑出来,让他们拿上店里现有的几件进试衣间,再叫其他几个小孩找位置坐,问他们吃没吃饭。
他从食铺那边提了一篮豆沙饼,给他们分着吃。
他们上了半天课,已经饿了,一个个矜持了一会儿,就顶不住卢栩的热情,腼腆地接过豆沙饼吃起来。
卢栩问:“你们都是我们家卢舟同班同学吗?”
小朋友们头一次听说同班同学的说法,想一想,好像就是同窗?
于是点头。
“都是我们卢舟的朋友吗?”
小朋友们深思,卢舟都不怎么跟他们玩儿呀,算是朋友吗?
苗泓荫却痛痛快快点头,“你是卢舟兄长吗?”
卢栩:“是呀。”
苗泓荫问:“休沐时我能请卢舟去我家中做客吗?”
卢栩:“当然行呀,你家住哪儿?休沐我让他去找你玩儿。”
试衣间里的卢舟还浑然无知,正勤勤恳恳帮着他的同窗们试衣服。
几个小孩在镜子前挤来挤去,你看我我看你,嘻嘻哈哈乐个不停。
等卢栩进来催人,见有两个还没穿好,正在相互拽里面的衣服。
“我看看,这是穿了几层,不热吗?”卢栩过去把俩小孩衣服解开重穿,“这件小了,你穿不了,卢舟去找娘拿件大号。”
很快,卢栩把几个小孩全摆弄服帖,还给他们分别配了不同的腰带做装饰。
把一个个小孩领出去,他顺手把试衣间衣服都捡起来搭到衣架上,顿时有点泪流满面。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么乱扔的,现在收拾这些他竟然已经这么熟练……
卢锐,肯定是因为天天帮卢锐磨炼出来的!
半大孩子的衣服店里库存一共就八件,昨天苗泓荫买走一件,剩下的七件一中午全卖掉,有不合身的,元蔓娘叫他们脱下来下午抓紧改,赶在他们傍晚下学,就能来取了。
而那个太小的和太高的,就只能量尺寸重新做了,他们得等到明天。
取了衣服的收全款,要改的和定做的都只收一半定金,他们呼啦啦来,又呼啦啦走,留下银子,带走衣服和一篮子豆沙饼。
这会儿回书院饭堂饭菜也凉了,卢栩让他们在店里喝了些温热的水暖暖肚子。
连带卢舟、颜君齐也只吃个半饱,时间差不多,全回书院继续上课。
饿就忍一忍吧,大多人除了夏收秋收会吃三顿,可天天只有两顿饭呢。
小孩的衣服卖飞快,颜君齐带货却效果不行,卢栩仔细想想,大概还是价格问题。
绸缎,还是太贵。
哪怕在书院都贵……
倒不是颜君齐的同窗们穿不起,毕竟观阳童生也没几个,除了颜君齐这样另类的,大多人还是花银子堆出来的,请先生,上书院,买书,样样不便宜。
这样的人家,人家家里都是有裁缝的,极少会从外面买衣服。
卢栩想,要不过两天让颜君齐也穿便宜的布料再试试?
他们那儿也是有家境不太富裕,或者家境富裕生活比较节俭质朴的人家嘛。
不过三两天,还没等颜君齐的便宜衣服引起效果,蒙学班的小萝卜头们的卢舟同款已经初见规模。
一两个人穿,还不怎么显眼,如今和苗泓荫玩得好的,几乎人人都是这样一身淡蓝。
随后连和苗泓荫关系一般的,也有小孩家里人发现了这种状况。
到店铺一打听,一身才三两,个头矮的最低只要二两,这一身瞧着不错,还挺划算,陆续也有人开始买。
家境不是太富足的甚至买了两身。
这衣服好啊,料子不错,款式好看,关键是既便宜,又不会让孩子被人笑。
小朋友也是会攀比的,谁家有钱,谁家没钱,谁用了好墨,谁买了好砚……
谁也不想让自己孩子比别人用的差,但老那么买也着实伤钱。
现在好了,有钱的没钱的全这么穿,多么和谐!
没听孩子们说吗,他们要长个子,不必穿太贵,你有钱非要穿身绫罗绸缎,还显得挺不合群呢!
这位家长,你要教孩子们朴素啊!
可这话要让元蔓娘她们听到,也只能摇头苦笑。
这样好的布料,若不是要卖成衣,她们可能一辈子都不会买不会穿,而人家却觉得朴素划算。
等书院先生某天忽然意识到学生们穿的都是同款时,就只剩下个头太小和个头太大得定做的,要么就是不愿意和卢舟、苗泓荫为伍的,依旧我行我素穿着自己家做的衣服。
原先大伙儿衣服都是各式各样,各种颜色,如今别人都成了一样的淡蓝色,那些还穿别的颜色的,就显得特别扎眼。
尤其是一个大个子,先生一眼扫过去,在一片浅蓝海洋中就你一个黑点,好,就你了,把昨天要背的书背一遍。
大个子都要哭了。
怎么最近天天是他,天天是他!
能不能换个人了!
很快,书院其他人也或买或做,做出了类似的服装,款式或有区别,颜色却都相似。
爱凑热闹的也发现了卢记成衣铺,进去一问,那样的款式人家只卖给读书郎。
这一下,又引起了一波话题,那些只是贪图新鲜的没买上衣服,有人作罢离去,也有人因为受了“不公平对待”四处叫嚣——
北城县学旁边开了家成衣店,衣服竟然不卖给我,当小爷没钱吗?真是岂有此理!
如此这般,他跑去别的店定衣服,就要照着那样的来,还得马上就要穿。
他这一闹,衣服没一天做出来,那些衣服只给书生穿的名头倒是宣传出去了。
原本不好奇的也好奇上了,啥样啊,不读书还不给穿?
他们跑去一瞧,别说,还真挺文雅!
这下,城中百姓谁再路过县学,或者走在路上,一看衣服就能认出:哦,这是个读书郎!!
元蔓娘赶着赶着衣服,登门看热闹的客人络绎不绝。
连东街、西街的成衣铺子,还有进出有钱人家的绣娘、裁缝也纷纷来看。
她的模特衣架,试衣间自然又成了重点。这东西好啊!他们怎么没想到呢?
瞧这架子,衣服挂上去不跟穿在身上效果一样吗?好像还比人穿在身上更好看一些。
这大铜镜也不错,一下就能把整身照出来……
元蔓娘分不清谁是客人谁是同行,别人问什么她都老实说,诸如这架子是怎么做的呀,镜子是从哪儿定的呀,她都说。
一时间,继观阳铁锅后,大号铜镜又风靡起来。
撑衣服的模特不是人人需要,镜子可是有钱人家的必备新宠。
家里女眷多的,更是一家就要好几个。
这些热闹与成衣铺无关,真正给元蔓娘带来生意的,还是她们新挂出来的绣品、绣片。
刚开始人乌泱泱来,乌泱泱走,这看看那看看却什么都不买,元蔓娘和颜母还有点着急上火,焦躁不安,是不是别人瞧不上,是不是她们手艺不够好。
两人还商量着又到别人店里看了看,逛了一圈,她们渐渐也想开了,不是她们不好,是做衣服又不像吃饭,哪能天天买呢?
管他有没有客人呢,爱看就看吧,人多不买也比没人上门好。
果然,没多久就有人注意到了她们的绣片,这位还是同行——是专门给观阳几户人家登门做衣服的裁缝。
裁缝问:“你们这绣片好像和西街绣坊那家一样?”
颜母:“是,原先我们往那边卖,现在自己开店,就自己卖啦。”
裁缝又问:“你们绣的?”
元蔓娘:“是呀。”
裁缝点头问起价格,随后就翻看起花样来,没一会儿,对方像进货似的收走大小不一五十多片。
元蔓娘晕乎乎地收钱,裁缝又问:“能不能定做?”
元蔓娘连忙道:“能能能,您要什么图,要多大?”
裁缝:“要个两尺半的大松树,做寿袍用,图样明儿个我给你们拿来,你们按着你们这样的绣法绣,要是能做,我先付你们些定金。”
颜母和元蔓娘欢欢喜喜把这位财大气粗的客人送走。
唯一的遗憾,就是元蔓娘的水果还是没能推销出去。
观阳人还是不爱把水果绣到衣服上去。
晚上吃饭卢栩听说了,吐槽道:“他们缺乏创新和时尚的勇气!”
一桌子人眨眼,时尚?啥是时尚?
卢栩已经把话题进行到下一项:“放心吧,我来想办法!”
卢栩想到的办法很简单,不喜欢穿,那就看嘛!
元蔓娘绣的都是水果,色彩鲜艳,样子逼真,在现在这灰突突的季节里往家中挂一副这样的彩画,多好看!
那些细细的彩线比书画店的挂画可精致多了,凭什么书画好卖,绣品不好卖。
说干就干,改起来也方便。
他们隔壁就是裱画店,卢栩把元蔓娘绣的三幅刺绣裱成两纵一横的挂画,让対方用上最好的卷轴,无比配得上这绚烂的绣品画来。
裱画店老板也是稀奇,他们裱书法,裱画多了,裱刺绣还是头一遭。
卢栩说得唬人,他也不知道这东西到底值多少钱,他不敢怠慢,叫最好的老师傅小心翼翼裱好送回来。
这次卢栩没用纸托裱,而是选了玉色的缎料,托裱在绣片背后,装裱完毕,玉色的底色犹如玉盘,水润粉嫩的桃子、红彤彤的苹果、橙红色的柿子,让人看着就垂涎欲滴。
腊月看完抬头道:“娘,我想吃桃子。”
卢锐不比姐姐的矜持,直接就往上扑。
卢栩及时挪开,别说他们,他都馋了。
一冬天除了存的一点儿果干和冻梨,他都多久没吃过水果了!
哪怕有个西红柿啃啃呢?
卢栩默默吞吞口水,拿着卢锐他们还没看清的桃子卷轴直接挂到了店门正対的墙上,纵向的苹果和柿子,则挂到了门外。
卢栩拍拍手,把腊月的小板凳搬到窗边,“你替娘看着咱们的两幅画,别让路过的毛贼偷了去。”
腊月绷着小脸肃然点头。
这天下午,路过县学这条街的路人在一片冬末初春的枯寂街景中猛然看到一团红色和橙色,怕没看清,又驻足看看,真是苹果和柿子!
再看看,好像是画的。
可这是用什么颜料画的这么鲜艳呢?
好奇得忍不住凑近瞧,哦,原来是绣的!这绣得可真细啊!
他们看着看着,忽然看见窗纸后有一块圆圆的影子,随即,窗户被打开,从里面露出一个小女娃娃圆溜溜的脑袋。
小女娃奶凶奶凶地威胁:“我哥哥说,只许看不许摸的,你要是想摸,就买回家随便摸!”
路人:“……多少钱?”
腊月:“十两。”
路人:“多少?!”
腊月:“十两。”哥哥就那么说的……
路人倒吸一口冷气,心说你怎么不去抢?
这价别说路人,元蔓娘都差点被吓死。
卢栩给她们算账你瞧:做一身衣服用一天,能赚一到二两,绣这么一副要十天到半个月,他们还要花钱装裱,要十两很贵吗?
元蔓娘怔怔地眨眼,好像不贵?好像哪里不対?
到底是哪里不対呢……
卢栩已经把价定好,还给每一幅起了名字:桃子叫福寿延绵,苹果叫岁岁平安,柿子想都不用想,就叫事事如意。
他敢卖,还真就有人敢买,不差钱的苗泓荫就买了一张福寿延绵桃拿回家送他祖母,又从老太太那得了翻倍的零花钱。
马若奇听说了,把另外两幅包圆,拿回家往他娘和奶奶屋里挂,没多久,观阳的有钱人家不少都瞧了新鲜,一来稀奇少见,二来嘛……
孩子有孝心总要宣传。
尤其马若奇,去年院试没考上,受了其他房的背地嘲笑,传到他娘耳朵里把他娘气得够呛,他们家马若奇是头一次考,考不上多正常!哪像那几个院的几个草包,除了吃就是玩,要么就是个只会说漂亮话的绣花枕头。
夸几句老太太精神、往老太太跟前晃一晃就算孝顺了?
那他们马若奇这次得算多孝顺?
她瞧着屋里的柿柿如意,心里也十分如意,叫丫鬟去给交好的人家和亲戚送帖子,把嫁在观阳的大姑子、小姑子也请回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