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坊能干,她们自己也能干,兴许光这利润就足够生活呢。
若是顺利,她打算以后主要精力就放在县里了。
她和颜君齐父亲也有很深的感情,不说多年相处,只说一路相互扶持从老家逃荒到卢家村,共患难的感情是难以磨灭的。只是她不像元蔓娘如今有如此多的亲人、牵挂,他们家的根终究不在卢家村,不像卢家那么根深蒂固。
他们注定是飘蓬,只有颜君齐定在哪里,他们才能扎根在哪里。
现在,她没有多余的精力缅怀过去,能做的,该做的,唯有继续向前看,加倍的努力,培养君齐和文贞。
若是顺利,她能靠自己多赚些钱,将来君齐也能少些负担,再过几年,也能把文贞送去读书。
文贞天赋不如哥哥,若读书不成,她也能给小儿子攒点家产,将来无论是买田种地,还是做个小本买卖,总能过得下去。
颜母擦擦新做的牌位,望着坟地的方向含笑在心中道:有空我就回来看你,要是没空,就只能等清明,中元,过年再回来看你啦!谁叫你走太早,把两个孩子都抛给我一个人呢!
卢家的牌位也做好了,元蔓娘不止做了卢吉的牌位,还有卢栩、卢舟母亲的。
因为有卢栩、卢舟母亲在,她没好意思像颜母那样立亡夫的牌位,而是全以卢栩的名义立了牌位。
卢栩看到先父之位、先母之位,内心动容。
他将两块牌位小心装进木盒再装进行李箱,搬上船,卸下船,再恭恭敬敬摆到他们租的房子里。
上香,行礼,祭拜,摆供品……
然后再收拾房子。
卢栩要去忙,往家里打好水就走了,颜母、元蔓娘和颜君齐带着家里的孩子们收拾打扫,两家人忙活得晕头转向。
好在到了新环境腊月、文贞都有点害怕,谁也不敢乱跑,连带卢锐都比在家时候收敛。
三个小的乖乖坐在板凳上看大人忙,时不时递个手巾、抹布。连卢锐都乖乖坐了小半天。
三婶傍晚早早关了店,领着小夏、寒露过来帮他们收拾、暖屋。
卢文、卢轩、陆勇、狗子也推着两推车木柴过来,还带了不少吃的和米面肉菜。
等卢栩回来,一群人热热闹闹吃了晚饭,晚上三婶和元蔓娘带着腊月睡,妯娌聊天说悄悄话,卢锐则又跑去闹两个哥哥。
卢轩、卢文住到客房,小夏、寒露住另一间客房。
两大家人,都是头一次住青砖瓦房,小辈们盯着头顶的青瓦,思绪良多。
“最晚明年,我也要把我家房顶都换成青瓦。”卢文如此说着。
卢轩笑,“还是先买牛吧,二哥对着大哥买那片田,愁得头发都要白了。”
卢文马上补刀:“大哥就是欺负我哥老实!他买的田,说一句‘交给你了’就真当甩手掌柜了?”
“背着我说我什么坏话呢?”
他们正嘀咕着,卢栩单手端着卢锐,身后领着卢舟,再后面颜君齐抱着文贞,一起过来串门了。
他抬脚把卢文踢开,自己坐到床边,给卢锐脱掉棉鞋,把卢锐放到床上,然后从颜君齐怀里接过文贞,也脱掉鞋一并放在床上让他们自己玩。
卢文嘿嘿一笑,“夸你买田多!”
卢栩哪还不知道他,“等有卖牛的,咱们再买个三头五头的,用不上也能借给村里别人,让小辉好好过把养牛瘾,你干不好也回去当牧童。”
卢文才不往心里去,而是翻看卢舟提来的篮子,一掀盖子,“酒!”
卢栩拍开他爪子,“小孩喝酒长不高。”
卢文:“……”
他大哥烦死了!
卢栩翻出白瓷碗,给颜君齐和卢轩一人倒一杯,“喝完暖和,别喝太多。”
卢轩早就会喝酒,酒量比卢栩那是好多了,他尝一口评价道:“好甜啊,寒露喝这个都喝不醉。”
卢栩:“……”
忘了三婶娘家嫂子会酿酒,每年往他们家送不少。
卢文好奇地闻闻,不知道卢栩那句“小孩喝酒长不高”是真是假,为了他的身高,他还是没敢尝试。
酒过一圈,卢栩问卢轩:“你最近学徒当得怎么样了?”
卢轩:“还行吧,铁器店我已经熟了,是不是该换个店看看了?”
卢轩的去处卢栩几乎是乱塞,这一个月,那半个月,他说他行了,卢栩就给他换。
鱼摊、杂货铺、酒肆、书坊,他都混过了,现在正在铁器铺,打铁还不行,主要干接待和登记之类的工作。
诸如某人定了什么东西付了多少定金,约定哪日来取,要付多少尾款。
再画个定的东西的图样,写上客人要求的详细备注。
他原先不愿意学字,如今那本蒙书翻得最勤快的就是他。
腊月、卢福他们看的都是后来卢舟给他们做的临摹本。
不过最让卢栩惊讶的还是卢轩的画技,一点儿没学过,竟然看蒙书插画能自学画画,还能把别人的要求都清晰明了地概括出来。
铁匠原先还不愿意让他去,如今见了卢栩那可是一通的夸。
卢栩对卢轩的轮岗实习也很满意,卢轩对做生意感兴趣,做事也踏实,难得的是他有进取心,反正换卢栩刚学会一样才干熟练就要马上重新学新的,他是要抓狂的,但卢轩一直在进行不会、硬着头皮学、学会了、下一个,不会、再硬着头皮学、学会了、下一个的无限循环,这么久了他也没朝卢栩抱怨。
卢栩转着酒杯:“是该换了,那你到杂货铺去吧。”
卢轩:“杂货铺我去过了。”
卢栩:“这次不一样。”
卢轩洗耳恭听。
卢栩:“这次不是当学徒,你去当掌柜吧。”
卢轩:“……什么?”
是谁说凡事不能好高骛远,不能因为他是卢栩的弟弟就一上来要管人管事,必须从学徒做起,踏踏实实学个三五年的?
卢轩看卢栩,顿时觉得大哥又不靠谱了一些。
卢栩咳嗽一声。
道理是那个道理,这不是此一时彼一时吗?
年前他也不知道石头他们会走,现在不是人手不够吗?
卢栩一拍他肩膀,“石头能行,你也能行,大哥相信你。”
卢轩都气笑了。
那能一样吗?
谭石头那时候身边的人全是他的同乡,他就是遗漏了什么一群人替他操心兜底,现在呢,现在他都不认识几个人。
饶是全家性格最早熟的卢轩,也忍不住想吐槽一顿。
可卢栩没给他这个机会,而是直问他:“你不愿意吗?不愿意也没事,我再找找别人。”
卢轩沉默了。
不愿意,肯定还是愿意的。只是突然间他毫无准备。
做学徒,他游刃有余,到了哪儿一准不超一个月就能快速上手,但是掌柜……
掌柜要怎么做?
他毫无经验啊……
万一亏了怎么办?
卢轩再看看满面天真的大哥,心头涌起一个不靠谱的想法:亏就亏了,反正还有大哥兜底。
“行,我干。”卢轩说,“不过干亏本你不能怨我。”
卢栩怔了怔,笑道:“行,赚了年底给你分红发奖金,亏了不扣你工钱!”
作者有话要说:
卢栩:你看这个饼,它又大又圆!
第114章 成衣铺
卢轩走马上阵,一上手还是顶替谭石头接管两家杂货铺、一间山货铺,还有往观阳各村镇杂货铺送货的大生意。
无人不羡慕。
但羡慕也没用,一来卢轩是卢栩的弟弟,二来他接手这几样赚钱是赚钱,但从前都是谭石头、梁山宝带着裘家那些山民一手经营起来的买卖,一直没有别人插手。
人家剩下的八户山民都没意见,他们能有什么意见。
大伙看看热闹,该干什么干什么吧。
这几样他们插不上手,这不码头、船运、柴薪铺子都还没选定管事人吗?
而且卢轩一个人管这么多铺子,铁定是分身乏术,指定也要用好几个副手。
有志者摩拳擦掌,纷纷积极表现。
这些卢栩看在眼里,欣慰不已。
他缺人,尤其缺有能力,品行端正的人,在这时候不说酸话,不谈八卦,默默干好自己本行,展现能力的人,他尤其看重。
等卢轩适应了几天,他们兄弟俩就筹划起提拔副手的事了。
而这几天受冲击最大的,那就数寒露了。
大哥这是搞什么啊?
卢轩……
卢轩他能靠谱吗?
寒露跑去找卢栩抗议:“他就干过几天学徒,就能当掌柜了?那我也能,大哥你提拔我当吧!”
卢栩讪笑两声,遁了。
卢轩规整着杂货铺的布局,对妹妹笑而不语。
寒露瞪他一眼,拎上食铺要用的鸡蛋愤然离去。
他们俩的“恩怨”全家都看在眼里——从前凡事都是靠谱的卢轩压着不靠谱的寒露一头,过年寒露得了一兜银子,头一次实现资产超越卢轩,爽快地朝卢轩炫耀了一个正月……
这才嘚瑟了几天,怎么卢轩又跑她头上了?!
寒露气。
她不服!
她堵着卢栩问:“大哥,你看你也不常来,要不食铺掌柜让我干?”
卢栩哭笑不得。
他倒不是舍不得给寒露个掌柜当,只是现下这环境吧……
观阳没有女掌柜啊!
就连卖布的、做衣服的掌柜也是男的。
卢栩委婉一说。
寒露却道:“怎么没有?说媒的掌柜就是女的。”
卢栩:“……”
那是行业差别,再说你非要和人家四五十岁的职业媒婆对比么?
卢栩一阵无语。
他不介意给妹妹安排个掌柜。
寒露性格活泼大方,敢说敢干,其实非常适合对外,但寒露到底年纪小,又还没说亲,他怕他这么一安排,过于惊世骇俗,给寒露招来不必要的口舌是非。
但卢轩能,寒露不能,卢栩心里不是这么以为的,也不想这么助长卢轩的嚣张气焰。
卢栩想了想,提议道:“要不你到我娘那个成衣铺子当掌柜?”
寒露一听,撅了噘嘴。
成衣铺子啊……
不是铺面都还没选好吗?
而且她对绣花做衣服也不感兴趣。
每天就是缝来缝去,多没劲啊!
寒露摇头:“那还是算了。”
卢栩:“那我再想想?想到合适的再找你当掌柜?”
寒露也爽快:“行!”
其实她还是对食铺和杂货铺感兴趣。
不过大哥有点为难,卢轩看着焦头烂额也挺惨,她在食铺不是掌柜基本也能说了算,就先这样吧!
把铺子交给卢轩,选副手的事卢栩也没太多参与。
他挑了二十个备选人,私下把名字告诉卢轩,让卢轩自己选。
找副手就像挑朋友,能力是一方面,能不能合得来还得自己看。结果等卢轩选完,卢栩一瞧,这人选非常卢轩,全是长相作风都沉稳靠谱的类型,没一个活泼跳脱的。
卢栩怀疑,他和石头奠定的随性随便风格从此要在杂货铺销声匿迹。
果然,卢轩有了助手,第一件事就是清点收拾。
他可不像卢栩和谭石头,来了东西哪里顺手往哪儿扔,他要把东西分门别类排列整齐。
卢栩两天没来,再来杂货铺一看,好家伙,杂货铺摆设焕然一新,按着物品种类分了杂粮区、食品区、日用品区、杂货区,食品还分着蔬菜区、肉蛋区、酱料区、自酿酒区等等。
该摆的摆,该挂的挂,大的重的在下,轻的小的在上,
连装东西的木箱、滕筐都大小一样,一个个跟豆腐块似的,方方正正。
每样东西他们还做了木牌标签,用绳子绑在一旁,用来标价格。
这些标价的木牌大小也都一模一样,连上的字迹也是横平竖直大小一致。
卢栩不禁怀疑这店里至少有一个强迫症。
说来做置物架还是卢栩的主意,但他本人贯彻得可不怎么彻底,村里卢爷爷的杂货铺也基本都卢轩在整理。
卢轩这么一收拾,原先满满当当的杂货铺瞬时变得清爽空旷,再也没拿个东西无处下脚的窘迫。
卢栩暗想,他和石头果然没有开超市的技能点。
杂货铺这边卢轩慢慢上手,元蔓娘和颜母差不多也找好铺面了。
两人都是头一次开店,光租铺面的价格就差点把她们吓退。
头一天她们等卢舟下学回来,让卢舟帮着算了好一阵做多少衣服,卖多少绣品才能把铺面钱赚回来,该租多少价位的铺面渐渐也有了主意。
等卢栩询问时,她们已经来回对比淘汰掉好几个店铺,只剩下三间。
“一家在西街,和布铺是斜对面,一家在北大街,离东街也不远,铺子有些大,最后一家在舟儿书院旁边。”
“书院旁边?”卢栩对最后一家最意外。
元蔓娘似乎却最喜欢最后一间,“拐个弯能到北大街,旁边是个裱画的铺子,另一边是纸墨铺子。”
卢栩许久没去县学,过去一查看,旁边那条街悄无声息地已经开了好些店铺。
而且全都和文雅沾边。
卢栩连连惊叹,越想越觉得元蔓娘眼光惊人。
她们主要卖的是成衣和刺绣,放在观阳这可都是奢侈品,北城富南城穷,本来他们的客户就在北城区。
她把铺面开到县学边,又沾了文雅的格调。现如今能把孩子送来读书的,有几个穷人?
卢栩竖起大拇指,对元蔓娘一通夸。
元蔓娘越听越不好意思,她哪想那么多了,其实就想这儿离家近,还方便接卢舟下学。
她眼睛晶晶亮地盯着卢栩,经他这么一分析,忽然觉得好像她们马上就能赚到钱……
“你觉得这里可行?”
“可行!”卢栩拍板,当天就找牙人签文书,先租了五年。
元蔓娘拿着房契手都是抖的。
这铺子面积小,却比他们租的大院子还贵,一年五十两,五年就是二百五十两……
虽说卢栩和对方谈妥了只先交两年,那也是一百两啊!
他们要种多少田,裁多少衣服,绣多少花才能赚回来!
元蔓娘心惊肉跳的。
卢栩心里却已经有了想法。
元蔓娘看中的铺面有二十多平米,铺面不大,往里却有两间比铺面还大的屋子,她想着一间能做库房,一间能量身做衣服。
“总不好叫人在对着大街的店面里量尺寸。”元蔓娘如此说。
卢栩却觉得最大那间做库房有点浪费,不如把库房隔出来一半做试衣间。
量身定做衣服麻烦,没客人上门她们就要闲着没活干,不如量产些现成的成衣,在铺子里卖。
反正这时候都是手工量身定做,连穷苦人家都是,也没什么批量不好的概念。
要想做量产,最好的方式就是找个模板。
衣服要模板,人也要模板。
他们守着县学书院,模特是现成的——一个卢舟,一个颜君齐。
卢栩给元蔓娘出主意:“咱们先专做书生袍,等过一个月再换样式。”
元蔓娘和颜母面面相觑,“就只做书生袍?”
“对!”
“这能行吗?”
“普通做当然不行,要当开张用的招牌,咱们得做特别一点。”
很快,卢栩为“特别”提出了重重要求,还全都是概念。
诸如:要把腿显长一点,穿上这身衣服走路要比普通袍子潇洒一点,久坐之后站起来衣服不能有太多褶皱,写字要方便一点,身上还要有低调的奢华感。
元蔓娘:“……”
颜母:“……”
卢舟:茫然。
颜君齐静静听了一阵,问道:“用厚一些的料子?”
元蔓娘和颜母恍然大悟。
用厚一点儿的料子,料子沉,就容易垂,也不容易打褶。
卢栩:“不光是料子。”
他挠头。
这到了他的知识盲区。
从前他只管买衣服,可从来没研究过衣服,能说出个一二三的也就T恤、牛仔裤、运动服,这也没用啊……
早知道就研究研究汉服了。
卢栩绞尽脑汁回忆,唯一还能脑补出点儿东西的就只剩电视剧。
于是,卢栩东一下西一下地比划,又拿出他的简笔画功底开始给元蔓娘画。
元蔓娘听啊听啊,似乎有点明白了。
家里就有现成的布,元蔓娘按着自己的理解先用细麻布给卢舟裁剪了一身。
待她晚上做好,卢舟上身一穿,全家人豁然开朗:原来是这样!
元蔓娘把腰线给强调出来了!
而且提得还挺高,这么一收,可不就显得腿长了吗?
这下全家都惊讶了,连尚小的腊月都看出了哥哥这身和平时的不一样。也就只有卢栩一个人觉得这身有点儿像连衣裙,不过大伙儿都在认真研讨,他也没敢吭声,只暗戳戳地脑补了一番颜君齐穿这样的衣服会是什么模样。
元蔓娘头一次做,腰部收得有些狠,捆好了衣带卢舟都不大好弯腰,为了不弄皱衣服,自动收腹挺胸抬头,站得那叫一个精神。
偏偏除了卢舟自己知道自己吸气有多辛苦,别人纷纷还在这里摸摸,那里拽拽,这个提提看法,那个提提意见。
元蔓娘和颜母一时又迸发了许多灵感。
麻布能做成这样的效果,要是换别的布不知道怎样?
从前,她们受物质条件限制,对昂贵的布料缺乏了解。如今要走高端,自然不能再像从前用最便宜实惠的粗布,她们俩打定主意,决定一边拿麻布打样,一边从布料入手,第二天一大早就揣上银子狠下心,跑去各个布局买布。
观阳总共就那几家布铺,料子也就那些,每样买点,总能找到最合适的布料。
“伙计!”元蔓娘以她最高的声音喊道,“那匹,那匹,那匹,还有那些!”
伙计吃惊:“您都要?!”
元蔓娘:“通通来一尺!”
伙计摔,一尺?一尺够干什么?回家给孩子做围嘴肚兜吗?!
有钱没钱,精打细算。
她们是要研究布料,又不是马上做衣服,要不是怕布铺不卖,元蔓娘还只想买个布头呢。
一尺,已经很多了!
她们准备,卢栩也尽己所能地出主意帮忙。
第二天他就叫人到村镇收东西时候带几麻袋稻草回来,又去木匠点定了八根圆木棍,直径一寸粗就行。
大伙不知他搞什么名堂,只是材料到齐当天晚上,卢栩提着一大包粗麻布回家,还煮了一大盆的浆糊。
随后,卢栩开始在木棍上捆稻草,刷浆糊,做造型,这剪剪,那拽拽,再补补……
他折腾来折腾去,腊月和文贞终于看出点儿模样。
等卢栩把粗布罩上绷好,腊月惊讶地“啊!”了一声,“半个人!”
卢栩嘿嘿两声,继续做模特。
不错,他要做八个撑衣服用的模特!
不过等自己真上手才知道商场里随便哪都是的模特捏起来这么费劲。
他原先还打算做一整身,自己试了试,果断决定只做没头的上半身!!
腊月一喊,元蔓娘、颜母,颜君齐、卢舟他们都来瞧热闹。
术业有专攻,元蔓娘、颜母马上就看出来这稻草做的模特假人所拥有的价值。
“哎呀!咱们怎么就没想到!”颜母先夸上了,“在街上天天看人捏面人,咱们怎么就没想着捏一个呢?”
卢栩的骄傲顿时一僵……
也、也行吧……
反正原理差不多。
这下,不用卢栩这个手残再头痛,元蔓娘和颜母接替他,把肩膀有点儿歪了的模特修正,重新罩上厚麻布,严丝合缝地粘好。
她们边做边生出了新的想法,颜母道:“我看这稻草好扎透,咱们做衣服时候能边做边往上面比划看看。”
卢栩震惊,这他都没想到,可一想,好像有些裁缝做衣服时候是会做个人形的托儿?那东西他也不知道叫什么……
卢栩正想着,忽听元蔓娘道:“哎!是这个道理,那咱们就比着君齐和栩儿做吧!”
卢栩:“……”
不知不觉,卢栩和颜君齐就成了四个男模特之二。
随后,元蔓娘做模特兴致高涨,不光做了四个男模特四个女模特,还做了一男一女两个儿童模特。
男孩对照卢舟,女孩对照腊月。
只是腊月也拔高到了卢舟差不多的高度,让腊月怎么瞧怎么新奇。
这下,即使颜君齐和卢舟不在家,她们也能对着稻草模特继续做衣服,做着做着也领会了为什么卢栩坚持让她们做款式统一的成衣。
这多方便啊!!
经过卢栩的委婉提醒,元蔓娘也发现她起初做的袍子有点像裙子了,她又改良了好几版,还受此启发,做了两套女裙出来。
这年代无论男女衣服款式都比较简单,衣服腰部也都是直筒的直上直下。女性收紧腰部,突出胸部和臀部,把妖娆的身材轮廓显露出来?
元蔓娘没那么大胆。
只盯着穿在模特身上的两套裙子发了好一阵呆。
女模特不用说,自然是参考她的体型来做的,即使只有根柱子,只有一个稻草扎的上身,没有头,没有腿,元蔓娘依旧能想象出这样的衣服穿在她身上会是什么模样。
害羞是当然,但她也有一种奇妙的雀跃。
想让腊月看看,想让两个弟妹看看,想让卢吉看看。
元蔓娘将那两件麻布的裙子收起来,心下愈加地坚定,总有一天,她能做出更漂亮的衣服来。
终于,在天气开始变暖,观阳不畏寒的人开始渐渐脱掉冬衣时,元蔓娘终于设计出一套她无比满意的书生服。
这套淡青色的书生袍,用的是一种才从南方运来的新缎料,垂坠有光泽,十分昂贵。
元蔓娘用棉布实验了好几次,熟练到闭眼也剪不坏时才对缎料下手。
每剪出一点儿布头,心都哗啦啦滴着血。
这样的衣服,元蔓娘一共就做了两身。
店里模特一身,颜君齐一身。
连卢舟都没有。
她想得通透,卢舟要长个子,用混细麻的棉布做袍子。
这种面料同样是南方的新款,面料用的麻线、棉线都非常的细,既有棉料的柔软,又有麻料的挺感,颜色也和缎料相近,只是缺少了缎料那种华丽的光泽。
就这也不便宜。
观阳根本做不成这样的面料,只布料成本,卢舟这一身就要半两多银子。
换做以前,元蔓娘是绝舍不得这么给卢舟做衣服的。
这样的材质的衣服,元蔓娘也做了三身成衣穿在模特身上摆放在店里。
除了要卖的衣服同款,卢舟和颜君齐还得了好多麻的、棉的、葛的衣服,他们俩当了好些天的模特,这些样品全归了他们,平时休沐日,都能当常服穿。
一下子多了这么多衣服,卢舟成了全家衣服最多的崽,他有点惶恐,尤其被卢文盯着时特别的惶恐,他问卢栩能不能分给卢文穿。
不过卢栩说了,他们这批衣服要对应身份,最好让人觉得这款衣服就只能是读书人穿。
所以,卢栩不读书,他不能穿。
卢文、卢轩他们也不能穿。
卢轩无所谓,他要干活,时不时还要搬东西摆东西,这么好的衣服给他他也舍不得穿。
卢文就不一样了——盯着把卢舟都衬高了的衣服,他人生第一次后悔没读书。
人与人的悲欢不能相通,可恶!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个子!!
前期准备了这么久,元蔓娘和颜母的成衣铺子终于要开张。
开业当天,卢舟、颜君齐两个真人模特,穿上了崭新的书生袍进了县学书院。
这天,颜君齐受到了同窗和先生们的热切关注。
咦,这位颜秀才不是家境贫寒吗?
怎么穿着绸缎?
同样是过冬天,怎么大伙都还在臃肿棉袍,怎么他的就那么服帖?
颜君齐身材比例本就显高,如今这么一穿,看着又挺拔了不少。
对衣服不怎么上心,也没怎么特意研究过的书生们纷纷纳闷儿了。
他们想象不出,也没有注意,颜君齐的鞋今天似乎比平时厚了一点。
当然从外看,和平时也差不了多少,要是仔细看,就另有玄机了——早上出门前卢栩给颜君齐鞋里垫了内增高鞋垫,努力把小颜的身材往模特靠拢着。
反正县学也没体育课,从家里出门到县学也没几步路。
蒙学那边,卢舟比颜君齐效果更夸张。
少年们已经注意形象,天寒地冻也不会穿太厚,好歹让自己看上去像个翩翩读书郎。
刚启蒙的小孩则就是保暖第一了。
县学书院取暖不过也是摆几个火盆,怕烫到他们,放得还挺远,这群小则六七岁,大不过十二三岁的小孩,家长自然是使劲儿给穿厚点,尤其是年龄小些的,一个个捂得活像个臃肿饱胀的大棉球。
从前卢舟也是这样的。
他还有个戴耳朵的帽子,总被调皮的同窗捏来捏去,可今天他怎么就忽然间换装了呢?
在一群球里面,就你自己秀起了身材,这合适吗?
当然不合适。
尤其是先生突然说“天气已经不那么冷了,也不冻墨了,大家把手从袖子里伸出来,今天开始写字。”时,小伙伴们都呆住了。
先生苦口婆心:“学文如学武,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天气虽冷,但字若不练,如何能进步呢?前朝初,乡试定在十月,有一年朔北大雪,滴水成冰,当时有学子为了笔墨不冻,把砚揣在怀里,毛笔写几个字,就会被冻住,他便把笔含在嘴里……”
小朋友们呆呆地听着不知真假的传说,把热乎乎的手从长长的袖子里伸出来,捏着书,抓着笔,懵逼地开始写字。
满心都是:“含在嘴里,多脏啊!”“咦!墨那么黑,吃下去不会中毒吗?”“现在考试是几月?”……
自然也有共情能力极强,且十分有上进心的好孩子,听完后大为动容,悔恨起过年期间嫌冷贪暖,窝在家里没好好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