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各大书铺争着抢着要给这位不愿透漏姓名的梅大才子印话本,给出的分红报价创十年之最。
朝内朝外热热闹闹,卢栩的书也在工匠们加工加点的忙碌中终于印出来了。
原本七十多张,将近一百五十页的历代名家文选集变成了四十六张,九十二页,加上卷头的赠言,开头文章简介,还有封面,正好五十张。
时间仓促,卢栩没能按原本的计划印出精装版本,全印了平价款。
数量也只有一千册。
砸坏的二十块刻板,也被印出来,这些卢栩没有让做封面,只是用线缝了一下,缝成小册子,这些损坏的要免费送的,他一口气印了三千册。
若送的好,再印!
在朝堂内外沉浸在文官与勋贵对冲,话本和说书的内卷大乱斗时,卢栩的书册悄然进了京城大大小小各个书局书铺。
每家书铺,卢栩都送了许久没用的“海报”,白纸黑字,上面只有四个大字“免费领书”。
作者有话要说:
梅孟希:这个破班不上也罢,我病了!
京城冒出匿名话本大师,引领风潮,奋笔疾书:看我不骂死你!
第257章 不印了
既然要送,文人聚会的地方、国子监太学外、各大知名书院外,卢栩一个都没放过。
他还给各个书铺好处,送礼送钱,要求对方把他的书摆到最显眼的地方。
很快,有买书的书生瞧见了书铺门口那巨大且丑的字,疑惑问道:“免费领书是何意?”
书铺老板:“便是这些印坏的书册,每人可领一本。”
“白送?”
“不错。”
“若您瞧着内容好,这儿还有和这些文章是一套的书,若买书也送,买一本送一册。”老板将放在一旁的“历代名家文选集”拿给他看。
书生好奇地打开,一看简介,一看目录就惊讶了,这不正是他们如今在倡导的古文佳作吗?!
“多少钱?!”
“五十文。”
“多少?!”书生不可置信。
“五十文。”
“那不亏本吗?”
书铺老板撇撇嘴,“那位卢老板说,这书是颜翰林汇总自别的文集的,不是他们原创,原本就只打算收个纸墨费,薄利多销,他们这么做,只是想着他们从前读书不易,如今能看到皇宫藏书楼的珍本,爱不释手,以己推人,不想天下读书人因银钱所困,错过好文章而已。”
书生惊叹:“这是大好事啊,怎么能叫他们亏本?京中哪有这样的书价!”
他掀开看,这印刷的质量,再厚一点儿,同档次的怎么也要卖一两二两啊。
还是皇宫藏书楼的珍本中摘抄的!
“嗨,这不是没印完吗?”书铺老板传出他今日才听到的一手八卦,“说是没印完呢,雕版被人给砸了,只好将刻好的印了卖了,没刻的也就不刻了,头一次刻书,刻坏的舍不得扔,干脆印了白送人,也不算白辛苦一场。”
书生气道:“什么?京城竟有人干出这种事?何人如此过分?!”
书铺老板摇摇头,“那咱就不知道了。”
他也想知道,问了,那位小卢老板,又是摇头又是摆手的,满脸憋闷愤怒眼看就憋不住了,可他就是不说!
书生感叹一番,掏钱买书。
正需要的参考书,还这么便宜,路过可不能错过。
他当即买了五本,还领走了五本免费的册子。
待他拿回书院和同窗们一分享,几个年轻人凑在一起读完几篇,再看裂痕满满的赠本,忍不住破口大骂,“到底是哪个缺德冒烟的竟然干出砸人雕版之事?!”
同样的事在京城各处文人聚集之处发生,很快,消息灵通的打听到了真相——
这书原本是广通书局印的,还有十多张没印完,就被砸了。
为什么被砸?因为还缺一道十分无关紧要的手续,许多书铺甚至开卖了还没补的那种小手续。
什么人砸的?一些无赖混混。
有人嗤之以鼻,无赖混混敢砸广通书局的印坊?广通书局背后可有好几个侯爵的门路呢!
京中的小无赖敢惹那群大无赖吗?
雕版被人砸了,广通书局屁都不敢放,对方来头能小吗?
好事者跃跃欲试,再探再扒,很快有人打听到,那天瞧见广通书局把雕版都送月辉楼去了。
有人不明就里,有人并不意外,这不打开书第一页就印着“谨以此书献给此生挚友卢栩”吗?
书上说的卢栩,就是月辉楼的二东家,和汇编这本文集的颜翰林是同乡。
众人豁然开朗。
就说嘛!一个翰林上哪来的银子印书,还赔钱卖!八成这位同乡的卢栩先生是赞助人,颜翰林为感激他,特意写了他的大名。
“这位卢老板真是仗义之士,若大岐商贾都如同此般,便就好了。”
“他怎么愿意亏钱印书呢?”
“我听闻月辉楼的点心价位十分高昂。”
有人拉回正题。
“那是什么人砸了雕版,莫非这位卢老板有什么仇家?”
众人马上想起最近京城大街小巷到处传的故事。
“……”
真相呼之欲出——
“成国公?!”
全京城的书生们突然觉醒了侦探雷达,越查越清晰,越查越合理。
雕版被砸和成国公诬告月辉楼是同一天。
接收帮忙印书的是睿王的私人印坊,那天在京兆府衙门帮月辉楼出头的是恰好路过的睿王。
这几日,卢栩正帮睿王在北城开酒楼!
也就是说——
成国公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要陷害卢老板,睿王恰好路过,伸张正义,两人相识,卢栩印书雕版被砸,走投无路之下,找上睿王,睿王听说后再次慷慨出手,救书于危难之间,卢老板为了报恩,帮睿王开酒楼。
多么合理!
侦探们左思右想想不通,一个商籍小百姓,到底是怎么得罪了成国公?
闲人反复咀嚼那日的案情,搜索齐京城说书人传唱的各种版本,寻找蛛丝马迹。
一个人查不清的真相,在无数的“侦探”较真追查下根本就不是秘密。
那位宗鸿飞找来帮卢栩去京兆府举报周鸿狎妓逛青楼的小官,当晚就把派去京兆府举报的家仆打发回老家了。
他家中长辈知道他惹了祸,不敢得罪成国公,第二天一早赶在公主回府前就去登门道歉了,不过当时驸马完全没当回事,收下礼物就让他们走了。
后来听说公主和驸马闹起来了,他家赶紧就去吏部给他请了调令,也让他也回老家避祸去了。
只是他走时心里不服气,他这一走,很可能再也无进京的机会,离京前和朋友聚会,忍不住醉后感慨了几句自己时运不济。
他不想因为自己牵连为他周旋奔波的伯父一家,心如死灰地走了。
同情他的友人见满京城读书人都在骂成国公,忍不住替他鸣不平,和好多朋友抱怨过。
此时众人还只骂成国公府专横霸道,迁怒无辜,尚没人把这事和卢栩联系到一起。
可架不住方烟水最近天天听说书,听得兴致高涨,和他的狐朋狗友们相互怂恿,竟然约着一起跑月辉楼来看看那位敢骂成国公世子傻逼的牛人到底长什么样。
待他一看,脱口而出:“这不是那天到赌坊揍我的小子吗?!”
朋友问:“他揍你干吗?”
方烟水:“我姐夫得罪了他,他要弄我姐夫。”
他还很好奇地问朋友:“你说成国公找他麻烦,是不是因为他那天举报我姐夫结果把驸马给逮了?”
他越想越有道理,越想越得意,还和朋友吹起牛来,对他间接搞散了公主和驸马两口子的事特别自豪。
这种大人物,你们一辈子能挨得着吗?
看他,多牛!
于是,他的狐朋狗友们,也有荣与焉,开始向自己的狐朋狗友们讲起“我有一个牛逼朋友”的故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没多久这事就传到京中到处打听真相的“侦探”书生耳朵里了。
不听不要紧,一听吓一跳,
他们大胆联想,大胆假设,大胆挖掘,动用智慧、人脉,终于推演出了一个惊人的真相——
卢栩和那名小官,向京兆府检举有官员到青楼狎妓,结果误抓了驸马,公主休了驸马,成国公迁怒报复,将小官赶出京城,对卢栩不依不饶,才砸了他的雕版!
很快又有人证出来了,初七那天就有人和卢栩在一个酒楼吃饭,一起见证了驸马被抓!
雕版被砸,根本就不是什么手续不全,而是成国公迁怒之下,公报私仇故意找茬!
找茬就找茬吧,去锁人家点心店还不够,还砸雕版!
书生们愤怒了。
另外那些只专注读书备考,没探究幕后真相和八卦的,则如获珍馐地到处安利那本历代名家文选。
又便宜质量又高,比他们自己抄一本还划算,编这本书的简直是世上少有的大善人,真是惠及天下读书人呀。
唯一可惜的,就是这书咋就这么薄这么少呢?
相互安利之下,一千册书两天被抢购一空,有人满京城跑遍了大小书铺,也没能买上。
那些得到消息晚了的,只好领了尚未领完的免费小册子回家。
他们读啊读啊,越读越觉得赚,再看小册子上字迹不清之处,简直气的想骂街。
爱书人更是抓耳挠腮,看到污渍似雕版裂缝痕迹,浑身都刺挠刺挠的发痒,这么好的内容,这么好的雕版,弄成这个模样,气死!
想到小册子上的内容原本该好好的与历代名家文选出在一本集子上,洁癖们愤怒了,天杀的成国公,吃饱了撑的跟书过不去?
印本书是刨他家祖坟了吗?!
有人跑去附近的书铺询问,还有人直接找上了睿王买的那家书铺问,“这集子以后还会再出吗?”
书铺掌柜好脾气地回答:“不印了。”
“为什么?”
掌柜:“印书的卢老爷说,印一本就被砸了摊子,心灰意冷,累觉不爱,再也不印了。”
书生:“……”
掌柜按卢栩教的摇头叹气,状若不经意道:“听说第二册 都编好了,唉。”
书生:“第二册 ?还有第二册?!”
掌柜:“可不是,多可惜呀,好些人都来打听着想买呢。”
书生:“……”
更想骂人了!!
书生:“睿王爷不能帮帮忙吗?”
掌柜笑道:“王爷是想帮忙,人家怕连累了王爷,叫人再往我们这儿砸了。”
书生:“谁敢砸王爷的铺子?!”
掌柜:“我家王爷也是这么说的,卢老爷这不是怕吗?”
他昧着良心散播不实八卦,“到底是外乡年轻人,不知轻重,一时冲动骂了成国公世子,不知道国公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后来知道了,吓得三天都没睡好觉,听说夜夜做噩梦,那俩眼熬的,跟被人打了两拳似的。”
书生们义愤填膺:“哼!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成国公府恶意构陷,卢公子骂得好!”
掌柜赶紧摆出快别说了,我们害怕的小心模样,“慎言,慎言啊。”
书生们不甘心啊。
尤其是一本儿都没买到的,如今又听说了第二本都编好了却不能印,倍感愤怒。
他们几人商量,一起去月辉楼找卢栩了。
结果卢栩不在,只有承平伯在。
月辉楼的掌柜苦着脸道:“几位公子是买纸张吗?若是点心,晚几日再来吧?”
“为什么?”
掌柜叹气:“我们二东家病了,好几日没来了。”
“病了?!”他们转头一看面色苍白,双目呆滞,真吓到睡不好精神萎靡的承平伯,瞬间觉得书铺掌柜那番说辞不错。
二十出头的小商人,在京中无亲无故的,连承平伯都害怕,他能不怕吗?多可怜啊!
可他们有什么办法。
他们满京城找其他书铺、请求其他有权有势的大人能帮帮卢栩,起码把第二本书印出来,他们愿意集资出钱。
其他能印书的书铺一听是这事,头皮也发麻。
他们想印啊,除了话本多少年没见这么畅销的书了。
可不能印啊,倒不是所有人都怕成国公来砸场子,他们弄齐了手续,成国公想找麻烦,总也得有个由头。
而是第一本卖的实在太便宜,第二本照着第一本质量来,他们还不得赔死?
印一本赔一本,图啥?
知晓更多情况的,委婉地告诉他们,你们还是去找找睿王吧——傻孩子呦,你们口中可怜的卢老爷正忙着和睿王合作开酒楼呢,他们这会儿找上门要印书,不是和睿王抢活儿吗?你们不是真以为睿王怕成国公吧?
结果书生们却理解错了,以为全京城除了睿王,所有书铺都惧怕成国公。
他们心灰意冷,怒气难消,刚回去,就听到那批“侦探”同窗们正在热聊才搞到的新鲜真相。
书生们愤然而起,纷纷跑去京兆府、跑去大理寺、跑去成国公府外,要求成国公赔偿砸坏的雕版,保证再不干预别人印书。
太学和国子监的学生,更是找祭酒找博士替他们向上反映。
还有人闹到太师府和大将军府外了。
太师是文官之首,要替天下读书人做主吧。
大将军是功勋武将之首,要管管成国公吧?
文官和成国公等勋贵正掐得凶狠,万万没想到京中的小书生们闹到他们前头了。
别的地方尚能好言相劝,叫他们先回去,可成国公府哪能叫一群毛没长齐的穷酸欺负到头上。
管家当即就带人出来轰人:“什么阿猫阿狗也敢来我们国公府门前闹,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把他们给我打走!”
敢来这儿闹的本就是年轻气盛的学生,被这么拿着棍棒驱赶轰打,还真把几人惹出了火气,有一名学生捡起一块儿砖头迎面砸成国公府大门上了。
他带头,另外也有人从门口的栽花的篱笆墙下捡砖头往国公府内砸。
成国公府管家气得一蹦三尺高:“把他们给我抓住!一个也不许跑了!”
双方在北城展开巷战,半个时辰后,二十多书生被逮进京兆府大牢。
这可捅了马蜂窝,跑掉的书生们一宣传,他们也不管你是哪个书院,我是哪个书院,同仇敌忾一拥而起把京兆府衙门给围了,高喊着要放人。
作者有话要说:
卢栩:看我装惨花钱雇群会骂人的帮我骂,不信御史听不着,弹劾死你!(洋洋得意)(戛然而止)嗯?这剧情发展不对呀!
敬请期待,明日卢·编·玩儿脱·剧·栩二进京兆府,激情开麦。
第258章 顺藤摸瓜
传说中夜夜做噩梦的卢栩在家舒坦地补了个回笼觉,趁着“弱小无助害怕”的机会,赖掉了月辉楼好几天点心。
他把欠的觉补了,久违的睡了个日上三竿,啃着个苹果往北城溜达,去看看酒楼装修得如何了。
结果人刚到,就听说那群书生把成国公府砸了,还把京兆府衙门给围了。
卢栩猛地一激灵,一身懒筋全醒了,和督工的王府三管事赶忙往京兆府衙门跑。
他折腾这么一大圈只是想让京城的读书人都瞧瞧成国公多横行霸道,帮他骂成国公,给文官大战成国公添把火,好让御史们有话可说,使劲儿弹劾,逼成国公碍于舆论不得不收敛点儿。
要是这都不行,他就要掀底牌找姜濯了。
到时他要给成国公扣一堆危言耸听的帽子,狠狠告一状,然后马上溜。
他可没想让他们去砸成国公府啊!
卢栩赶到时,京兆府衙门外光书生已经聚了两三百号人,里里外外加起来,比他骂成国公世子那天人都多。
书生们都穿着京城读书人爱穿的袍子,都是十几到三十间的年纪,看上去特别的整齐划一。
他们外围,是来瞧热闹的百姓。
上次错过了小草根大骂成国公世子,这次还能错过吗?
近期被成国公府到处撵的说书人和话本先生们,又神出鬼没来取材了。
这群读书人虽然骂人不如卢栩野,但是人家出口成章,金句特多,记一记抄一抄,都是现成的。
他们张口国政,闭口黎民,一会儿骂成国公害国,一会儿骂勋爵蠹虫,一个人说出什么金句,一群人跟着齐声高呼,喊口号似的,特别整齐,特别震撼,把附近来瞧热闹的百姓都看傻了。
泼妇骂街常见,无赖打架常见,这样闹事的可太少了!
说到激愤处,百姓们都不由自主跟着呐喊两声。
京兆府的官差们听了一脑袋的之乎者也,兴衰利弊,脑嗡耳鸣,越听越觉得自己就是他们说的为虎作伥的害虫。
匆忙从大营赶来支援的巡防卫一看这架势,也懵了。
围是围了,这也没打起来啊,抓还是不抓?
瞧他们身上的衣服,好多国子监和太学的学生,一大票的官宦子弟,这是疯了吗?
卢栩噔噔噔跑来,瞧见这围攻的架势,人都麻了,生怕他们一个冲动再把京兆府衙门也砸了,那可就得集体蹲大牢吃牢饭了。
京兆府当差的官差瞧见他,眼皮子猛地一跳,和他交情好的赶紧将他拉走,“卢老弟你怎么还敢来?没看见那边都是成国公府的人吗?你怕他们逮不着你?”
卢栩:“……”
他心道,你当我想来吗?
卢栩:“我得赎人啊。”
官差:“被逮的有你亲戚?”
卢栩:“没有,这事和我有点关系,他们也算是为我出头,把他们扔在这儿我良心也过意不去呀。”
官差:“放心吧,带头闹的是国子监的学生,都是官宦子弟,一会儿家里就有人来赎了。”
卢栩:“被抓的都是国子监的?”
官差:“那还不知道,还没审呢。这样,你先躲躲,要是牢里还剩了人没人赎的,我再去喊你。”
卢栩也不等着他去喊了,先塞了几张银票给他。
平民打贵族,砸国公府大门,跟他骂几声可不一样,轻则拘禁罚款,重则要去服苦役,他们一群读书人,要是被拉去服刑,万一谁伤了病了,卢栩以后良心怎么都不能安稳了。
卢栩:“要是谁被剩下了,赵哥你先替我付了赎金,不够的你再到月辉楼找我补,需要出人担保我去找伯爷和王爷,千万别给他们记什么案底或让他们去服刑。”
官差没推辞:“我先收着,等下衙我去月辉楼找你。”
卢栩:“好,多谢!改日我请大伙儿喝酒。”
官差:“赶紧走吧,你这些日子可要当心些,跟着睿王爷,天黑别自己走小道。”
卢栩连连点头。
按睿王所说,大岐给勋贵们默认的底线就是可以作小恶,但绝不可杀人害命,否则爵位玩完。
成国公再拿他撒气,也不会要他小命。
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哪个脑残想巴结成国公又没门路,拿他小命表忠心,或者成国公哪个儿子孙子在沉默中慢慢变态,内心阴暗反社会呢?
小心驶得万年船,他还是小心点吧。
还有卢舟和君齐,尤其是君齐,这几日总加班到天黑,他得去接。
回家也别走那条无人小道了,他们还是绕远走大路回家吧。
不行就再找承平伯或者昌隆侯、睿王他们借点儿人手,看家护院保证平安。
他忧心忡忡等啊等,结果等来京兆府的官差叫他一起去协助调查。
这事把弘安帝惊动了,要京兆府马上查办。
他们查不好,那就是三司接手了。
京兆府尹人都快哭了。
怎么回事?这个月到底怎么回事?!
今天的事其实也没什么可查的,各大书院的书生们围攻了成国公府,被赶时两边打起来,没了。
京兆府尹总得问问为什么要围成国公府。
他一问不要紧,学生们可有话说了。
里面被逮的二十人,外面三四百号人,管他有没有证据,他们推测的什么都敢说。
于是,卢栩作为证人被叫来了。
他到了一听,好家伙,云山公主还没把驸马放出大牢呢,难怪成国公一直发疯。
好家伙,原来那位举报的仁兄怕受牵连,跑路比他们还快。
他不禁感慨,这就是京中有人脉的好处啊!
他要是个什么王公贵族出身,成国公至于这么不依不饶吗?
在外面蹲等的百姓也惊讶了,原来大戏跟大戏都连着,戏外还有戏,搞了半天,源头竟然在公主休驸马上!
写话本儿的眼睛都亮了,原本以为是一出戏,现在能写成三折集子啊。瞧人家国子监、太学的学生,水平就是不一样,业余搞个推理都这么牛。
已经有人另辟蹊径,准备写个侦探型主人公,编成连续剧似的公案故事了。
外面吃瓜吃得飞起,这瓜秧子依旧没扒完。
顺藤摸瓜往下扒,方烟水也被逮来了。
京兆府尹问卢栩和周鸿有什么私怨,证人这么多,卢栩瞎编也编不圆,老老实实原原本本说,问什么答什么,特别配合。
审来审去,源头竟然又审到安乐侯世子身上了。
卢栩原本就想告他诽谤呢,这会省事了,一并告了得了。
他往堂下一跪,从证人变原告。
安乐侯世子还在大理寺大牢里蹲着呢,这小子死活不肯承认自己想害人,大理寺还在找证据。
京兆府出了手令让他们去大理寺调人,吃瓜群众不明真相,相互询问,哇哦,安乐侯世子竟然还是在成国公府被逮住的。
绕了一圈,还是他小子!
京中百姓无不啧啧称奇,恨不得喊卢栩大点儿声,把事情再说明白些。
没多久,大理寺派人押安乐侯世子来了。
安乐侯世子一脸懵逼:“你谁啊?!是不是公主找来陷害我的?!”
卢栩上一次见他,他还鼻青脸肿的,这次总算看清了人,心说这长得也还行啊,看着也挺养尊处优的,不像个坏人,怎么就不干一点儿正经事呢?
卢栩没好气道:“世子大概是坏事干多了,不认识个把受害者也正常。上个月二十四中午,你和翰林周鸿在东城四泰酒楼见面,因为你诬告颜翰林的事,易县公跑去你家打了你一顿,不许你再见易小姐了,于是你心生歹念,让他给你出主意,想偷偷拐骗易县公家小姐,生米煮成熟饭,周鸿常替他岳父买药,知道哪家药铺能买到迷药,你的迷药就是他介绍你去买的,对吧?”
大理寺众人:“……”
安乐侯世子死活不肯交代的事,这就全知道了?!
得,大理寺也省事了,直接和京兆府合并审案。
卢栩又从原告化身证人,两部按他说的,把周鸿、酒楼的掌柜伙计、药铺的掌柜伙计全带来。
一个书生愤然砸成国公府的案子,审着审着逐渐跑偏,证人越来越多,最初的原告成国公府多少还有些关系,原本的被告书生们,都得让到一边先当当吃瓜群众,听原本的证人,现在的原告加主要证人卢栩,滔滔不绝。
案子牵涉人员众多,一直审到傍晚,连易县公、云山公主和安乐侯都来了。
他们还惦记着要把安乐侯世子赶出京城,让他去做苦力服徭役呢。
安乐侯听得心如死灰,恨不得咬死卢栩。
这小子正事不干,一肚子歪门邪道,周鸿和安乐侯世子怎么都没想到,他们找个秘密基地密谋点儿什么,全叫人听了个干净。
原本酒楼支支吾吾不敢得罪安乐侯,问什么都说记不清了,结果卢栩竟然把他们俩那天点了什么菜都报出来了。
云山公主当即叫人去取账本,翻出那日的一瞧,好家伙一模一样。
药铺自然不敢赖账,他们和安乐侯世子又不熟,公主、县公和安乐侯,孰轻孰重他们可分得清楚,也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这药本是助眠的,吃多了容易头晕恶心,世子来买时要的量大,我们还特意提醒过。”
易县公和云山公主一听,恨不得活剐了他。
安乐侯世子暂时收监,明日由大理寺判罪,但废除世子,贬为平民,服刑服役是少不了了。
他诽谤颜君齐的事,最多加长服役几个月,卢栩也算是出了口气。
周鸿原本违纪狎妓,受驸马牵连,被云山公主扣着不许放,等公主气消,若能找到门路打点一番,虽然做不了翰林,好歹还能保住做个官。
但他参与了谋害易县公小姐的事,药粉还是他提供的线索,易县公和云山公主都与他没完,要求京兆府和大理寺彻查他还有没有做过其他坏事,数罪并罚,不把他罚流放誓不罢休。
云山公主在,成国公府安静如鸡,公主摆明了要找他们晦气,听说这群太学和国子监学生把国公府门砸了,阴阳怪气道:“他们怎么不砸别人家门呢?”
众:“……”
她又对卢栩笑道:“举报得好,本公主和县公都要好好谢谢你呢。”
卢栩低头讪笑,不敢看这位霸气的公主,生怕她笑着笑着甩自己一耳光,“不敢不敢。”
云山公主哼一声,“有什么不敢的,以后见着什么赌的嫖的,通通举报,省得那些道貌岸然一肚子男盗女娼之辈祸害大岐百姓。”
卢栩听出森森杀气,话都不敢接了。
云山公主:“你要印什么书呀?可是那骂国公府仗势欺人反被罚的话本?”
众:“……”
看来公主最近没少听说书,大概还听得特别痛快。
卢栩忙道:“不是不是,什么话本?小民不知!”
快打住!赶紧打住!
他仇恨已经拉得很稳了,不需要再添油加醋了,苍天可鉴,他真没搞过骂国公府的话本!
有书生正好带了,呈上来给京兆府尹和云山公主,云山公主一瞧,意兴阑珊。
吐槽道:“当年御史往大将军府门上泼污水,陛下要罚他,大将军还替他求情,今日别人印本圣贤书,国公府竟容不下几页纸,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