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濯:让我看看今日是谁要重写?
一本书不带!
他看过感兴趣的都背过了,没背过的都是看不上的,比如弘安帝殿试时考的那首又臭又长的《六京论》。
差点让他把作者其他诗词文章一并给拉黑了。
先前宗鸿飞在翰林院号召别人往月辉楼捐书的时候,他是很不屑的。
这不是贪图小便宜吗?
他又不是买不起点心,想去便去了,何须用一本书来换什么茶水和冰。
所以,梅孟希的管家平均两天就会光顾一次月辉楼,梅孟希自己却一次都没去过。
他爱吃饼干,爱吃点心,不稀罕免费的茶,免费的书,免费的冰,免费的展,还有京城众人趋之若鹜的谷梦姑娘。
统统不稀罕。
他们老家什么美女没有,什么歌姬没有,什么琴师乐师没有?
睿王的瑶华琴还是他们南边的官吏给先帝贺寿送的贺礼呢。
他喜欢一个人躺在自己家里往床头床尾摆上冰盆,吃着饼干自己看书。
只是,万万没想到,他才考上翰林几天,就要突然改文风了?
他之所以觉得贺颂之不如他,他才该被点成状元,就是他文章比贺颂之写得华丽漂亮。
在他看来,贺颂之文章规矩过头,工整过度,太拙。
宗鸿飞文章飘逸有余,管放不管收,虎头蛇尾不够稳定。
颜君齐文章,锋芒太过,意境不开阔,不够有才,还写得太短。
通通不如他。
若论写诗,他们三个绑在一起都不足他半个。
也就前阵子不知从哪儿蹦出来,又突然消失的东坡先生那首小调能与他一比。
只可惜他找遍京城,也没找到这位值得结交的真天才。
梅孟希怀疑自己可能是和京城这地方八字不合,自从来了京城就没一件事是顺心的。
状元没考上。
想找的人找不到。
进了翰林院干不到一点儿有用的活。
写写文章刷存在感吧,弘安帝咔改审美了。
简直让人吐血。
改就改吧,他也不是不能换换文风,可写得太差他自尊心不允许。
他得练练。
还得看看好文章怎么写。
颜君齐挑的那些就不错,可惜翰林院人多书少,也不能让他一个人尽情看,他正打算下衙上哪儿买书去,就听见宗鸿飞他们商量去月辉楼借书看了——
颜君齐从前抄的书,都放在月辉楼。
梅孟希虽然看不上颜君齐,但对颜君齐看书的审美还是认可的,他也想去看!
至于没捐过书,下衙月辉楼点心卖完他进不去这种事,梅榜眼有的是办法。
到了月辉楼,梅孟希往柜台前一站,傲然问:“你们点心还有吗?”
卢栩:“没了呀,上午就没了,您要买明日赶早吧。”
梅孟希:“捐书便能进来免费看,对吗?”
卢栩瞅瞅他身上熟悉的官服,再瞅瞅他空空荡荡的双手,朝宗鸿飞递眼神:你们同僚什么情况?是不是脑子不太好?
宗鸿飞:“……”
宗鸿飞默默移开视线。
他和梅榜眼不熟,别问他!
卢栩:“捐书活动长期有效,不过您得捐店中没有的书才行。”
梅孟希点头,“我先看看你们店中有什么。”
这卢栩没意见,客气道:“请便。”
梅孟希站到书架前,一目十行扫过书名,换下一个书架,再一目十行扫过书名,然后道:“确实有几本我没看过的,还行。”
卢栩一直在盯着他,在他眼中梅孟希就是从这个书架走向那个书架,根本就没看!他震惊的伸长脖子问梅孟希:“你看完了?”
梅孟希莫名其妙:“看个书名而已,有何难。”
卢栩:“……”很难好吗?!很难!拍照再打印出来都没这么快!!
梅孟希走回柜台前,负手同卢栩商量:“我的书都在家中,我默写一本给你算捐吗?”
卢栩:“默写?”
梅孟希通情达理:“既然用你的笔墨,那便写两本吧。”
卢栩:“……”
说罢,他也不等卢栩反应,自己找张桌子坐下,找纸找笔墨开始写了。
卢栩:“……”
卢栩看不懂,他大为震惊,翰林院都是这种学霸吗?
他背一篇课文要背两三天,考试填上下句也不见得次次对,人家张口就默写一本书?!
他不信!
卢栩亲自端了壶茶放到梅孟希面前,然后就站在他旁边看他写。
梅孟希的字也如他本人一般,张狂倨傲,勾笔连画的,画符一样。
卢栩:“你写成这样谁看得懂啊?”
梅孟希不可置信地看他:“你不识字吗?”
卢栩:???
卢栩怒道:“我识!”
梅孟希被他吼得一缩脖子,怕被这暴躁老板赶出去,他叹一口气,不情不愿提笔换成了在翰林院抄文书用的字体:“这样呢?能看懂了吗?”
卢栩冷脸道:“能。”
梅孟希:“好吧,我就这么写。”
可那表情,只差咕哝一句怎么京城尽是文盲了。
卢栩:“……”
这都什么狗脾气?
一看就缺少社会毒打!
他晃到宗鸿飞旁边,低声问:“那谁呀?这么欠揍,你们能考上翰林的是不是脾气都特好,没人揍他吗?”
梅孟希:“……”
他听得见!!
宗鸿飞憋笑,“梅榜眼是个性了些。”
梅榜眼?
卢栩脱口而出:“就是那个人缘还不如贺状元的梅榜眼?”
宗鸿飞:“……”
梅孟希:“……”
其他翰林:“……”
众人心想:倒也不是,你家颜传胪人缘也半斤八两吧?
翰林院内,人缘不怎么样的颜传胪看完了手上的文章,看看天色,打算回家了。
“我先走了。”
另外一位人缘不怎么样的贺卷卷,则还在加班,“好,明日见。”
颜君齐与他别过,一个人慢慢往外走。
这几日他忙着编第二册 书,下衙的时间总是不能很准确,卢舟从太子府出来,便自行先去月辉楼温习。
颜君齐边走边构思明日要选哪篇文章,如何编纂,忽听有人叫他:“颜翰林。”
颜君齐转头,竟是那日在京郊庙外买茶时见到的同僚,颜君齐淡淡道:“周翰林。”
周鸿比他早两届入翰林院,如今已经是第五年,依旧没有能离开翰林院的意思。
不过他忙他的编史录,颜君齐忙自己的编书,平时不在一个屋子,除了午时吃饭时偶尔见到,根本也没怎么见过面。
颜君齐弄不懂他喊自己做什么。
周鸿:“颜翰林如今很高兴吧?”
颜君齐莫名其妙:“高兴什么?”
周鸿:“你可是陛下钦点的传胪,如今朝中文风革新,听说不少提倡复古的朝臣都想拉拢你呢。”
颜君齐听出他口中的酸气,不欲理会,便一拱手道:“若无他事在下便先走了。”
周鸿追上来:“莫急莫急,我是有好事要说与你听。”
都不认识的人能有什么好消息?颜君齐耐着性子停下。
周鸿:“颜翰林可知易县公?”
颜君齐皱眉。
怎么不知道,先前在太子府和他们家卢舟打对台的小子之一就是易县公的儿子。
颜君齐:“我与易县公素不相识。”
周鸿:“你不知县公,县公可知道你。”
他暧昧朝颜君齐笑笑,低声道:“县公想招你做东床快婿呢。”
颜君齐莫名其妙。
周鸿:“颜兄可有婚配?”
颜君齐反问:“周翰林与县公相熟?”
周鸿:“点头之交。”
颜君齐:“那县公可有委托周翰林牵线拉媒?”
周鸿:“并未。”
颜君齐:“既然如此,道听途说之事便不要再提了,我还有事,告辞。”
周鸿却不依不饶地跟上,“确有其事,我并未骗你,你若有意,我愿意替你做这牵线拉媒之事如何?”
颜君齐:“不必。”
周鸿:“莫非颜兄看不上县公府千金?我听说易小姐柔美动人,知书达理,是京中贵女中出了名的美人。”
颜君齐不欲理会,加快了脚步,周鸿也紧紧跟上,他一路到了城门,由城卫检查是否夹带物品出城,周鸿依旧不依不饶的。
颜君齐有些恼了:“你究竟想说什么?”
周鸿:“我只是好意。”
颜君齐:“在下心领了,告辞。”
周鸿又追上几步:“颜兄对县公府小姐无意,可是家中已婚配?”
颜君齐:“无可奉告。若周翰林有意做县公东床快婿大可以去,我不会与阁下相争,放心。”
周鸿尴尬,摇头道:“颜兄误会了,周某早已婚配,这种好事哪里轮得到我呢?”
“哦。”颜君齐潦草一拱手,“那便祝周兄阖家幸福美满,告辞。”
说罢,他疾步向西而去。
周鸿站在皇城门口望着颜君齐躲瘟神似的背影,嗤笑一声,摇摇头,咕哝一声,“傻子吧!”扭头朝东去了。
两刻后,他悠然进了东城一家酒楼雅间,朝座上焦急的年轻人笑道,“帮你打听好了。”
年轻人急忙问道:“怎么样?”
周鸿慢吞吞坐下给自己倒了杯酒,慢悠悠喝光,才道:“他没那个意思。”
“真的?!”
“真的。”
年轻人舒口气,笑道:“那就好。”
周鸿笑道:“小侯爷,我不是说了吗,他就是对易小姐有意思,我也能帮你搅黄。”
安乐侯世子端起酒杯敬周鸿,好奇道:“你到底抓到他什么把柄了?”
周鸿摇头笑:“不可说不可说。”
安乐侯世子着急得直敲桌子:“有什么不可说的?!再拖下去县公都要去找人提前说媒了!”
周鸿腹诽一句,那还不是因为你文不成武不就,除了吃喝玩乐啥也不行,人家县公府小姐瞧不上你么?
他耐着性子安抚道:“你与易小姐自幼相识,青梅竹马……”
安乐侯世子:“顶什么用!抒妹妹她喜欢读书的小白脸呀!”
说这他就来气。
易县公是异姓县公,不是皇族,还在朝中鸿胪寺当着差,是少有的能混到实权的勋贵,深得弘安帝信任,他为人谨慎,是断然不敢和朝中重臣、望族子弟结亲的。
这届的一甲,贺颂之,和贺太师是亲族,排除。
梅孟希,江南望族,排除。
宗鸿飞,京城望族,伯父在外任郡守,父亲在吏部任职,也排除。
安乐侯世子本以为又可以高枕无忧了,偏蹦出来个颜君齐。
农户出身,没背景,没门路,有才华,有能力,长得还好看。
他们骑马游京城那天,许多勋贵家小姐都上街看热闹了,易小姐自然也在其列。
据说那天许多小姐都瞧上颜君齐了,只是后来颜君齐弹劾大将军闹的声势太猛,让许多人家都打了退堂鼓。
不过易县公不在此列。
他和范孝交情不错,别说范孝本就不生气,就是真生气,他也有信心能从中说和调节。
安乐侯世子急啊,易县公本就看不上他,如今又蹦出来个颜君齐,他能不急吗?
“你快跟我说呀!”他急着催促周鸿。
周鸿叹气,“说了我可得罪人了。”
安乐侯世子:“快说快说,少不了你好处。”
周鸿凑到他耳边嘀嘀咕咕。
安乐侯世子听着听着露出震惊的表情,随即露出吃瓜八卦的怪笑,紧接着笑容又一顿,“这算什么把柄,养娈童的多了去了。”
“唉,那怎么一样?”周鸿给自己甄一杯酒,悠哉道:“你只需将这消息传到易县公府上,让小姐知道,县公视小姐如掌上明珠,能委屈了女儿吗?”
安乐侯世子眼睛转了转,“好主意!”
周鸿:“不过这事传出去我可就把他得罪透了,若他没那般意思,世子可要保密。”
安乐侯世子保证道:“放心吧!我堂堂侯府世子会纡尊降贵针对他一个小翰林吗?”
周鸿拿了好处悠然回家,不想没过两天午食时就听同僚指着颜君齐偷偷议论,“听说了吗,颜翰林好男色,休沐还日日去找小倌呢。”
周鸿噗一口茶喷出来。
第242章 谣言
被周鸿喷了一身水的翰林人都懵了,他抹掉下巴上的水渍,垂头看看衣襟上的水,再看看手上被喷湿了的饼子,愤然扔了饼子,怒道:“周鸿你有病吧!”
正在不远处啃饼子一目十行扫书的梅孟希听见动静朝这边望来。
周鸿连忙掏出帕子给对方,还掰了自己半个饼子给对方,“对不住,对不住,刚刚呛到了。”
其他人打圆场:“周兄也是太吃惊了嘛。”
周鸿忙问:“你们是听谁说的?这可不能乱传。”
“哪能乱传?昨日婉宁郡主生辰宴上,成国公家小公子亲口说的。”
周鸿:“……?”
关成国公家小公子什么事?
他呆了呆,跑偏问道:“他不还被禁足么?”
“昨日才放出来的。”
才放出来就开始传八卦了?!
他们见颜君齐吃完饭又往藏书楼方向去了,连忙道:“他过来了。”
几人齐齐住嘴,不料梅孟希语出惊人,忽然开口问道:“颜君齐,你去找小倌了?”
周鸿又差点儿喷了。
梅孟希坐的位置距离颜君齐有些远,他生怕颜君齐听不到,说的还挺大声的。
一时间,颜君齐脚步停了,周围也寂静的针落可闻了。
知道的,不知道的,全震惊的看他们。
好家伙!
这是什么瓜?
问到正主头上了,好刺激!
好一会儿,颜君齐自己都茫然一阵,回问他:“什么?”
梅孟希:“你不是去找小倌了吗?”
颜君齐:“什么时候?”
梅孟希:“我怎么知道?!”
听说过的齐齐捂脸:“……”
不知道你就瞎问呀!!
梅孟希转头问八卦来源,“什么时候?”
周鸿等:“……”
他们怎么知道?
颜君齐扫他们一眼,“呵”一声,抬脚走了。
众:“……”
尴尬到不想说话。
只有梅孟希好奇不止地追问:“有人去过吗?休沐谁带我去瞧瞧呀,京中的小倌也擅长剑舞吗?会什么杂耍?”
众:“……”
颜君齐去没去过他们不知道,梅孟希从前去过他们可全知道了。
南郡才子多风流,前人诚不我欺也。
下午整个翰林院都沉浸在一片诡异的气氛里,颜君齐所到之处一片噤声。
前朝文士好男风,到了大岐为劝课农桑,开国时把所有男妓、女妓全遣散去开荒种田了。
几代过去,各地烟花柳巷又悄然兴盛,直到弘安帝要举全国之力和蛮族血战到底,征兵征到男倌,把明面上开张的全搞倒闭了,只剩南方几郡人口密集,不缺男丁,才侥幸没被一网打尽。
如今天下太平,京中才有几家隐秘的重新开张。
大岐本就不许官员狎妓,因为睿王的事,弘安帝尤其不喜朝臣爱男色,谁悄悄去了,也不敢说。不想梅孟希竟然在皇城公然喊出来了。
所以,颜传胪到底去了吗?
同僚们好奇呀。
皇城哪有什么秘密,何况梅孟希都那么喊了,午饭没过多久,这事就传到鸿胪寺了。
易县公眉头猛的就是一跳。
他们鸿胪寺可有好几人知道他想找颜君齐当女婿呢,而且前日还特意去藏书楼“偶遇”过颜君齐。
人家刚拒绝了他,今日就传出去找小倌了?
鸿胪寺几位同僚看易县公都有点儿微妙,有人调侃道:“不是你恼了他不给你当女婿,故意造谣吧?”
易县公:“胡说!”
他问:“从哪儿传出来的?”
另外几人也问:“是呀,县公还想招他做女婿呢,若真是如此品性,我看也就罢了。”
打听到八卦的鸿胪少卿:“先是从翰林院那边儿,据说他们说是昨日听成国公家小公子在婉宁郡主生辰宴上说的。”
成国公家小公子?
他们鸿胪寺和宗正寺是皇亲国戚最集中的两个衙门,圈里谁家有什么活动都一清二楚,成国公家被禁足的孙子,昨日才放出来,他上哪儿知道去?还不是听人瞎说?
易县公:“我去打听打听。”
没多久,他打听清楚了——这是安乐侯世子传出来的。
而且还是安乐侯世子与他家世子说时传出来的。
安乐侯世子好心的让易县公世子告诫姐姐:颜君齐是个喜欢男人的小白脸,还常常去找小倌,表面清冷,内心龌龊,读书的小白脸都惯会骗人,千万不要看他长得好就上当受骗,还是知根知底的最好。
易县公差点气个倒仰。
心说你早不造谣晚不造谣,选这时候,知道的是他安乐侯世子嫉妒,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们县公府求婿不行,恼羞成怒打压后辈呢!
嫌勋贵和文官打不起来是么?
知根知底是好呀,不是知根知底他能知道安乐侯世子有多草包吗?
既然是安乐侯世子说的,那这事就没什么可信度了,谁不知道安乐侯世子对他宝贝女儿觊觎已久,他家都婉拒、直拒了多少次了,竟然还厚着脸皮坏人好事,坏人声誉!
易县公气得要翘班跑出皇城去找安乐侯理论,和他交情好的连忙劝他,“消消气,消消气,这安乐侯也真是的,怎么教的孩子!”
易县公:“我闺女就是一辈子不嫁,也不嫁那个棒槌!”
“侄女才貌双全,想娶她的从东城门排到西城门,绕出去再从南城门排到北城门,轮得到他?要不是非想找个书生,早娶我们家了。”
“等下衙我陪你去安乐侯府,打断那小子的狗腿!”
易县公抓起扇子扇扇扇,心烦不已。
这混账王八蛋小子,造谣完他还怎么找颜君齐谈亲,他宝贝女儿就是嫁给颜君齐,以后别人也少不了拿他女婿好男色逛男倌来编排他宝贝闺女。
多好的人选啊,他蹲了两届才蹲到这么一个哪哪他都欣赏,他女儿还喜欢的……
易县公越想越气,憋了一下午,一下衙就握着拳头闷头出皇城,直奔家中抽出御赐的宝剑杀到安乐侯府去了。
事关他宝贝女儿一辈子的幸福,宰不了这小子也要揍他个半死。
好脾气的易县公暴怒揍人,不过一晚响彻勋贵圈。
第二天月辉楼可是有了话题可聊,有一阵儿没来的勋贵们全跑来聊八卦了。
卢栩听得热闹,越听越不对,“什么什么?他造谣谁?”
“就是那个……”
话题戛然而止。
怎么忘了小卢是颜家的……
一时间,众人竟然有几分呆住了。
小卢和颜传胪,到底是什么关系来着?
俗话说无风不起浪,嘶,不好问啊。
问恼了以后上哪儿喝茶吃点心听琴?
他们喝茶的喝茶,翻书的翻书,谁也不吭声了。
卢栩表情变来变去,没一会儿,问道:“安乐侯住哪儿?”
承平伯呛得直咳嗽,“你也想上门揍他?”
武昭侯也道:“你可不能揍他,你揍他是要蹲大牢的。”
昌隆侯:“你等我打听打听他最近在哪儿活动,找机会我替你揍他一顿。”
听说易县公把他揍得鼻青脸肿,也不知道那小子最近还出不出门。
另外也有人道:“不错,改日我们帮你揍!”
卢栩笑笑,谢过他们。
却忍不住低落了一整个下午。
晚上回家,卢栩道:“我想套人麻袋。”
还什么都不知道的卢舟:“……?”
卢栩:“你问问阿濯,他能不能替我逮住安乐侯世子,让我揍一顿,要是他愿意,我给他做个一人高的大蛋糕,让他吃到饱。”
颜君齐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他给卢栩夹菜,不怎么在意道:“这样也好,以后就不会有人找我当什么上门女婿了。”
卢栩却气不过。
说君齐好男色便罢了,能起到同样的目的,为什么偏要把人说那么不堪呢?
还不是仗着权势欺辱他们无权无势无背景,任他们随便搓扁揉圆吗?
卢栩气得一晚上没睡着。
他咽不下这口气,侯爵怎么样?
不就是个仗着祖宗为非作歹的混账无赖么。
颜君齐以为这场风波后,不会再有人打他的主意,不料他还是低估了别人的下限,卢栩还没想好怎么收拾安乐侯世子,先有人找上他了,扬言要招他做女婿,保他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平步青云。
颜君齐:“……”
翰林院中众翰林震惊地看着直接找上门来的昭国公,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说吗?
颜君齐深吸一口气,欲引昭国公出去说,昭国公却不走,还往他们翰林院椅子上一坐,给颜君齐讲起道理来:“我闺女虽比不上易县公家小姐漂亮,但是陛下亲封的县主,配你还是低嫁了呢,你有什么不愿意的?”
颜君齐:“在下已有意中人。”
昭国公:“你纳了做妾便是,只要别与我女儿住在一处,我给你买个院子安置。”
颜君齐都气笑了,“家中长辈已帮颜某定了亲”
昭国公打断道:“成亲便休了,娶了我女儿你愿意重新娶她再纳了做妾。”
颜君齐:“国公如此辱没的不是我,也是令千金。”
昭国公:“我不懂那些,你娶我女儿,就这么定了。”
颜君齐:“婚姻岂是儿戏,国公勿要开此玩笑,颜某断不会娶县主,现在尚是上衙时间,若国公无其他公事,请走吧!”
昭国公也乐了:“赶我走?你这官还想不想做了?”
颜君齐:“颜某职位低微不比国公,也是天子门生朝廷命官,做不做由不得国公做主。”
室内几人倒吸一口冷气。
昭国公板起脸厉声道:“放肆!一个小小翰林也敢同我这般说话,别说免了你的官,本国公就是打死你,你看看有人敢管吗?”
“我看放肆的是国公你吧!”门外忽然传来一声高呵,人未至声先到。
翰林们从前从没听他如何高声说过话,熟悉又夹着陌生,陌生中又辨别出一丝熟悉,他们忍不住探头向外看,那道总是慵懒散漫,困若未醒的人影阔步而来。
“大学士!”
翰林大学士一步一步从门外拾阶而上,不高的身形,从未有过的挺拔伟岸。
作者有话要说:
小卢:一个疯子,两个疯子,三个疯子……这破官,银子没多少,还要我们倒贴人?(掀桌)辞职吧!
小翰林:大学士威武!
众人下意识叫起来。
翰林大学士朝他们点点头,面向昭国公,不卑不亢道:“国公下朝不回家,跑我翰林院耍这么大威风是何意?是欺负我们一群书生位卑言轻,比不得国公你位高言重吗?”
昭国公笑笑:“我同他开开玩笑,吓唬他呢,你说我招他做女婿,他有什么不乐意的?我保他一辈子吃喝,保他平步青云,他喜欢别人我也许他继续纳着,你倒是替我劝劝他。”
“我劝劝他?国公当我是什么?媒婆吗?!你当我翰林院是什么地方?你家后花园吗?!你要挑女婿,到别处去!”翰林大学士从阴阳怪气变慷慨愤然,朝昭国公步步紧逼。
“我翰林院诰敕起草、史书纂修、经筵侍讲为大岐培养人才,所入皆为天子门生,虽比不得国公位高权重,也是上承皇恩,下承民意,是大岐堂堂正正的官!我等不是什么任人欺凌的阿猫阿狗,国公为一己之私口口声声要罢免、打死我翰林院的人,当我们没人了?!”
昭国公:“我好心好意找他做女婿,又不是害他,你是条疯狗吗?”
翰林大学士:“我是不是疯狗自有陛下定断,不牢国公挂心。”
昭国公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翰林院大学士连道了好几声“好”,他一甩袖子冷哼一声,转头瞪颜君齐一眼,抬脚欲走。
不料颜君齐竟然迎着他目光冷冷瞪回来了。
昭国公脚步一停,笑了,他转回身饶有兴趣地看颜君齐,走到颜君齐跟前左看看右看看,笑道:“你小子,对我脾气,我偏要你做我女婿!”
翰林院众人:“……”
这不是有病吗?
昭国公风风火火走了。
翰林大学士往外瞧,昭国公果然又往宫城去了,他啧一声,转头对颜君齐道:“你随我出来。”
颜君齐:“是。”
他与大学士出了办公的屋子,瞧见宗鸿飞和贺颂之正躲在墙边探头探脑。
见他出来了,宗鸿飞拉着贺颂之下意识一缩头,远远朝颜君齐打手势:“安全?”
颜君齐感激一笑。
原来是宗鸿飞和贺颂之去搬救兵了,他说大学士怎么会来这么快。
到了翰林院存放资料的屋子,翰林大学士叫颜君齐关上门,拉来两把椅子让他坐下,推心置腹道:“你真不欲与昭国公府结亲?”
见颜君齐欲答,他摆摆手,示意颜君齐先听他说,“昭国公你看到了,霸道不讲理,但人却极是护短,在三位国公中,他其实是最好相与的。世子早夭,如今他只有两个女儿,两位县主虽不是国色天香,却也娇憨可人。若你愿与他结亲,他必助你平步青云,且会全力在朝中替你遮风挡雨,你便是犯了什么滔天大错,陛下念在国公面子上也不会深究,只要你不谋反,保管一世无忧,你可懂我意思?”
颜君齐点头,“我懂,可学生已有此生绝不相负之人,仅他一人。”
翰林大学士:“你已婚配了?”
颜君齐:“并未。”
翰林大学士:“定亲?”
颜君齐:“……我二人皆是父亲早丧,虽未举行任何仪礼,但已告知母亲,得过许诺,与成婚无异。”
翰林大学士想起前一阵的风言风语,迟疑道:“难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