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二代被迫从头再来—— by寓风
寓风  发于:2023年07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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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楼下都出现了片刻的宁静。
杏花雨是首笛子为主音的曲子呀!这是叫谷梦给别人伴乐吗?
片刻后,从楼梯探出丫鬟小桃的小脑袋,“谷梦姑娘说好。”
卢栩指挥:“那就开始吧!一、二、三,来!”
还没准备好的乐师们连忙抚琴的抚琴,吹笛的吹笛,拨弦的拨弦,片刻混乱后,马上整齐起来。
卢栩听完,挑刺道:“这首不够热闹啊,我会一首,我们来演奏贺状元吧!”
他拿起一个小皮鼓,找着调子敲起这首京城几乎人人会,甚至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的大众曲目。
乐师们面面相觑,他都开始敲了,也不好把他自己晾在那儿,纷纷怀疑人生的开始奏起这首几岁小孩就会的曲子。
门口瞧热闹的客人、路人:“……”
卢栩:“这多热闹,我们再来一遍!”
承平伯受不了了,一把夺走他的小鼓把他撵走,价值千金的乐器给他弹这个?让谷梦弹这个?!
妈的暴殄天物!
忒掉他们月辉楼的档次!让别人知道他店里一直在奏什么贺状元,非被笑死不可。
他跑到中间的琴前坐下,“良霄引!我们奏良宵引!”
卢栩惊讶,难不成承平伯深藏不露?
他饱含期待一听,啧,还嫌弃他呢,承平伯这水平也不怎么样呀!
好歹他还能找到调,承平伯分明就是瞎弹嘛!别的他听不出来,但就承平伯自己和别人脱节搭不上调他还是听得出来的。
卢栩:“伯爷,慢了慢了!快了!快了快了!”
人家谷梦在楼上什么都看不到都没跑调!
承平伯恼羞成怒:“闭嘴!”烦死了!
要不是这小子非搞什么贺状元,他会跑出来丢人吗?
其他原本不好意思上的客人一听这俩卧龙凤雏那点水平,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再差还能比这差吗?!
“我来一首!”
“我来我来,谷梦姑娘,向您讨教一首流水!”
“后面排队去!”
一天时间,沉寂了数日的月辉楼又火了,火的方式别具一格。
“什么?!瑶华琴被一群外行瞎弹?!瑶华琴不是在睿王府吗?”爱琴者痛心疾首,“先帝一世英名,怎么就把瑶华给睿王了呐!你瞧瞧!暴殄天物呀!”
“买块点心就能和谷梦姑娘合乐一首?!这种好事怎么不早说?!”谷梦的粉丝顶着大太阳往外跑,“承平伯有脑疾吗?!什么泼皮无赖都能和谷梦姑娘沾边儿了?!”
另外还有纯粹想来一睹宝物乐器的,瞧见月辉楼的阵势也怒了。
这么贵重的乐器,怎么能随便用呢?!
三波人达成统一意见:“妈的,承平伯懂个屁的音乐!”
偏偏他们得到消息晚了,蛋糕卖完了,卢栩怕人太多挤坏了东西,没买上的通通不许进店。
那些大老远赶来却被挡在门外的人骂骂咧咧,忍不住又想参承平伯了。
可想想前两日刚去薅过草,不得不按下脾气骂骂咧咧,承平伯这个垃圾,睿王那个纨绔,还有那些借乐器给月辉楼的傻鸟,宝贵的乐器就不该落到他们手上!!
还有人睹物思己,愤懑之下回家大醉,挥墨写诗一首,大意是今日听仙乐被乱弹,如宝剑不能配英雄,明珠蒙尘,感叹自己际遇就像这瑶华琴落入庸才之手,怀才不遇。
他写完,第二天一早就有人抄了贴月辉楼大门上了。
颜君齐不在,卢舟不在,米添不在。
卢栩、承平伯和几个相熟的侯伯好好欣赏了一番……
没看懂。
“这是骂咱们还是夸咱们?”
“这不废话吗?写诗的能夸咱们?”
“……”好有道理!
“有话就不能直说吗?非写这么文绉绉的……”卢栩读的忍不住想抖腿,做诗词鉴赏做不出来的烦躁感起来了。
他勉强能猜个七七八八,但也不确定理解的对不对。
也不知道谁写的,引经据典的,他都没听过!
他将诗往桌上一拍,“管他呢!他敢写咱们就敢演,赵师傅,你看看有没有能对得上的曲子,小桃,谷梦姑娘来了吗?给她瞧瞧,问问能不能唱,咱唱出来!”
小桃:“好!”
她拿着纸蹬蹬蹬跑上楼了。
楼上的谷梦却傻了,“唱出来?”
小桃:“嗯!二东家是这么说的。”
谷梦:“……”
这是骂他们的呀!!
卢栩不在乎,骂他是别人的自由,怎么演是他的自由。
他们用了半天就把这首诗排出来了,开始演奏开始唱。
谷梦不愧是名满京城的歌姬,那佶屈聱牙的诗她也唱的婉转好听,让人听得浑身舒畅。
卢栩越听越好听,还让人把门窗都打开,让街上的人也能欣赏。
往他们门口贴诗的人没想到承平伯如此不要脸,竟然把诗唱出来!
那位写诗的书生宿醉睡了一觉,一睁眼,他的酸诗响彻小半个京城,人都吓傻了。
果然,第二天就开始有人狂骂:“那首破诗谁写的?写的什么玩意儿也配让谷梦姑娘唱?!大岐是没才子没诗人了吗?!”
有人找上承平伯投诉,再让谷梦姑娘唱这玩意拆了他的月辉楼。
承平伯:“……”
是他的主意吗?!
是他的主意吗?!
他昨晚回家教女儿唱,米添听见了才告诉他那是在骂他,他觉得是夸的句子其实是借典故骂他!骂他摧花折柳癞蛤蟆!
还有人比他更惨吗?
承平伯跑去找卢栩,卢栩多听劝呀,马上让伙计在月辉楼外张贴广告,有偿征集诗歌,欢迎大岐才子发光发热。
他们搞得如火如荼,卢栩自己还偷偷以东坡先生的名字投了一首《水调歌头》。
不知从哪儿蹦出来的东坡先生惊鸿一现,震惊大岐文坛。
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响彻大街小巷,京城的小孩都能唱上几句的时候,月辉楼推出了半月和满月造型的竹筒蛋糕。
一个,十两。
全京城其他点心铺:去你的征集诗歌,妈的,奸商!!
作者有话要说: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出自苏轼《水调歌头》
卢栩:看到的朋友一起来,一、二、三,明月几时有~~
同行:奸商!!

月辉楼风生水起,承平伯水涨船高。
他荷包鼓起来了,人腰板也直了,别人再邀请他去哪儿玩,承平伯也不推拒了。
什么聚会,雅谈,赏景,喝酒,赛马,踢球,只要邀请他,他都去。
他还打听起买地。
想把他家祖上卖出去的重新买回来。
结果他一打听不要紧,从前从他家买田的人家落魄了,正在卖地呢!
承平伯一听,这不是正好吗,他拿着银票就去了。
如今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承平伯府发达了,他也想抖抖威风,
他学着从前别人买他家地时候那般,把银票一塞,大方道:“不用找零了!”
这一句可把对方得罪了,五两银子,稀罕你大方吗?!
对方浑身颤抖,神情激动:“你承平伯府落魄时我家并未侮辱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承平伯:???
他没意思呀!
对方气的直哆嗦,扔他五两银子,走出好一会儿又转身回来:“米长青,我家就是从买了你家的地才开始落魄!你们家的地风水有问题!风水有问题!你等着瞧,你家也高兴不了多久了。”
承平伯人都呆了。
他好好的出来买地,一没压价二没少给钱,他还多给五两,怎么就他们家地风水不好了?
他气得撸袖子想要揍人,被管家连忙拉住,承平伯什么岁数,对方都六十来岁了,哪能动手?
承平伯哪能服气,他满地转圈,弯腰捡起一把泥巴朝着对方就扔过去:“你家风水才不好!你家才高兴不了多久了!”
不料他射箭从没中过靶子,扔泥巴一下就砸准了对方后脑勺。
对方人都走出十来步了,脑袋突然来这一下,一扒拉,碎了一脑袋泥巴,也生气了。
他拐回来举起拐棍就敲,“好你个米长青!”
承平伯能让他打到吗?当即就跳开了,还摆出一副“你打呀你打呀你打不着”的泼皮架势,气得对方撩起袍子追着他敲,承平伯拔腿就跑。
结果他太得意忘形,没注意脚下,被草根绊倒,昌德伯一溜小跑追上来,按住他就揍:“我让你跑!”
他们俩一个三十出头,一个将近六十,隔着辈分却都是伯爵,若是往常见了,好歹也要叫一声世叔、世侄,不想今日在地头打起来了。
两边家仆看都看傻了。
这俩哪个也是打小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没庄子里的管事领着都找不到自己家地,谁能想到他们俩还真打起来了!!
家仆反应过来连忙拉。
可谁也不敢使劲拽自己家老爷,又怕对方挨着他家老爷,拉着拉着,拉成两府人群殴了。
待县令闻讯带人匆匆赶来,一瞧……
好家伙俩伯爵带头打群架,还打到第三家水田里去了,几十号人,扑腾倒人家一亩地。
苦主愤然把他们俩都给告了。
御史台听说后,这不是来活儿了吗?
他们早就看这群蠹虫似的勋贵不顺眼了,好,你们自己打起来了是吧?
撸袖子,弹劾!
这下承平伯他们想私了都不行了,等着挨罚吧!!
文官与勋贵皇亲国戚不得不说的二三百事又开始上演。
始作俑者的承平伯、昌德伯一人挨了一顿臭骂,交罚款、回家反思一个月。
承平伯和昌德伯打架时还闪了腰,好一阵子是出不来了。
卢栩听得叹为观止。
承平伯看着年轻力壮的,让个快六十的老头给打伤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问了经过,脱口而出一个该字。
对方骂他骂回去不就是了?怎么还能打人家六十的老头呢?!
承平伯闯了祸,连累的米添都要写悔过书——悔过平日没劝道好不成器的爹。
御史们杀红了眼,天天盯着人就等着挑刺,平日没什么存在感的勋贵们都收紧了皮,最近都猫在家里躲风头,连月辉楼都不怎么来了。
卢栩没什么所谓,反正如今月辉楼已经成功打造成西城著名网红店。
早上开门有西城和北城不差钱的勋贵们来按时采购早餐,早高峰结束后年轻人来店里喝茶看展临画抄书,中午大伙儿集体练练歌,活动活动筋骨,下午该忙的去忙,不忙的继续抄书的抄书,画画的画画,下棋的下棋。
那批名贵的乐器已经还回去了,不过乐器铺又全给他补上了,每天供人随便用,坏了乐器铺还管维修,人家就一个要求,摆上他们乐器铺名字。
不过新鲜劲儿过去了,也不是日日有人玩,连谷梦都渐渐慵懒,不是日日弹琴了,有时候在楼上荡秋千,有时候在楼上看话本。
月辉楼凉快,如今也渐渐有了固定的几个女客,她们在楼上聊天喝茶看街景,交流交流诗赋和音乐。
卢栩每天中午卖完蛋糕,也窝在店里蹭冰画画看话本,人不多时他就找个雅间一窝,躺下补觉。
每天一大早起床做点心,他也挺累的。
朝堂的事离他们很远,有时候也挺近。
月辉楼又在皇城边上,他免不了总要灌一耳朵朝堂八卦。
比如,弘安帝病了。
这消息如平地炸响一道惊雷,把整个大岐朝堂都惊懵了。
弘安帝十九岁登基,二十二岁亲政,以精力旺盛,脾气糟糕,喜怒无常而闻名。
他在位三十多年,一直是个优秀的大家长,哪怕任性妄为,哪怕总搞心跳,哪怕打了将近二十年仗,大岐朝局也一直稳稳当当。
弘安帝突然因病罢朝,让整个大岐朝堂都蒙上了一层阴云。
这事来的突然,弘安帝没做丝毫准备,甚至没来及安排太子监国,将朝臣晾在殿中一早上,才有内侍传皇后懿旨罢朝一日。
这一天人心惶惶。
无论是憋了一肚子弹劾的御史,还是准备了要打擂台的勋贵,都变得安静如鸡。
散朝时太子、太师、大将军被皇后叫去了内殿,连其他内阁大臣都没能进去。
弘安帝病了的消息不胫而走,他们实在是猜不出除了得了急病,还有什么原因能让弘安帝无故罢朝。
颜君齐官位低,打听不到,也不该打听消息。
卢舟挨着皇孙,但那天姜濯就被叫走了,第二天太子府到家中通知,皇孙暂时停课,伴读暂时无需入宫。
他们更没了消息。
卢栩见京中人心浮动,暗流难止的,心想承平伯在这时候躺在家里养伤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既然卢舟不用去太子府,卢栩便让他在家温书,夏天过去马上就该考童生了,卢舟也得好好复习。
到了傍晚下衙时间,卢栩就叫掌柜早早关了店门,他也去皇城门口接颜君齐下衙,早点儿回家。
不料他们想低调度日,偏有人找茬。
卢栩才接上颜君齐,还没走呢,就有人朝着他们嘀咕个没完了。
卢栩听了两句,合着就是因为御史大夫前两日到翰林院调用人手,多和颜君齐说了几句话,到对方嘴里就左一个阿谀,右一个巴结,前一个心机,后一个谄媚了。
连卢栩走路来接颜君齐从小道回家,都成了小人不走正道。
卢栩:“……”
他深呼一口气,告诫自己敏感时间不与傻逼论短长,可他们都走出几步了,那人见他们闷头走了,竟然说的更大声了。
卢栩脚步一停,转头回来,径直走到对方面前,“我惹你了吗?”
对方不料他一个小管家敢直奔官员面前,怔住了。
卢栩又问:“颜翰林惹你了吗?”
对方一听,冷哼一声,“君子不与小人为……”
卢栩打断他:“为什么为?骂谁小人呢,你自己比比你小还是他小,出门不带眼睛吗?”
对方一怔,反应过来卢栩是在骂他矮,马上愤然指起卢栩来:“你、你、你——”
“你、你、你,你什么你?不服我就去京兆府衙门告我,不服他你就去御史台弹劾他,颜翰林是一人锁了御史台吗?”卢栩瞪他一眼,都懒得搭理他。
“亏你也是个翰林,读了那么多年圣贤书都没学会正大光明的说话?还骂别人小人呢,我瞧你才光学怎么做小人了!说话做事还不如我个白丁,朝廷花钱养着你真是浪费钱。”
他也不顾皇城门口众人的侧目围观,狠狠朝对方甩了个鄙夷的眼神,拉着颜君齐大摇大摆走小路回家。
放着近路不走,非坐马车绕远,不是穷显摆就是脑子傻!
卢栩以为这事就这么结束了,不料第二天那人竟然真把卢栩告了,把颜君齐弹劾了。
京兆府衙门的人找上他时,卢栩目瞪口呆。
至于吗?
至于吗?!
告他好歹还算有点儿根据,说他以白丁之身当众辱骂朝廷命官。
可告颜君齐就纯属是没事找茬了——
他弹劾颜君齐违规私带吃食进皇城,拉拢朝臣,结党营私,还有给陛下下毒的风险。
御史台:“……”
颜君齐:“……”
所有带午饭和不带午饭的官员:“……”
被卢舟和承平伯府管家拿银子捞出京兆府大牢的卢栩:“……”
他没出京兆府衙门监牢呢,就忍不住又辱骂了朝廷命官:“那人是个傻逼吧?!”
而这件事最无辜、最郁闷、挨骂最凶的,则是守城门的守卫。
弘安帝正病症不明呢,竟然有人告什么颜君齐午餐带毒?
那是告颜君齐吗?
那分明是告他们守城不当,纵容朝臣带毒毒死陛下!
御林将军听说了,二话不说先把负责城门守卫的千户给停职送去三司调查,又把皇城入口换了一队人,勒令每个入城官员都要搜身。
必须搜!
有出入令牌也要搜!
尤其是三品以下的,严搜!
午餐吃食就别想了,任何与朝堂无关的东西,通通扣下!
有饭不想好好吃,那就别吃了。
他还扭头也去找御史台了,要御史台查清楚,若有人诬告他们御林军,等着挨参吧!
得,无论官职大小,三品以下的大伙一起饿肚子吧!
作者有话要说:
卢栩:从未见过如此脑疾之人,这么搞不是自己也吃不上饭吗?建议你们考试加一项情商测试。
其他人:你也不是无辜的!

第238章 卷卷
卢栩再送颜君齐去皇城门口,发现搜查比从前严格了许多,那些掐点来上衙的,本就时间紧迫,再被搜查一遍,通通迟到。
礼部和吏部见状,干脆派了人在皇城门口登记,看看是谁天天迟到。
卡点来的梅榜眼和好几个翰林,都在门口和顶头上司狭路相逢。
不同的是翰林大学士朝吏部那边点点头,负手进去了,他们几个通通要被记上名字。
几人:“……”
可怜有些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按点来上早朝的倒霉官员,今天是太子主持早朝,他们要是公然迟到不是不把太子放在眼里吗?
被堵在皇城外面的官员们差点儿和御林军打起来,进去后也顾不得什么皇城不许奔跑,撩起袍子跑得比兔子还快。
太子不明就里,还有些纳闷今天怎么回事,怎么他才说了没几句话朝臣都满头大汗的。
到了中午,皇城各衙门的怨气值达到顶峰。
大伙儿带那点儿吃食点心全被扣在城外了,就发那一个小饼,一碗水,谁能吃饱?!
他们吃了一肚子的气,看瞎弹劾的不顺眼,看被弹劾的颜君齐也不顺眼。
颜君齐也很惨,他还得抽空去配合御林军到三司调查,首先把这些日子吃了什么带了什么通通交代一遍。
登记的文吏越听越饿,晚上下衙经过月辉楼的时候,忍不住想进去买两块颜君齐吃过的点心,结果,没有。人家不到中午就卖光了。
三司官吏骂骂咧咧,有那么好吃么?
一通折腾下来,颜君齐在翰林院人气创下新低,这会儿都不如贺颂之了。
宗鸿飞劝他:“要不休沐时候你找个庙去拜拜改改运吧,你这运气真是不怎么样。”
颜君齐不甚在意:“我又不是来交朋友的。”
宗鸿飞:“你也不是来结仇的呀,你瞧瞧,现在还有哪个衙门愿意接收你,将来你要在翰林院耗一辈子么?”
颜君齐不语。
宗鸿飞还插刀:“我瞧大学士也不大喜欢你。”
贺颂之忙道:“不要瞎说。”
颜君齐笑笑:“我也不是来寻人喜欢的。”
这世上有卢栩有家人就够了,他管别人喜不喜欢他干什么。
接下来数天,颜君齐我行我素,该做什么做什么,同僚排挤,他似乎浑然不觉。
那些孤立他的翰林觉得好生无趣。
怎么搞得他们像小丑似的?
户部尚书听说了,倒是对颜君齐有些刮目相看了。
他和翰林大学士俩人坐在一起午饭,问道:“你们是不是该选人手编史录了?”
翰林大学士依旧是那副没睡醒的模样,“怎么?”
户部尚书撺掇道:“你再帮我试试,看那小子是不是真不在意。”
翰林大学士夹一块咸菜,摇头道:“你们就使劲儿折腾吧。”
户部尚书:“你们?还有谁?御史台还没死心?”
翰林大学士伸手给他数,“你们户部,御史台,工部,还有刑部,都让我把他名字从史录编纂名单里踢出来。”
户部尚书莫名其妙,御史台是老对手了,工部他也能理解,和他们户部心思差不多,刑部凑什么热闹?“刑部?刑部也看上他了?”
翰林大学士哼一声,“最早找我的就是刑部,说瞧此子胆量过人,不惧权贵,心思缜密有条理,心智过人,性情刚毅,颇有一副孤臣的架势,让我试试他是不是真不在乎孑然一身,若真是如此,假以时日,必是大岐执法重臣。”
户部尚书嗤之以鼻:“拉倒吧!假以时日让他培养成酷吏还差不多。好钢易折,不好好打磨他性子就算了,竟然还想把他拉去当刀使,你可得替我看着点儿,不能让刑部把他弄走。”
翰林大学士啧一声,“然后给你们当算吏使?”
户部尚书:“什么叫给我们当算吏?我那是发挥他的才华!唉唉,我还没说完呢!”
他也连忙将最后一口饼子塞进嘴里,端起汤碗喝两口,追着翰林大学士继续游说。
他容易吗,他下多大决心摆了这么久冷脸,还要时时提防别人来抢人。
“你看御史台做事多不厚道,要不是他非跑你们那儿和那小子搭话,他会遭嫉妒被弹劾吗?现在好了,哎,大伙儿都饿肚子了吧!”
户部尚书说的幸灾乐祸,反正他们户部从前也是不带的。
翰林大学士摸摸才半饱的肚子,使劲忍了忍才没甩他个白眼,哼一声,脚步又快了几分,不想和这群心黑的为伍。
翰林院公布编纂名单,本届新晋翰林中除了奔丧回家的一人,仅有几人不在名单之列。
他们听到没自己名字,垂头丧气片刻也释然了,谁让他们先前请假太久,回来述职才没几天呢,还得继续抄文书磨炼呢。
没听到名字的几人正想坐下继续抄文书呢,忽然发现大伙儿全都没动。
翰林大学士有气无力道,“愣着干什么?干活儿呀。”
贺颂之问道:“大人,名单可漏了人?”
翰林大学士又展开名单数了数,“没了。”
贺颂之、宗鸿飞还有几个从来瞧颜君齐不顺眼的都忍不住往他身上瞧。
梅孟希问道:“大人,没颜君齐?”
翰林大学士:“没有,没点到名字的继续抄文书,点到名字的跟我来。”
梅孟希边走边一脸震惊的八卦表情看颜君齐。
剩在屋内的几人这才懵逼的回过神来,颜君齐也被留下了!
难不成他被弹劾的事惹了大学士不痛快吗?
他们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还是颜君齐先坐下,拿起没抄完的文书继续写起来。
这半天,翰林院气氛微妙。
那名弹劾了颜君齐的翰林一下子就活跃起来了,“看吧!我若诬告了他,何至于我在编撰之列,他被踢出在外?说不定大学士早就看不惯他讨好户部和御史台那姿态了。”
宗鸿飞:“东西能乱吃话不能乱说。”
贺颂之:“编撰也好,抄写文书也罢,都是我等应当做的,并无优劣之分。”
宗鸿飞:“就是,你洋洋得意个什么,说不定大学士要调他去别的衙门帮忙呢。”
那人一噎:“哪有什么别的衙门借调他?他现在还进得了户部大门吗?”
梅孟希:“那你说什么他讨好户部。”
那人:???
这个梅孟希怎么回事?他不是讨厌颜君齐吗?到底哪头的?
梅孟希见听不到什么新鲜八卦了,意兴阑珊地摸鱼熬下衙。
不就把已经写完的册子校对一遍,把格式不对、书写不好的书卷挑出来再重新誊抄整齐,装订成册,这么点儿边缘的活儿和抄文书有什么区别?
又不是让他们主笔来写。
他不理解,这有什么可显摆的,不一样还是长了脑子就能干吗?
还不如想想晚上吃什么呢。
蹲等后续的翰林们等了好几天,蹲得脚都要麻了,也没见哪个衙门有要调走颜君齐的意思。
“看吧,叫他狂。”
“不就仗着殿试陛下夸了两句,也不想想,若陛下真觉得他有才,会只点他做传胪吗?”
“别说传胪了,状元有什么用?每两年就一个状元,过一阵子谁还记得。”
贺颂之安慰道:“你别听他们瞎说。”
颜君齐笑笑,“酸话而已。”
贺颂之点头,他犹豫片刻,凑到颜君齐耳边悄声道:“太师说,我这状元是借了家世出身的优势,你才是这届的状元。”
颜君齐诧异地看他。
贺颂之:“真的,太师亲口跟我说的。”
颜君齐:“什么时候?”
贺颂之:“殿试结束后。”
颜君齐:“……”
他不知道贺太师是不是为了劝勉贺颂之戒骄戒躁才这么说的,但贺颂之明明听了这么一番话,琼林宴时,还有后来,竟然能那么平静地和他相处,心胸也不可谓不宽广。
颜君齐沉默片刻,“以后这话不要再说了,陛下点了你做状元,你就是状元。陛下认可你,我也认可你,与你相比,我还有许多的不足之处,不入编撰也好,我正好趁着得闲能多看些书。”
贺颂之见他真没什么郁结之色,松口气,叹道:“可我心胸不如你,若换作是我,早就郁闷的吃不下睡不着了。”
颜君齐煞有介事道:“这方面咱们得学学梅榜眼。”
贺颂之怔了一瞬,想起梅孟希那“老子天下第一谁都不服”“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的模样,“噗”一声笑出来,连忙掩嘴。
他们是该学学梅孟希,梅榜眼自信爆棚,至今都觉得自己才该是状元,还鄙视翰林院安排给他们的一切活计。
什么抄文书,什么搞编纂,在梅榜眼眼里同样无聊至极,不值一提。
和贺颂之分别,颜君齐深呼一口气,一个人在廊下盯着远处宫城屋檐发了一会儿呆,才回去继续抄文书。
不过随后他抄起来心无旁骛,速度快得惊人。
平时要一天的东西,不到半日他便抄完了。
颜君齐将抄好的文书交过去,把翰林大学士吓一跳。
“若今日无事,学生可能去藏书阁借书?”
翰林大学士:“去吧,去吧!”
颜君齐行礼离开,把其他几个还在熬时间的小伙伴惊呆。
不爽也不能乱来吧?
待他们看到颜君齐那“负气狂书”的笔迹后,更无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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